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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攻略進度41%

空氣詭異的沉默下來。

岑致手還壓在他頭上,怔愣幾秒,斟酌著開口,“就…突然就想摸了?”

他總不能說,剛才自己是把沈鬱亭幻視成狗了吧?

發頂的重量隨著話音落下抬起消失,沈鬱亭心情微妙,思索著他說的話,幾秒後反問,“是這樣嗎?”

岑致張了張嘴,剛想說其實也不算是這樣,問話的人卻並沒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已經低下頭,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神色是十足的糾結。

沈鬱亭低著頭猶豫許久,才再次抬眼,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模樣,可眉峰卻是微微皺起的,“我好像不介意。”

要是有彆人這樣碰他,他是絕對不會允許的,可剛才放在他發頂的手,是岑致的。

那麼好像,不管是什麼、都沒有關係。

岑致微微瞪大了眼,剛要開口,沈鬱亭忽地從小馬紮上起身,直直站在他麵前,剛才的俯視角度一瞬間就變成了仰視,他抬起脖子仰頭看,捕捉到他臉上一抹轉瞬即逝的緊張神色。

是看錯了吧,他想,無緣無故地,怎麼會感覺到緊張。

沈鬱亭唇線抿的平直,將成一條直線的模樣,眉心微蹙,過了一會兒乍然出聲,“我和彆人換了房間。”

話一說完,他就低下頭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岑致,垂在身側的手卻收緊了。

岑致脖子仰的酸痛,怔怔地望著沈鬱亭那雙直直垂下與他相對的眼睛,頓了半晌,有點疑惑地開口,“然後呢?”

他這話沒有其他意思,但不知道為何說完後沈鬱亭的臉色有一瞬間變得很差,好像聽到了什麼很不好的話似的,他隻好抿著唇,決定在對方開口之前暫時不再說話。

沈鬱亭發現他的緊張,後退一步,放緩了聲音,將臉上的表情收了收,“你不問問為什麼嗎?”

距離稍遠了一些,身高帶來的壓迫感就減去不少,岑致見他臉上神色緩和,鬆了口氣,語氣輕鬆下來,“為什麼啊?”

他看看周圍,摸著下巴思索幾秒,再次仰頭,笑著說,“是因為這一間房人少一點嗎?”

“……”,沈鬱亭看他一會兒,過了一會兒又坐會那個小馬紮,“嗯,就是因為這個,人太多,煩得很。”

岑致點點頭,“我想也是”,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對,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開口,“但是好像就差了一個人,沒關係嗎?”

沈鬱亭撩起眼皮看他,很確定地回複,“沒有問題。”

岑致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站起來,沒在屋裡看到沈鬱亭的床鋪和行李,覺得奇怪,“你不是要搬過來,行李箱怎麼不在這裡?”

他擼起袖子笑道,“我來幫你吧?”

“還沒帶來”,沈鬱亭輕輕呼出一口氣,然後站起身來,看他拉衣袖後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臂,視線輕輕掃過去,心情好了點,“我一會兒去拿。”

*

晚間時候用過晚飯,村裡人圍在一起聊天,月亮高懸在山間,柔白的光芒薄薄一層灑下來,越過山頭,照在老人臉上的溝壑和孩子明亮的眼裡。

這裡比外頭氣溫高上一些,同是秋日,這個時間點屋裡卻是有幾分熱的,尤其剛吃過飯、喝過熱湯,身上暖融融的,岑致就也跟著出來乘涼。

山裡的空氣常夾著清新的植物香氣,有正是這個時節開的菊花,到了夜間就盈盈的散發出香氣來,浸透了夜裡空氣裡的水霧,顯得濃稠。

岑致手裡捧著一杯熱茶,木杯子色澤醇厚,杯壁上還有樹木的紋路,圈圈的波紋像是年輪,握在掌心很有質感,大麥和淡淡芍藥的香氣透過杯口漸漸飄散出來,質樸又清雅。

周圍的談話聲不小,混著蟲鳴和偶爾的葉子婆娑,奏鳴曲一般在耳邊響著,他卻不覺得吵。

好久沒有這麼寧靜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麥香頃刻間灌入,唇齒生香。

“吃嗎?”,有種香甜的芝麻味兒飄過來,岑致順著聲音看過去,瞧見沈鬱亭站在屋子門口,手裡端著個竹編的盤子,盤中有幾塊兒熱乎的糯米團兒樣的東西,外麵裹著一層香脆的芝麻。

剛才晚飯吃了不少,但這東西聞起來太香了,岑致忍不住多看幾眼,鼻尖微動,很誠實地點頭,“想吃。”

沈鬱亭抿了抿唇,唇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他兩三步走過來,站在岑致身邊,把糯米團兒遞到他麵前,眉眼在頭頂懸掛的燈泡昏黃的光下顯得很柔和,“剛做出來的,小心燙。”

離得近了,香味兒就更加明顯,芝麻被炸的很酥脆,從表麵就能看出來。

岑致點點頭,沒先去拿,站起身先進了屋裡。

沈鬱亭跟著轉過頭去,等了一會兒看見人從裡麵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小木凳。

“你也坐著”,他彎腰把板凳放下,重新坐會自己的馬紮,把手裡的麥茶暫時放在一邊。

“等等”,沈鬱亭把盤子也放下,“晾一會兒吧?”

這是剛從油鍋裡出來的,熱度還在,他怕岑致燙到。

岑致一怔,彎著眼笑,“晾一會兒就不好吃了”,他拿了一塊起來,遞給沈鬱亭,“這個要熱的才好吃,外麵的芝麻脆,可香了。”

沈鬱亭低頭看一眼,在對麵人期待的目光下接過來。

岑致看他拿了就不再動了,無奈道,“不試試嗎?”

“…我試試”,沈鬱亭在他的目光下咬下一口,酥脆的芝麻入口時香氣便驟然迸裂開來,隨之是軟糯的內裡,香甜味很快溢滿口中。

岑致看他吃了,笑著又拿起來一塊兒,自顧自吃了,很滿足地舔舔唇,問他,“怎麼樣?”

“我也可以吃嗎?”

席蘊抱著膝蓋蹲在兩人中間,笑著盯著盤子裡的糯米團兒,看了一眼後抬頭望著岑致,“我可以吃嗎?”

岑致忙道,“可以呀”,他把盤子推了推,“這裡還有很多的。”

沈鬱亭的臉色黑的厲害,嘴裡的芝麻糯米團兒沒了滋味兒,沉聲道,“想吃可以自己去拿。”

席蘊剛洗過頭,頭發濕漉漉的帶著水汽,肩頭還搭著毛巾,他把半濕的頭發用腕間的發圈兒紮起來,挑眉看向沈鬱亭,“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吃這個,得自己再去拿呀?”

