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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今年要種的基本上都種完了,現在剩下的就是紅薯土豆和玉米。趁著清明剛過去,五月炎熱的天氣還未至,小兩口準備把買來的紅薯藤和土豆玉米全去種了。

然而陳虎說春土豆種植季節是一二月份,早就過了,讓他們把土豆種留著九月份種秋土豆,這樣十二月份的時候就可以成熟了。

紅薯藤和玉米這個時候種正好。

紀淙哲和林臻兩個人的農業知識基本上來自於陳虎這個莊稼熟手,遇上難種一點的東西,陳虎會領著他們去地裡示範一遍,易種的講兩遍他們也能聽懂。

紅薯是易種的莊稼,且好養活。林臻就按陳虎教的,拎著鉛桶,在灰膛裡鏟了半桶的草木灰。

紀淙哲就把二十來株紅薯藤和玉米種裝進臉盆裡。

他倆再一人扛一把鋤頭,拎一隻水壺就出發去了楊大爺的那塊地。

路過自家田阪時,站在那觀察了會秧苗,才幾天功夫,秧苗又抽高了不少,前幾天下過雨,田裡淺淺的一層水,許多小蝌蚪穿梭在茂密的秧叢間。

來到地裡,林臻扛著鋤頭過去,這塊地還剩下三分之一,不過楊大爺的這塊地,即便是三分之一也夠種紅薯和玉米了。

現在他們都沒彆的要緊事,所以不用趕時間,慢悠悠地揮著鋤頭開了一個上午的地,開完後,起了兩條土壟,種紅薯的土壟挨著旁邊的西瓜地,種玉米的土壟就起在了最外邊。

起完土壟後已經是中午了,午飯他們還是要回去吃的,於是種子和工具都留在了地裡,等吃過飯後再繼續播種。

自從清明買過吳家的豆製品後,紀淙哲就迷上了,主要吳家做的豆製品口感是真好,他回到家後就去二樓抽屜裡拿錢,接著喊林臻燒飯,自己則端了口碗出去了。

豆腐五角錢一塊,油豆腐一塊五一斤,他兩樣都買了。

回到屋裡就開始炸油豆腐,表皮金黃的油豆腐炸完後酥脆得很,吃到嘴巴“哢吧哢吧”。

白白嫩嫩的豆腐生吃都清爽,現在天熱了,他倆就直接在上麵倒點醬油,撒些小蔥。

午飯後,小兩口繼續去了地裡。

播種幾乎大同小異,都是在起好的土壟上一排兩坑,他倆先埋了玉米種,埋好後往上麵鋤些土蓋上,再用水壺灑點水就行了。

種紅薯的過程相對繁瑣一點,紅薯是喜鉀作物,所以陳虎讓他們帶了草木灰,說是什麼一棵紅薯一把灰,一結就結一大堆。

他倆不懂農業,總之是陳虎怎麼說,他倆就怎麼做。

林臻在土壟上挖好了坑,紀淙哲就拎著桶,抓起一把草木灰,給每個坑裡都撒了一些……

撒完後兩個人就直接種紅薯藤,紅薯藤跟其他移栽類莊稼種法還不一樣,必須得橫著種。

小兩口把紅薯藤橫著埋進了土裡,隻留下葉子露在了土壤外。二十株紅薯藤埋好後,拿著水壺澆了會水。

中途來施點肥,除個草,等差不多八到十月份就可以收獲了。

現在得空下來了,睡前林臻就坐在桌子前算算這段時間以來的開銷。

他反複點了幾遍錢後,眉毛越擰越緊。

“怎麼了?”

“還剩三百四十塊錢。”他說。

紀淙哲記得采茶季結束時,他倆還清點過一次錢,當時還有四百多塊。

“不是吧?這才兩周不到,花哪去了?”

林臻凝神想了半天,搖頭“清明前買了不少菜,有魚有肉,還買了些種子牙膏肥皂……”

紀淙哲“這也花不了這麼多啊,撐死就四十來塊錢,而且我倆平時夠省吃儉用了,難道被老鼠啃了?”

林臻聽後還真低下頭仔細檢查抽屜,甚至手指頭在抽屜裡摳摸了會“沒有洞。”

他倆真是見鬼了,於是開始拿起本子一筆一筆邊想邊記,結果橫算豎算,就是差那麼三十幾塊錢。

“我知道了!”林臻恍然大悟“你不是買了毛線嗎?”

“哦對對對。”紀淙哲一拍自己的腦袋“買了不少,還送了些給王小燕和楊大娘了。”

林臻提醒他“那既然毛線花了這麼多錢了,你可彆浪費了。”

“放心,現在閒下來了,我有空就學著織毛衣。”

林臻算清了賬,就把錢塞回抽屜,又在本子上翻開一頁,握著鉛筆繼續寫。

紀淙哲瞥了眼內容,笑道“你現在怎麼跟個地主老財迷一樣,還記起賬來了?”

“我想把下半年要用的東西,現在開始慢慢置辦起來,估計還要花不少錢。”

紀淙哲看了圈他們簡陋逼仄的屋子,苦笑“再置辦點東西,咱們估計連睡覺的地方都沒了。”

林臻也抬眸環視了圈,屋子確實擠。一樓灶台就占據了一塊位置,樓梯間掛著幾條大鹹魚,桌子和幾條凳子一放,活動空間所剩無幾。

而二樓就更加離譜,兩隻大木櫃就占了三分之一地盤,剩下隻能擺張床和一張桌,要是再打隻衣櫃,估計都卡不進去了。

現在還沒收稻子,大木櫃裡暫時還能放他倆的衣物,等到稻子一收,那兩隻櫃子就得裝滿穀子了,到時候住起來就更加難受。

“唉,要是咱們也有個像嚴岑家裡那樣的小院子就好了,弄他幾個房間,一間睡覺,一間燒飯,其他的還能放放東西。”紀淙哲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感慨著。

林臻沉吟道“要是有錢了,我們也可以蓋間房。”

紀淙哲一聽來了興致,不過轉而一想又敗興了“咱們哪來的地蓋房?”

林臻思忖後說“廁所那塊地倒是不錯,蓋間房弄個小院子也夠寬敞,前邊還有條小河,離我們現在的屋子也不遠。”

紀淙哲直嫌棄“廁所那塊地還是算了吧,光想著都能聞見味,更彆說住在那了,我怕我晚上一想到是睡在廁所上麵,估計都得做噩夢。”

林臻“把廁所那口缸搬了不就行了?”

紀淙哲連連擺手“再說再說。況且咱們也沒錢,說什麼都白搭,好了,睡覺!”

隨著五月到來,天氣逐漸悶熱,小兩口的床鋪還墊著冬天的褥子,一夜睡下來把他倆熱的渾身都黏糊糊。

紀淙哲今天就打算把褥子撤了,隻留底下的竹席。

本來是撤掉褥子,再拿去太陽底下曬曬後收進木櫃裡,結果床單一揭,他跟林臻瞬間就想扔掉褥子。

這是一條拿出去曬都嫌丟人的褥子。

估計從以前的那個林臻生下來到現在都沒換過,上頭一塊塊發了黃的陳年老印,應該是林臻小時候尿的。

褥子邊上還有一處脫了線,裡頭的棉花一團亂,這是上回林臻流鼻血,紀淙哲抽的。

紀淙哲扯著褥子的一角嫌惡道“這麼臟的褥子,咱倆居然在上麵睡大半年都沒得皮膚病也是難得。”

林臻看著褥子裡飛舞起的細小灰塵,捂著鼻子說“扔了吧。”

“扔了咱們冬天墊啥?”

“等到九月底的時候找村子裡人彈兩床被子和褥子吧,接下來反正天氣熱了,我們也用不上。”

這床褥子即便是曬了,紀淙哲都嫌棄,既然林臻這麼說了,待會就丟出去,找個地方燒了。

倆人就把褥子從床上扯了下來,結果再定睛一看,好家夥,席子也爛得不像話。

這邊村民用的席子分草席和竹席兩種,草席由稻草編織,雖軟但沒有竹席涼快。

可竹席涼快歸涼快,卻容易起毛刺,尤其是新編製的竹席,要是一不小心,還紮肉。

而他們家的這床,用的時間久了,上麵不少破洞,竹篾有些都一根根露出來了。

沒法子,隻能趕緊去找村裡會編織的老師傅,而這床席子先將就用個幾天,要不然撤掉席子,下麵是山棕床墊,這種由棕櫚絲編製的床墊可就不隻是紮肉這麼輕鬆了。

林臻拿來抹布,浸水擰乾後,反複把這床爛竹席擦了好幾遍。

楊大爺見到小兩口抱著褥子要出門,便多嘴問了句,結果一聽說要拿出去燒了,他大驚失色連忙阻止。

“燒褥子是燒給死人的,彆燒,太晦氣了。”

紀淙哲道“那怎麼辦?我們家裡沒地方擺。”

楊大爺“那就先捆起來放到小祠堂去吧,我去幫你們問問村裡養兔的,他們兔子下崽要做兔窩,應該得用棉花。”

既然這樣,就暫時先把褥子堆去擺滿農具的小祠堂裡了。

接下來就去村裡會編織的老篾匠那,林臻大致問了楊大爺竹席和籮筐的價格後,上樓在抽屜裡取了兩張五十塊,便跟紀淙哲出了門。

既然今天喊老篾匠編織,那索性就把裝稻穀的籮筐也順便編了。

到了老篾匠家,老篾匠正好在門口板凳上編著一隻竹筐,竹篾在他手裡聽話得跟什麼似的,老篾匠即便是眼都沒看,嘴裡還跟小兩口聊天的期間,就將幾十根竹篾編好,準備給竹筐封邊了。

“你們要編多大的竹席啊?”

