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蘇容若被困在深深的庭園,芳思不寄。芳思不寄的人兒,進到了對她神牽魂縈的男子的夢裡。
月光如霜似雪,清柔朦朧地照耀著一遍花海,少女半依在花叢唱歌,身形曼妙,音色婉麗。
男子尋聲走來,癡癡地看著那張顧盼生輝的容顏,剛忍不住地要伸手觸碰她,她卻驀然消失。
他四處張望,不見她的蹤影,驀然回頭,卻來到許久未涉足的隱廬,幽篁深處,露苔冷冷,修竹梢頭,少女素衣翩翩,正向明月飛去。
紅塵陌陌,長空漫漫,他心中急惶,疾縱上前緊緊地抓住她的裙角,近乎卑微地乞求:“容容,彆丟下我。”
少女跌落在他的雙臂之間,迷茫月色下,美得不可方物,她附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好,我不走,我們永遠在一起。”
難以抑製的激情在胸中湧動,他不顧一切地將她壓在身下,熱切狂亂地親吻她:“容容,嫁給我,嫁給我為妻可好?”
“我的規矩,不交皇室貴戚。”她忽然變得冷漠,他的心沉到穀底,無言以對,隻死死地摟著她不肯放手,她輕輕一掙,再度消失。
他翻山越嶺,走過一程又一程,卻再也見不到她的身影,月色隱去,濃密的黑霧在四周彌漫,世界荒蕪,死寂,而冰冷。
容容。阿諾低喊一聲,猛然從床榻坐起,隻覺渾身冷汗,一顆心在胸腔砰砰直跳,帶著夢裡殘存的懼怕和絕望。
疏疏一線清暉從窗縫漏進,夜風細細涼涼,吹得他從頭至腳遍體生寒,血液也似乎在熾熱奔騰之際,被凍得僵凝。
彆後相思人似月,醒時不敢想的事夢中想了,醒時不敢說的話夢中說了。他沉沉地喘息,前所未有的清醒:自己的心跟著她走了。
作為殺伐決斷的三軍統帥,他曾經以為,他有足夠的意誌去忍受對那人的思念,但年輕的他,不曾遭遇過愛情,不知道它是穿腸蝕骨的毒,有誅心奪魂的力。
帶著絕不讓她卷入危局的想法,他強迫自己不去找她,但卻無法撲滅心中熊熊燃燒的火焰,更舍不得,她給他的似水柔情。
如今與在漠北不同,彼時她象一個遙遠的幻影,隻時不時地飄到他的腦海和夢裡,他可以與她相知無遠近,萬裡尚為鄰,將她視為知己好友。
但現在,她已入到他的血液,是他黑暗人生唯一的光和安慰,她不再是那個遠在雲端,無法觸碰的月亮。
他曾親吻過那豐潤鮮妍的雙唇,擁抱過那溫香嬌軟的身子,體驗過得償夙願的狂喜和甜蜜。
她曾經幫他戒掉夢蓮之毒,而世上卻沒有人,能幫助他戒掉她。他始終不曾向她坦白身份,便是在不知不覺間,給與她的好合留下了餘地。
龍衛公府毀了,大兄和阿姑去了,阿禧凶多吉少,我沒有了家,沒有了骨血相連的親人,難道我還要失去她?我的命格,真如大巫預言,注定是天煞孤星,刑愛克親?
納什兩更時分醒來,不見了主人,徑直行到演武場。
他果然在那裡,月明星稀,夜色如水,劍光凜冽,萬物俱靜中,隻聞急促迅猛的破空聲,帶著森寒的殺氣,綿綿而來。
那個身影,如迅疾淩厲的鷹,似矯健盤旋的龍。他不敢走近,隻遠遠地觀看,時而咋舌,時而心痛:殿下為情所苦,劍術卻精進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