他語氣裡帶著笑,單聽是很溫和的一句話,岑致卻從裡麵聽出一點針鋒相對的味道。

他看一眼沈鬱亭,試圖緩和氣氛,“大家一起吃吧,還有很多,我們吃不完的。”

席蘊偏頭看他,半邊臉壓在胳膊上,勾著唇笑,“是吧,有我在就吃得完哦。”

“……”,沈鬱亭偏過頭去,沒再多說什麼。

岑致鬆口氣,視線越過席蘊落在沈鬱亭身上,看見他狠狠咬了一口糯米團兒。

……

果然還是生氣了。

*

昨天下了一場雨,早上出門時,空氣中都是泥土雨水腥氣。

岑致穿了提前準備好的塑膠雨鞋,在院子裡看新長出來一茬的綠油油菠菜。

雨停的不完全,水珠順著簷廊一點點的落下來,地上還有小水坑,雨水裡混合著潮濕的泥土。

遠處山頭有鳥鳴聲,他割了一叢濃綠的生菜,打算進屋的時候被人喊住了。

“今天是要我們自己做?”,席蘊懷裡抱著書,剛回來的樣子。看著他手裡提溜的菠菜很好奇。

“不是”,岑致笑著搖頭,“我今天閒著,看它長好了,就順便割一點。”

他轉身往屋裡走,打算先去把這些菜放下,前腳剛進去,席蘊後腳就跟上來。

岑致把菜剛放下,轉頭就看見席蘊靠在門邊看著他,有話要說的樣子。

“……”,他摘手套拖鞋,然後洗了手,後知後覺地想到這幾天席蘊好像總是來找他。

興趣相投是不錯,他也不是不喜歡和席蘊聊天說話,但偶爾總覺得有點奇怪——

席蘊的眼神總讓他覺得微妙,每次要仔細看的時候這種感覺卻又消失了。

總之有點怪。

但感覺是感覺,他總不能隻因為這一件事就刻意避開人家,更何況這件事目前還隻是他自己的想法,而且席蘊也對他很好。

席蘊一直跟著他出了門,到了住的房間裡,臉上還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推門進去的時候沈鬱亭也在裡邊,手裡攤開一本書,聽見響動抬頭看了一眼,瞥見跟在岑致身後進來的席蘊,臉就臭了。

岑致歎口氣,納悶兒這兩個人怎麼這麼不對付,這都多久了,見了麵和敵人似的。

“原來還有人在呢”,席蘊抱著手臂笑眯眯,“我以為會隻有我們兩個人。”

“他下午才有事”,岑致解釋,說完後回頭看了眼沈鬱亭,問他,“我沒記錯吧?”

沈鬱亭嗯了一聲,對他笑了一下,“沒記錯。”

岑致被這笑晃了眼,以為自己是看錯了,頓了下,猶豫著開口,“你剛剛笑了?”

“…”,沈鬱亭合上書,對上他的視線,很坦然地點頭,“是”,他補充道,“你說讓我多笑”,他學著岑致剛才的語氣,反問,“我沒記錯?”

第42章 攻略進度42%

岑致無奈地看著他,“沒記錯。”

這人最近是越來越奇怪了。

“你們關係看起來真好,”,席蘊聳聳肩,走過來站在岑致身邊,一隻手按上他肩膀,話裡帶著笑意,“恕我冒昧,我有個問題很想問,”

岑致偏頭看他,沈鬱亭微皺了眉,目光落在他搭在岑致肩膀上的那隻手。

“你們是在交往嗎?”

一言驚四座,岑致眼睛都瞪大了,心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忙擺手否認,“你誤會了,我說過了呀,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他解釋的這麼快,沈鬱亭有些不滿,沉默幾秒開口,“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席蘊挑眉,點點頭,“嗯,那就是一個否認,一個不否認”,他摸摸下巴,繼續道,“至於是什麼意思,這個嘛,不能對你說。”

沈鬱亭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成拳,他牢牢盯著岑致肩膀上的那隻手,越看越覺得不舒服,忍不住站起身幾步走過去拉了岑致一把,把人帶到自己身邊來。

席蘊的手垂在半空,他輕輕晃了晃,笑出聲來,“碰也不能碰?”

這氣氛頗有點劍拔弩張,岑致夾在兩個人中間不知所措,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遲疑著開口,“我們…坐下說?”

沈鬱亭低頭看他一眼,“我和他沒什麼好說。”

席蘊笑著點點頭,很認同的模樣,“嗯,我和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可你們現在明明還在說。

岑致無奈,隻得抽出手來,“既然沒有什麼說的,那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可以”,握在掌心裡的手滑出去,手裡空落落的,沈鬱亭覺得不太舒服,伸手重新給捉回來,“你和我一起。”

席蘊垂眸看一眼他的動作,搖了搖頭,很遺憾的樣子。

岑致看他隻是笑,不說話,有點疑惑,但很快席蘊就開口給他解惑了。

“臉蛋不錯,偏偏這麼幼稚。”

……

顯然是對沈鬱亭說的。

岑致明顯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正為難的時候,有人推門進來,木門啪嗒一聲磕在牆壁上,發出一聲脆響,打破了焦灼的氣氛。

是同樣住在這間房的另外一位同學,他沒注意到屋裡氣氛不對,著急忙慌地隨意打了個招呼,匆匆忙忙地在自己床上取了東西就又匆匆離開。

隻是門忘了關。

岑致鬆一口氣,有點感激他來的正是時候,他趁著剛才被打斷機會,從兩個人中間站出來,“外麵好像又要下雨,誰和我一起去給菜園子蓋一層塑料布?”

沈鬱亭沒說話,看他一眼後走出了屋子。

“那我就出去了”,岑致朝席蘊點點頭,轉身朝著門外走。

跨出門檻兒的前一秒,忽地聽見席蘊開口了,“晚上有時間嗎?我有事要和你說。”

*

雨後的晚上濕氣很重,空氣清爽,但浸透了冷雨,免不了寒涼。

楓葉被打落在地,被潮濕的土地黏著著貼在表麵,像一幅畫。

岑致出來時穿了件很厚的外套,脖子上圍了圍巾,白皙的下巴藏在溫暖的圍巾裡,小半張臉都掩在藏青色的圍巾下麵。

他沿著小路過來,天幕被雨水洗濯的趕緊,月色沒了阻隔,顯得愈發明亮,洋洋灑灑落下一片,整條蜿蜒的小路都被照亮了。

席蘊說在桂樹林的秋千那裡等他。

秋千是木架的,粗麻繩擰了好幾圈,綁著一塊兒平直厚實的木板,整個都暴露在月光下,岑致早來了,走近了卻發現秋千旁邊早站著一個人。

聽見腳步聲,那人轉過身,白色衝鋒衣在夜裡經由月光一照,很引人注目,一眼就能看得到,岑致加快了腳步走過去,喘勻了氣,“你怎麼來的這麼早?”