林臻思忖道“應該是一米五的床。”

老篾匠經驗豐富,一聽後心裡就有數了。

林臻又跟他說還要四隻大籮筐,問他是什麼價格。

老篾匠“竹席一條八塊錢,大籮筐是十五,你們要四隻的話,一共六十八。”

紀淙哲在旁邊聽後,嘶得倒吸一口氣,對上林臻的眼神,倆人都寫著肉疼。

但沒辦法,這些都是必需品,林臻隻能咬咬牙掏錢了。

老篾匠說讓他們竹席過個三四天就能來取了,籮筐的話,需要兩周。

回家路上,紀淙哲對林臻說“我看我學打毛衣,你就乾脆去學編織,這樣以後我們就不用花這冤枉錢了。”

林臻苦笑“你以為竹編是幾天功夫就能學會的?”

籮筐哪怕編一個月都沒關係,竹席就難受了。

紀淙哲和林臻看著這床破竹席,都不知道往哪睡,要是隻破一邊倒也能將就,可偏偏隻要是人躺的位置,就有大大小小幾個洞。

倆人不得不鋪上一條床單,可惜即便是鋪上了,該紮還是紮。

紀淙哲被紮得翻來覆去。

林臻拉開燈問“怎麼了?”

“刺撓得很。”

“那怎麼辦?”林臻看了看床上的被子,又看了看樓梯邊的大木櫃“要不,我把櫃子裡的那條被子鋪到床上?“

“算了,再墊一床被子,那不得熱死我。”紀淙哲擺了擺手“就先這樣吧,再撐幾天就有新席子了。”

他說完,心煩地閉上眼,身體往裡縮了縮,儘量避免觸碰席子的破口處。

林臻垂下眸,片刻後蹙眉道“要不,你睡我身上?”

紀淙哲睜開眼,他翻了個身麵向林臻,盯著林臻的眼神也逐漸玩味“林臻,我覺得你這個人有時候說話挺出其不意的。”

林臻一愣“怎麼?”

“你說你一本正經說著下流話都不臉紅,你是怎麼辦到的?”

林臻又是一怔,隨後反應過來,他本意是沒作多想,純粹想讓紀淙哲能睡的舒服點,隻是沒想到,這句話說的有多曖昧,連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真是思想不正啊林臻。”

林臻真是受不了他了,伸手去捂紀淙哲的嘴“你彆說了,隔音不好,會被鄰居們聽到的。”

紀淙哲邊笑邊掰開他的手指頭,嘴上還不饒人“林臻,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床下看著一本正經不可褻瀆一樣,床上唔……”

“紀淙哲!”林臻整張臉都漲紅了,他乾脆整個人都翻到他身上,捂住他的嘴。

“乾嘛呢乾嘛呢,又要耍流氓啊?”紀淙哲也不甘示弱,兩個人就在床上鬨著玩似的扭打起來。

紀淙哲還在一直逗他“鄰居們早就知道你什麼樣了,屋子的隔音這麼差,你每次那個的時候喘得跟牛一樣哈哈哈哈,靠!你壓死我了。”

林臻力氣占了上風,他把紀淙哲兩條胳膊都擰到了身後,緊壓在他身上。

他臉上又羞又惱,下意識脫口而出“你彆光顧著說我,你還不是叫的很大聲。”

“………….”

“………….”

這話一出,氣氛瞬間曖昧了,看著林臻逐漸深沉的眼眸,紀淙哲掐指一算,啊,距離上回又過去了一周。

果不其然,小兔崽子黏在他身上拽都拽不下去了。

紀淙哲挑了下眉,說道“今天你就彆想了,我可不想紮一身竹篾,而且今天就算做,那也該輪到我了。”

林臻這才鬱悶地從紀淙哲身上下去。

過段時間村裡榨菜籽油了,小兩口今天吃過早飯就準備去割油菜花,他倆拿著兩柄鐮刀去了地裡。

油菜花估摸著有八成熟了,原先一片金黃色現在都成了空空的菜杆子,每根菜杆上的菜籽莢已經非常飽滿,再過些日子估計一個個都得在地裡炸了。

紀淙哲和林臻右手抓著鐮刀,左手抓一把油菜花杆子,鋒利的刀刃一割,接近一人高的菜杆子就倒下了。

他倆速度很快,一個上午時間就把這塊地裡的油菜花通通割完了。

這幾天天氣好,每天都出大太陽,接下來這些割了的油菜花就任由它們在地裡曬著了,等過幾天菜杆子上的水分曬乾了,菜籽再成熟一點後,倆人再過來打菜籽。

幾天後小兩口要去打菜籽了,陳虎就幫他們從小祠堂取出角落裡的一卷捆綁著的竹編大曬席,估計高度有兩米多,長度也有三四米。又取了一條長棒,棒子頂端有轉軸,垂著幾條拚接了的竹條,呈長方形,估摸著長度一米不到,寬度接近成年男人的手掌,每根竹條之間都釘得十分牢固。

陳虎說這個農具叫連枷,打菜籽蠶豆什麼的最好用了。

於是,小兩口一人一頭把沉重的曬席扛了起來,又帶上蛇皮袋和連枷以及一隻竹篩。

油菜花經過幾天暴曬,原本翠綠的顏色已經變得枯黃,菜籽莢輕輕一捏就碎了,裡邊的又小又圓的黑色菜籽滾了出來。

紀淙哲和林臻兩個把中間的油菜花搬到田坎邊堆著,又把曬席拖到地裡後,把上麵的綁繩解開,接著推著曬席滾動直至攤開。

林臻抱著油菜花稈把它們都鋪在又寬又長的曬席上。

接下來就是打菜籽了。

紀淙哲抓著連枷研究了一會後開始動作,結果這玩意看似簡單,隻需要抓著棍子,把上頭的竹板子打到油菜花上就行。

可他愣是轉不好棍子頂端的連軸,板子不是歪了就是砸下去沒力道,菜籽莢零零碎碎才爆出點籽粒。

等他好不容易摸出門道了,竹板卻砸到腦袋了。

疼得他捧著頭嗷嗷直叫。

林臻嚇得急忙上前檢查。

紀淙哲疼的直吸氣“有沒有流血啊?”

“沒有,就是印堂發紅。”

“靠!不行了不行了,還是你上吧,我坐著緩一會兒。”

林臻見他無恙後,就去掄連枷了。

就這樣林臻打完一曬席,紀淙哲就過去把油菜花杆子收起來,接著又放幾捆上去,把打完籽的菜杆子就堆放到一邊,而林臻繼續打新換上的。

倆人弄了一個下午,在黃昏時候,一塊地的油菜花籽基本上都打出來了,至於打完的菜杆子上還有沒有遺漏的菜籽,他們也不管了,畢竟徹底打乾淨是不可能的,隻要大頭在曬席上就行。

紀淙哲雙手抓著竹篩,林臻把曬席上的菜籽一把把捧到竹篩上後,他就開始抖篩子了,黑漆漆的油菜籽很快就順著篩子的縫隙一粒粒淌下。

而那些菜籽莢和雜物就殘留在了篩子裡,篩到裡頭不剩一粒菜籽後,紀淙哲就抓著竹篩往旁邊一潑,接著又繼續倒入第二篩。

等到全部篩完後,裝了整整兩大蛇皮袋。

林臻拎起掂了掂,估摸一袋有八九十斤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兩蛇皮袋,接近兩百斤的菜籽能榨出多少油。

作者有話說:

那啥,作者沒種過地,對於那個時代其實也不太熟悉,所以這本文隻是借鑒了八零這個時代,但背景我有提過是虛構的,所以咱們都按設定走吧,切勿較真,要不然整篇文章看下來全是漏洞哈哈哈哈。

另外……厚著臉皮……寶寶們,能給我舊文點個收藏啊,舊文它說它隻差八九十個收也能上夾子了呀!

