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讓我哥哥也跟你們住一起好嗎?”
林臻“…………”
紀淙哲“…………”
嚴岑一怔,緊接著滿臉慌張,他對嚴晴道“晴晴,不可以胡說。”
嚴晴困惑,歪著頭望著她哥“哥哥跟林哥哥和紀哥哥也是朋友呀?難道哥哥不想跟他們住一起嗎?我就很想跟小梅晚上一起睡,可是媽不讓。”
嚴岑告訴她“因為林哥哥和紀哥哥已經結婚了,所以他們住在一起。”
他說完,眼底流淌過些許失落。
嚴晴“哦,我明白了,就是男媳婦。”
紀淙哲笑道“小丫頭懂得還挺多的啊?連男媳婦都知道了?”
“我知道!”被誇獎的嚴晴笑的眼睛都彎了,她看了看林臻,又看了看紀淙哲,最後又把目光轉向林臻。
問道“那林哥哥什麼時候生小妹妹啊?”
紀淙哲一口酒從嘴裡噴出,而林臻整個人都呆住了,嚴岑則恨不得把自己這個丟人的妹妹給扔出去。
“晴晴,不許胡說。”嚴岑沉下臉嚴肅道。
嚴晴見她哥的臉色,不敢作聲了。
嚴岑尷尬地對林臻道“林臻,實在不好意思啊,我妹妹她不懂事。”
林臻搖頭“沒事,晴晴年紀還小。”
其實紀淙哲跟林臻隻是覺得童言無忌,說出口的話倒是讓場麵增加了不少氣氛,並未覺得有什麼。
至於為什麼問林臻生小妹妹,紀淙哲覺得大概從小孩的視角看著,林臻更像是男媳婦的那一個,這令紀淙哲不免有些得意。
三人的這頓飯吃的時間有點久,主要是不想浪費糧食,所以幾人愣是吃飽喝足了,也得把半臉盆的田螺給吃光,紀淙哲和林臻本來覺得既然吃不完留著放櫥櫃裡,第二天吃也行。
結果嚴岑一臉慎重地告訴他們“我小時候爸媽告訴我,村裡有個人很節約,喜歡把菜留著第二天吃,他當天晚上一隻雞沒吃完放在櫥櫃裡,就招了蜈蚣,後麵蜈蚣就爬進雞殼裡生卵了,第二天那個人沒加熱就把雞吃了,結果過了半個月,他就頭皮癢,一直抓一直掉頭發。”
紀淙哲聽得直起雞皮疙瘩,林臻皺著眉問“後來呢?”
嚴岑“後來他還以為生什麼大病了,問了村裡的郎中,郎中也不知道,最後來了個巫婆,她看了眼就讓人宰了隻雞,她把雞殼往那個人臉上一罩,沒一會兒就爬出無數條小蜈蚣。”
“…………”
“…………”
這下好了,本來是不想浪費糧食的,現在不想也沒法,紀淙哲跟林臻誰也吃不下去了。
嚴岑見他倆臉色不好,便訕訕道“其實沒事,我家裡也經常吃剩菜,那個人會生小蜈蚣是因為他沒把隔夜菜加熱。”
紀淙哲“好了嚴岑,快吃吧。”
嚴岑“哎。”
吃過晚飯,嚴晴已經困得不行了,往她哥身上爬,嚴岑撈起她抱進懷裡讓她睡覺。
臨走時,他對紀淙哲說“阿哲哥,我家裡這兩天耕完田了,牛借給你們用吧。”
紀淙哲和林臻正愁這事呢,泡完田後就需要犁耙將田徹底犁平整,現在一聽嚴岑的話,又感動到了。
紀淙哲手搭在他肩上“哎,嚴岑你真是……都不知道讓我倆怎麼謝你好了。”
林臻覺得過意不去,就想拿點錢,畢竟他知道嚴岑家就一頭牛,這個時候不少村民排隊租他家的牛,光是借牛的錢也能賺一筆。
結果嚴岑卻推阻。
“嚴岑,謝謝你。”
“林臻,不用這麼客氣,那阿哲哥我們就先回去了。”
嚴岑說完,抱著嚴晴回了家。
紀淙哲跟林臻收拾了好久,他們吃田螺隻吃頭,所以腸子都留在了殼裡,林臻就把這些殼全倒進鉛桶裡,拎著去雞窩那邊給兩隻雞啄。
紀淙哲把碗洗了,擦了桌子。
今天熱水燒的多,兩個人都洗了個澡,洗完後,紀淙哲繼續給林臻擦藥膏。
“看樣子再過個兩天也好了。”
“嗯。”
紀淙哲問“手都燙成這樣了,真的還要炒茶嗎?”
林臻收回手,看著那些水泡的痕跡,現在已經逐漸變成了硬硬的繭子“現在已經三月下旬了,再過小半個月,第二撥茶又抽芽了,所以得快點學會炒茶。”
林臻這人做事一向認真,紀淙哲拗不過他,就說“那接下來我學吧。”
“不用,你現在學也得燙一層泡,還不如我繼續學,反正也長繭了,應該沒之前那麼難受了。”
紀淙哲擰好藥膏放到桌子上,又爬回自己的床鋪,躺下後伸了個懶腰。
林臻看著他慵懶十足的樣子,臉上有一層薄薄的坨紅便問“你今天怎麼隻喝一點酒?”
紀淙哲躺著,抬起一隻眼瞟他“還不是怕喝多了,又抱著你啃,到時你急了又得打我。”
林臻臉一紅,低聲道“我隻打過你一次,而且那個時候我們都還……不熟,現在我又不會打你。”
紀淙哲挑眉笑“怎麼的?現在咱們一張床上睡久了就熟了?”
林臻覺得沿著這話題再說下去,紀淙哲的嘴裡興許又冒出什麼少兒不宜的東西了,他最近感覺定力不行,還是先關燈睡覺吧。
“睡覺!”林臻拉了燈躺下。
白天明明天氣不錯,結果到後半夜就雷聲大作,雨點跟拚了命似的擊打在瓦片上,乒鈴乓啷地把床上倆人都吵醒了。
林臻發覺有水濺到臉上,接著又聽到地板上的動靜,他一個激靈,趕緊拉亮燈。
“怎麼了?”紀淙哲惺忪地撐起半個身。
“漏雨了。”林臻繃著臉,他抬頭看,發現對著他床鋪的屋頂不知道滴了多久的水,連被子都有潮意。
床上這邊倒還好,樓梯口那頭就嚴重多了,恐怕漏的不止一處。
對於貧寒家庭來說,雨天漏水,雪天漏風都是痛苦的,倆人沒法接著睡了,林臻連忙把他的被子抱到床尾。
接著穿上鞋跑到一樓,很快又拎了隻鉛桶,抱著臉盆上樓了。
他把鉛桶放在樓梯口漏雨嚴重的位置,又把臉盆擺在床上他躺的那地兒。
今晚隻能將就了,大晚上也不好修葺屋頂,天黑滑腳不說,關鍵也沒瓦片,屋頂可不比窗戶,撐撐還能用,天亮了得趕緊買點瓦片。
林臻的被子濕了,位置還被臉盆霸占,紀淙哲就拍拍自己的被子“你今天就先跟我擠擠吧。”
林臻沒辦法,隻得同意。
紀淙哲往裡挨了挨,給林臻騰出空間。
兩個高個大男人擠在一起還挺不好受的,尤其是旁邊還有接水的臉盆,稍不注意打翻了又是一場事故。
於是林臻隻能側著躺麵對紀淙哲又或者背對紀淙哲,但臉朝漏水那邊床鋪,臉盆裡的水又時不時濺到他臉上。
天氣暖了,他倆沒穿衣服,皮膚緊貼在一起,沒一會兒身上就冒了汗。
林臻的鼻端仿佛都是紀淙哲的氣息,在漆黑的視線中,所有的感官似乎放大了一百倍,令他忍不住微微顫栗。
林臻覺得自己非常熱,連喉嚨到五臟六腑全是灼熱的,與紀淙哲即使細微的觸碰都能刺激得他頭皮發麻。
尤其是紀淙哲感到睡的不舒服,翻了個身將後背留給他,屁股貼到他的肚子上時………
小林臻瞬間蘇醒。
同時,紀淙哲也醒了。
林臻無處可藏,無比懊惱,幸好屋子裡一片漆黑,暫時讓他的羞愧得到一絲鬆懈。
紀淙哲先是懵了,接著慢慢反應過來後,大笑著揶揄“嘿,林小弟這麼精神啊?大晚上都不睡覺?”
林臻深吸了口氣,抿著唇無言以對。
紀淙哲的後背察覺到林臻的胸口急促又微微起伏,明白他是憋不住了,卻還努力壓抑著,同為男人,紀淙哲也不再捉弄他了。
“來,我把床讓給你,我去樓下坐一會兒,你到時好了叫我,十分鐘夠了吧?太久我可要闖上來了。”
紀淙哲準備起身穿衣服,哪知他剛要動身,胳膊卻被林臻滾燙的手抓住了。
紀淙哲怔了怔“怎麼……?”
“你彆走。”林臻亂著氣息。
紀淙哲以為林臻又害羞,所以要跟昨天一樣繼續憋著,就勸道“彆憋了,小心上火滿臉長痘。”
“不是……”
紀淙哲又一怔,這下他還真不懂了,思忖了會,挑眉問“乾嘛?不會是要我留下來看你打吧?哈哈哈哈,你要是不介意,我也沒關係,不過,你這種奇葩要求,我還真沒見過。”
林臻耳朵都要燒紅了,他喉結滑動了下,遲疑了許久才低聲開口“阿……阿哲哥。”
“!!!”紀淙哲都懷疑林臻今天被豔鬼附身了,整個人抖擻了下“操!彆這麼叫我,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嚴岑不也這樣叫你嗎?”林臻不爽道。
“嚴岑是嚴岑,你這……你跟他不一樣,反正你彆這樣喊我,我真的會吐。”
“那你躺下。”林臻搖了下他的胳膊。
“怎麼?不打?”