席蘊戴著帽子,笑道,“你不是也早來了?”

岑致無法反駁,無奈道,“我擔心會遲到”,他抓住秋千的繩子,輕輕晃蕩幾下,“要說什麼事啊,還要在這裡說?”

繩子是被雨浸透的,握上去涼颼颼又潮濕,晃蕩幾下,秋千上甩出了幾滴水珠,在光下發出剔透的光。

席蘊摘了帽子,目光落在他堆疊在一起的圍巾上,“你的圍巾很好看。”

他的回答不著邊際,岑致愣了一下,下意識按壓了下圍巾尾端,“謝謝”,他笑笑,“是我之前買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今晚的席蘊似乎有點過於認真了。

席蘊點點頭,還是在笑,“眼光不錯嘛。”

“啊,還好”,岑致隨口道,頓了頓再問了一遍,“到底是要說什麼事情?”

“你很著急嗎?”,席蘊有點吃驚,眼睛微微瞪大了些,眼尾便隨之挑起,他無奈地笑笑,語氣軟下來,“你總得給我點時間。”

席蘊平時是不會這樣說話的,他總是遊刃有餘的樣子,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從容的很,今晚好像不太一樣。

岑致覺察出他似乎是有一點、一點不易察覺的緊張和局促。

秋蟲在這樣的冷夜裡也還是在活動的,鳴叫聲穿過層層疊疊的厚重枝葉,劃破寧靜的空氣。

岑致沒再說話,雖然他不知道席蘊是要說什麼,但既然他要一點時間,那他就不要再問了。

席蘊見他真的乖乖安靜下來不再多問,笑出了聲,“你怎麼這麼乖?”

岑致還是頭一次從同齡人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來,‘乖巧’這樣的詞,隻有長輩才對他說過,陡然這麼從席蘊嘴裡說出來,再落在他耳朵裡,還真是有點奇怪。

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垂在身側的手指緊了緊,“你說你要一點時間的。”

“好吧”,席蘊笑過了,好像沒有剛才那點緊張感,恢複了慣常的樣子,他聳聳肩,坦然道,“我的錯我的錯。”

他說這話時臉上表情很豐富,岑致忍俊不禁,“看來準備時間是過去了?”

席蘊點點頭,認真起來,臉上常有的懶洋洋的笑收斂起來,“我要說了”,他輕輕吐出一口氣,聲音很輕,

“你做好準備。”

*

岑致回來時,房裡熄了燈,屋內呼吸聲均勻,靜悄悄的。

他小聲關了門,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剛在床上坐下,一道微弱的燈光就照過來。

岑致嚇了一跳,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那燈光慢慢移開,避開了他的眼睛,他眯了眯眼,看見和自己相鄰的那張床上,沈鬱亭直直坐在上頭,手裡舉著亮著屏幕的手機。

大晚上的,實在是有點嚇人。

他調整呼吸,又從床上站起來,悄聲走過去,指指他的床,小聲地問,“我可以坐嗎?”

沈鬱亭點了點頭。

岑致在床尾坐下來,扭頭看他,“你怎麼還醒著?睡不著嗎?”

沈鬱亭把手機壓在床上,搖搖頭,神色晦暗不明。

岑致借著窗外照進來的月光看他的臉,很驚奇地發現那張臉上出現了失落的情緒,他抿抿唇,儘量壓低聲音,“明天還要早起,早點休息吧。”

沈鬱亭沒動彈,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突然道,“你剛才出去了是嗎”

岑致一怔,點了點頭,“是,怎麼了?”

沈鬱亭頭埋的更低了,肩膀好背卻還挺地直挺,他雙手交疊,十根手指糾纏在一起,聲音在漆黑安靜的房間裡悶悶的,“我不知道怎麼了。”

“什麼?”

他的臂肘抵在腿上,手上插在發間,眼睫垂下,末端翹起,盛著一點點清透的銀白月光,眼神卻顯得有點難過。

沉默良久,他冷不丁開口問了一句,

“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

薄薄的雲層擋住半邊月亮,月光黯淡下來,屋裡瞬時暗下來。

岑致以為自己聽錯了,頓了許久才遲疑著開口,“你問這個做什麼?”

沈鬱亭垂著頭,看不清神色,過了一會兒輕輕搖頭,“沒什麼”,他終於抬頭,雙眼裡儘是複雜的情緒,“太晚了,睡覺吧。”

岑致一怔,對他突然轉了話題覺得有點奇怪,可他剛才沒用懂對方為什麼會忽然問這樣一句話,而且他預感,要是再問,就不是一件容易簡單的事情了。

他從床上起身,借著微弱的光最後看了沈鬱亭一眼,“那就睡吧”,他腳尖轉過方向,聲音很輕,

“晚安。”

*

第二天一早,葉老師就來找免費勞動力,他戴著帽子,身後跟著同樣裝束的村名,背後都背著一個大筐,看樣子是要去運什麼東西回來。

屋裡有人還沒有起來,被陡然照射進來的刺眼光線照皺著一張臉不情不願地爬起來,頭發亂成雞窩。

“太陽都曬屁股了”,葉老師不客地把被子掀開,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都不知道怎麼睡得下去地。”

他把大家都吆喝起來,叉腰站在地板中間,“今兒沒事的都和我上山,二十分鐘後見,不準遲到!”

風風火火地來去一趟,屋裡人全都給醒了,一個個怨聲載道,頂著亂糟糟的頭發急匆匆穿衣下床。

岑致很想去山上看看,之前提出過一次,但是村長說這裡的山太深太高,要去得叫村裡有經驗的人帶著一起,可惜的是那段時間沒用閒暇,沒有人能騰出空來帶他,隻好作罷。

今天倒是有機會,可他今天有事,去不了。

他歎口氣,覺得有點遺憾。

二十分鐘的話軍令一樣,屋裡原本還在床上的人不出十分鐘全都出去了,岑致彎腰取了書,正打算出門時,沈鬱亭拉住他手臂。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了一眼轉過身去,眨了下眼睛,“怎麼了?”

他記得今天沈鬱亭是沒有其他事的。

岑致的手有點涼,手背上的皮膚冰冰的,沈鬱亭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要比他高上許多,他手臂一鬆,握緊的手倏而鬆開。

他縮縮指尖,盯著岑致的眼睛,很認真道,“你想看什麼,我拍照給你。”

岑致驀地愣住了。

作者有話說:

遲到了!