第42章

村子大隊有間倉庫,裡頭裝著碾米機,碾粉機,年糕機以及榨油機。平日裡不開放,隻有到這些對應的農作物成熟收割後的某天時間裡,村裡的喇叭就會提前通知。

今天就是榨油機開放的日子。

隔壁兩家今年也都有種油菜花,一大早就收拾好準備去倉庫。

林臻他們小兩口那天從地裡收回油菜籽後又在曬場曬了兩天,現在油菜籽已經徹底乾燥,用繩子把蛇皮袋仔仔細細綁緊後,給掛到扁擔的兩頭。

陳虎和楊大爺他們自己有幾袋油菜籽,沒法幫忙,所以今天隻能小兩口們自己挑著去了。

林臻第一次挑扁擔,重量他倒是可以承受,扁擔往肩上一挑,就是剛挑上沒幾秒鐘,接近兩百斤的菜籽油加上硬邦邦的竹扁擔壓得他半邊肩膀疼得厲害。

陳虎調侃著“林臻,你怎麼去年從坡上摔下來後,人也變得嬌氣了啊?”

楊大爺笑道“是嬌氣了,但那次摔了後,林臻也聰明了。”

林臻活動了下筋骨,重新挑了起來,這下他倒是咬咬牙忍了,可沒走兩步,扁擔兩頭掛著的蛇皮袋搖晃得厲害,搖得他連路都走不穩。

不得不再次停下。

紀淙哲回屋拿了塊毛巾,折疊後放到林臻的肩上。

陳虎又教林臻挑擔的時候,扶著點蛇皮袋,這樣走路就不晃了。

於是陳虎和六旬楊大爺在前頭健步如飛,林臻在後頭走一段路就得停下來歇一會,或者實在吃不消了就跟紀淙哲換著輪流挑擔。

紀淙哲就更不行了,挑著挑著人都往溝裡直栽,林臻隻得幫忙在後麵托著一袋。

去大隊倉庫十分鐘的路,他們愣是走了接近二十分鐘。

到了倉庫後,前麵已經排起長龍了,林臻讓紀淙哲在原地看著蛇皮袋排隊,他自己回去拿酒壇子。

臨近晌午,終於排到他們了,他倆把蛇皮袋搬進倉庫裡,各類機器他倆也分不清什麼是什麼,隻是看著正在運作的幾樣,倒是知道那些是榨菜籽油的。

邊上有個土灶,灶膛裡燒著柴火,灶上一口大鍋,有人站在灶前拿著鐵鏟清理出大鍋裡最後一點油菜籽後,就讓林臻把蛇皮袋解開,那人過來一把拎起,把油菜籽嘩啦啦全都倒進鍋裡。

接著那人就握著鐵鏟不停在油菜籽裡攪拌,等到油菜籽炒得差不多了,他一鏟子一鏟子裝進畚箕裡,然後把畚箕裡的油菜籽往旁邊的榨機上的鐵皮大漏鬥中倒入。

隨著機器開始運作,滿滿的油菜籽順著漏鬥往下塌陷,經過壓榨,金黃色摻雜著乳白沫的菜籽毛油就順著鐵皮溝渠緩緩流進事先擺好位置的鐵桶裡。

而菜籽殘渣就跟甘蔗渣一樣由機器裡脫落。

鐵桶裡的菜籽毛油盛滿後,接下來隻需要倒入過濾機,等著過濾完就能收獲清油了。

小兩口從進倉庫榨油菜籽到現在過濾完出油,就被空氣裡濃濃的菜籽油給香到了,他倆去年開始就總吃豬油,今天總算可以換換口味了。

兩蛇皮袋,接近兩百斤的油菜籽,最後出了八十來斤的菜籽油,裝了滿滿一隻大酒壇。

回到家後,紀淙哲中午就想用菜籽油炒菜了,豬油吃多了,後麵炒什麼菜都覺得有股味,現在換了菜籽油,那金黃色濃鬱的油放個幾小勺下去,整個屋子都溢滿菜籽香,令人食欲大振。

隻是酒壇口小肚大,現在油多,拿隻調羹還能撈得出來,到時再淺一點下去,調羹就不行了。

所以午飯過後,林臻就去後山找了根不算粗的竹子,特意在竹結處往下砍了,接著用鋸子把圓形竹筒鋸出一截,最後打磨成了一隻長柄勺,跟小賣部裡打酒的長勺沒差多少了。

自從榨完菜籽油後,紀淙哲閒下來就開始跟王小燕織毛衣,隻是毛衣還沒學會,圍巾他倒是鉤了兩條。

林臻洗完澡上樓,看見黃澄澄的燈光下紀淙哲盤著腿坐在床上。

他擺弄著一片亂糟糟的毛線,頭也沒抬“你洗完了?”

“嗯。”

“快過來幫我撐下毛線。”

林臻脫鞋上床坐到對麵,他盯著自己兩隻手腕上棕色的毛線,一條線正快速地被紀淙哲邊抽起邊纏成毛線球。

“又要鉤圍巾嗎?你不是已經鉤了兩條了,再鉤我們又戴不過來。”

“哎呀,我這不是正在練著嗎?你那段時間練炒茶,不也練廢了好多茶葉嗎?”紀淙哲打了下他的手腕“抬高點。”

見林臻心疼毛線的那個勁,於是他又安慰道“你放心,不會浪費的,大不了這條鉤完了我送嚴岑去。”

林臻立即沉下臉“不要。”

紀淙哲嗤笑“瞧你那小氣樣。”

纏完毛線球,紀淙哲就低頭認真鉤圍巾了,他現在鉤針使用得很利索,左手食指上纏一根毛線,右手的鉤針就已經把線串進了毛線孔。

不一會兒,就已經鉤出好幾排。

林臻睡前都會記賬本,這段時間他倆除了榨菜籽油花了十塊錢,其他就是偶爾去買點豆腐,也沒怎麼花。

現在是六月份了,天氣開始悶熱,尤其他們住的這個屋子,老式木房,本來就是冬冷夏熱,二樓窗戶又小又窄,氣溫一高,連屋子裡都是一股灰塵味。

他倆準備趁著夏天來之前,把屋子打掃一下,再把現在的這床被子床套拆了,裡邊的被褥曬了後收進木櫃裡。

男人體熱,接下來就隻蓋一條床單就行。

不過早上涼快一點,小兩口還是得先去地裡轉悠一圈,帶著鋤頭去地裡麵鋤鋤草,澆點水。

後山搭的架子上已經是枝繁葉茂了,藤蔓爬滿了每根竹竿,一片翠綠。

葫蘆還隻露出個小嫩果,但豆類長勢喜人,四季豆和豇豆雖然個頭還小,可已經是沉甸甸地掛滿架子了。

再過半個月,估計吃都吃不過來。

現在五點鐘不到就天亮了,於是小兩口大清早出門,等鋤完地裡的草回家也才上午九點,他倆就開始大掃除。

上一次大掃除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平時他倆既沒空也想不到,頂多偶爾掃個地,不過幸好倆人都不是邋遢的人,屋子還算清爽。

但仔細一打掃,該臟還是臟。尤其是沒天花板,隨便拿抹布一擦全是灰塵。

他們家裡的被子,被套不能直接取,都是兩片布跟被褥縫在一起,所以得拿著剪刀把縫合的線給拆下來,以後裝被套也是得拿著針線密密實實地縫進被褥裡。

拆下被套,林臻就把被褥抱去井邊曬了,被套就跟換下來的臟衣服拿著到河裡洗。

林臻去洗衣服,紀淙哲就抓著抹布把之前新做的竹席擦了幾道後,又掃地拖地,倆人折騰了一天屋子,也許是心理作用,覺得屋子看起來都涼快了不少。

隻是他倆熱出了一身汗。

不過天氣炎熱了還是有好處的,那就是洗澡方便,他倆再也不用一遍一遍倒水換水,長手長腿地縮在洗腳盆裡了。

對於愛乾淨的兩個人,最近開始一天洗兩次成了家常便飯。

趁著太陽落山,傍晚涼快,他倆就穿了條四角褲拿著肥皂和毛巾去了河邊。

正巧陳虎和王小燕也在,陳虎在河裡洗頭搓身,換下來的衣服就順手丟給在石頭上洗衣服的王小燕。

陳虎看見他倆,喊他們快下河。

其實他們屋子附近的這條河水挺淺的,嚴格來說算是條溪,像紀淙哲跟林臻兩個下去,都才沒過大腿,估計在這想遊個泳都挺難。

溪水清澈見底,水流潺潺。

他倆索性就坐在水裡光滑的石頭上,接著把腦袋往水裡一鑽,起來打點肥皂就洗了個頭。

“喏,水裡還有不少溪螺呢。”陳虎在旁邊喊“林臻小紀,你們要不要搞點回去吃?”

