第八部分:淝水決戰,謝安北伐 222:車武子出使約戰,褚太後賦詩大江(2 / 2)

煙雨東晉 朱長孝 6815 字 6個月前

苻堅一想,讓晉軍渡河,就不會有半渡而擊的危險,正要答應,右軍師權翼道:“天王三思,退避三舍,九十裡遠,豈不是連大營也要拔了。況且九十裡外,地形不宜列陣。”

車胤一看,軍師權翼十分謹慎,隻得說道:“若不退三舍,退一舍也可,好歹讓晉軍有列陣之地吧。”

“言之有理,”苻堅道:“就依此言,我秦軍退避一舍,讓晉軍列陣。孤王要親眼看看九天散花陣,有何玄妙!決一死戰,以定高下。”

“多謝天王,一言為定,三日之後,我晉軍渡河。”

雙方議定時機,三日之後,在淝水西北,列陣決戰,車胤心中暗自得意,便晚間返回八公山大營。真可謂:

半渡而攻忌諱深,用兵虛實難區分。

誘兵退避藏謀假,成亂追殲反立勳。

太後褚蒜子乘船西進,謝安命長子謝瑤護衛船隊。從建康渡口逆流向西,江風許許,旌旗擺蕩,沿岸民居,升起嫋嫋炊煙,一麵人間煙火,一麵決戰在即,令人心中惆悵。謝安跟到身後,作揖道:“江上起風,太後還是回艙歇息,保重貴體。”

褚蒜子道:“自從開戰,哀家廢寢忘食,夜夜難眠,倍感心力交瘁,有所不支,生怕丟了江山社稷。”

“太後英明神武,鎮定不亂,何慮之有?”

褚蒜子道:“華年之時,誌在統一,六伐中原、三征林邑,久難如願。但時光荏苒,日月匆匆,大敵當前,對賭國運,哀家已覺衰暮。難怪桓衝主和,如今感同身受,人老邁了,也怕死了。”

“太後誌在千裡,尤赴前敵,心懷壯烈,豈是苻堅胡兒可比。”

“不說這沮喪之言,臨江有感,觸景生情,丞相文風不凡,不妨賦詩取閒。”

謝安道:“老臣正有此心。”

“先請丞相賦詩吟來。”

謝安看著大船前行,兩岸雖是冬季,尚有花鳥,便開口吟道:

“南山牧笛聲,北江逐雲騰。鬆鶴唳林畔,鶯鳥鳴梧桐。

輕筏載漁夫,山徑有樵翁。向愛夕霞晚,笑看夜船燈。”

“大戰在即,丞相臨危不亂,仍有閒情逸致,賞景怡情,令人卓然起敬,可哀家之心,隻可就事言事,消受不得這般閒情。”

謝安道:“太後儘可言來,臣等洗耳恭聽”

太後褚蒜子望無儘江波,與天相接,不見儘頭,心生詩句,慷慨吟道:

“今遊顧長江,逆舟向荊襄。一水係天下,狼煙布蒼黃。

未睹秦之勢,久飲晉之殤。北岸皆蓬野,南陸又辟荒。

觀潮潤帝氣,仰星正天綱。炊煙輕且浮,涓流悠亦長。

秋風卷五嶽,駭浪彙三江。凝心聚四海,壯懷澤八方。

紮兵淮河右,逐鹿淝水旁。揚鞭屯壽春,扶杖指襄陽。

漢師望北塵,胡馬嘯寒霜。拔劍斬狂蛟,張弦射天狼。

窮武朝運儘,邦德社稷昌。置身博成敗,淝水定存亡。”

聽罷此詩,眾人感慨,暗自稱讚,謝安作揖道:“太後博聞廣記,才思過人,如此氣魄何愁大晉不勝。”

褚蒜子道:“臨江賦詩,縱情萬裡,哀家飲江水長大,乃大江之兒女,若非淝水大戰,也難有此情懷。”

“好個大江兒女,令老臣心悅誠服,欽佩不已。”謝安道。

褚蒜子道:“不忙奉承,丞相勸說天子,滿口十敗十勝,可聽說苻堅南下,所到之處,望風降敵之人,也不在少數,可見人心所向,也未必全在大晉,是何緣故,丞相試言之。”

一聽褚蒜子這麼問,謝安躬身作揖:“既然太後如此問,老臣也不得不言,但又不敢妄言。”

“丞相但講無妨,恕你無罪。”

謝安道:“太後可記得袁真否?”

一提袁真大名,褚蒜子是記憶猶新,這輩子為朝廷秉公辦事,坦蕩無私,唯一冤枉的好人的便是袁真。褚蒜子道:“怎能忘懷,當年為了穩住桓溫十萬雄兵,哀家將計就計,冤枉了好人,逼反袁真,以致滿門抄斬,害了多少無辜性命。”

謝安道:“苻堅攻占壽春,對袁真大肆追封,為其平反昭雪,直指冤案痛處,袁真造反之地,正是壽春,這事太後若不給個交待,難服天道人心。”

“冤殺了那麼多人,讓哀家如何交待?”

“微臣鬥膽,奏請太後,為袁真謝罪!”

“豈有此理?殺便殺了,讓哀家替桓溫謝罪,豈不成天下笑話?”

謝安作揖道:“昔日裡,曹操渭水哭王垕,劉備當陽摔阿鬥,無不裝腔作勢,收買人心,壽春緊鄰淝水,太後若不哭冤,如何換得人心?”

“難道非哭不可?”

“袁真可是真冤,老臣與大晉將士尚不惜死,太後又何惜一抹眼淚?”

聽了這話,褚蒜子微微點頭,說道:“好,等到了淝水,便祭袁真將軍。哀家跪他,認錯賠罪,平反昭雪,既不怪桓溫,也不罪袁真。老天爺那裡有筆賬,自己釀的苦酒,哀家自己喝。”

謝安躬身作揖道:“太後深明大義,感天動地,我大晉將士,同仇敵愾,何愁不勝?”眾人乘船前行,船隊劈波,西去壽春。殘陽西下,落幕餘暉,伴著江天一色,緩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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