林臻既沒說話也不否定,隻是手還一直抓著他不放。
“我給你說,這種事彆憋,憋久了影響功能,脾氣也容易暴躁,再嚴重點腎還受損,你看你現在不就嘴角起泡了嗎?聽我的,哥給你讓個位,你就………”
林臻靜靜地聽著紀淙哲的科普,半晌後他忽然悶聲問“真的會影響腎功能?”
“肯定啊!雖然說這輩子腎功能好不好跟你關係也不大,但好歹也是個器官,咱能保護就儘量保護。”
“哦……”林臻又沉默了。
紀淙哲受不了他這磨磨蹭蹭,一句話有去無回的性格,便忍不住推了把他“想什麼呢?磨磨唧唧的。”
林臻睫毛顫了顫“紀淙哲,我不是很懂。”
“都跟你說的這麼詳細了,還不懂?還津華大學高材生呢。到底打還是不打,給句痛快話,我待會還要睡覺!”
“我的意思是,我不懂我們現在的關係。”
紀淙哲怔了怔“你小子聊天跳頻啊?”
他想了想“你想什麼關係就什麼關係,哥們也好朋友也好,夫妻也好,都隨你,不是你問這個乾什麼?”
他話完,林臻的手從他的胳膊慢慢往下移到手掌,這一個抓起他手掌的舉動令紀淙哲費解。
緊接著一個念頭在腦子裡跳出來,紀淙哲緩緩睜大了眼,僵硬地扯著嘴角問“你彆不是讓我幫你吧?”
林臻聲音很輕“你上次不是說教我嗎?”
紀淙哲愣了,上次?後一想,好像是除夕那晚喝多了纏著林臻說教他親嘴來著……
“那上次是教親嘴,給你體驗體驗,這他媽現在是親嘴嗎?打xx你不會啊?以前沒打過啊?”
“………打過。”林臻如實回答。
“那還用我教啊?”
林臻說“我手上有傷。”
“…………”
倆人同時沉默,空氣一陣尷尬。漆黑的屋子裡除了雨水滴落在桶裡的聲音還有他們彼此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林臻忐忑道“紀淙哲……”
“紀淙哲?”
“你說話……”
“喊魂呢喊。”紀淙哲煩躁地抓了兩把頭發,自暴自棄地朝他吼“搞快搞快!完了我還得睡覺!”
拉燈——
作者有話說:
林:我不懂。
紀:不懂就睡覺!
林委屈:幫我……
紀:靠!我服了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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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紀淙哲去樓下洗完手回來,看見林臻把兩隻枕頭搬到了另一頭。
等到這種事情清醒過來後,兩個人都不太自在,見紀淙哲眼睛盯著那一塊濕乎乎的地方,林臻趕緊扯下枕頭毛巾蓋了上去,接著摸了摸鼻子訕訕道“明天要是不下雨了,我就去洗床單。”
紀淙哲挑眉“怎麼,手好了?”
“差不多了……”
第二天雨停了,出了太陽,紀淙哲要拿著茶杯出去刷牙,林臻漫不經心看了他一眼,這一看嚇一跳,趕緊把一腳跨出門檻的紀淙哲又拉進了屋。
“乾嘛?”
林臻目光閃爍,臉上訕訕道“你在屋裡刷牙吧。”
“?”紀淙哲狐疑地盯著他,見他避開自己的視線,心裡冉起什麼不好的預感,果然他照了眼鏡子,立即暴跳。
“林臻,你他媽是屬狗的吧?把老子啃成這樣?”
林臻羞恥道“你輕點,會被人聽到。”
“你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咬的時候怎麼沒輕沒重?”
林臻無法反駁。
紀淙哲鬱悶地拿過臉盆接著刷牙。
陳虎來幫他們看屋頂,他爬到瓦片上查看,看完後對林臻大致說了漏了幾個地方,得買多少瓦片。
所以林臻要辦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洗床單,而是要去鎮上買瓦片,陳虎說差不多十來塊錢,紀淙哲原本是要跟著一起去的,但林臻覺得他這個樣子不太適合見人,便不同意,非得讓他在家等著。
林臻走後,紀淙哲就上樓把床單給扯下來了,又在大木櫃裡找了塊印著大簇團花的床單鋪了上去,接著他把臟了的床單丟進盆子裡,端著去河邊了。
他真是服了自己,怎麼在這裡待久後就犯上了勞碌命,明明可以等林臻回來後洗床單,結果自己就先閒不住了,他邊打肥皂邊想,幸好這上麵也有自己的東西,也不算吃虧。
洗完床單,曬到井邊的灌木上後,他又回家搗鼓起前兩天浸泡的葫蘆籽,撈出來看了,已經裂開小口冒了點嫩綠。
他就找了塊布把籽包起來,放在灶台旁邊的樓梯間架子上,接下來就過一周看看能不能抽出芽了。
臨近中午,林臻從鎮上回來了,他拎著一打瓦片,另外隻手上還拎著隻塑料袋,紀淙哲接過塑料袋扯開一看,裡麵居然是幾塊毛巾,他不解問“咱們家裡不是有兩塊洗臉毛巾嗎?怎麼還買?
林臻避開他的視線,神色不自然道“多買幾塊放家裡備用。”
“哦。”
紀淙哲拿著毛巾放進二樓的大木櫃裡。
吃過午飯後,陳虎就幫著來修葺屋頂了,架著條梯子,林臻也跟著爬了上去,他準備跟陳虎學習,以防再漏雨的時候,自己也能修。
修屋頂不難,半個小時就完事了,下午的時候他倆又拎著籃子繼續上山采茶葉,昨晚的雨一下,他們自家地裡的茶樹冒出了細嫩的芽頭,而隔壁地裡的茶樹就更不得了,茶葉抽的已經一指高了。
這種茶葉平時估計連自家人都不願喝,繼續留著到後麵也隻能拿大剪子修了。
不過林臻他們隻是摘來練習炒茶,就不講究品質了,不需要太多,摘個小半籃子就行。
現在倆人的手速已經不錯了,手指頭在茶樹間飛快轉動,采得茶樹葉子“簌簌”抖動。
林臻說渴了就去那邊泉眼了,結果過了好久都沒回,紀淙哲準備去找他,然而剛要放下籃子就見他兜著衣服過來了。
“衣服裡裝了什麼?“
林臻揭開衣服,隻見許多紅橙的野果,一顆顆飽滿多汁。
“好像是樹莓。”
樹莓紀淙哲上輩子吃過,但都是加工過,一般都點綴在蛋糕上或者餐盤上居多,像這種野生野長的還是頭一次見。
“不會有毒吧?”
林臻“是長在坡上的,旁邊沒有地,肯定沒農藥,而且我吃過了。”
紀淙哲捏起一顆塞進嘴裡,清爽酸甜,來到這邊後他壓根沒碰過水果,這一嘗好吃得停不下來。
茶葉采得差不多了,他倆就坐在坎邊吃樹莓。
紀淙哲邊吃邊誇讚“這種大的好吃,沒什麼酸味。”
林臻采來的樹莓有兩種,一種紅橙顏色個小緊實,口味偏酸。另一種卻有玻璃彈珠那麼大,顏色紅豔,中間空的,味道更好一些。
兩人吃完一兜,準備再摘點樹莓就回家去了。
林臻帶著他低頭在半坡的灌木叢邊摘邊吃,吃撐了又想帶點回家去,可惜茶葉味重,要是把樹莓放在茶葉籃,恐怕容易竄味。
林臻就在旁邊尋了一圈,拔了幾根長長的狗尾巴草,這樣樹莓往狗尾巴草上一戳,後麵卡著毛絨絨的尾巴也不會掉。
林臻串了四五條,跟紅色項鏈似的,紀淙哲回茶地取籃子,倆人在傍晚時分走下山間泥濘的小路。
晚飯後,紀淙哲先把昨天買來放在櫥櫃裡的肥肉給熬了油,這次買的多,足足熬了兩大瓦罐的嫩白豬油。
接著把鍋洗淨,洗碗巾一擦,讓位給林臻炒茶。
林臻現在手上有了薄繭,比第一次的時候適應了許多,戴著尼龍手套也能堅持炒半小時,茶葉雖不能跟嚴岑家的比,但也逐漸像樣了。
隔壁兩家打趣“以後我們兩家采回來的茶葉都留著給林臻練習,炒壞了也沒事,反正都是自己人喝。”
林臻把炒好的茶葉倒進籮筐裡給紀淙哲看,紀淙哲捏起一片,這幾天下來他也學會看炒製茶葉品質了。
於是便指出一兩處缺點“茶葉沒炒平整,葉子塌在一起了。”
林臻“嗯,可能炒的時候沒掌控好力道。”
紀淙哲又抓起他的手,仔仔細細看了一圈,幸好沒再長水泡了,隻是從指腹到手掌都是繭子,他看著林臻年輕漂亮的臉,心裡有點難過。
林臻見他低落的神色,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紀淙哲輕歎了聲氣,抬眸道“改天我去給你買支護手霜吧。”
“這裡有護手霜嗎?”
“不知道,應該有跟護手霜差不多的麵霜什麼的吧,明天我問問王小燕去。”
倆人洗漱完關好門後去睡覺。
現在屋頂修葺好了,即便再下滂沱大雨,也不會再漏,所以他倆又一人一條被子了,隻是挨得比從前更近。
他們兩個現在習慣性上了床開著燈聊會天,這個時候林臻就會側過身凝視紀淙哲的臉,專注聽他講話。
“明天就要去嚴岑家把牛牽過來了,耕完田接下來又要插秧又要采茶葉,估計咱們後麵有的忙了。”
紀淙哲說完,林臻便輕聲地回個音節,表示在聽。
“咱們現在還有多少錢?”