紀淙哲低頭往水裡一瞧,果然水底的石頭壁上粘著許多小個頭的溪螺。

田螺他們就三月底的時候吃了不少,後麵采茶季忙碌就沒去摸過了,正好今天家裡沒什麼菜,紀淙哲就從水裡起來,光著腳跑回去拿臉盆了。

王小燕也回家拿了隻盆遞給陳虎,於是紀淙哲他們三個人就在水底摸了起來,不一會兒,都摸了小半臉盆。

溪螺乾淨,不需要吐泥沙,既然這條河裡這麼多,他們也就摸個一餐的量,改天想吃的時候再來摸就行。

回到家後,林臻又把溪螺分了一盤給楊大爺他們。

前兩年收成不行,種的莊稼也是多災多難,所以村裡人的日子過的十分拮據。今年倒挺不錯,尤其是隔壁兩家種了不少蔬菜瓜果。

林臻他們種的蔬菜還沒成熟,楊大爺和陳虎家的卻有不少蔬菜可以采摘了。

就喊小兩口去菜地,要不然他們兩家這個夏天也吃不完。

於是林臻就在家裡夾螺螄屁股,紀淙哲拎著籃子出門了。

三家的菜地都在後山那邊,他先去了陳虎家,陳虎家是黃瓜辣椒熟了,黃瓜不是紀淙哲上輩子見到的那種長條黃瓜,這邊的黃瓜個頭要小一些,上麵全是小刺,用剪刀在根部哢嚓一聲,裝進籃子裡。

紀淙哲跟林臻就兩個人,摘四五根根黃瓜,幾隻辣椒夠吃一頓新鮮就行。

他從陳虎地裡出來,又去楊大爺家摘了幾根紫皮長茄就回去了。

林臻已經夾好了螺螄,正在灶台後燒柴。

進屋後紀淙哲問他“你燒多久了?”

林臻回“剛把米淘了下鍋,才燒了一分鐘都不到你就回來了。”

“那你先彆燒,我把茄子洗了直接放鍋裡蒸。”

林臻聽後,用火鉗把裡頭正在燃燒的柴鉗出,塞進灰膛裡滅了。

紀淙哲洗完茄子,切都沒切,就整根擺在蒸架上,接著蓋上鍋蓋。

林臻見他弄完了,又拿著鬆毛重新點火。

紀淙哲洗了兩根黃瓜,遞給林臻一根,林臻咬了一口直皺眉。

“怎麼,不喜歡吃?”紀淙哲問。

“直接吃不太習慣,感覺舌頭都厚了。”

“那給我吃吧。”紀淙哲從他手裡接過咬了一口的黃瓜。

這個時節的溪螺最鮮美了,加幾根薑絲撒點蔥花直接清湯煮了都好吃。

飯熟後,揭開鍋蓋,紀淙哲拿筷子把茄子夾到碗裡,摻點鹽和味精,拌一小坨豬油,接著豎起筷子對著茄子一戳一劃拉成兩瓣,最後攪一下就上桌了。

清湯螺螄他倆第一次吃,原本會以為很腥,結果半分腥氣都沒,反而鮮得眉毛都要掉了。

晚上睡覺,竹席在這種天氣下效果就出來了,睡了一陣子,越睡竹篾越細膩,乾爽又涼快。

林臻挨了過來。

紀淙哲現在哪怕是閉著眼睛,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這小子想什麼。

果然他黏糊糊地貼到自己身上悄悄說“我今天燒了好多熱水。”

“……….”紀淙哲心裡那個鬱悶。

原本說好的一人一周,於是輪到他的那周遲遲無果,後麵稀裡糊塗變成一人一月,可又稀裡糊塗,被小兔崽子胡攪蠻纏的,最後的現狀就是他似乎徹底躺平了。

結果他這一躺平後,小兔崽子的頻率愈發肆無忌憚。

到今天,紀淙哲一聽到暗號“今天燒熱水了。”就頭大。

可他也不知道林臻給自己灌了什麼迷魂湯,即便他今天下地乾活累的一批,林臻也總有辦法令他妥協。

“你不累啊?”

林臻盯著他“不累。”

“媽的,都說隻有累死的牛,地都要壞了,你怎麼還沒累死?”

林臻不說話隻看著他笑。

由於近段時間活動過於頻繁,倆人都有了極大的羞恥心,主要隔音太差,稍微動靜一大,這床比他們動靜還大。

陳家小夫妻聽見倒也沒什麼,畢竟都是年輕人。可隔壁還有一家楊大爺他們,這天天天天的,終於有一天楊大爺忍不住嚴肅斥責林臻。

“林臻,你可不能這樣胡來。”

後麵他就跟紀淙哲兩個都偷偷摸摸了。

然而,越是克製著,過程耗費的時間越是久,既要顧及聲音又要顧及感覺,關鍵林臻小夥子還處於上癮期。

到最後,紀淙哲累得一頭紮倒在枕頭上,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了。

他跟癱瘓一樣,任由林臻拿著毛巾給他清理。

看著地板上空了的甘油殼,紀淙哲無語道“說好買來給你擦手的,結果好家夥,都他媽用我身上了。”

林臻低低地笑著“過兩天我們再去買幾支。”

紀淙哲斜了他一眼“怎麼?不怕浪費錢啊?”

林臻“便宜又好用。”

隔壁發出拉燈泡的聲音,估計是王小燕又吐了,陳虎在那頭跑上跑下,撕心裂肺的乾嘔聲聽得紀淙哲他們都同情。

紀淙哲問“王小燕都吐好幾個月了吧?”

林臻說“好像懷孕初期孕吐會比較嚴重,可能過兩個月她會好一點。”

紀淙哲搖著頭感慨道“當女人真不容易。”

“嗯。”

“幸好我不是個女的,要不然被你天天這樣搞,早晚得懷孕。”

林臻抱住他,訕訕地笑“哪有天天這麼誇張。”

作者有話說:

半夜,林臻悄悄附到他的耳邊“今天燒熱水咯”

紀淙哲夢中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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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這幾天,連續下雨,小兩口隻能縮在家裡無所事事。

紀淙哲現在會上手織毛衣了,儘管手法還是生疏,有些織得緊有些又鬆,但勉勉強強像個樣子,反正王小燕天天在家,他要是哪錯了,她還能幫著修改。

半夜的時候,雨勢大了點。紀淙哲跟林臻還睡的迷迷糊糊,就聽見陳虎在樓下急切地敲門。

紀淙哲惺忪地推了把旁邊的林臻“你下去看看。”

林臻趕緊起床套上汗衫,趿拉著拖鞋下樓,沒一會兒,他就上樓喊紀淙哲。

“怎麼了?”

“虎哥說雨太大,可能會把稻田給淹了,讓我們趕緊去田阪看看。”

紀淙哲一個激靈,直接從床上挺起。

這畝稻田對如今的他們而言,意義非凡。要是出個差池,那全白乾了。

除了王小燕身體不便,其他人都出動去自家田裡了,紀淙哲跟林臻戴著鬥笠披著蓑衣,扛著鋤頭也一頭紮進滂沱大雨中。

倆人幾乎是靠著對田阪這條路的熟悉程度,睜眼瞎子似的摸著黑前行,昏暗的手電筒在雨幕中幾乎毫無作用。

倆人被淋得一臉濕,終於艱難地到了自家田阪,打著手電筒蹲下身湊近一看,雨水在田裡都快滿溢了,要是再不排水,秧苗泡個兩天全都得爛根。

林臻揮起鋤頭挖斷了田埂,紀淙哲又拎著鋤頭沿著田的四周挖著溝壑,讓田裡的水能順著溝壑排出去。

出門前陳虎告訴小兩口:晴天滿溝水,陰天半溝水,雨天排乾水,烈日跑馬水。

所以紀淙哲跟林臻兩個人在田阪上守了大半夜,看著稻田裡的水位線慢慢下降。

直到天快亮,他倆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家。

下雨的這些天,所有莊稼人都提心吊膽,紀淙哲跟林臻兩個每天都要去田阪看一圈,萬幸的是,排水及時,秧苗無損。

這一場雨停後,接下來真正步入夏天。

這天晚上,隔壁陳虎過來,問他倆明天一早要不要去山上撿菌子,本來現在四季豆和豇豆已經成熟了,陳虎和楊大爺家的蔬菜也吃不完,所以小兩口倒對撿菌子興趣不大。

隻是陳虎說“後天是趕集,現在村裡可以搭拖拉機去鎮上,我打算撿點菌子去賣,要是能賣出去,多少能補貼點家用,你倆要是想賣,明天就跟我一塊兒上山。”