第43章 攻略進度43%

山上和山下不同,山下的雨水乾的差不多的時候,山裡麵卻是起著一層薄霧,空氣濕漉漉,又正是早上,有點冷耳朵。

來的人加上村民不過十個,一人跟著一個村裡人,好走山路。

帶著沈鬱亭的是個胡子花白的老爺爺,頭發被一頂厚重的纏布圓帽子遮住,露出鬢角幾縷銀白,身體卻很硬朗,走起路來比年輕人都快。

山上的植被更茂盛,林子很深,葉子也都還沒用變的全黃,黃綠相間,看著不奇怪,倒很漂亮。

沈鬱亭手裡拿著手機,對著眼前的深林拍下一張,身旁一直沒出聲的老伯笑了,“娃娃,你打從剛才上山就一直拿著這個東西,這可是不行的嘞,走山路啊,最忌諱分心!”

“嗯,謝謝”,沈鬱亭點點頭,繞過一杆橫亙過來的枝椏,嘴上應和了,卻是沒有收手機,腳底下接著跨過一小塊兒石頭,繼續對老伯道,“我會注意的。”

老伯看他腳底下靈敏,對這年輕人來了興趣,跟在他身邊問,“你這是要給人看的?”

他是沒用過方塊的磚頭似的東西,但在外頭打工上學的小孫女用,上次回來還給他教過,所以也知道這現在這樣子‘哢嚓’一下,就是在拍照呢。

來這裡的人都拍照,他一直生活在這裡,習慣了也就沒覺得有什麼特彆,後來也慢慢明白,他是習慣了,可外頭的人沒見過呀,他們覺得好看,才拍下來。

但是以往的人拍照是拍照,那也都是照著自己喜歡的地方拍一下,這娃娃怪了,自打進山來就一直拍個不停,進山前山路前頭那塊兒大石頭要拍,進山了石頭台階還得拍,林子要拍,蘑菇要拍,就連偶然在樹梢上跑過去的鬆鼠也得拍。

鬆鼠竄的多塊啊,老伯咂咂嘴,搖頭晃腦地歎氣——他偷摸著看了,鬆鼠都給拍成虛影兒了。

話傳到耳朵裡的時候,沈鬱亭在拍一朵藏在就角落的花,很淺淡的顏色,五片花瓣,埋在枝葉裡有種脫離俗世的美。

他將花朵捕入鏡頭,轉身和老伯走在一道,兩人肩並肩的時候,他開口道,“他今天來不了,我就拍給他看。”

兩個人漸漸落在後邊,老伯有意放慢腳步,聽他這麼說,更好奇了,摸摸一撮胡子,問他,“關係真好啊,”,他頓了頓,接著道,“怎麼來不了?”

他想著是那朋友有事,沒有跟著一起來他們村子,所以這娃娃才帶著手機拍了一路,都是打算帶回去給他看的。

沈鬱亭拍照拍的很認真,可沒耽誤了回話,給老伯回答時也很認真,“他今天要去上課,下午才有時間。”

老伯點點頭,琢磨了一會兒,懂了,眼瞅著身邊這孩子還要去拍腳底下石頭邊潮濕土地裡的剔透蘑菇,他哎呦一聲把人拉住,“這有什麼好拍的呀,你剛都拍過了,走走走,一會兒上了山,我帶你去拍點好的。”

*

在接近山頂處停下來,有一片很大的茶田,茶樹鬱鬱蔥蔥,冒著鮮嫩的尖尖,嫩綠淺黃的顏色。

老伯看見茶葉就高興了,臉上儘是喜色,粗糙的手指摸著茶葉,歎道,“最後一茬兒了,長得真好。”

葉老師在前頭,身邊站著帶隊的村裡人,已經開始給上來的人教怎麼摘新鮮的茶葉了,老伯看了一會兒,轉身拉著沈鬱亭走到茶田裡頭,茶樹長到了人的腰間,枝葉掃在外套上,摩挲出聲。

“來,這兒視角好”,老伯叉著腰很得意的樣子,抬手往山下這麼一指,“從這兒能看見一整片山呢,來來來,這才該拍。”

周圍繞著一層薄薄雲霧,給普通的茶田增添了一股仙氣,頃刻間就有了仙境般的仙氣,這個位置很高,往下能看見很整齊的排列的田地,梯子似的旋轉著往下,一整片山儘收眼底。

沈鬱亭站在茶樹裡頭,能聞見一股很清淡的茶香氣,這是初升的茶尖獨有的稚嫩,和山間晨霧一樣沁人心脾。

霧氣裡的山巒和林木朦朧虛幻,帶了濾鏡一樣,清麗幽涼。

他有點後悔來的時候沒能想起來帶著相機,光靠手機是拍不出來這樣的美景的,失了真,也就失去了大半的觀賞價值。

但好歹也是個工具,能記錄下來給岑致看就好。

這樣想過,沈鬱亭擺正了手機,橫屏放著,將整個山川儘數納入小小一方屏幕,按下拍攝鍵盤時恰逢一陣細霧漫過來,遮掩住眼前一點視角,攝像機拍下朦朧隱約的一幕,最後成像後倒是顯得更神秘幽深,比完全清晰地要好上許多。

老伯踮著腳在他後頭看,聽見喀嚓聲的時候腳後跟整個離地,嘖嘖讚歎,“不錯不錯,這山頭還挺上相的,你拍的蠻好嘛!”

“好嗎?”,沈鬱亭低頭看著手機裡的照片,左看右看,猶豫著又問他一句,“真的好看?”

“這娃娃”,老伯翻了個白眼,“我說好看就好看,得了,一會兒再拍,來這兒是乾正事的”,他抖抖背簍,彎下腰,手指碰上了柔嫩的茶葉尖兒,給他現場教學,“看著點兒啊,一會兒就這麼采,可不能采壞嘍。”

幾畝地的茶葉不少,但趁著好奇心和興致,來采茶的人大多新奇,跟著自己的‘師父’學技巧,一邊學一邊親自摘,不多時就摘得差不多了。

上山的機會不多,葉老師累的找了塊兒石頭坐下了,遣散這群精力無限的崽子,讓他們上彆處轉轉,。

他摘下帽子扇風,喝一口水叮囑,“注意安全,彆走遠了。”

老伯拉著沈鬱亭,神神秘秘走到很遠的地方,進了另一片林子。

“這個季節啊,可有好東西”,他扶著腰,踱著步子往更深處走,時不時彎腰把繁雜的枝條撥開來,還要仔細看看被擋住的角落。

他口中的‘好東西’神秘,沈鬱亭跟在他身後,心裡想,既然是好東西,也要拍回去卡看的。

兩人走了不少路,一轉頭看還在那座山頭的其他人,都變成了很小的人影。

老伯眼睛在四處找,鼻子也沒有落下,到了林葉深茂的地方就要皺皺鼻子聞,忽然間眼睛一亮,腳步募地停下來,“娃兒,來這兒來這兒!”