林臻想了下“七十來塊吧。”
“靠,就這麼短短幾天,花了這麼多啦?沒想到這個年代的錢也這麼不禁花。”
林臻“沒事,後麵還有茶葉進項,冬天的時候我們還是繼續挖筍去賣。”
隻要找到了賺錢的法子,生活倒是不用愁了,起碼倆人都不用像去年冬天那樣,吃了上頓沒下頓,連件禦寒的棉襖都沒有,今年可得買兩件厚實的棉襖以及找人彈兩床棉被。
想到這,紀淙哲人都輕鬆了許多,困意上來了,就喊林臻關燈,結果林臻卻遲遲沒動,反而挨得更近了些,一雙眼睛亮亮地看著紀淙哲。
“嗯,乾嘛呢?你睡嗎?”
林臻喉結滾了下,小聲說道“睡不著。”
紀淙哲眯起眼“那你想乾嘛?”
不知道什麼時候林臻的手悄悄地鑽進了他的被窩,紀淙哲見他紅著臉一把摸上了自己的腰,拇指還在那塊皮膚上摩挲了兩下。
“……….”紀淙哲懂了。
像林臻這種剛開了半個葷的小處男,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二十個小時回味那事,從上次到今天,已經過去了四五天了,怕是又憋不住了。
林臻的手已經好了,但現在又摸上了他的腰,就說明林臻想的並不簡單。
紀淙哲僵著嘴角笑“你不會又要我幫你吧?”
說實話,林臻對他好,那他也儘可能幫忙,但林臻這小子要是把他當個按摩機器,那還是省省吧。
“我告訴你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林臻抓著他的腰,想了想,像是非常猶豫後做下了一個決定,又因為羞恥,聲音越說越小。
但還是被紀淙哲聽見了。
“沒你弄的舒服…….”
“………”
他又說“我也幫你……”
紀淙哲詫愣看著他。
“我也想讓你……舒服點。”
“………”紀淙哲困意瞬間沒了,聽到這麼誘惑的條件,人也有些興奮。
不過興奮歸興奮,他始終覺得在這裡做這些挺麻煩,尤其是今天白天洗的床單還沒乾,家裡一共就兩塊,弄完還得洗手。
又有些掃興。
“唉算了算了,改天再享受你的待遇吧,要不然明天又得洗床單。”
林臻忙說“家裡有毛巾。”
紀淙哲怔了怔,這才明白過來林臻前兩天為什麼買毛巾,他一時間無語又好笑“林臻你小子算盤打得挺好啊?”
林臻難為情一笑,眼睛望著紀淙哲征求意見。
紀淙哲打了下腰上的手笑罵“那還不快去拿毛巾!”
林臻倏地眼睛亮了,從床上起來趿拉著鞋子跑去大木櫃裡拿了塊毛巾回來,他揭開被子把毛巾平鋪在褥子上。
剛剛分明是自己厚著臉皮想要,這會工具齊全了反而傻乎乎地沒動靜了。
紀淙哲忍不住低罵了一句“又要我先動手?”
林臻抿著嘴衝他笑,臉上害羞得要命,手卻不含糊,從被窩裡抓著紀淙哲的手伸向自己。
“關不關燈啊?”
林臻“不關。”
紀淙哲笑道“年紀不大,花樣還挺多的。”
林臻笑著又伸手把紀淙哲的脖子勾過去,紀淙哲忙往後“給你說啊,這次你可彆亂啃了。”
“好。”
…………
…………
作者有話說:
紀哥你舅寵他吧!明天換榜,應該休息一天。現在紀哥和林臻的感情升溫了,那麼離懷崽子也不會太遠了,提前預告:孕期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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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林臻比他先醒,大概是小夥子臉皮薄,趁著沒人,一大早就揣著毛巾跑到井邊洗了,等紀淙哲醒過來時,正好聽見陳虎在廊簷下跟林臻聊天。
“林臻,你們牛借到了沒啊?”
“嚴岑借給我們了,你們呢?”
陳虎“我們早兩個月前就問村西李老四租了一天,還要過兩天才輪到我家。”
林臻“我們準備今天把田耕了,待會就去嚴岑家牽牛……”
陳虎又說了幾句,後麵要下地去了,接著廊簷下就沒了動靜,紀淙哲也起床下樓。
他走下樓梯的時候撞上林臻正從門口進來,倆人目光一交彙,林臻眼裡就有含蓄的笑意。
紀淙哲瞧他一臉吃飽喝足,精神非常好的樣子,於是翹起嘴角給了他一個似笑非笑的玩味的表情。
早飯後,林臻拎著鉛桶和紀淙哲去了嚴岑家,他倆今天比平時起的早,所以到了嚴岑家,他們一家人還在吃早飯。
嚴岑領著他倆去牛棚,等看到了牛,兩個來自現代的男人都有點慫,這是一頭體型龐大的水牛,一身灰白色,兩根牛角又粗又長,十分怵人。
紀淙哲隻在動物世界裡見過水牛,這樣近距離還是生平頭一次,他膽顫心驚問嚴岑“這牛不會頂人吧?”
“應該不會的,我家的牛在村子裡算是脾氣好的牛了,黃牛脾氣都不太好,水牛還行,黃牛頂人的事倒是沒少發生,前兩年村裡有個人就被黃牛給頂的肚子都開花了……”
“……….”
“……….”
嚴岑滔滔不絕地邊說著邊去取了安放在牛棚柵欄旁邊的耙子和犁,接著又解開拴在柱子上的韁繩,絲毫沒注意到旁邊的兩個人臉都綠了。
他看看紀淙哲又看看林臻,問“你們誰扛耙子誰牽牛?”
紀淙哲朝林臻一抬下巴“你上,你牽牛。”
林臻對他僵硬地笑著說“耙子重,我去扛耙子,你去牽牛。”
紀淙哲回笑“耙子能重到哪去啊,還是我來吧,你年紀小,去乾牽牛這種輕鬆的活吧。”
林臻繼續謙讓“我怕你累著。”
“我不累。”
林臻一咬牙,湊到紀淙哲旁邊低聲道“石頭剪子布。”
紀淙哲覷了一眼他,倆人默契轉過身背對嚴岑。
嚴岑困惑問“你們在做什麼呢?”
片刻後,林臻喪著臉硬著頭皮走上前接過嚴岑手裡的韁繩,還不忘客氣對嚴岑說
“謝謝你,嚴岑。”
“沒事,你們會耕田吧?”嚴岑問。
林臻“陳虎教過。”
“哦哦,那好,那我先回家去了,等會還要和我爸出去乾活。”
嚴岑走了,紀淙哲彎下身將耙子豎立起來,這次的耙子又跟上次的曲轅犁不一樣,不過材料還是一樣的,由木和鐵組成,幾根木頭拚接成了長方形,中間還搭了兩根木頭用來拴牛拉的韁繩,而框架的每根木頭上都嵌著八根耙齒。
另外一隻犁呈弓形,上麵兩條韁繩用來連接耙子,所以紀淙哲把還未綁繩的弓形犁架在牛背上,自己小心翼翼地鑽進框架中,兩條手臂一托扛了起來。
林臻估計是真怕牛,整張臉都緊繃著,時刻觀察牛的動靜,一條韁繩牽的老長,紀淙哲覺得林臻再甩一甩,他都可以走過去在人和牛之間跳起繩來了。
不過他自己也慫,扛著耙子離他們保持五十米遠,他想萬一這牛發癲,自己可以第一時間丟下耙子跑路,以至於林臻走著走著回頭一張望,差點沒找著紀淙哲人。
“你走那麼遠做什麼?”
“耙子太重了。”
“那我扛耙子,你來牽牛。”
“沒事。”
林臻停下腳步“那我等你。”
“你走你的,不用等我。”
林臻不乾“你過來。”
紀淙哲懊惱地隻能扛著耙子走了過去,一路上,牛稍微有點動靜,兩個人就渾身警戒,旁邊田裡乾活的村民見他倆這樣,不明所以笑著問“你們小兩口是牽著牛出來散步呀。”
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哪好意思說出原因,隻得訕訕一笑,磨蹭了半天終於到達了自家的田阪,田裡還有田螺,所以今天出門林臻帶了鉛桶準備弄些回去,不然田耙平整了,等田螺下次長大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去了。
牛倒是聽話,人停了它也停了,站在田坎上甩尾巴。林臻脫了鞋子,卷起褲腿踩進泥裡,拎著桶彎腰撿田螺。
撿完田螺後,他走到田坎上把耙子拖進田裡。
“一人半天?”他同紀淙哲商量。
紀淙哲皺眉問“誰先來啊?”
林臻“老規矩。”
兩個人又是一番石頭剪子布的較量,紀淙哲啐罵了一聲,憤憤地在田阪上拔了些嫩草。
“你做什麼?”
紀淙哲拔完草走到牛旁邊,伸長手臂,身體往一旁傾斜“跟它培養培養感情。”
林臻一聽,果斷地也去拔了些草。
牛吃歡了,尾巴甩得屁股啪啪作響。
陳虎跟他們說過耙子的使用方法,這兩天他們也見人使過,長方形的靶子平鋪在淤泥上,接著把連接著耙的半弧形的犁卡在牛背,人往上一站,拽著牛鼻裡的韁繩就能耕田了。
紀淙哲脫下鞋,把牛牽進田裡後,整個人就站在耙子上,他拉了拉韁繩,牛晃了晃尾巴,紋絲不動。
“……怎麼搞?”
林臻琢磨了下“你得喊它走。”
“……”紀淙哲重新拉了下韁繩,朝前頭的牛喊道“走!快走!”
牛動了,慢悠悠地在田裡前行,受到上方的重量擠壓,耙齒下的淤泥也開始滾了起來,但這遠遠達不到平整的要求,尤其按牛目前的速度,估計耕三天三夜都沒效果。
紀淙哲想起前兩天在田阪看到彆人的牛,那耕田速度堪比秋名山車神。
可他無論怎麼用力甩韁繩,催促著,牛置若罔聞。
林臻著急了,去附近轉了一圈,不一會兒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根柳條交給紀淙哲。
順便叮囑他“我們得加快速度了,晚上要把牛還給嚴岑,他們明天還得租給其他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
紀淙哲接過柳條,又驚又慫地往牛屁股上狠狠一抽,大喊“駕——!”