現在王小燕懷孕了,以後有了孩子就多一張嘴,也難怪平時隻在莊稼地裡打轉的陳虎想做點小生意了。

紀淙哲和林臻對賺錢這事興致就來了,他倆現在抽屜裡就隻剩下二百五十多塊錢了,要是等著明年茶葉開市,這點錢都不知道今年夠不夠花。

畢竟他們還要彈被子,而且後麵總不能一直都吃蔬菜,偶爾也得買點葷的來調劑。

冬天賣筍還早,在這之前,能做一筆生意是一筆,於是他倆跟陳虎約好第二天就去山上。

撿菌子要趕早,雙彩鎮這一帶沒什麼深山老林,他們在的高山村算是方圓百裡相對偏僻,地勢最高的,所以山貨比其他附近的村子賣得好一些。

可撿菌子還是得往大山深處走,早上四點,陳虎就過來喊小兩口了。

因為不確定這一趟能有多少收獲,所以他們三個就都帶來隻大籃子。

雨天過後,山路泥濘,幾個人都是穿著長筒雨鞋,沒走一會兒,腳底就被泥粘得厚重,一路上不知道脫鞋甩了幾回。

采菌麻煩,這邊山裡能食用的菌類也不多,那些名貴菌類更是幾乎沒有,所以村民們也極少願意上山或者做菌子生意。

連陳虎這樣在高山村土生土長的,熟悉的食用菌也就奶漿菌一種。

今天他們要找的就是奶漿菌。

奶漿菌一般生長在鬆林這些地方,陳虎帶著紀淙哲和林臻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山路,終於停下了,幾個人都又喘又累,汗還流了一身。

陳虎眼尖,即便是菌子跟地上的鬆毛混在一起都能看清,他興奮地手一指,朝小兩口喊“林臻小紀,你們看,這好多呢。”

陳虎撿了一朵給小兩口看,奶漿菌倒是好分辨,一眼就看得出是食用菌的樣子,顏色大都是黃紅白三種,要是實在不知道辨認,還有種最簡單的肉眼可見的辦法,奶漿菌折斷後會淌出乳白色液體。

紀淙哲和林臻記住樣子後,便開始圍著鬆林搜尋。

撿過一些後,他們兩個就有心得了,走過路過都不忘翻開地上的鬆毛看一眼,今天大概是他們幾個運氣好,一個上午時間都撿了滿滿一籃子。

望著某處的一個菌窩,幾個大男人都後悔沒帶個籮筐上山。

陳虎去小賣部借了稈秤,將今天幾人的收獲都秤了下,他們撿的差不多,一隻籃子大概五斤左右,林臻小兩口的加起來就是十來斤。

將采回來的菌子攤放在小祠堂的陰涼處,等到明天一大早就去市集,不過陳虎去不了,王小燕懷孕後,家裡的勞動力就隻剩他一個,而他地裡還有不少活,於是隻能拜托林臻他們明天幫著賣。

現在村民們都敢坐嚴岑的拖拉機了,嚴岑也開始收路費了,去一趟鎮上一個人頭五角錢,他拖拉機的拖鬥能拉十幾個人左右,來回一趟也能賺個六七塊錢。

紀淙哲和林臻帶著三籃子菌子到村口時,嚴岑的拖拉機上已經擠了八九個人了,嚴岑看見他倆來了,趕緊讓他們上車,見他們還帶著菌子,乾脆後麵就不讓人再上了,生怕擠壓了菌子。

林臻掏出一塊錢要給嚴岑,嚴岑不肯收。

紀淙哲心裡過意不去,佯裝發怒“嚴岑,你要是再不收,我們可就不坐了啊。”

嚴岑這才不情不願收下。

有了拖拉機,去鎮上就快了,到了集市後,倆人甚至還找了個靠街頭的好位置,屁股還沒蹲下來,就有人過來問籃子裡的菌子了。

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倆跟陳虎商量過,先兩塊錢一斤賣賣看,不行到時讓他倆隨機應變。

結果沒想到,才賣了一個小時不到,三大籃子菌子全賣出去了,這可把小兩口高興的,準備下周趕集前再去山上撿菌子,下回帶隻大籮筐過來。

回高山村後,林臻把陳虎的十塊零五角給他,又把他們自己今天賣的二十二塊錢放進抽屜裡。

王小燕孕吐嚴重,吃什麼都沒胃口,楊大娘就讓陳虎和林臻他們去摘她的那棵杏子樹。

“今年的杏子結了好多,再不摘,可能就得爛在樹上了。”

林臻說“那我們下次去鎮上賣菌子的時候順便幫你們賣杏子吧?”

楊大娘笑道“雙彩鎮那頭有戶人家種了片杏子林,我們這點杏子賣不掉的,留著自己吃就成。”

吃過早飯後,陳虎和小兩口就準備帶籃子去摘,結果楊大娘說籃子不夠,得用籮筐。

果然看到了杏子樹,那滿樹的杏子壓得樹枝都快斷了,一顆顆的,澄黃又飽滿,有幾條樹枝都快垂到地麵上了,勾勾手指頭就能摘到。

摘不到的,陳虎就爬到樹上。

紀淙哲摘了一隻,在衣服上擦了兩下後咬了一口,不酸,又甜又粉。

他們裝了兩籮筐,樹上還有許多。

杏子太多了,三戶人家一時半會也吃不完,新鮮的果子放也放不了幾天,楊大娘讓林臻小兩口和陳虎他們做點杏脯,這樣以後想吃隨時能吃。

於是林臻他們留下一籃子杏子,其他的全做杏脯。

得到楊大娘的經驗傳授,小兩口午飯吃過飯就開始坐在家裡麵給滿滿兩大鉛桶,清洗過的杏子去核,用菜刀輔助,掰成兩瓣後,丟進乾淨的臉盆裡,光是去核就弄了大半個小時。

接著在去完核的杏子裡倒入白砂糖,醃製幾個小時後,再放到鍋裡翻炒。

這一弄,又是一下午,終於在晚飯前,把炒好的杏子給擺放到了簸箕上,準備等到明天,拿出去曬。

他們兩個大男人吃個幾隻杏子就膩了,家裡又剩下這麼多,紀淙哲就裝了一些,打算去送給嚴岑,嚴岑家裡有妹妹,應該愛吃。

於是晚飯後,紀淙哲就拎著籃子去嚴岑家了,然而尷尬的是,他今天去的不是時候。

“今天給你介紹人過來,一來你就拉著個臉,你到底想要乾啥?”

“我說了現在不想。”

一進院子就撞見嚴岑跟他父母吵得麵紅耳赤,嚴晴在一旁嚇得不敢吭聲,紀淙哲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裡頭人看見門口的紀淙哲,氣氛緩了下來,尤其是嚴岑,更是表情複雜,臉上又是沒消的火氣又是尷尬。

有外人來,嚴岑媽即便再生氣,下一秒臉上也帶著笑過來跟紀淙哲打招呼“是林臻媳婦啊。”

紀淙哲拎起籃子說“家裡杏子多,給你們送點過來嘗嘗。”

“哎呀林臻媳婦,你怎麼這麼客氣呀,還給我們送這麼多杏子。”

“沒事,我跟林臻就兩個人,吃不了這麼多。”

嚴岑爸笑眯眯地拿了隻籃子過來,嚴岑媽接過紀淙哲手裡的籃子,把籃子裡的杏子裝進了另外隻。

“林臻媳婦,快進來坐一會兒。”

“不了不了,改天再過來玩。”彆人家裡吵吵鬨鬨這麼尷尬的情況下,紀淙哲哪還待得住。

嚴岑說“阿哲哥,我送你。”

“沒事,你就待在家裡。”

可嚴岑執意要送,紀淙哲也就隨他了。

出了小院子,嚴岑一聲不吭地走在紀淙哲旁邊,說實話,認識嚴岑這麼長時間以來,紀淙哲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麼陰鬱,平時那個靦腆大男孩跟變了個人似的。

“怎麼回事?耷拉個臉?”

嚴岑搖搖頭,還是沉默。

紀淙哲問“又相親了?”

嚴岑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

嚴岑家是獨棟小院,紀淙哲回去還得路過一片紮滿籬笆的菜地,見周圍沒有其他住戶,作為兄弟的他準備開導開導這位小弟。

於是他拍拍嚴岑的肩“走,跟哥說說怎麼回事。”

倆人在路邊隨便找塊石頭坐下來。

嚴岑坐在石頭上,手裡拿了根細樹枝在地上心不在焉地劃拉。

紀淙哲是揣著那半包煙出門的,此時他摸出一根,點了火柴,正好邊聊邊抽。

“你爸媽今天給你相親了?”

嚴岑點點頭。

“又沒看上?”

嚴岑回“不是看不看得上,而是我不喜歡。”

紀淙哲納悶了“我瞧你爸媽挺會選人的,上回介紹的那個多漂亮?這回的肯定也不差,你怎麼就不喜歡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沒感覺。”

“你試都沒試過,你怎麼就知道沒感覺?”

