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氣轉眼便到雨水,天氣已經變得溫暖,草木萌動,生機盎然。
蘇宅男主人還未給蘇容若回話,他的兩個妾室已張羅著為她舉辦探春宴,請帖早半月便發到當地望族的夫人及小娘子們手裡。
這是解出軟禁,將她介紹給士族社交圈的表態,眉梢微動便知高低的女子,心領神會,自然極為配合。
想來她的逃跑讓兩個姨娘看出她的手段,對她更為恭敬,她則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態度照舊的友好,帶著淡淡的疏離。
宴席設在蘇宅後花園,麗迪房價相對便宜,此蘇氏的住宅遠比蘇遠渝在洛京的家豪華開闊,除黛瓦粉牆,還有一池碧玉般清澈的小湖。
南國向來春早,湖畔柳影斜搖,杏花初綻,天光雲影倒映在澄明的水中,柔波蕩漾,美不勝收。
蘇容若在兩個美婦的陪同下,穿梭往來於花廳,涼亭和小徑,接待各方女眷,其中,多數來自謝氏。
麗迪謝氏乃大士族,但因遠離京都,不與地方交往難免孤立,於是便很識時務地,與小士族交往甚密,甚至常常聯姻或認親。
此時的謝氏長房夫人袁氏,就以一種婆婆看兒媳的眼神審視蘇容若:青碧素綾的襦裙,不像彆的少女那般花姿招展,僅有的裝飾就是頭頂那把玉梳,潤澤如水滴一般,襯著她瑩玉膚色,真真一個鐘靈毓秀的人兒。
性情溫婉,儀態端莊,懂分寸,不張揚,前豐後翹好生養。隻是,袁氏的柳眉微微地皺起:才過及笄,線條已如此明顯,再過兩年還不出落得跟妖精似的,會不會勾得兒子沉緬美色,不求上進?
全身落滿眼珠子的蘇容若似乎毫無查覺,隻是微笑地和人招呼,態度恭謹而溫和,話不多卻讓人如沐春風,很快便贏得老少娘子們的接納和喜歡。
最喜歡她的是謝氏十五娘,小姑娘嬌俏活潑,拉著她不停地問起寺廟的生活,還好她大覺寺呆過不少時日,並沒有露出破綻。
十五娘說自己還未曾出過遠門,今後有機會,想隨年年送禮來的陳郡謝氏的管事去洛京看看。
陳郡與麗迪兩個謝氏遠隔千裡,關係卻如此緊密,不象崔氏,蘇容若記得江雨燕說過,崔正是與嫡母鬨僵後才到南方從軍的。
估計崔太尉那執拗剛直的性格便是從他的親娘處得來。
正想到崔氏,便見遠遠的青石小徑上,分花拂柳漸走漸近的一對母女,服飾華貴,五官秀麗,步履輕盈,身形飄逸。
都是有不錯的功夫底子,蘇容若學武幾年,料定此乃徐萬裡的妻女:華英郡主崔氏,及其長女徐萱。
帶著前世經商的習慣,她在宴會前研究過客人的喜好,花精力最多的就是這兩人。她們是阿諾上司的家人,據說徐萬裡最為寵妻縱女,她有一萬個理由和這對母女搞好關係。
“哼哼,不過是頂著郡主名頭的庶係,每次宴會都姍姍來遲,這是擺譜給誰看呢?”一個姓任的小娘子輕聲嘀咕。
她的聲音本來不高,不料滿閣的人都恰好在此時住嘴,她說的話,就這樣清清楚楚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
八麵玲瓏的潘氏什麼也不曾聽到,笑語盈盈地和眾人打趣:“諸位大小娘子,吃好喝好,插花,擺棋、投壺,鬥草,都等著你們呢,輸了可彆怪是我蘇家飲食不好。”
謝氏三房夫人隨及敲邊鼓:“潘娘子,明明是你家吃食味道欠佳,才讓我等去玩兒來著。”蘇容若嘴角微彎,也隨著眾女一起轟笑。
“棋藝投壺,一文一武,蘇大娘子,依你看,哪樣更說得上是雅藝?”袁氏向她開球,數十道眼光亦齊齊跟將過來。
洛京蘇小六變成了麗迪蘇氏大娘子,蘇容若反應過來,望著袁氏溫柔可親的笑容,暗想:這是在考我,還是在讓我占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