牛受到驚嚇,撒開蹄子猛地狂奔,突如其來的速度令紀淙哲一下子重心不穩,連人帶耙掀了個底朝天,還啃了一嘴泥。
可牛還沒停下來,拖著空蕩蕩的耙子在田裡狂飆,“嘩啦嘩啦”泥水飛濺。
眼見牛奔了一圈又朝他們方向過來了,紀淙哲什麼都不顧了,連滾帶爬竄上岸,跟著林臻衝出百來米。
兩個人驚魂未定在遠處觀察牛,紀淙哲問“是瘋牛嗎?”
林臻喘著氣搖頭“應該不是,估計是牛耕田的正常操作。”
紀淙哲往旁邊啐了一口帶泥的唾沫“剛把我嚇得腿都軟了。”
林臻這才用手背給他擦了把臉,關切道“你沒事吧?”
紀淙哲白了一眼他,譏諷“現在知道關心我了?剛是誰跑的比兔崽子還快!”
林臻忍不住噗嗤笑了。
田裡的牛安靜下來了,搖頭晃腦一臉懵逼。
倆人又重新回到田裡,紀淙哲吃過教訓,這回有了經驗,他死攥緊韁繩,兩腿大張,肌肉緊繃,控製平衡,再一抽柳條。
習慣了之後,竟然還挺刺激,趕著牛來來回回飛馳在田裡頭。
午飯的事自然就落到林臻頭上了,他們現在買了兩隻飯盒就方便許多,林臻從家裡過來的時候還帶了塊毛巾。
紀淙哲把牛牽到田坎上,讓它在旁邊吃草。現在水渠裡有水,就不用跑到溪邊去洗手了。
他接著潺潺的水流給自己洗了把臉,接過林臻給的毛巾擦了後,倆人就坐在田坎上端著飯盒吃飯了。
早上說好是一人耕半天,但紀淙哲現在一整個泥人,索性下午的活他接著繼續乾。
一天下來,田已經非常平整了,甚至連淤泥都細膩地不像話,接下來就該播種,插秧了。
晚上去還牛的時候,嚴岑跟他爸媽都沒在家,隻有嚴晴一個人在院子裡玩,看見紀淙哲的模樣,她樂得咯咯咯直笑。
紀淙哲佯裝要把泥抓到她身上,嚇得她滿院子跑,林臻在旁邊看得無語,就喊他彆鬨,繼而對嚴晴說“跟你哥哥說,牛拴在牛棚裡了。”
嚴晴乖乖點頭“好。”
紀淙哲回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滿是泥的外套脫了,端著臉盆徑直去了井邊先洗個頭。
林臻提來了鉛桶和熱水瓶,他打了一桶水倒進臉盆裡,又摻了些熱水,伸手試探水溫後,喊紀淙哲蹲著彎下腰。
由於一些淤泥不好清洗,林臻便充當了洗頭小弟,拿著肥皂幫他搓頭發,搓完後,乾脆又回屋拿了水瓢,舀了一勺水往他腦袋上衝。
“你頭發長了。”林臻留意到紀淙哲額前的頭發都快遮住眼睛了。
紀淙哲抹了把臉上的水“你不也是嘛,跟個殺馬特似的。”
林臻問“殺馬特是什麼?”
“就是眼睛隻露一隻,另外隻眼從十八歲後就沒見過光了。”
林臻抽了抽嘴角“我有這麼誇張嗎?”
紀淙哲蹲的腿都麻了,問林臻衝完沒,林臻說好了,他扶著腰站起來,嘴裡直嚷“完蛋完蛋,我的腰感覺要廢了。”
林臻“你隻是蹲的時間長了。”
“快,快扶我一下。”
林臻放下水瓢,把他攙回屋裡。
林臻中午的時候燒了不少熱水,紀淙哲洗完頭拿毛巾胡亂一擦,又在屋裡關門洗澡,林臻隻得坐在屋外廊簷的板凳上等著。
全身上上下下洗了一遍還不夠,低頭一瞅,一洗腳盆的臟水,紀淙哲現在身上滑溜溜的,隻能喊屋外的林臻進來幫他倒水。
現在他們兩人有過半親密的關係,紀淙哲愈發無所顧忌,大大方方光著屁股在林臻麵前走來走去。
然而這樣的行為令林臻極為難受,在被窩裡是一回事,這樣堂而皇之站在麵前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喉嚨發緊,身上又熱了。
不行,現在不行,要是被紀淙哲知道了,又會被他笑話死,等晚上再說,不然顯得自己多不正經似的。
於是他非常艱難地把自己的目光從紀淙哲白花花的屁股上轉移,僵硬著身體幫忙倒水,再換了一洗腳盆的清水。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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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現在忙碌起來了,倆人不再時刻綁定乾活,下一次的茶市即將開門,林臻得在此之前拚命練習炒茶,於是地裡的活就落在了紀淙哲頭上了。
那天耕完田回來後,林臻在屋子裡炒茶,紀淙哲把穀種拿出來倒在裝了水的臉盆裡催芽,又把包著葫蘆籽的布頭揭開,發現葫蘆籽已經抽出芽了。
他就按陳虎教他的,挖了幾捧土裝在臉盆裡,接著把葫蘆籽埋了進去,沒過幾天,葫蘆籽就變成了葫蘆苗,細細的根莖上幾片嫩葉。
穀種的催芽方法跟葫蘆籽差不多,幾天下來也開了口子,綠芽蜷縮在裂口。
所以今天他得把葫蘆苗移栽到後山,還得把穀種撒進田裡去。
他倆還在吃早飯,隔壁陳虎來了。
“林臻小紀,你們穀種泡了吧?”
“泡了泡了。”紀淙哲忙從樓梯間取來被布包著的穀種給陳虎瞧“虎哥你看看,算成功了嗎?”
“不錯,芽頭都冒出來了,那你們兩個明天趕緊去把秧田整了,好把穀種培育了。”
林臻點頭“我們正打算今天去。”
陳虎又跟林臻說“我幫你打聽過了,老師傅說這段時間剛好有木材,可以給你做起來。”
紀淙哲聽的雲裡霧裡,問林臻“做什麼東西?”
林臻回“我讓虎哥幫我打聽做炒茶爐的事。”
紀淙哲“哦”了聲,林臻前陣子確實跟他聊起過,主要他們現在一直用灶台在炒茶,太費柴火了,要是炒茶爐的話,密封性好,到時直接可以用炭。尤其第二波采茶季即將到來,林臻的技術也進步了不少,他們迫切需要一隻炒茶爐了。
林臻問陳虎做一隻炒茶爐大概需要花多少錢?
“連爐帶鐵鍋,二十二塊錢,如果你要的話,今天晚上就跟我過去找老師傅。”
林臻頷首“行,晚上我跟你過去。”
吃過早飯後,紀淙哲就把冒芽的穀種放進鉛桶裡,扛起鋤頭就要出門,林臻問他“真不用我一起去嗎?”
紀淙哲擺擺手“耕田那種技術活我都行,整個秧田不在話下好嗎?你就乖乖待在家裡炒茶葉吧,到時候茶葉能不能賣上價格,全看你了。”
秧田不需要整畝田大動乾戈,用鋤頭在四分之一處,將淤泥堆厚成泥壟,方便將穀種聚集在一處就行。
紀淙哲脫了鞋,卷起褲腿,踩進淤泥裡用鋤頭把淤泥慢慢地推到一處,忙活了半小時,砌好一條長長的泥壟後,抓了把穀種均勻地撒在了土壟上,過個十來天,穀種便能培育成秧苗了。
播完穀種後,他在水渠裡衝腳,瞥見隔壁田的大姐正埋頭在田間小路旁邊的坡上,手指飛快地在一叢植物上采著什麼。
受到貧窮的影響,現在紀淙哲對於野生的東西格外好奇,尤其現在細筍都長成細竹了,家裡又缺菜了,葷菜倒是頓頓有泥鰍,但蔬菜已經好久沒沾了,紀淙哲覺得再這樣下去,他跟林臻兩個人身上都是土腥味,所以但凡有機會進入到嘴裡的東西那是絕對不能放過。
於是他趕緊甩了兩下腳穿上鞋子過去看。
“大姐,你采樹葉做什麼?”
大姐邊采著這棵灌木上的嫩葉邊對他道“我路過看到這邊青草葉挺嫩的,打算摘點回去做青草豆腐呢。”
“豆腐?”紀淙哲狐疑地摘了片嫩葉,放到鼻端嗅了嗅,上頭隻有葉子清新的味道“這葉子怎麼做豆腐啊?”
大姐耐心地給他講解了一通後,紀淙哲果斷把鉛桶在水渠裡清洗了番,接著站大姐邊上也開始摘了起來。
林臻見他提著一桶樹葉子回來,好奇問“你摘這麼多樹葉做什麼?”
紀淙哲神秘兮兮道“中午給你做豆腐吃。”
說完提著桶去井邊把葉子清洗乾淨,再又回到屋裡,拿了臉盆。
林臻剛好炒完茶,就坐在邊上看。
隻見紀淙哲抓起一把樹葉,兩隻手使勁絞,絞出淅淅瀝瀝碧綠的汁水,林臻在一旁看的直皺眉。
“這真的能吃嗎?”
紀淙哲漫不經心回“試試唄,說不定味道還不錯呢。”
不一會兒,他就絞了半臉盆,他扔掉葉子殘渣,把臉盆端到桌上放好後,轉頭對林臻講“我先去種葫蘆了,這盆東西要過兩小時才能成豆腐。”
紀淙哲說完,端著裝葫蘆苗的臉盆,扛著鋤頭又去了後山,先前種下的四季豆和豇豆也抽苗了,估計成熟期跟葫蘆差不多時間,到時候他就給它們一起支架子,增高產量。
他用手在事先給準備好的土壟上摳挖出小坑,還是一排兩個,接著把臉盆裡的葫蘆苗,連苗帶泥給挖出來,移栽到挖好的土坑裡,之後把土填了填。
種完葫蘆苗回家時,青草豆腐也凝固地差不多了,跟綠色的果凍似的,在臉盆裡晶瑩剔透有彈性。
他們沒見過這東西,隔壁兩家卻是吃過。楊大娘見紀淙哲做了青草豆腐,說也弄點嘗嘗。
原先林臻還抗拒加嫌惡,聽到鄰居都說青草豆腐不僅可以吃,味道還清爽,他就放下心裡負擔了。
這樣一來,林臻就順便去喊了陳虎和王小燕。
紀淙哲拿著菜刀在臉盆裡劃了幾刀,真就跟切豆腐一樣,方方正正的鏟出放進碗裡。
鄰居們對吃這個,方法還挺多,紀淙哲和林臻就端著碗聽他們一會說加這個調料,一會加那個調料。
直到王小燕說“我最近胃口不太好,想吃點清爽的,我就弄點牙膏吧,小紀你要不要試試?”