“第一眼就沒感覺。”

紀淙哲笑了起來“你還想來個一見鐘情啊?”

嚴岑睜著大眼,一臉茫然。

“想不到你要求還挺高的。”

嚴岑問“一見鐘情就是要求高嗎?”

紀淙哲叫道“一見鐘情還要求不高啊?天底下有幾個人能一見鐘情的,果然你年紀小,想的也單純,按我說,有個漂亮妹子,你就答應了吧,說不定等結婚後你就知足了。”

見嚴岑又低頭蹙眉了,紀淙哲狐疑問他“你該不會也想跟林臻一樣,找個男的當老婆吧?”

嚴岑驀地睜大眼,緊盯著紀淙哲。

“我去,還真是啊?”

嚴岑呆呆問“不好嗎?”

紀淙哲那個恨鐵不成鋼“好什麼好,你條件又不差,想不開找男的做什麼老婆,彆人是家裡窮的沒辦法才找個男的,你乾嘛找男的,找回來打架啊?”

嚴岑驚訝“你跟林臻經常打架?”

“哦,那倒不是,他哪敢跟我打架,他在家裡聽話得跟小媳婦一樣。”

嚴岑聽後,又是一臉失落。

“聽哥勸,彆想著找男的。”

嚴岑咬了咬嘴唇,遲疑道“可林臻不是過的挺好的嗎?”

“林臻他還不是找了我這麼個帥哥,要換作其他男的,你看他過不過的下去。”

嚴岑一聽這話,眼神複雜。

紀淙哲覺得他是見著林臻跟自己過的還算和諧,所以走入歪途了,於是語重心長勸道“聽哥一句話,彆想著找男的了,男的有什麼好,抱起來硬邦邦的跟木頭一樣,你就好好聽你爸媽的話,知道不?”

紀淙哲說完,煙也抽好了,他把煙頭往旁邊一丟,對嚴岑說“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了,你彆送了回去吧。”

正要站起來時,一動不動緊盯著他臉的嚴岑,眼神極其糾結了一瞬,驀地一把抱住了他。

紀淙哲愣了愣。

“阿哲哥……”

“怎麼?”

嚴岑抱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又不說話了。

紀淙哲感到有些不自在,但沒多想,隻是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看哥沒說錯吧,男的抱起來是不是硬邦邦的?”

他說著就要推開嚴岑,突然身後響起一個冷到掉渣的聲音。

“紀淙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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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回去路上,紀淙哲覺得林臻周圍方圓十裡的莊稼都要結冰了,這種時候,他還是少說話為妙。

於是到家後,他就關上門準備上樓,結果腿剛邁開,就被林臻一把給拽了下來,力氣大的恨不得把他摔地上。

紀淙哲頓時火氣就上來了“你搞什麼?哪根筋又抽了?”

林臻渾身冷意,眼底蘊含著風暴,一路上他無數次想竭力克製,說服自己男人跟男人抱一下是件稀鬆平常的事,可是這一刻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

他幾乎是咬著牙質問道“紀淙哲,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操!”紀淙哲怒火更盛,他重重甩開林臻的手罵道“你他媽有毛病吧?”

“如果我剛剛沒去找你,你們是不是還要去做彆的!”

“什麼做彆的?你到底要說什麼?”

林臻緊緊瞪著他,氣的深吸了口氣,他沉聲道“紀淙哲,你現在是我的老婆,你跟彆的男人摟摟抱抱是什麼意思?”

紀淙哲氣得差點吐血“我是你老婆,是!我是你老婆!可我他媽又不是同性戀,跟個男的抱了一下,我就非得跟他有一腿啊?況且嚴岑他是我弟,我再怎麼也不會對他有想法吧?”

“那他就對你沒有想法嗎?”

“他有沒有想法關我屁事?而且我是個男的,我不跟男的走得近,還去跟女的走得近啊,神經病。”

“可你現在不一樣!”林臻是又急又怒,說出的話也沒經過腦子,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你已經被我睡過了!”

紀淙哲感覺一根棍子直打向腦門,整個人都懵了一瞬,而後反應過來這句話,林臻話裡話外的意思:你已經被我壓過了,你不能算個正常男人,你跟男的摟摟抱抱就是不知廉恥。

紀淙哲瞠目欲裂,充血的眼睛死死瞪著麵前的人,被羞辱到的情緒令他整個人差點沒站穩,他憤怒地牙齒都在作響,下一秒一拳頭砸了過去。

“操!你他媽什麼意思?!”

林臻挨了一拳,又偏開頭接了砸過來的拳頭,今天晚上兩個人都被火氣燒的衝昏了頭,直接在地上扭打了起來。

“你給老子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其實林臻把那句話說出口的一瞬就已經後悔了,可是事態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拉不下臉了,加上他認為紀淙哲這人到現在還沒意識到錯誤,心裡更是委屈又火大。

但他又不願跟紀淙哲動手,於是隻能邊閃避邊招架。

紀淙哲將林臻推到在泥地麵上,騎到他身上一邊打著一邊狂罵“媽的,老子心疼你,給你天天上,你他媽現在居然來惡心我,林臻你真是個不知好歹的狗東西!”

林臻招架中,臉上還是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頓時半邊臉火辣辣疼,他使勁抓住紀淙哲的雙手,喝道“紀淙哲你冷靜點!”

紀淙哲哪還冷靜得下來,還罵罵咧咧要揍死他,林臻隻得將他翻了個身壓製,扣著他的兩條胳膊,用嘴去堵住紀淙哲那張亂罵的嘴。

“你他媽……滾!”紀淙哲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接著一腳踹上他的肚子。

他倆動靜太大,隔壁鄰居隻好撬開了他們家門,衝進了屋。

隻見紀淙哲躺在地上,林臻靠在牆邊,嘴唇上還流著血。

陳虎衝上去攔住還作勢要乾架的紀淙哲,忙問“你們兩個怎麼了?大晚上的怎麼打起架來了。”

楊大爺喝斥“林臻,你是不是又惹小紀了?”

大家都看著他倆,這時候他倆反倒不說話了,兩個人都隻是瞪著彼此喘氣。

家醜不可外揚,這一點上倆人倒是達成了默契,隻是默契歸默契,這口氣誰都咽不下。

紀淙哲氣洶洶道“算了,彆過了!”

眾人都驚了,林臻臉色更是難看。

“小紀你這是胡說什麼呢?過日子吵吵架很正常,彆隨便說不過這種話呀。”

“你現在在氣頭上,先消消氣啊。”鄰居一邊忙著勸紀淙哲,一邊又勸林臻“林臻,你跟小紀有什麼事好好說。”

結果,沒曾想平時看起來冷靜穩重的人,這回居然也帶著氣說“不過就不過。”

鄰居們愁壞了,不停圍著倆人勸慰,然而今天這倆人仿佛杠上了,誰都不肯退步。

最終楊大爺也沒轍了,老臉一沉,對小兩口道“既然你們兩個好說歹說都不聽勸,那我們也不管了。”

鄰居們走後,兩個人還鬥雞似的杵著。

“我也問過你了,你同意不過了是吧!”

林臻冷著臉“是。”

“那行。”紀淙哲人動了一下,林臻眼底瞬間慌了一秒,以為他要走,他緊張地一把抓住他胳膊,皺著眉問“你去哪?”

紀淙哲冷笑一聲,挑起眉“當然是到樓上拿本子分家了。”

林臻抽了抽嘴角。

片刻後,倆人坐在一樓桌前開始分家。

紀淙哲說道“我不占你便宜,但也不想吃虧,怎麼說我也勞心勞累大半年了,總該有我一份吧?”

林臻盯著他,硬邦邦地“嗯。”了聲,他現在雖然腦子已經冷靜下來了,可暫時不知道怎麼應對,隻得先聽紀淙哲往下說。

“我不貪心,家裡的東西都一人一半,你要是沒問題,咱們就分。”

林臻撇開臉,冷聲道“隨便你。”

於是紀淙哲開始分家,他清點了家裡所有的錢,先前的二百五加上賣菌子的二十二,一共二百七十二。

他把錢甩到林臻麵前“一人一百三十六。”

林臻看都沒看一眼。

“田地要怎麼分?”

