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赤著兩腳踏進了屋裡:“神出鬼沒的,將總督署的兵交給高府台帶來,自己躲了,你以為現在跑來給我洗了地,我就能這麼輕易饒過你。”
譚綸臉上笑嗬嗬:“你總歸不過一個小小的建德知縣,怎麼?我堂堂裕王派到浙江來的參軍,胡部堂都不敢要我伺候,給你洗地,還不解氣。”
兩人乃相交好友,見麵寒暄後一邊交談,一邊洗地。
“改稻為桑的事情可還順利?”
海瑞立即警覺起來。
“譚子理,你要做什麼?”
譚綸默不作聲,直起腰看著海瑞,表情有些愧疚。
“你把家母請來了?”
“老夫人、嫂夫人還有小侄女隨糧船明天一早就到。”
“譚子理!”海瑞一把搶過譚綸手裡的水瓢,將水瓢砸在水桶上,掀起好大一陣水花。
“建德災民都還沒有安撫好,這裡又正鬨瘟疫,你把家母接來乾什麼!”
“為了趕緊改稻為桑,不讓浙江生亂。”
海瑞:“這和家母有什麼關係?”
譚綸也不洗地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然是有關係,你這些日子,乾了什麼我也都了解,賣田之事為何還遲遲施展不開。”
“還不是因為建德的百姓還在擔心,他們都知道你海瑞是個好官,他們信任你,但是,現任官不帶家眷,誰會相信你在這裡能待下去?”
“你不待下去,誰敢借糧賣田。”
海瑞知道是這個道理,一時間說不出話。
君子可欺之以方。
“伱就不能再等幾天,等情況好些了再把人接來。”
“等不了,改插桑苗不能再晚了。你看李青雲早早就把家眷接過來了,所以淳安的百姓才這麼信他。”
海瑞反駁:“你錯了,淳安的百姓相信李青雲並不是因為所謂家眷,而是……”
譚綸望著海瑞:“好好好,不說家眷的事,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我向你賠禮。”
譚綸這才又站了起來,走到自己那隻桶邊也舀起水潑了起來。
兩隻水瓢在向磚地上潑水,二人都沉默著一時無話。
譚綸潑著水打破了沉默:“這件事,你和那李青雲乾的都很不錯,不久就會簡在帝心,行百裡路半九十,趕緊把桑苗插了。有了這番政績,好好乾下去,今後封疆入閣都不是沒有可能。”
“不要拿官場那一套來激我,我海瑞要是為了升官發財,就不會來這建德縣。”
海瑞勃然變色:“你們當時寫信叫我來浙江是這樣說的嗎?什麼‘公之母即為天下人之母,公之女即為天下人之女’,墨跡未乾,危機四伏,下麵情形如何還在未定之中,你們就巴巴地把她們也送來了。”
“天下人都想封疆入閣,我可不是為了封疆入閣來的。”
譚綸一怔,好久才慢慢說道:“這話是我說的不對,我知道你海剛峰不是這種人。浙江這一趟,大家都要豁出命去乾,你海瑞出了事,我也要擔責,還有那李青雲。”
“我信你,所以我拿腦袋去擔保,在北京城裡保他,事實證明你海瑞沒看錯人。”
“從你踏入浙江這一刻,我就跟家裡人說好了,為老夫人準備了住宅。你丟了命我坐了牢,也不會有半分虧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