“不了不了。”紀淙哲驚悚地忙擺手。
接著,他和林臻目瞪口呆地看著陳虎把一截牙膏擠進了青草豆腐裡。
結果楊大爺又接了一句,直接令小兩口驚掉下巴。
他喊楊大娘去灶膛給他拌點草木灰。
稀奇古怪的吃法打開了新世界大門。
最終,紀淙哲和林臻還是選擇倒點醋加點糖,這種最正常的吃法了。
沒想到口感真就跟果凍一樣,吃進嘴裡又涼又潤,酸酸甜甜沁人脾胃,天氣熱了,以後這種青草豆腐完全可以當作消暑佳品,要是能冰鎮一下就更好了。
晚飯還是泥鰍,且隻有泥鰍了,他倆現在把泥鰍能做的花樣,蒸的,炸的,煎的炒的都做了個遍,最後也隨意了,勉強桌上有道菜就行。
林臻飯還沒來得及咽下去,陳虎就過來喊他去木匠老師傅那,林臻隻好放下碗筷,匆忙上樓取了錢跟著陳虎走了。
談了很久,等到他回家時,紀淙哲早已洗漱完躺床了。
林臻把剩餘的錢放回抽屜裡,卻沒上床,還坐在旁邊的桌前寫東西。
紀淙哲翻了個身問他“你寫什麼呢?”
林臻握著鉛筆“在記賬。”
“你那個炒茶爐定下來了嗎?”
“定了。”
“現在還剩多少錢?”
林臻拉出抽屜,數了數鈔票“五十三。”
紀淙哲又問“打一隻炒茶爐要多久啊?”
“老師傅說一周時間就可以了。”
“那還行,正好趕得上第二批茶葉。彆記了,快點睡覺,再記咱們錢也不會多一毛。”
林臻說“我得算一下我們今後的開銷。”
“我們能有什麼開銷?現在吃的喝的都是地裡田裡的,估計全村都沒有比我們更省錢的了。”
“我是說,現在用不著的,以後得用上的。”林臻本子上寫好後,遞給紀淙哲看。
上麵列了幾樣,紀淙哲邊看邊念“瓦罐?買瓦罐做什麼?”
“再過一陣子地裡的油菜花熟了,我們得去榨菜籽油,陳虎看過我們的油菜花田,估計今年能榨不少菜籽油,我們家裡瓦罐隻有裝豬油的兩隻,不夠,還得買幾隻大的。”
林臻又接著道“還有籮筐,村裡有會編織的師傅,到時也得編幾隻,稻子割了要裝稻穀。另外我還打算買些蔬菜種子,就是那種可以製成乾貨一年四季都能吃的,不至於我們飯桌上沒蔬菜。”
紀淙哲“這個就得問問隔壁兩家了,我隻知道豇豆可以曬乾也可以醃製,那你到時就多買幾隻瓦罐吧,興許我們以後說不準得醃不少東西呢。”
“嗯,其他的暫時沒想到,你有什麼要補充的?”
紀淙哲思索了番,喊林臻把鉛筆遞給他,他翻了個身,就著褥子當桌子,趴在上麵開始寫,林臻從凳子上起身湊近看。
隻見他在本上寫下:棉襖2-4件,棉被2床,棉毛衫2-4件,棉鞋2-4雙,拖鞋2雙等等等等。
林臻抽了抽臉頰肌肉“這麼多嗎?”
“多?我還嫌少呢。不是你讓我補充的嗎?況且我又沒亂寫,這些都是以後的必備品,我可不想這個冬天還挨凍。”
“好吧。”
紀淙哲抬起眉毛,戲謔道“怎麼?毛巾你都舍得買好幾塊,正常的必需品你就舍不得了?”
林臻被他擠兌得臉頰一紅“我沒有舍不得,好吧,都聽你的。”
紀淙哲咧嘴笑道“真是個疼老婆的好男人,好了,快睡覺。”
他把鉛筆本子往桌子上一扔。
林臻上床關了燈沒多久,隔壁的燈亮起來了,光線從牆板縫隙間透到他們的屋子裡。
突然聽到王小燕在乾嘔,應該是陳虎發出了一陣慌亂的動靜,緊接著那邊又在竊竊私語。
紀淙哲心虛問林臻“不會是今天吃我做的青草豆腐出問題了吧?你有沒有事?”
林臻在枕頭上搖了搖頭“應該是他們自己加了牙膏,估計鬨腸胃炎了。”
紀淙哲鬆了口氣“那就行,沒想到楊大爺的腸胃還挺硬的,加了草木灰都沒事,幸好我沒聽王小燕的在裡頭加牙膏,要不然今晚吐的就是我了。”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會加快進程,這兩章寫的我都懵逼了。
那個……舊文……慎點,因為來這邊的寶們應該都是喜歡甜文的,互寵的。那本……攻有點惡劣,哈哈哈哈哈。發現好幾個寶被傷到了,摸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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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今天是周三,下周就是茶市開門了,紀淙哲和林臻打算今天上趟山采點茶葉,最後練一天炒茶。
他們這幾天觀察過了,自家地裡的茶葉新芽差不多再過兩天也可以采摘了,正好今天練完了,養精蓄銳兩天,接下來就是持續大半個月的忙碌。
倆人拎著籃子去馬蘭坡,早上天色陰沉,空氣裡都帶著潮濕,山一深樹一多,吸進肺裡都是清新的涼意,頓時五官都仿佛明朗。
這邊地區清明前後雨水多,所以他們今天上山帶了兩頂鬥笠。
到了馬蘭坡,望著自家茶地裡抽出的嫩芽,倆人眼裡都充滿期待,這些脆嫩的綠意意味著接下來大半年的主要經濟來源。
隔壁的幾畝茶地,想來這一波茶葉季是無人采摘了,就算要采,那些老成茶樹葉子的,根本沒人收。
紀淙哲和林臻挑揀了大半天,才勉強采到了一些還沒完全老的茶青。
“炒茶爐明天就可以去搬到家裡來了。”
“這麼快?”
“老師傅怕耽誤我們賣茶葉,所以幫我們趕工了。”林臻說。
紀淙哲感慨“這邊村裡人還是挺好的。”
“我打算明天過去的時候買包桂圓乾感謝一下他。”
“你看著辦就好,反正我不管錢。”
看著紀淙哲哼著歌一臉輕鬆地采茶葉,林臻笑著“嗯”了聲。日子久了,他越來越欣賞紀淙哲這個人,這個人平時除了嘴巴輕佻了些,其他都很不錯,尤其是對於錢這方麵,不愛計較,他們有錢了,紀淙哲會嚷著做點好吃的,沒錢了,紀淙哲粗茶淡飯也能將就。
他倆采了一上午,采了小半籃子,估摸再下去,也采不到嫩的茶青了,尤其這時天空飄起了毛毛雨,他倆就準備收拾著下山。
突然,安靜的茶地裡炸起一個聲音,猝不及防的大嗓門把正在戴鬥笠的倆人都嚇了一大跳。
“好啊!你們兩個居然在偷我家的茶葉啊!”一個留著八字胡,身材矮小精瘦的男人拎著一把大剪刀罵罵咧咧朝他們走來。
林臻忙解釋“不好意思,我們是隔壁茶地的,我看這邊的茶葉好像荒了,所以就采了一點。”
八字胡臉一橫“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家茶地荒了?”
他走上前瞥了眼紀淙哲手裡的籃子,指著茶青罵道“荒了你們還采這麼多?偷茶就是偷茶,你們還有理了?”
八字胡顯然是個無法正常交流的人,林臻自知理虧,不願跟他多扯,就把紀淙哲手裡的籃子拿過去,對八字胡說“那這些茶葉你拿走吧,我們上午就采了這麼點。”
八字胡一把掀翻了籃子,裡頭的茶青零零散散撒了一茶地“你們說就采了籃子裡這點茶葉,我就信啊?誰知道你們以前采了多少?”
林臻臉色驟然陰沉,他正要開口,旁邊就竄上一個身影,手臂一伸,就重重地推了八字胡一把。
紀淙哲可不像林臻這麼好說話,林臻是個講道理的人,凡事能心平氣和坐下來商談最好。
可紀淙哲是誰,上輩子在他麵前這麼橫過的人,這輩子正在跟他一塊兒采茶葉呢。
他看到籃子被打翻的瞬間,直接炸了,他跟林臻兩個起了個大早,衣服都被霧氣打的潮濕,辛辛苦苦采了一上午的茶青轉眼就撒在泥土裡被糟蹋,他恨不得把這八字胡暴打一頓。
“你有沒有搞錯?我們三月初就在自己地裡采茶葉了,也沒看見過你這麼個人,現在我們看你地裡的茶葉荒著,就采了這麼點。”紀淙哲氣哄哄地指著茶樹“你睜大眼睛看看你家的茶葉,再過兩天都老成茶樹了,你覺得我們還能采你的茶葉回去乾嘛?丟大街上都沒人撿的東西,白送人都沒人喝!”
八字胡臉漲紅,可還硬著嘴巴喊“要你們管啊?我就喜歡喝這種茶葉。”
紀淙哲氣的冷哼,又指著他手裡的大剪刀,譏諷道“那你今天拿著大剪刀來乾嘛?彆告訴我你他媽采茶用剪子!”