他語氣興奮,沈鬱亭走過去,長腿邁過橫亙在路中間的枯藤,看見一點淺粉透白的顏色。

在一片很深的枝丫遮擋深處,那點顏色淡,卻又很鮮明地透過前麵的阻隔落入他眼中。

老伯撥開樹枝,露出一大片的粉白,滿樹的清麗顏色亮的晃眼。

是一顆樹冠很大的木芙蓉,花開的正好。

他樂不可支,簡直健步如飛,兩三步到花樹跟前,沒聽見身後有跟上來的腳步聲,轉過身招呼一聲,“快來呀”

沈鬱亭慢慢走過去,在他身後幾步停下,“這就是‘好東西’?”

老伯摸著胡子仰頭看滿樹的花,眯著眼睛打量,最後挑中一朵花骨朵最大、開的最好的,手指在根部輕輕一掐,連著半截的花莖就帶著花一起落在他手裡。

“當然是好東西喲”,這花很大,占據整個掌心,他小心地捧著,放在沈鬱亭麵前,“美不美?”

花朵離得近了,能看得清重疊在一起的花瓣,自花蕊到花瓣尾端,顏色漸變,由深及淺,很清淺的色澤,冷清的漂亮。

他看了好一會兒,點頭,平平淡淡地開口,“是美。”

沈鬱亭不喜歡花,但這一樹的花擁簇在一起,又很好看,他從老伯手上移開視線,舉起手機對著花樹,後退一步,把一整棵樹拍進去。

拍完了,他覺得奇怪,摘一朵花回去是要插在家裡裝飾嗎?

老伯猜出來他的想法,嘿嘿笑著把花小心翼翼地彆在身後背簍,笑眯眯地解釋,“老伴兒喜歡花,每次來我都給她帶幾朵。”

沈鬱亭神色一怔,睫毛微弱的顫抖一下,“是嗎?”

原來是給愛人帶的。

頓了許久,他補充道,“你們感情很好吧。”

“害”,老伯撓撓頭,很隨意地叉著腰,“過日子嘛,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話雖如此,沈鬱亭卻注意到,說話時,他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笑意。

沈鬱亭又看了一眼那木芙蓉,花瓣微微抖動,帶起一陣花香。

——他忽然覺得剛才那張照片有點單薄,岑致能看得見,卻摸不著。

太可惜了。

老伯計算著要再摘一朵回去,一抬眼看見沈鬱亭臉上的表情,他琢磨了一陣子,懂了,咳嗽兩聲,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將大道理似的開口,“你也有心上人吧,摘一朵回去?”

這次來的娃娃們裡頭有好些個姑娘,看他這樣子,一定是有瞧上的姑娘。

——不過看他這樣的表情,肯定是還扭捏呢。

冷不丁冒出來的‘心上人’三個字,頃刻間亂了心。

沈鬱亭心跳漏了一拍,揚起的淩厲線條因為一瞬間的呆滯柔和下來,他怔住了,半晌才遲疑著張口,“什麼心上人?”

老伯不可置信,“怎麼還問我呢這孩子,你自己的心上人你自己個兒不清楚?”

他繼續道,“這花多漂亮,你要是帶下去,她準喜歡!”

“…真的嗎?”

“這娃娃,騙你乾什麼?”

沈鬱亭心跳地極快,心上腦裡全都是‘心上人’三個字,伴隨著這三個字出現的,全部都隻有一個人的臉。

在花樹下站了好久,他才恍然明白過來什麼。

作者有話說:

又遲到了!(鞠躬)(匆忙現身)(飛吻後轉身離開)

第44章 攻略進度44%

一眾人采茶回去,已經是將近中午,今天的日頭大,午時陽光明亮,驅散了從山上帶下來的寒氣。

來回一趟高山是件體力活,吃過飯大家就去休息了,帶著他們去采茶的人也被著筐子要走,臨走時老伯神秘兮兮地拽著沈鬱亭到了房子後頭的角落。

四下無人,很安靜。

沈鬱亭冷不丁被忽然拽過來,等到老伯在他肩頭拍拍,又從背後的背簍裡拿出幾朵清麗的木芙蓉,霎時明白他的意圖,對方還沒說什麼,淺紅的就暈染上了側臉和耳垂。

“一會兒可彆忘了”,老伯很嚴肅地給他叮囑,而後把手裡的花遞給他,這兩支用草環紮起來,和其他區分開來,是沈鬱亭特意和老伯學的法子,草葉紮成蝴蝶結形狀,顯出幾分清透的漂亮。

沈鬱亭來的路上想了很多,要接過來時卻有些遲疑,垂在身側的手猶豫許久才伸出來,指尖還沒碰到花枝,老伯嫌棄他慢,啪的一下麻溜給他塞進手裡,顛顛肩頭的背簍,再三叮囑了幾句,最後滿懷期許地留下一句,“我等你的好消息。”

*

岑致剛好從校舍那邊回來,遠遠碰到位很慈祥的老伯,哼著曲子很高興的樣子,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

他隱約記著,早上帶著大家去采茶的人裡頭就有這位戴著帽子的老伯。

看樣子,是上山的人都回來了。

岑致回去的時候,院子裡沒人,屋裡頭也沒動靜,他便放輕了腳步,推開籬笆圍牆,剛重新合上,聽見吱呀一聲輕響,一轉頭看見沈鬱亭站在台階上,手背在後麵。

台階兩三階,他站地筆直,岑致仔細看了一眼,覺得他臉上的表情不太對。

他掛上籬笆門的小鉤子,走過去站在台階下頭了,問他,“大家都回來了?”

沈鬱亭從台階上下來,和他麵對麵站著,手依舊在後頭背著,麵色有點不自然地點頭嗯了一聲,“都去休息了。”

難怪這個點院裡頭靜悄悄的,岑致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接著笑道,“那我把飯盛出來,在外麵吃。”

沈鬱亭點點頭,側身給他讓路,轉身之際輕輕呼出一口氣。

岑致咬了兩勺飯,填滿飯碗,越想越覺得有點奇怪。

剛才沈鬱亭點頭的樣子太乖了,表情也怪。

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沒想明白,隻是覺得反常,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好像最近的沈鬱亭一直都是這樣的、有點反常的狀態。

岑致搖搖頭,端了飯菜出去,看見沈鬱亭站在彎腰院子裡的石凳子。

他站在這邊看了一會兒,才抬腳走過去,無意中看到桌上邊沿探出來一截褐色的東西,細細長長,還透著點有生命力的綠。

沒等他看清楚,沈鬱亭直起身,那截東西被擋住,岑致再走過去的時候已經不在桌子上了。

岑致把飯菜放桌上,低頭看一眼凳子,忍不住笑,“這凳子其實不用擦得。”

這凳子經常有人坐,落不下灰,沈鬱亭剛才這麼一擦,亮的能發光似的。

“擦了更好”,沈鬱亭看著他坐下來,自己卻沒有要坐下來的意思,他垂著眼,睫毛隨著眼睛輕微地抖動幾下,眼睫下目光很深地落在岑致側臉。

岑致拿起筷子,但是有點吃不下飯——他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

他呼出一口氣,放下筷子抬頭看他,無奈道,“你不坐下嗎?”,頓了頓,他又問,“你吃過了吧?”