“隨便。”

“那行。”紀淙哲撇著嘴點頭道“那就後山的地歸我種,楊大爺那塊歸你,稻田一人一半,茶地一人一半。”

林臻鼻子裡輕嗤了聲。

紀淙哲筆杆子在本子上越寫越長,林臻瞅了一眼,臉都綠了。

最後分家完成,紀淙哲將本子推給他“沒異議的話,就先這樣。”

林臻拿起本子,額角狠狠抽了兩下。

灶台一人半隻,床一人半張,被子一人一條,米一人半桶,雞一人一隻,括號:公雞林臻,母雞紀淙哲。

紀淙哲還真是想的周到,能下蛋的母雞留給了他自己,最後,林臻咬牙切齒道“沒異議。”

紀淙哲睡覺前,從木櫃裡找出一條床單,床就一米五寬,一人一半,也看他們自覺了。

林臻一躺床,倆人就默契翻了個白眼地背對彼此,至於後半夜睡姿怎麼樣,那再說,起碼清醒的時候,誰都不甘落了下風。

然而同床共枕了這麼久,有些習慣已成自然。

第二天紀淙哲睜開眼,看到林臻近在咫尺的臉,手還搭在他的腰上。

近兩個月以來,這個睡姿紀淙哲都已經適應了,他閉上眼打算再眯一會。

一秒後,他猛地睜開眼,一腳踹上林臻的腿“操,小兔崽子!都分家了,還他媽占老子便宜呢!”

林臻被蹬醒,起床氣和火氣夾雜在一起,令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兩隻眼睛恨不得把紀淙哲身上瞪出十個洞。

紀淙哲罵罵咧咧穿衣服下樓。

灶台兩個灶位,原先是一隻煮飯,一隻炒菜,現在兩人各占一隻,隻是灶膛狹窄,隻能輪流著進去燒柴。

紀淙哲比林臻先行一步,霸占了。不過鬱悶的是他們以後都隻能蒸菜吃了。

林臻下樓後瞥了燒柴的人一眼,沉默不語地洗臉刷牙後,準備去地裡摘菜。

結果剛要走出屋子,就聽見紀淙哲在裡頭陰陽怪氣說“彆摘錯菜地了。”

大早上的,林臻接連被堵得順不過氣。

他去了楊大爺家的地,摘了幾根長茄,回來時,紀淙哲已經坐在桌前吃稀飯了。

就這樣,連續幾天,兩個人同在一個屋簷底下抬頭不見低頭見,卻幼稚得沒再交流過一句話。

以防在家裡碰見大眼瞪小眼,於是兩個人就跟上班打卡一樣,早出晚歸,即便地裡已經除的看不見一根草,也寧可在田阪間無聊晃悠。

明天是趕集,陳虎今天一大早就來敲小兩口門喊他們上山撿菌子。

上回菌子暢銷,這回他們都背了隻籮筐,隻不過今天撿菌子時,卻碰見了幾個同村人,看來交通便利後,村民對做生意也躍躍欲試了。

人一多,菌子就更難找,他們隻能往大山裡再搜尋進去,直到下午回家,三個人勉勉強強撿了一籮筐。

在小祠堂攤晾菌子時,紀淙哲和林臻各自擺弄著自己的菌子,陳虎見他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問“你倆還鬨著呢?”

“沒有。”

“沒。”

倆人對視了一眼,又迅速扭開。

陳虎歎氣道“你說你倆這樣子,我還哪好意思讓你們幫我賣菌子啊?”

林臻說“虎哥,你的我會幫你賣的。”

紀淙哲也說“虎哥,這是兩碼事,不耽誤幫你賣菌子。”

“唉。”陳虎搖搖頭“隨便你們兩個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了。”

第二天,倆人就把陳虎的菌子一人一半分了,今天林臻起的早,在紀淙哲還在刷牙時,他就已經背著籮筐準備出門了。

雖說倆人現在鬨著,但這還是頭一次去鎮上,林臻先行一步,紀淙哲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便陰陽怪氣擠兌了句“你怎麼去鎮上啊?彆告訴我,你還會坐奸夫的車。”

林臻腳步頓了頓,紀淙哲看見他的背脊都僵硬了。

接著他冷冷拋下一句“跟你無關。”

半小時後,紀淙哲吃完早飯,他背著籮筐來到村口。

嚴岑的拖拉機已經拉過一撥人去鎮上又回來了,碰上趕集,他一個上午可以來回拉好幾撥人。

看見紀淙哲過來,他緊張地將他拉到一邊小聲詢問“阿哲哥,你那天回去有沒有事啊?”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紀淙哲頓了下,又問他“林臻是坐你的車走的嗎?”

嚴岑點頭“嗯,他是上一撥走的。”

紀淙哲不禁佩服起林臻了,在賺錢這個事情上,這小子還真是豁達,能屈能伸。

“那個阿哲哥,我跟林臻說過了。”嚴岑猶豫道。

“說過?”紀淙哲皺眉“你和他說什麼了?”

“我說那天是我心情不好,你隻是在安慰我。”嚴岑說著垂下眼,又小聲補充了句“是我主動抱你的。”

“哦。”紀淙哲沒細想三個男人之間解釋這屁玩意做什麼,他反倒挺關心林臻的態度,於是問嚴岑“那他說什麼了?”

“他什麼也沒說,就點了個頭。”

“謔。”紀淙哲一下就笑了,這倒是挺符合那小子的風格。

嚴岑不安問“阿哲哥,有沒有事啊?”

紀淙哲拍了拍他的肩“沒事,走吧,再不去鎮上,我的菌子都要壞了。”

林臻的速度還是挺快的,等紀淙哲抵達鎮上時,看到他正收拾著籮筐離開,兩夫妻在街上來了個擦身而過。

由於是一個人撿一個人賣,加上周圍又多了幾個賣菌的,紀淙哲今天來得稍晚了點,勉強把自己的四斤菌和跟林臻平分的陳虎的三斤菌給賣了,他揣好錢,背起籮筐去街頭等嚴岑的拖拉機。

結果坐上嚴岑的拖拉機,半路上就下起了雨。

拖拉機沒蓬,紀淙哲跟高山村的村民們淋得跟落湯雞似的,紀淙哲下車後邊罵倒黴邊狂奔回家。

見紀淙哲這副樣子,林臻就自覺地坐到門外廊簷下,給他騰出位置在屋裡洗澡。

大概是昨天撿菌子,今天又淋了雨,紀淙哲人就有點不舒服了,甚至晚飯都沒吃,就上樓去床上躺著了。

林臻吃過晚飯,看了眼紀淙哲冷冰冰的灶台,又抬眸看向二樓。

糾結幾番後,他還是忍不住上了樓。

紀淙哲躺在床上,扯著一條床單蓋在身上,雙目緊閉,眉頭微蹙,看樣子還沒睡,於是林臻推了下他的肩。

“你不吃飯了?”

“不想吃。”紀淙哲翻了個身,麵朝裡邊。

林臻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把自己的,接著就下樓,片刻後又上樓。

“你有點發燒,起來喝點鹽水。”

見紀淙哲搖了搖頭。

林臻索性坐到床邊,把人托了起來,紀淙哲這才難受地睜開眼,接過了碗,把鹽水喝了。

喝完後,他又繼續躺下。

林臻把碗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又去擰了塊濕毛巾蓋在紀淙哲的額頭上後,也跟著躺下來了。

隻不過今天卻挨了過去,伸手抱住紀淙哲。

兩個人僵了好幾天,其實早就消氣了,隻是都拉不下麵子。實際上住在一個屋簷下,又同床共枕,憋著不說話都難受,現在林臻的這個舉動,算是給彼此都下了台階。

尤其是身體接觸帶來的熱度,讓繃著的兩個人心裡都酸軟了,之前那些親密無間瞬間就重新複活。

紀淙哲低哼了聲,還傲嬌了一下“喂,我們已經分家了。”

林臻埋在他的頸窩裡“嗯。”

“那你現在又在做什麼?”

“抱你。”

紀淙哲嘴角忍不住上翹“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嗎?不過就不過,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林臻收緊了抱著的手,悶聲說道“我吃醋。”

“真是什麼醋都能亂吃,我他媽天天被你弄得下不了床,你有什麼可吃的。”

林臻忍不住低笑了聲,他翻了身到上麵,捧著紀淙哲的臉細細密密地吻著唇,接著又把手慢慢地摸上了勁韌的腰。

“操,我他媽病著呢,你彆亂發春啊。”

林臻蹭了蹭他的鼻尖,啞聲道“我就親親,什麼都不做。”

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儘管礙於紀淙哲身體不適,倆人沒到床尾和的那步,但一番親昵也足夠了。

家裡的柴瓣是去年砍的,用了大半年剩下沒幾塊了,林臻打算今天同紀淙哲上趟山,砍棵鬆樹回來。

但現在天熱,隻能等到下午三四點,天氣稍微陰涼些再去。

到點後,林臻準備好鋸子,上樓去喊午睡的紀淙哲。

“起來了,我們得上山去了。”

“哦。”

紀淙哲起床下樓洗了把臉,跟著林臻進了山,在鬆林裡找了幾圈後,總算挑中根樹乾筆直的,倆人就一人抓著一頭鋸子,在樹乾上鋸了起來。

才鋸了沒幾分鐘,紀淙哲就說太熱了,歇一會,他就找了處樹蔭,靠在樹乾上眯起眼。

林臻瞥了他一眼,覺得他幾乎又要打盹了,就上去把他搖醒“你現在怎麼這麼懶了?”