八字胡還以為這兩個好相貌的人隨便拿捏,結果沒想到紀淙哲比他還橫,他把大剪刀往身後藏,可還梗著脖子無賴道“你管我剪不剪,反正你們今天不給個說法,我就把你們告到村委那!要不然我就跟你們沒完了。”
林臻皺眉問“那你想要怎麼樣?”
八字胡歪頭橫臉道“看在我們是鄰裡鄉親的,你們就賠我一百塊錢,我也不跟你們計較了。”
紀淙哲一聽,立即暴跳,手抓著八字胡的衣襟就想一拳揮上去“我去你媽的!就你這破茶葉有臉訛我們一百塊?”
“你你你們,你們偷茶葉,還要打人嗎?!”八字胡嚇得大剪刀都掉地上。
林臻怕多生事端,趕緊拉住紀淙哲的手,搖頭示意。
沒想到,八字胡見紀淙哲放下拳頭,反而一屁股坐在泥地裡,跟個潑婦似的扯著嗓子又嚎又罵。
紀淙哲真想踹他一腳,但林臻又攔住他,對八字胡冷聲說道“既然我們商量不好,那就去村委會吧。”
中午村民們都回家吃飯了,也不知道哪得到的風聲,聽說村委會有人打官司,便連飯都不吃趕來村委會門口看熱鬨,甚至有些人還端著碗蹲在一旁看熱鬨。
村主任讓八字胡把詳情仔細說給他聽,八字胡在屋子裡又哭又鬨地講了半天,含糊其辭。
紀淙哲不爽地低聲問林臻“跟這種人有什麼好說的,按我說乾脆不用理會。”
林臻無奈歎氣“不管怎麼說,是我們采了他家的茶葉。”
“可他家的茶葉什麼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臻鐵青著臉,不說話了。
小賣部老板見是紀淙哲,擠開圍觀的人群,扭到旁邊“哎紀哥,不會是你們跟八字胡在打官司吧?”
紀淙哲心煩得很,懶得理會他。
小老板說“這個八字胡是村裡出了名的難纏,人又懶又愛占便宜,按我說你跟林臻就隨便他鬨,根本彆去鳥他。”
八字胡講完了,聽的村主任老臉直皺眉,他隻得喊林臻重新複述,林臻一說完,大夥都明白了。
村主任對林臻說“沒經過同意,擅自采人茶葉,林臻啊,這是你們的不對了。”
林臻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會把采來的茶葉都還給八字胡的。”
村主任轉頭對八字胡說“這事不就簡單了嗎?還鬨什麼鬨?林臻他們小兩口采了你的茶葉,他倆把茶葉還給你,你收下茶葉,這就行了。”
八字胡不滿結果“那不行,誰知道他們采了我多少茶,今天是被我當場逮到了,要是沒逮到的時候呢?”
村主任熟知八字胡本性,臉色一凜“那你想乾嘛?你又不做茶葉生意,幾年都不上山采茶的。”
八字胡小聲嘀咕“那我現在就想做茶葉生意了。”
有幾個旁聽的村民哄笑“做個屁的茶葉生意呀八字胡,三月初的時候也沒見你去采茶,現在做茶葉生意?你之前的茶葉都沒摘掉,哪有新芽出來,你那地裡的茶葉都老得不能老了。”
“八字胡,就你家那茶葉?長得跟茅草一樣高了,牛看了牛都不啃。”
“林臻他們小兩口采了你的茶葉,你都不用修剪了,來年不是長得更好嗎?”
八字胡被人戳破,惱地朝他們罵咧“去去去,我要你們管。”
村主任“那你到底想要乾嘛?”
八字胡“賠我一百塊錢,我就不跟他們計較了。”
村民們一陣吸氣聲“八字胡,你想錢想瘋了吧?”
“一百塊錢都說的出口。”
紀淙哲罵了句“媽的。”
賣部小老板湊上來“紀哥,要我說等天黑把人堵到牆角揍一頓得了。”
紀淙哲“去去去。”
村主任聽後也無語“八字胡,你這不是訛人嗎?村裡有幾個人拿得出一百塊錢,更彆說林臻他們小兩口剛成家沒多久,哪有這麼多錢。”
“他們小兩口三月初不是做茶葉生意嗎?他們家就那麼塊茶地,說不定,當時他們賣的茶葉裡就有我家的。”八字胡撇嘴道。
這點林臻和紀淙哲無法反駁,當時他們摘完自家地裡的茶葉後,確實不夠賣,以至於最後兩天采了些八字胡茶地裡的。
隻是後麵兩天價格下來了,估計就賣了二十來塊錢。
這事現在即便是提出來,也說不清了。
八字胡見眾人都沒站他,便又坐在地上撒潑,嘴裡直嚷著不給他錢,以後天天到林臻家門口鬨。
旁邊有好心村民湊到林臻邊上悄悄勸,說是給八字胡一些賠償吧,不然依八字胡這種品行,這種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到時天天鬨起來,小兩口有的頭疼了。
村主任說不通八字胡,隻得給林臻小兩口做思想工作,紀淙哲氣極,臉一撇“我他媽一塊錢都不想給他!”
村主任對林臻說“林臻,這事就當是吃個教訓,以後做事就會有數了,要不然粘上八字胡這種人,真的是跟蒼蠅一樣沒完沒了。”
他拍了拍林臻的肩,最後一番協商下來,賠了五十塊,村委會圍觀的人才作散。
紀淙哲從村委會出來後,就沒搭理林臻,即便他知道最後賠償是跑不了,也知道這件事歸根究底是他們自己埋下的禍端,可他就是氣,氣林臻不像他這麼義憤填膺,氣林臻仿佛置身事外般理智地看待事情。
林臻沉默地跟在後頭,望著紀淙哲被細雨打濕的後背,他瞥了眼路邊的小賣部,接著跑上前拉住紀淙哲的胳膊,卻被紀淙哲不爽地甩了兩下。
幸好林臻抓得緊。
林臻看著他不虞的臉色,緩聲問“家裡沒菜了,我們買點雞蛋回去吧?”
紀淙哲重重地冷笑了聲,看都沒帶看他“吃個屁的雞蛋,也不看看自己兜裡幾塊錢。”
“彆氣了。”
“嗬,我生什麼氣?咱們不都是活該嗎?”
聽著紀淙哲的譏諷,林臻心裡非常不好受。可他清楚五十塊對於這個時代的紀淙哲來說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這個貧困家庭所有積蓄蕩然無存,意味著紀淙哲每天起早摸黑的辛勞一天內付諸東流。
林臻想安慰他,可是想了半天,腦子裡卻沒給他提供出一句合適的安慰人的話,他隻能蒼白卻實心實意地說“對不起。”
紀淙哲頓下腳步,扭過頭盯著他的眼睛,他又氣又覺可笑,氣的是林臻為什麼要說對不起,笑的也是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所以他一開口仍舊是咄咄逼人譏諷的語氣“你對不起我什麼?你有什麼好對不起我的?我跟你不一樣,你是個聖人,沒錢喝白開水也能活的清心寡欲,怡然自得。我是個俗人,我把錢看的比什麼都重,嗬,我哪有什麼資格生氣,本來就是你乾的活多,這錢嚴格來說都是你賺的,你想賠多少就賠多少,跟我沒半毛錢關係!雞蛋你要買就買,反正有錢沒錢都是你!”
林臻收緊氣息,問“你什麼意思,你是要跟我劃清界限嗎?”
“嗬,你覺得是就是。”
紀淙哲說完,心就狠狠一跳。他後悔怒氣上頭的時候對林臻說了這麼重的話,可惜話已經收不回了。
他隻能強裝鎮定,轉身就走,毛毛細雨逐漸大了些,他走了一會兒,以為林臻跟在身後,可卻沒聽見腳步聲了,等他按捺不住,轉過頭去尋,卻發現遠遠的,林臻還杵在原地,薄薄的雨霧下,身形分外單薄。
紀淙哲明白他是被自己剛那番話給刺傷到了,趕緊跑回去,到了跟前看到林臻慘白著一張臉,頓時心裡一酸。
可他嘴巴還跟死鴨子一樣硬“你裝可憐給誰看啊?”
林臻盯著他,表情沒有一絲生氣“沒裝可憐。”
“那你淋雨給誰看?”
林臻垂下眸“我隻是在想事情。”
“想什麼不能回家去想?”
林臻又抬起眸,繼續凝視他的臉“我在想,怎麼樣才能讓我們的日子過的更好,讓你以後都高興。”
毛毛雨再小,長時間落在頭頂,也會形成一注水流,此刻正順著林臻蒼白的臉頰慢慢淌下來。
紀淙哲再也控製不住湧上喉嚨的酸澀,像一把刀子卡在那不上不下,尤其是被雨打濕的眼眶,令他又脹又疼。
他伸出手,手指抹去了林臻臉龐的水珠。
他想為剛才的重話道歉,然而一張口,喉嚨卻哽了,於是他啞著聲音艱難地說“唉,我不是針對你,我隻是……其實你做的沒錯,我們的的確確采了彆人的茶葉,得了教訓也無話可說。我隻是,有點難過……”
林臻看著紀淙哲他深深地皺起眉,低著頭吸了把鼻子,接著又抬起頭,眼睛卻紅了。
紀淙哲緩了口氣,認真跟林臻對視,再開口時,已有濃濃的鼻音了“林臻,我不是替我自己難過,我是替你難過……你說,你年紀這麼小,來到這裡後每天要乾那麼多活,連覺都睡不夠就得走那麼長時間的路去賣茶葉……唉,你本來應該在學校,好好當你的名牌大學生,卻被我害到這裡。還要天天練炒茶,手上長那麼多水泡……”
沉重的內疚和雨水快要將紀淙哲整個人淹沒,他胸腔內酸楚地喘不上氣。
林臻靜靜聽他說著,卻似乎什麼都察覺不到了,天地間,茫茫水霧間,隻有紀淙哲的眼淚令他心臟重重一顫。
他情不自禁去觸碰他的眼角。
冰冷的雨水裡,感受到指腹溫熱的一瞬,仿佛觸發了心底最脆弱的開關。紀淙哲再也忍不住,眼淚混著雨水從臉上刷刷流下,他抓住林臻撫在臉頰的手,哽咽道“我隻是……我隻是心疼你…….”
