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就站在劉老身後的不遠處的人群前。
她極為隆重地穿上了苗族傳統的服飾,滿頭滿身的銀飾在這雨天折射出絢爛的光彩,盛大得仿佛今天要出嫁了一般。
實在太漂亮了,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卻又漂亮的,讓安怡欣有些難過。
安怡欣本能地向前走了一步,想走到翠兒那裡去,卻被攝影師,協會成員甚至是擁擠過來的人群狠狠地擋住了,她一不留神直接被推的,往後退幾步,撞到了一堵肉牆,抬頭一看是翟瀾
“他在哭嗎?”翟瀾問安怡欣劉老的狀況,手卻不由地撫上了她的臉,好像想幫她拭去眼淚。
安怡欣抓住了翟瀾幫自己擦拭的指尖,聲音顫抖地說著:“我沒哭。”
她說著話,眼神卻不由地望向了翠兒。
翠兒也沒哭,她就是那樣漂亮地站著大雨磅礴之中,眼睛裡沒有淚,沒有怨,就是那樣很堅持地望著,望著那個已經沒有往日獵人雄風,甚至太過衰老的老人。
就隻是這樣不動聲色地凝望著。
最後攝影師拍完照片後,和協會的人們一起揚長而去了,omega協會帶著他們第1波的勝利的戰利品離開的時候,甚至還有心思和圍觀的安怡欣點頭示意。
他們是那麼自豪於自己的戰果,也自豪於自己所抓到了的人——他們是對的,他們是被法律簇擁的,他們是真理是正義。
當然這被寫入了規章製度,似乎確實沒有人能反對和反駁。
但安怡欣隻是本能地想去找翠兒。
看熱鬨的人群散去了,她便更能清晰地看見,翠兒持著傘一點點離開的模樣。
安怡欣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然後發現她不能往前走了,一回頭看見自己的手還牽著翟瀾的指尖。
她本能地回頭望向了翟瀾。
安怡欣其實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子的。
但翟瀾卻看得一清二楚,她麵前這個精致的人兒,好像被抽了魂似的。
她這些天好不容易把安怡欣養出的那些樂觀,快活和天真的神情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剩下的隻有無措和迷茫,顯得人更加蕭索了,好像要融入這漫天的雨裡,就再也出不來了。
翟瀾承認自己忍不住心疼了。
心疼得心臟都糾起來了,真的太心疼了。
翟瀾把傘遞到了安怡欣的手中,然後輕輕把安怡欣往前一推,這樣她自己進到了雨中。
她對安怡欣微笑了一下,說著:“早點回來吧。”說罷就立刻轉身跑向了煙雨之。
最後在安怡欣已經看不到翟瀾身影時,依舊能聽到翟瀾對她喊叫的聲音:“快去吧!彆著涼了。”
山路極為難爬,一腳拽起了一個泥濘,一踩一個腳步。當她努力的爬上了半山腰,爬到了劉老和翠兒他們住的那個屋子時,已然是滿頭大汗。
她倚在門口喘著粗氣,努力緩了緩。
門也是在這時候開開的,翠兒沒有換衣服,推開門,見她也不覺得意外,隻是對她緩緩的笑了著,不算燦爛,但也算認真。
安怡欣在來的路上想了無數個安慰人的借口,心裡打了無數個腹稿,囉哩巴嗦的,亂七八糟的,卻當真是未曾想過會見到這樣的翠兒。
不哭不鬨的,甚至看起來不怎麼悲傷,就好像早就預知到了這一切。
“你看起來還好,我就放心了……你知道的,我不會安慰人。”安怡欣鬆下了肩膀,長歎了一口氣,輕聲的用著苗語說道。
翠兒對著她微微笑了一下,手上連忙的比劃著,似乎是想和她說什麼。
但是翠兒聯係手語的時間還是太短了,他們這個屋先頭沒有網,甚至連黑白電視都沒有,還是這次安怡欣回來才讓小助理幫她們接的電線。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翠兒比劃了半天安怡欣都隻能勉強理解前半句,說的是:
我不會悲傷的,因為我和父親很早就知道……
後半句當真是一點都看不明白,看到最後安怡欣都有些懵了,翠兒眨巴眨巴了眼睛,想了想回頭去翻了翻櫃子,翻出了一封信。
她指著信中一句話給安怡欣看著。
上麵用著極為漂亮的鋼筆字寫著:
“這是我們逃不脫的結局。”
安怡欣看不明白也看不懂,甚至不知道這番話是誰寫的,便隻能一邊理著情緒,一邊問道:“這是誰寫的?什麼意si……”
她後來的話沒來得及說完,便頓住了,被翠兒比劃了一個手勢弄頓住的。
那個手勢的意思赫然是——劉老。
“但是……”安怡欣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敢肯定劉老沒出過苗寨,一直生活在這片原始森林之中。
所以再怎麼……劉老也不應該會寫簡筆字啊!
也許是安怡欣臉上的震驚太過實誠,翠兒以為她沒看懂,肩膀慢慢地塌了下去,有些不知所措,最後隻是對她笑了笑,隻想告訴安怡欣其實她過得還好,情緒也還好。
安怡欣這個人玩音樂是因為直覺,從美國跑來中國是因為直覺,反正會本能地依靠著自己卓越的天賦和直覺。
所以她根本不信翠兒是開心的。
明明,明明……
明明翠兒身邊所有的音符都在哭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