沈鬱亭點了頭,一雙眼睛盯著他不放,忽地反應過來,瞳孔微縮,“抱歉”,他話音微頓,“我是有事找你,但現在好像打擾到你吃飯了。”

確實如此,岑致默默道,但他此時更在意的事是對方要說什麼事,他觀察著沈鬱亭的表情,猜測總歸不是一件小事。

——不然他不會說這樣的話,也不會露出這樣的神色來。

他這樣性格的人,有這種表情叫人很難不去多想。

“事情比較重要,”,他放下筷子,其實他不是有多餓,但現在確實是午飯時間,他抬頭看著沈鬱亭,兩個人視線對上,“你說吧,我吃飯不著急的。”

他剛才一進來沈鬱亭就從屋裡出來,估計是等了很久,甚至可能一直在關注著他什麼時候回來,這才他一有動靜就從屋裡頭推門出來。

岑致思來想去,覺得要不是什麼急事,他不會這樣著急。

“不是”

沈鬱亭在他還在想的時候出聲,“不著急”,他垂下睫毛,聲音放的輕了些,“不是急事,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抬頭看了岑致一眼,卻有些不敢看他似的,剛一觸及到就移開,留下棱角分明的側臉線條,“你慢慢吃,我之後再和你說。”

這之後沈鬱亭沒再出來過,倒是岑致一邊吃飯還在一邊想他是要和自己說什麼事情。

期間席蘊發了微信給他,一連好幾條,他打開看過了,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不由還是覺得尷尬。

最終隻是回了簡單的一句話,再多的沒有,岑致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收拾過碗筷,外頭日光慵懶下來,他坐在外頭曬太陽,正要給沈鬱亭發消息,忽然想到這麼久沒出現,或許是睡著了,發消息過去可能會把人吵醒,抬起的手指就懸在手機屏幕上,半晌沒動。

身後的門卻輕輕響了一下,岑致一怔,回頭去看,看見門被輕輕合上,沈鬱亭半蹲下來,手裡捏著一束花。

他家裡也養花,顧木青喜歡擺弄些花花草草,但她常在外頭,花就交給了岑致照顧,久而久之地知道的種類也就多了。

他隻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兩朵粉嫩的花是芙蓉,是剛采摘的樣子,花瓣和花枝上的幾片綠葉都很新鮮,香氣淡淡的。

“是花啊”,岑致笑道,他想到臨上山前這人很認真對自己說要拍照的樣子,笑意漸濃,問他,“除了花還有照片是嗎?“

“有”,沈鬱亭今天似乎格外認真,每一句話、每一個問題都回的很仔細,他垂眸看著手裡的花,沒拿花的那隻手微微收緊,指尖抵著掌心,輕輕攥著,“但那個和花時兩碼事。”

他的手跨過膝蓋,手肘倚腿上,花骨朵朝著岑致的方向,露出完整的花瓣和花心,木芙蓉的花瓣的足夠多,一朵就很繁茂,兩朵在一起,花瓣重疊在一起,不及玫瑰的紅,但由透白到淺粉的漸變朦朧又虛幻,憑生出獨屬於木芙蓉的浪漫。

原來今天回來後,背後的手裡藏著的是這個。

兩碼事?

這句話字麵上太簡單,岑致反而不理解意思了,他覺得有點困惑,可還未開口,就看到了沈鬱亭的神色。

好像一種下定決定的神色。

陽光暖融融地灑下來,岑致手心裡微微出了汗,是有些緊張,他張了張嘴,看著近在眼前的花,喉結滾動,“這是、是你今天早上摘得嗎?”

他想到沈鬱亭中午說的那件要對自己說的事,心臟跳的快了點,呼吸都有些不太平穩。

沈鬱亭點點頭,對他說今天帶他的是個很精神的老伯,“他技術很好,教我摘茶葉,講了很多這裡的事情。”

岑致聽著,募然想到今天回來的路上擦肩而過的那位看起來十分活潑的老伯,自動把他的形象帶入沈鬱亭的話裡提到的那一位,竟然也沒覺出有違和感。

沈鬱亭說了很多,都是在山上的事情,他的聲音是清沉一掛,往常淡淡的總覺得冷又疏離,現在卻不太一樣,放慢聲調輕聲說話的時候,有種深情又溫柔的感覺。

岑致想他原來也能說這麼多話,而且用平淡的口吻也能講出有趣的味道,很容易就被帶入進去,他聽著聽著,都快要忘了還有兩朵近在咫尺擺在他麵前的花。

“就這些”,沈鬱亭停下來,他覺得口乾舌燥,但第一次說這麼多話,好像並不很讓人反感。

他望著岑致,握著花的手往前移動,再次把花放在了中心位置,引人注目。

花瓣抖動幾下,岑致就再次被抓住了視線和注意,他聽見沈鬱亭說,“山上有一棵木芙蓉,花開的很好。”

沈鬱亭側過頭,臉靠在放在膝蓋上方的手臂上,臉完全麵向岑致,和花心一樣的方向,二者又離得很近,配合在一起,卻沒有違和感。

岑致看著他漸漸紅起來的耳朵,忽然有很強烈的預感。

無論是泛紅的耳垂還是臉頰,他想,不可能是因為太陽。

“那個老伯帶我去采花,”,沈鬱亭的眼睛直直望向岑致,黑且亮,“他說是要送給喜歡的人,我開始時不明白,但現在好像懂了。”

岑致心跳地很快,他聽見自己開口,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什麼意思?”

日光自山頭斜照而來,暖和柔軟的光影落在房簷、台階上,沈鬱亭也被光暈染成很溫柔的顏色,他抬起手,兩朵木芙蓉到了岑致眼前。

陽光照射下來,花瓣好像在發光。

他的臉這次是真真切切地變紅了,一點點地上了溫度,睫毛輕輕動了下,聲音極認真,

“所以我來送給你。”

作者有話說:

寫作44%,讀作100%()

第45章 攻略進度45%

這話是什麼意思,明明白白。

周遭安靜無聲,呼吸聲就格外清晰。

關於沈鬱亭要說的話,岑致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沒有任何一種是現在這樣。

從第一眼看見芙蓉花的時候,他就覺得驚詫,現在聽見這句話,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來。

更何況這句話還是從沈鬱亭嘴裡說出來的。

他盯著那束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剛才在慵懶日光下的平靜被打破,消失地一乾二淨。

兩個人離的很近,沈鬱亭緊抿著唇,心跳快的一塌糊塗,他一直望著岑致,想看他的眼睛,卻發現他一直低著頭。

太突然了,他深深吸一口氣,頭埋地更低了些,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太突然,岑致肯定也是。

“這話的意思是”,過了很久,岑致終於開口,他抬起眼,視線從花上移到沈鬱亭臉上,聲音很輕地,像平時一樣柔和,“你喜歡我?”