林臻身體內一震,心臟迅速被酸軟充斥,細細密密地沿著血液流淌,他緊緊擁住紀淙哲,在他耳邊不停說著“我知道,我知道。”
然而這樣輕聲細語的安慰卻遠遠不足夠,林臻又去吻他的臉和唇,舌尖彌漫的是眼淚的鹹味,是紀淙哲的眼淚,從他的味蕾灼燒到了他的靈魂。
“你知道個屁。”紀淙哲抹了把眼睛,又狠狠吸了吸鼻子“媽的,真丟人,我他媽怎麼就把自己給說哭了,唉——”
“沒事,沒人看到,隻有我看到。”林臻眼神逐漸柔和。
“靠,你真惡心,我臉上有鼻涕你還親。”
“………”林臻無語,紀淙哲這人前一秒還挺煽情,這一秒又能說出煞風景的話。
紀淙哲平複好了情緒,這下他倆身上全濕了,也不著急回家去了。
“搞得我肚子都餓了。”
林臻問“那晚上吃雞蛋嗎?”
紀淙哲斜了他一眼哼笑道“吃,乾嘛不吃,吃飽了後天才有力氣上山采茶葉掙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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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小兩口全身家當加起來就剩三塊錢了,由於家裡一點菜都沒了,過兩天還得耗費體力采茶,所以買了兩斤雞蛋,花了一塊六。
倆人拎著沉甸甸的雞蛋沿著村中小路往家走,快走到時,發現隔壁兩家人站在廊簷下等著他們,全都一臉關切。
紀淙哲和林臻對視了一眼,眼底掩不住的感動。
楊大娘趕緊去拿了毛巾給倆人擦,心疼道“你們兩個怎麼淋著雨回來了呀?小心著涼啊。”
陳虎對林臻說“你們的事,我們全聽說了,林臻啊,以後茶葉要是不夠,就上我們茶地去采好了,我們又不做茶葉生意,茶葉在地裡也是浪費。”
王小燕也在一旁附和。
楊大爺寬慰小兩口“沒事的啊林臻,你們都還年輕,這次賠了,以後都能賺回來的,陳虎說的對,以後就上我們地裡去采。”
他們真的被感動到無以言表,在這個大家都不容易的時代,鄰居們對他倆已經不止伸出一次援手了,可他倆現在家徒四壁,眼下也隻能對著鄰居們的好意不停道謝了。
他倆先洗了個澡,換了乾淨衣服後開始燒晚飯。
泥鰍好幾天沒去捉了,天天吃也膩。今天就隻炒一道雞蛋,門口路旁邊倒是種了一排蔥,三家人缺了就去掐幾根,沒幾天又會抽出來。
林臻在灶膛燒柴火煮飯,等飯香飄蕩在屋裡了,紀淙哲就去掐了一把蔥,洗淨後菜刀切成了蔥花,接著敲了一個雞蛋,先攪拌了,又把蔥也倒進蛋液裡一起拌均勻,最後在裡頭擱點鹽和味精。
林臻見狀,就把旁邊的灶膛燒上柴火,等到鍋熱起來後,紀淙哲拿鍋鏟鏟了塊豬油,融化後,把混合著蛋液的蔥花一股腦兒全倒了進去,蛋液在油溫下不停鼓起起泡,等到凝固成形後,再用鍋鏟碾碎,兩分鐘就能出鍋了。
晚上睡前,林臻端著口碗送到床邊,喊紀淙哲喝了,紀淙哲接過碗,低頭一看,隻見開水裡泡了片生薑。
林臻說這是薑茶,他們今天都淋了雨,過兩天又要起早摸黑忙活,所以這個節骨眼千萬不能生病。
儘管紀淙哲滿臉嫌棄,但還是咬咬牙一口悶了,喝完後林臻把碗放到旁邊桌上,接著也脫衣上了床。
紀淙哲躺在被窩裡,眼睛望著屋頂,頗為感慨地歎了聲氣“真是一朝打回解放前啊。”
林臻側著身望著他“比我們剛來這裡的時候好多了。”
“這倒也是,剛來的時候家裡米缸都是乾淨的,起碼咱們現在不缺米不缺油。”這樣一想,紀淙哲又覺得安慰了許多。
他扭過頭,看見林臻目不轉睛凝著他的臉,見他看向自己後,林臻眼底浮起笑,睫毛在燈光下疏朗分明。
紀淙哲納悶打趣“我怎麼瞧你今天賠錢了還挺高興的呢?心這麼大啊?”
林臻翹著嘴角“也不算全賠了。”
紀淙哲挑眉“你還藏了私房錢?”
林臻笑道“我們家裡有多少錢,手指頭都數得過來,哪裡有私房錢。我是說,起碼我學會了炒茶葉,五十塊買技術,不虧。”
他說完緊盯著紀淙哲,眼內一片柔光“而且……”
話還沒說完,他自己就先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
紀淙哲揶揄“怎麼?你是不是特感動啊,都窮困潦倒成這樣了,我還這麼有義氣,居然沒跑是嗎?”
林臻望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紀淙哲輕哼道“那你以後還不得對我更好一點。”
林臻聽完,又黏巴巴地抱上了紀淙哲。
現在紀淙哲對於林臻時不時的擁抱,親吻這些小動作也由起初的不適應而逐漸麻木了,他是個豁達的人,並不拘泥於這些小節。
既然跟林臻生活在了一起,以後不知道還要過多久,兩個又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偶爾互相幫幫忙,有些慰藉也挺不錯,反正手和嘴巴閒著也是閒著。
第二天,小兩口就去木匠老師傅家把沉重的炒茶爐給搬回來了,幸好錢早就給過了,要不然這事就尷尬了。
原本想給老師傅買的桂圓乾也因囊中羞澀,落空了。
炒茶爐外表是厚厚的木板,裡麵砌著的泥用來隔絕火源,中間嵌著隻大鐵鍋,下方開了個口子,跟灶膛的造型相似,口子外還給安了隻小鐵門。
他倆把炒茶爐安置在門邊的窗戶下,屋子小,放完炒茶爐,旁邊就是飯桌,連人都不好走動了。
紀淙哲見背頂著燈光,要是晚上炒茶葉,估計都看不清楚,他打算在炒茶爐上方拉條線,安一隻燈泡,可惜,那也隻能等先賺了錢再說。
他們養精蓄銳了兩天,這兩天每天去馬蘭坡觀察了會,覺得新抽的茶葉是時候采摘了,後天又是周日茶市開門,於是他倆決定明天一起上山。
當天晚上,剩了不少飯在鍋裡,楊大爺的鬨鐘一直沒拿走,等到早上五點鬨鐘一響,他們就起了。
炒了個蛋炒飯,吃完了,又把剩下的飯裝進飯盒裡後,兩人拎著籃子出門了。
外頭天還是暗的,他們下半年的生計全靠這波茶葉了,他們不想浪費時間。因為從家到馬蘭坡還得走接近兩小時的山路。
於是他們打著手電筒艱難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周圍靜得令人毛骨悚然,不時有林子裡竄出的飛鳥,嚇得他倆心驚肉跳。
等到了馬蘭坡的茶地,天亮了。倆人把飯盒放在邊上,挽著籃子走進茶樹間。
這波茶青受到清明前後雨水的影響,芽頭已經抽成了短短的小嫩葉,形狀秀氣。
四月的茶青雖不及三月初的烏牛早茶那麼嚴格,但也是有要求的,每片葉子大小要相近,那些抽的太猛的,葉子過大的,隻能留著自己喝了,賣不出什麼價格。
所以他倆得趁著茶葉長大前,迅速摘了。
老天很給麵子,今天沒下雨,要是下雨了,泥地裡濕漉漉的,采茶葉可真是折磨人。
三月初的時候,紀淙哲跟林臻兩個隻會一隻手采,現在熟練了,兩隻手都能上了,他倆出門的時候特意找了兩條繩子,纏著籃子綁在了腰間,這樣一來速度就更加快了。
一個上午,他們估計加起來采了有八九斤茶青。
飯盒放了一上午,早就涼了,但也沒辦法,隻能將就著吃,吃一口飯,涼的噎半天。
對付完午飯,林臻拿著飯盒去附近的小溪裡清洗,回來的時候告訴紀淙哲小溪裡有河蚌。
紀淙哲一聽,就放下籃子跑過去看,果然發現溪裡的大石頭底下,翻開後有不少的河蚌。
但他們現在還沒采完茶,就隻能等傍晚回去後再翻河蚌了。
可今天他們還是弄晚了,采完兩壟茶樹,天都黑了。
林臻打著手電筒,紀淙哲在摸河蚌,由於兩隻籃子都裝滿了茶葉,今天暫時也摸不了幾隻河蚌,隻能明天來的時候再拎隻鉛桶。
回到家快八點鐘,林臻趕時間,匆匆洗了把臉和手就坐在炒茶爐前準備炒茶葉了。
碳是這兩天他們特意存下來的,裝在蛇皮袋裡滿滿一袋。
林臻用火鉗把碳塞進炒茶爐下方的口子裡,點燃等到碳通紅後關上小鐵門。
他現在已經非常熟練了,甚至一開始都不需要戴尼龍手套,撒了兩把茶青,直接上手先按壓出茶青裡的水分,直到後麵騰起蒸汽,才戴上手套繼續翻炒。
紀淙哲把米淘了,燒上灶。趁著煮飯的空隙,去井邊處理河蚌,河蚌殼夾得太緊,不得不用菜刀撬開,又把蚌肉裡的泥沙給挖了出來,四五隻河蚌,清洗完把蚌肉切成細條,也隻夠裝一盤。
紀淙哲第一次燒河蚌,還是老方法,下油,炒蚌肉,加完調料鍋蓋一悶,覺得差不多了,夾起一片蚌肉,結果咬了半天都沒咬動,隻得又往鍋裡加了些清水,準備燉爛它。
終於半小後,蚌肉好了。雖沒有軟爛,但也不至於像起初硬得跟鞋底板那樣了,吃起來十分有嚼勁。
林臻今天晚上沒得睡了,接近二十斤的茶青估計得炒十幾個小時才能炒出十斤不到的乾茶。
紀淙哲明天一大早還要去采茶葉,所以隻得自己先去睡了。
他在床上睡,偶爾半夜睜開眼,還能聽見樓下炒乾的茶葉在鐵鍋裡摩擦的聲音,以及彌漫到二樓濃濃的茶香。
跟昨天一樣,五點鬨鐘一響就起床。紀淙哲下樓看見林臻還坐在炒茶爐前,精神十分疲憊。
他心裡不由難過道“彆炒了,你去睡覺吧,要不然會猝死的。”
“把鍋裡這點炒完就去睡了。”
紀淙哲看了眼鐵鍋裡剩下的一點茶青,估摸著也就半小時,便沒再勸他了,並且他也知道林臻這個人的性格,不把事情做完肯定不會去睡覺。
今天早上還是蛋炒飯,去門外摘蔥的時候發現今天有小雨,林臻聽到雨聲後皺了下眉。
“你要不,等天亮了再上山吧?”
