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那衝眯了眯眼睛:“嘿,都是踩著人頭上去的,官做到高處,誰沒幾個仇家?隻這般狠辣手段,卻有些過份。”
無意間捕捉到對方眼裡的陰寒冷光,驀然心驚:我怎的忘了?她家的慘事,吳崇儒也出力不少。
仔仔細細地看她:“倘若,你三兄與你聯係,煩請轉告,他若繼續查案,穆那衝願助他一臂之力。”
“驍武府已反出一個,你還想與我三兄勾連,不怕我將你告到官府,去換取我的自由?”女子語意涼淡,如此時的庭宇般幽寂。
“阿珠奇女子,怎會出賣朋友?”穆那衝的言不由衷,換來對方一聲意味莫名的低笑:“你可以說我陷害你,官府自然信你這公子,不信我這婊子。”
遇上這等既不怕死,又敢在人前完全裸奔的彪悍女人,穆那衝再混也隻得繳械投降。
女人還是單純些才好,便如婉兒,嗯,她懷孕後情緒不穩,該買些禮物哄她高興,想得片刻,問:“珠華樓消息靈通,你可聽說過曼莎?”
“據說此為穀空嫡女的合香秘方,傳言她們容色絕麗,懂媚術,男人隻要沾過,便神魂顛倒不能自持,聽起來,倒像是梅妃。”
梅妃,這兩字如夜空劈下的一道閃電,猛地將穆那衝驚得跳起,沉默良久,自言自語:“我怎沒想到?你三兄怕早就起疑,不然,他好好地為何惹得皇上生氣被貶?怕的就是去查她。”
他在閣中踱得幾步,忽覺夜風異常的寒冷,颼颼地吹進背心,滲進骨髓,伸臂將沈天珠摟進懷裡,低語:“彆動,如果是她,你我都早被監視。”
“你怕她,我卻喜歡她,當年滅雲國的非我沈氏,是皇帝和你驍武府挑的頭。”女子正幸災樂禍地笑,突覺嘴角劇疼,原來已被他一口咬上。
王八蛋。穆那衝被她罵得沉下臉,拂袖便走,沈天珠從他身後猛然一推,他借力躍出閣亭,大笑:“是個烈的,小爺我喜歡。”
他的背影才消失,秋水伊從閣後轉出,恨恨道:“狗娘養的廢人,哪天,讓高澤民將他右手也斬斷。”
沈天珠卻隻靜靜佇立,望著男子離去的方向,搖頭:“且由他去,高澤民可已安全出城?”
“帶著親兒和方氏的骨灰走了。”秋水伊微笑:“自覺為表妹報了仇,過去的始亂終棄,變成了心安理得。”
隨手摸了摸身側那株朱槿,隔了這麼些年,它既沒有死去,也不曾長大。
“我要吳崇儒的命,他要找回丟失的骨血和良知,如此而已,那邊怎麼說?”美麗的女子目色陰冷,將一段橫進閣內的綠枝,啪的一聲折斷。
“說可以。”秋水伊忍不住地感慨:“吳崇儒那廝怕沒想到,多年前的酒後失德,竟會要了他的狗命。”
方氏在情郎背約另娶時跳崖,但她命不該絕,被人救起後,帶著兒子到洛京,成為吳府繡娘,卻因樣貌美麗被男主人強暴,剛烈的女子便再次尋了短見。
臨終前將兒子托付給了珠華樓的媽媽桑,她兒時的姐妹。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沈天珠仰頭看向星光璀璨的夜空,眼神縹緲而迷離:“人間的一切,都被老天看在眼裡。”
但老天,不記得時光,她再也找不回失去的年華,也找不回曾經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