說出這句話,岑致的心也在狂跳,哪怕對方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他還是完全無法想象,這話是沈鬱亭說的。

他剛才想了很多,短短的時間裡腦子開始往很遠的過去跑,想到了第一次見麵,沈鬱亭和他還是很陌生的關係。

回過神來,恍然間驚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而他和沈鬱亭好像也認識很久了。

明明一開始的時候比陌生人還要多了點警惕防備。

沈鬱亭舉著花的手沒有放下來,不嫌累似的,就那麼一直捧著花麵向岑致,等著他拿,“是”,他很認真地望著岑致地眼睛,聲音鄭重,比開始時要堅定很多,“我是這個意思。”

岑致被這句話一噎,才想起來沈鬱亭其實是個很直白的人,彎彎繞繞最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這句話以前的所有言語鋪墊,現在想起來也都是很明確清晰的。

他解過太多題,現在忽然覺得沒有哪一道是比當下這個更難的。

猶豫了很久,岑致才遲疑著開口,“你確定嗎?”,他懷疑沈鬱亭是搞錯了什麼,強調著對他說,“我是男的。”

沈鬱亭臉色變了一下,“我知道” ,他有點生澀地解釋,“以前說的話,不是假的。”

岑致眨了下眼睛,知道他說的是以前說自己親口說的是直男的事情。

剛說完,沈鬱亭很快補充一句,“剛才的話也不是假的。”

他解釋地有點太生疏了,岑致的驚訝的心情因為這兩句緩了緩,平靜了很多,“我知道,就是沒想到”,他一開口差點咬到舌頭,才發現自己沒資格說沈鬱亭生疏,因為他也沒好到哪裡去。

“我的意思是…我覺得有點奇怪”,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無奈地笑了一下,“這種事總得有個理由,你應該是搞錯了。”

沈鬱亭握著花枝的手緊了緊,沉默片刻後問他,“一定要理由嗎?”

他想不出理由,隻是覺得在意,一直在意。

“不,不全是”,岑致搖搖頭,“但是我真的沒想到”,他歉意地笑笑,給出了一個答案,“我沒想過這些。”

自從和裴譚一拍兩散後,他沒有再想過這些。

喜歡不是說來就來的,也不全是真的。

雖然是這樣想,但是很奇怪的,從沈鬱亭說出來的話,他是相信的。

隻是相信是一回事,但是要回答是另外一回事啊。

猶豫一會兒,岑致開口道,“抱歉,我還是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沈鬱亭眼睫顫動幾下,聲音都放輕了,“意思是,你還是覺得是搞錯了?”

他的手堅持不懈地抓著花,往前探了探,聲音有點低沉,“那花呢?”,他抬起眼,眼中閃著很執拗的微光,“你要收下嗎?”

岑致驀然間覺得他有點可憐兮兮的,無端想起那天在屋裡摸他頭的樣子,那時候沈鬱亭乖順著任由他摸上來,明明是很討厭接觸的人。

花瓣還是嫩的,他低頭看了一會兒,伸手把花接過來,指尖不小心碰到沈鬱亭的手,感覺相接之處冰冰涼涼的一片。

岑致一時訝然,不由地抬起頭看他一眼,想,他好像真的很緊張。

看他接過了花,沈鬱亭手垂下來,軟軟搭在膝蓋上,手腕處有一小條深紅色的血痕,岑致遠注意到了,眉心跳了下,下意識抓住他的手,“這裡被刮到了,你沒發現嗎?”

“嗯,沒發現”,沈鬱亭放任他抓著自己的手,隻是掃了那個不起眼的痕跡一眼 ,“我會想清楚的,然後告訴你理由。”

岑致動作一頓,沈鬱亭的手就抽了回去,他站起身,不知道想到什麼,眉頭輕輕蹙起來,“但是你不能跑掉。”

再回過神來,沈鬱亭已經離開了。

*

直到回校的前一晚,沈鬱亭沒再提起這件事。

兩個人照常相處,好像那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隻是岑致發現沈鬱亭好像對席蘊的敵意更大了,之前可以算得上漠不關心,現在不太一樣了,經常要問一句,今天席蘊有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

左思右想沒想到這樣的理由,最後沒辦法,岑致隻能把這歸結為兩個人的氣場不和。

一聲響亮的囉聲喚回神思,他抬起頭,看見拄著拐杖的老村長端著一杯酒站起來,積澱了多年風霜的雙眼在月光下很亮。

這是村裡堅持要辦的送彆會,此刻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前所未有的熱鬨。

院子裡擺了好幾張桌子,每一張上麵都有釀好的米酒,用碗盛著自己釀的米酒,甜味兒飄的很遠。

今晚的月亮很圓,銀光傾瀉而下,綢帶一般飄飄然落在樹枝梢頭、草葉路間。

岑致抿了一口米酒,看一眼周圍熱熱鬨鬨的景象,生出幾分濃厚的不舍。

他坐在偏後麵的桌子上,很多人坐在前麵,這一張就空的多,身邊兩個位置都沒有坐人。

岑致托著下巴看著他們熱切的聊天,計劃著一會兒也去找村長說說話,算作道彆。

周圍人聲嘈雜,他端起酒碗,唇剛碰到碗邊,感受到一股很強烈的視線,一抬頭,看見席蘊正在看著他。

席蘊和他隔著一個木桌,中間有人擋著,現在那個人站起身暫時離開,兩人之間沒有了阻隔,剛好是隔著一段距離能麵對麵的位置。

自從那天晚上過後,席蘊就沒有以前那樣頻繁地來找他搭話,岑致倒是覺得這樣也好,今晚是第一次兩人這樣直白的目光相對。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久。席蘊都沒有移開視線,岑致不好直接移開眼,隻得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卻發現對方直接站起身,端著米酒往這邊走過來,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他麵前。

席蘊還是和以前一樣,臉上帶著懶洋洋的、有些輕佻的笑,酒碗放在桌子上時瓷底碰撞桌麵,發出很細微的響動。

“那邊很熱鬨”,他在岑致身邊坐下,一雙狹長的眼睛隨著笑意微眯,“你怎麼不過去?”

