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不管什麼人,大善或大惡,在仰望星空時,都能內心詳和,這人還說,世間最讓他敬畏的,便是星空和人心。”穆那衝翹起長腿,靠在珠華樓後院的閣欄,仰望如撒滿碎銀的浩瀚夜空。
蘇容若的諸多奇談,他從婉兒和孫三立處聽到不少,仔細品來,不無道理。這小子究竟是神童,還是拜過高人為師?
穆那衝搞不清楚蘇容若,沈天珠也不理解他:“如此星夜,公子將我拉到此處,便是聽你清談闊論?或者,公子長進了,夫人卻少才情,來煙花巷陌尋情調?”
穆那衝直接忽視她的譏諷,笑道:“我來看看你,不行麼?”雪豹和春祭投毒案在官方已經結案,他卻不信那是真相。
穆那端發難時現場亂成一團,他卻從始至終都在注意夏初,目睹了他逃離的全過程。
如此身手的武士,皇宮也不過十餘人,那謀士到底是何方人士?竟能招攬到這般高手?且令他心甘情願地在皇宮做一名普通禁軍。
雲人定是將阿爹恨毒,十幾年過去了,也要殺他穆那衝,並挑起赫連氏和穆那府互相殘殺。
皇帝心裡門清,但穆那端性子暴躁,當眾造反,皇帝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在召告天下前,追查了兩個多月,謀士和夏初的影毛都沒查到。
為防雲地動亂,皇帝派出靖北王巡視。府中戰報說,他一反在漠北縱橫捭闔,主宰戰局的風格,以極為恭恪謙退的姿態行走在那秀麗山水,馬包蹄,人禁聲,晝伏夜出,彆說擾民,連狗也沒驚到幾隻。
他此般作態,穆那啟放心,歸厚太子放鬆,穆那端的舊部不敢妄動,劍拔弩張,危機四伏的原雲國九州,就此風平浪靜了。
原來,赫連十三那貨不僅是隻狼,還是一頭狐,老子以前也看錯了他,穆那衝毫不懷疑,他那五千騎兵,隻要他想,隨時可將雲地變成屠宰場。
悶木頭再次通過了皇帝的考驗,想必不久便要解出軟禁,不對,他祭拜幻天神的事人人儘知,未必令皇帝喜歡。
他娘的,這大尾巴狼究竟在搞什麼鬼?總是讓他皇帝老子在滿意中不爽,大破突厥如此,青州會獵如此,這次,仍然是這個調調。
不管怎樣,虎狼遲早要出籠。九合諸雄,匡正天下的,會是他赫連十三?肅王?承王?甚至小皇子?阿公心中必有計較,卻隻讓他看,讓他想。
世事和人心便如星空般深遠,他哪裡看得清,猜得透?穆那衝歎氣:珠華樓上綠窗水影,來此狎妓尋歡的,除非沒長腦袋,幾個當真安穩快樂?
沈天珠瞧他神情肅肅,眼光沉沉,斂去嘴角譏誚笑意,道:“天珠弱女子,無以回報公子的好意。”
這兩年他以重金捧她,遣人在掖庭照顧阿娘,既不要求與她歡好,也不再問三兄的下落,漸漸地,她覺得這小霸王也許並不象傳言中的混。
“你識得眾多武將,可有與江湖熟悉的?”聽他問話,沈天珠眼裡飛出一絲嫵媚:“你難道不知他們為何找我?提江湖打打殺殺,豈非掃興?”
曾經高高在上的望族嬌女,與江湖的距離如與星星般的遠。女子嘴角隱隱淒苦:當初珠簾半卷處,花敗香殘。
穆那衝沉吟片刻,道:“我瞧那夏初武功高強,身法奇異,莫非就是江湖中人?還有,吳崇儒是否也被他所殺?”
“你在查案?”女子的試探引來男子一聲冷哼:“我隻想知道,雪豹背後的主謀。”真凶一日找不出,他的深恩積怨,罪業與內疚,便一日放不下。
短暫沉默後,沈天珠借著星光,看向被夜色勾勒得猶為深沉的男子,岔開話題:“聽說吳崇儒死後,文官們都嚇破了膽,除去上朝,便龜縮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