紀淙哲滿不在乎道“這雨估計得下一整天,天亮上山雨又不會停。”
炒好蛋炒飯,林臻也剛好完事,他把炒製後的乾茶裝進袋子裡打了個結密封好,以免受潮。
小兩口坐在桌前把早飯解決了,紀淙哲又拿出飯盒,裝了滿滿一盒放進籃子裡,雖然他一個人可能摘不了兩籃子,但保險起見,還是準備多帶一隻籃子。
林臻給他拿蓑衣和鬥笠,等紀淙哲穿戴好後,又把手電筒遞給他,臨出門時,他看著外麵漆黑的天,很不放心叮囑紀淙哲“你小心一點。”
“放心好了,去馬蘭坡的路我熟得很了。”紀淙哲擺了擺手“你睡覺去吧,下午還得繼續炒茶葉呢。”
說完便出了門,林臻在門口看著他的身影徹底沒進黑暗裡。
昨天是兩個人走山路倒還好,還能互相嘮會嗑排解夜色帶來的壓迫感。今天隻剩紀淙哲一個人了,越遠離村莊,越往大山深處走,他就頭皮發麻,脊背涼颼颼。
他拎著兩籃子,手電筒往前照,這個時代的手電筒還不是白熾光,投射到地上的光線是昏黃色,由於雨一下,亮度就更加不夠,他從前也沒覺著自己膽子小,可現在還真怕走著走著,前麵忽然竄出個白的紅的什麼玩意,那他估計真會嚇得小便失禁。
結果雨天泥濘,本來走的就是一條狹窄的小路,加上紀淙哲腦子裡亂糟糟地想著,腳下突然一個打滑,他“啊”的一聲慘叫,整個人瞬間滾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即將入v,到時奉上大肥章。後期依舊平淡生活,不走狗血劇情。倆人圓房在即,精彩馬上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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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幸好旁邊是個小矮坡,隻是摔得疼。紀淙哲感覺剛剛摔下來的那一瞬,真是跟見了鬼一樣魂都飛出去了,到現在心口還在砰砰跳。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又抹了把臉,察覺手心可能擦到什麼,火辣辣地疼。等他拿回旁邊掉落的手電筒準備站起身時,一條腿的膝蓋更疼,他緩了好一會才能繼續走路,幸好籃子沒被他壓扁,隻是飯盒裡的飯撒出了大半盒。
距離馬蘭坡沒剩多少路了,他也不打算回去,要不然今天的茶葉就得泡湯,於是他隻得裝好飯盒繼續往前走。
天亮到了馬蘭坡,褲子被泥水弄的又臟又濕,大概粘到膝蓋上破損的皮膚,就跟粘了辣椒水似的,他卷起褲腿低頭一看,果然傷了一大片,還出血了,皮肉黏糊糊地粘成一塊。
但現在沒法處理傷口,隻能等采完茶葉回家後再說。
雨天采茶就是頭疼,到處都是潮濕,半天下來,手都被茶樹上的水珠給泡僵了,十根手指頭上全是皺巴巴的紋路。
采的時間久了,膝蓋也麻木地沒痛覺了,這倒是好事。
不過還是有令紀淙哲鬱悶的,那就是早上打翻的飯盒,涼了不說,裡麵還滲了點水進去,直接成蛋炒泡飯了。
紀淙哲中午吃的那叫一個一言難儘。
幸好多帶了隻籃子,雖然另外隻籃子裝的不多,但今天采的加起來也有十一二斤了。
回到家天又暗了,彆人都說天亮乾活,天黑回家,他現在是天黑出門,天黑歸家。而林臻的作息更是亂七八糟。
於是早上他出門,林臻炒茶,晚上回家,林臻還在炒茶。
紀淙哲把濕乎乎的鬥笠和蓑衣掛在門口,進屋先看了眼簸箕裡的茶青,轉眼工夫,隻剩下巴掌大一點了。
“謔,你炒得真快,二十斤茶青一下就被你炒完了,你幾點起床的?”
林臻邊炒茶邊回答他的話“中午十一點。”
現在是晚上七點鐘,好家夥,敢情他又炒了八個小時。
紀淙哲脫下臟衣服打算洗個澡,林臻在屋裡炒茶,他也隻能擺隻洗腳盆在後邊洗了。
痛覺神經有時候就是這麼蛋疼,當你非常忙碌這一件事,采茶或趕路,它就會暫時麻痹。等到人一鬆懈,不行了,完蛋了,褲子脫下的一刹那,疼的紀淙哲差點呲牙咧嘴,仔細一看,皮肉與布料都粘在一起了,他隻得咬著牙一把撕開。
受傷這事,他不想讓林臻知道,用腳趾頭想,林臻知道後,絕對讓他在家靜養。那今年的經濟可真是泡湯了,讓林臻一個人又采茶又炒茶還要去鎮上賣茶,哪顧得過來。
紀淙哲洗完澡後,快速去樓上抹了點先前嚴岑送他的紅花油,接著換好褲子下樓燒晚飯。
過了今晚,淩晨兩點不到林臻就得出門去雙彩鎮了,所以紀淙哲晚飯打算燒點彆的,方便林臻出門前吃,也方便自己帶上山。
想起之前買了麵粉,他就把麵粉倒出來一些在臉盆裡,又問隔壁楊大娘借了根擀麵杖。
林臻問“晚上是做麵條嗎?”
“不做麵條,做個餅吃吃。”
“你會做餅嗎?”
紀淙哲把清水摻了些進臉盆裡,用筷子攪拌開“不會做可以學嘛,剛問過楊大娘了,她說簡單得很。”
林臻其實挺想看紀淙哲做餅,奈何手裡太忙,隻得作罷。
“你跟嚴岑今晚約了沒?他家這兩天有沒有采茶葉?”
林臻說“中午我去過他家了,跟他約好晚上村口碰麵。”
“那就行。”紀淙哲見麵粉攪拌得差不多了,就切了些蔥花撒進裡頭,接著兩隻手伸進臉盆裡開始用力揉麵團,直到麵團被揉得光滑不粘手後,他再揪出一小塊放到砧板上又繼續揉成一個小圓團。
砧板上撒層薄薄的麵粉,這樣擀的時候就不會粘,把小圓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用擀麵杖一擀,直至薄薄的一層餅。
沒想到這一坨麵團居然擀出了二十來張薄餅,紀淙哲感覺都夠他倆吃好幾頓了。
他灶膛內塞了幾根柴瓣,用鬆毛點了,等到柴瓣火勢起來後,去洗了把手開始攤餅。
他先在發熱的鐵鍋裡少少地抹了些豬油,又用鍋鏟把還未完全融化的豬油往四周塗抹均勻。
接著放下鍋鏟把擀好的麵餅貼到鐵鍋兩邊,一隻圓形鐵鍋,完全可以貼得下四五張餅。
紀淙哲琢磨不好要貼幾分鐘餅才能熟,怕時間短了吃一嘴粉,又怕時間長了全焦了,就隻能沾點水潑灑到麵餅上。
覺得差不多時,再翻個麵繼續。
不一會兒,屋子裡全是蔥油的香味,紀淙哲用鍋鏟鏟出一塊餅放在蒸架上,撕下一塊嘗了嘗,頓時兩眼放光。
也算是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吃到麵食了,一塊普普通通的餅都能吃出新奇感。
麵餅攤的鬆軟,蔥油促進唾液分泌,加上熱氣騰騰剛出爐,好吃的停不下來,紀淙哲掰了一大塊走過去拿給林臻。
林臻手上忙,隻能就著紀淙哲手裡的餅咬一口,他中午到現在時間過去這麼久,又消耗了不少體力,這一口香濃的蔥油餅下去,感覺人都精神了。
“好吃。”林臻把紀淙哲手裡的半塊餅一下吃光了,還意猶未儘。
“你先炒著,我把剩下的餅給攤了。”
紀淙哲接著回去攤餅。
原本以為二十來張餅夠他們吃幾頓,結果他倆一頓就乾掉了十來張。
吃完後,紀淙哲把剩下的餅放在鍋裡保溫,方便林臻出門的時候吃著還溫熱。
林臻今晚也不睡,他炒完茶葉吃過餅就要出門去了,在臨走前上了一趟樓,對著白天采一天茶,累的迷迷糊糊的紀淙哲說了
“我要去鎮上了。”
“哦……”紀淙哲條件反射想睜開眼看他,然而也不知道是睡夢裡還是真的睜開眼睛了,眼前就是林臻模糊的重影。
“那你跟嚴岑彙合。”
“嗯好。”
紀淙哲又睡過去了,接著感覺沒睡一會,就被鬨鐘吵醒,新的一天,忙碌的生活又開始了。
就這樣起早摸黑,繃著神經埋頭苦乾。時間過去了一周,接下來再辛苦一周,今年的采茶季徹底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