岑致放下碗,手指摩挲粗糙的碗壁,笑了笑,“太熱鬨了,人太多,我在這兒看著就好。”

席蘊點點頭,轉過頭看遠處的火光,一時沒再說話。

以往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聊的都是他們都感興趣的東西,這樣沉默的氣氛太難受,岑致想要開口打破,腦中想過一圈,居然沒找到可以說的。

他一直覺得他們有數不儘的話能聊起,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平常都是席蘊先開口的。

不過這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席蘊回頭,他支著側臉,視線輕飄飄落在岑致身上,露出一個和往常不太一樣的笑,“看來是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這話沒頭沒尾,岑致怔愣幾秒,“這是什麼意思?”

席蘊隻是笑,眉眼間都被笑意暈染,他拖長了聲調,語氣委屈,“不是吧,真的完全不記得?”

岑致很無奈,“你一點兒提示都不給我,我真的想不到。”

簡直一頭霧水。

“好吧”,席蘊的眉毛耷拉下來,手指一下下點著桌麵,“那天在車上,我不是第第一次見你,也就是說”,他微笑著,每一個字都特意說的很清楚,“我們以前就見過麵。”

岑致吃驚地看著他,“抱歉…但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他仔細端詳著席蘊的臉,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點著桌麵的手指忽然停下,席蘊端起碗,喝了很大一口米酒,“提示一下,很久之前的一場聚會。”

看著岑致一臉懵的樣子,他惡意地壓低了聲音,提起一個名字,

“裴潭也在。”

岑致神色微變。

他眉頭下意識地皺起來,“你和裴潭認識?”

席蘊看到他變冷的臉色,沒有正麵回答,接著問他,“現在呢?想起來了嗎?”

他舔舔唇,身體前傾,輕輕道,

“想起來,我就告訴你。”

岑致放在桌上的手漸漸收緊,一切和裴潭沾邊的都讓他覺得不舒服,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心平氣和地開口,“是哪一天、哪一場?”

“五月十三號,晚上”,他望著岑致的眼睛,“那是我第一次見你,包廂裡有一大群人,隻有你不一樣。”

岑致的記憶隨著他的聲音後退,他記性不差,很快記起來那是哪一天。

裴潭說要帶他去一個好地方,到了才發現是嘈雜不堪的KTV,他坐在最邊緣,被煙酒氣熏的睜不開眼,有人給他遞了一杯水。

當時光線太暗,他就著頭頂的一點燈光,看見被兜帽遮住、隻露出小半的側臉。

作者有話說:

這一章我們小沈遺憾吃癟()

第46章 攻略進度46%

有人起身時不小心掀翻了凳子,砸在實在的土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在嘈雜的人聲裡格外醒目。

岑致從記憶裡抽神,麵前還是席蘊那張帶著懶散笑意的臉,看見他回神,笑著開口,“記起來了嗎?”

裴潭的朋友一向是天南海北都有,但唯有一點是一樣的,他們都和裴潭在本質上是同一類人。

不過席蘊不太一樣。

當時那杯水對岑致來說是那個包間裡唯一還算清澈的東西,所以印象很深,隻是在那樣的環境裡本就嘈雜繚亂,席蘊還將臉擋的嚴實,是以第一次見麵他完全沒有記起來,就是剛才由對方提起這件事時他也有點模糊。

岑致鬆了口氣,臉上僵硬的神色自然了很多,“我記得”,他望著席蘊的眼睛,輕輕笑了一下,“你和他們不太一樣。”

席蘊笑著,“我不過是去湊熱鬨”,他點點下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剛才是不是生氣了?”

岑致歎口氣,無奈地搖頭,“也不算生氣”,他垂下眼睫,盯著碗裡的晃動的酒水波紋,“我隻是不想再記起來。”

關於裴潭的事情,他一丁點都不想再提起來了。

“想也是”,席蘊臉上的笑淡了一些,“剛才是我的錯,我不該提起他”,他微微仰著頭,“我和他說過話,但合不來,我瞧不上。”

岑致有點訝異他的態度是這樣的,猶豫幾秒道,“沒事,我現在已經沒再和他聯係了。”

“對了”,他轉開話題,笑著道,“我還記得你當時不止給了我一杯水。”

席蘊輕輕挑眉,“是嗎?”,他放下手,雙手都搭在桌上,“說說看?”

岑致道,“你說如果不想待在這裡就早點走。”

席蘊一怔,隨即道,“我也沒忘”,他搖搖頭,很惋惜的樣子,“那種地方不適合你。”

岑致低下頭,聲音低下來,“嗯,確實不適合我。”

不合適的又豈止是那個地方。

“所以你的答複呢?”,席蘊突然開口,神色認真了些,“還是和之前一樣嗎?”

岑致沒想到他還會再提起這件事,那天晚上過後,他以為這件事就過去了的。

“當時我已經說過了”,猶豫幾秒,他無奈道,“我說的很清楚。”

“我也說的很清楚”,席蘊直白道,“我當時說會再來問你的,你也同意了不是嗎?”

“他什麼時候同意了?”

一道冷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岑致抬頭,看見沈鬱亭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此刻就站在他身邊,臉色和聲音一樣冷,一眼就能看出心情不好。

沈鬱亭偏頭看他一眼,沒說話,徑直在他身邊坐下來,更好隔在二人中間,他看著席蘊,淡聲道,“你這是在逼他。”

“哦呀”,席蘊似乎知道他會來,沒有表現出來一點驚訝,挑眉一笑,沒回應對方的話,“你好像來晚了。”

沈鬱亭麵色未變,轉頭看向岑致,雙眼盯著岑致的,小孩子似的,很誠懇道,“抱歉,來晚了。”

這個送彆會是非強製性的,來或不來都看個人的意願,自然來的時間早晚也無可厚非,沒必要特意道歉,特彆是這道歉還是向著他的。

岑致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啊,沒事。”

沈鬱亭輕輕點頭,重新轉過身麵對著席蘊,剛才柔和了一點的神色重新回凍回去,臉部線條顯得愈發冷硬,“他已經拒絕過你了,你不該再問一遍。”

席蘊手指敲著桌麵,沒有說話,隻是笑著往岑致身上瞥去一眼。

岑致接收到他的視線,一時有些蒙住,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沈鬱亭怎麼知道他和席蘊說過什麼?

除非他那天晚上也在場。

思及此,他不由看了沈鬱亭一眼,沒想到對方也看他,視線相對的瞬間又很快收回。

“……”,心虛的樣子也彆太明顯了。

他這樣子是在說,那天晚上他確實在場?

岑致恍然大悟,想起好像就是在那天過後,他對席蘊的態度轉變地就更加明顯了。

可是他怎麼知道自己和席蘊是約了那個地方,難道是碰巧給看到了?

“原來你看到了呀”,席蘊終於再次開口,“不過,我說不說是我的自由,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的眼神帶上了攻擊性,臉上卻還是帶著笑的,“更何況,你和岑致是什麼關係?這種事情輪得到你管嗎?”,他語氣稍頓,故意似的強調,“我又不是向你表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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