紀淙哲惺忪道“天太熱了嘛。”

“彆睡了,早點乾完回家再睡吧。”

紀淙哲歎了聲氣,隻得起來活動活動下筋骨,繼續跟林臻鋸鬆樹。

鬆樹鋸斷後,倆人又一人一頭扛著往山下走,然而又沒走兩步,紀淙哲又說休息。

林臻隻得停下來陪著他靠在路邊的石頭上坐著。

“不行了不行了,要把我累死了。”紀淙哲整個人都癱躺在了大石頭上。

太陽下山了,這個時候山風微微吹拂,涼快得很。現在是七月份,他們那間屋子不通風,尤其是二樓熱得跟火爐一樣,兩個人要到大半夜才能睡的舒坦一點。

紀淙哲在大石頭上一躺,渾身涼快得就更不想下山了。

他睜開一隻眼看向旁邊的林臻“哎,要不我們就在山上搭個屋子住吧?”

“山上搭個屋子?”林臻皺了皺眉“那燒飯多不方便。”

“可咱們那個屋子,睡在裡麵跟蒸饅頭一樣,我實在受不了。”

林臻疑惑道“我怎麼感覺你最近這麼怕熱?”

“靠,夏天不怕熱才見鬼呢。”

“過段時間西瓜要熟了,陳虎怕有動物啃西瓜,他讓我們去西瓜地裡看著點,要不,我們就去西瓜地裡搭個棚住?”

紀淙哲一聽,直接讚同“那就這兩天搭了吧,大不了我們把鍋和碗帶過去,反正那邊也有河,洗碗洗澡也方便。”

“行。”

倆人正聊著,遠遠的從山路上走過來兩個男人,他倆也是乾完活,趁天黑趕緊回家。

路過小兩口的時候,還打了聲招呼。

紀淙哲盯著其中一個男人,同林臻說“我靠,你看到沒?在這個地方天天乾活的,還能長這麼大個啤酒肚,嘖!”

林臻又不瞎,自然也看到了,其中一個男人身形挺瘦,唯獨肚子大的離譜。

他看著那倆人消失在前方的彎道,轉過頭盯著紀淙哲仰躺著露出的一截腰腹,揶揄道“你要是再偷懶,恐怕以後也會跟那個人一樣長啤酒肚了,你看你現在腰上就有肉。”

紀淙哲一聽,嚇得坐了起來,他低頭捏了把自己的腰,接著抬頭問“真的?我腰上長肉了?”

林臻點點頭“最近摸著是有肉。”

紀淙哲趕緊撩起衣擺,驚恐叫起“臥槽,腹肌都不明顯了!我也沒吃什麼好東西啊,天天吃蔬菜都能長肉啊?”

林臻琢磨問“會不會是發福了?”

“發你妹的福!”紀淙哲罵道“我三十都沒到,怎麼可能中年發福,操!”

“那你得減肥了。”林臻說。

身材走形,對紀淙哲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這下他都不用歇息了,趕緊催促著林臻起來扛樹乾。

然而,到家後他又覺得自己累倒了,在河裡洗了個澡後,就直接上了樓躺著。

林臻過來問他“你怎麼又睡下了?你不餓嗎?”

紀淙哲有氣無力道“不行了,我太累了,晚飯再說吧。”

“今天家裡買了肉,你不想吃嗎?”

換作平時,紀淙哲一聽到肉,再累也得爬起來,今天他想了想,似乎沒多大興趣。

林臻見他這樣,隻得說“那我先去煮飯,等飯好了再叫你。”

“嗯。”

難得家裡買一回肉,林臻今天做了紅燒肉,等飯好後,他又上樓叫,結果紀淙哲還是不願意動彈,讓他自己先吃。

於是林臻就下樓一個人吃了飯,吃完後,拿了隻碗盛了飯,上麵鋪了幾塊紅燒肉,上樓端給紀淙哲。

“先起來吃飯,要不然晚上會餓。”

林臻都已經把飯端到床前來了,紀淙哲隻能坐起來,他接過筷子和碗,正要張嘴,可見到白米飯上油汁淋漓,肥嫩彈滑的紅燒肉時,突然臉色大變。

他猛地把碗塞回給林臻。

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直往樓下衝。

林臻嚇了一跳,趕緊放下碗追了過去,隻見紀淙哲還沒衝出門口,就彎著腰捂著胸口在樓梯邊吐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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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紀淙哲感覺自己胃都痙攣了,然而嘔了半天卻什麼都嘔不出來,可他稍一停,那股惡心反胃又湧上喉嚨,最後他整個人都渾身發抖,無力地扶著牆。

林臻這次是真被嚇住了,在他印象中紀淙哲永遠都是生龍活虎,這段時間接二連三身體素質差,尤其是今天,見他嘔得臉色發白,額頭布滿冷汗。

片刻後,趁他看起來好一點,林臻急忙上前扶著他“你怎麼樣了?”

紀淙哲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隻剩下小口小口喘氣“我操,吐得我鼻涕水都出來了,床……床上去……”

“行。”林臻把他扶上狹窄的樓梯。

紀淙哲即便躺到床上,也沒舒服半分,這樣的天氣,他熱汗冷汗交重,腦袋在枕頭上難受得動來動去。

“要不要去村醫那看看?”

紀淙哲緊擰著眉,搖了搖頭“可能是吃壞東西了,你把桶拿過來。”

林臻蹙眉問“還想吐?”

紀淙哲斂著氣微微點頭。

林臻趕緊去樓下拎了隻鉛桶上來,擺放在床邊,接著托起紀淙哲。

然後紀淙哲又是撕心裂肺地乾嘔了幾聲,林臻感覺他的肩胛骨都在顫抖,看得人一陣揪心。

紀淙哲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吐出來,不過這回嘔完後,他稍微舒坦了些。

“我躺一下。”

“好,我把飯放在這邊,你餓的話就吃。”

本來已經好多了,結果一聽這話,紀淙哲又不行了,他瞥了眼桌上的飯菜,趕緊擺著手“拿走!快拿走!”

眼見紀淙哲可能又要吐了,林臻趕緊端起碗跑下樓。

然而等他上樓坐到床邊時,紀淙哲卻又捂著嘴盯著他。

“怎麼了?”

紀淙哲強忍著惡心,嫌棄道“你身上也有紅燒肉味。”

“………”林臻伸出手聞了聞“有嗎?我怎麼沒聞到?”

“有…….你快走……”

聽到被嫌棄,林臻臉色一陣扭曲,可見他似乎隻是純粹地針對紅燒肉,心裡又不那麼計較了“那我先去樓下把柴劈了。”

林臻下樓去劈柴了,紀淙哲趁著自己現在沒那麼難受,抓緊閉上眼睛休息,希望一覺醒來後,身體恢複如初。

晚上十點左右,雖然樹乾還有大半段沒劈,但林臻準備歇下了,農村人睡得早,要是再劈下去,恐怕兩家的鄰居都不得安睡了。

他拎著桶,揣著毛巾和肥皂去了井邊,打了一桶水,直接從頭衝到腳,又塗了好幾遍肥皂,再衝乾淨,最後抬起胳膊聞了聞,覺得差不多了,才回屋。

上樓後,發現紀淙哲醒了,正懨懨地靠在床頭,林臻走過去摸了把他的額頭,全是汗。

“怎麼了,又吐了?”

“沒吐了,太熱了,我睡不著。”

林臻看了眼敞開著的窗戶,透過窗戶還能看見外頭夜空中的繁星,偶爾有幾絲涼意進來,但還是被屋內的悶熱給抑製下去了。

前幾天楊大娘自己做了幾把蒲扇,送了他們兩把,林臻看著涼席上的蒲扇,估摸著紀淙哲今天這樣子也扇不動了。

“我給你扇著睡覺。”

“嗯。”紀淙哲點頭後繼續躺下,林臻拉了燈給他扇風。

不知道扇了多久,最後林臻自個睡著了沒察覺,等他再次睜開眼,還是被紀淙哲給吵醒的。

紀淙哲癱坐在地板上,臉色蒼白地抱著桶,看見林臻醒過來,他提著一口氣說道“林臻……快,我要吃飯……”

林臻被他這副鬼模樣嚇得睜大眼睛“你餓了?”

紀淙哲虛弱地點了下頭,催促道“快去。”

“行!”林臻急忙套上衣服穿拖鞋,他還沒走下樓梯,就又聽見紀淙哲說。

“不要紅燒肉,要吃泡飯。”

紀淙哲說的泡飯,林臻知道,特地用柴火把米飯煮得微微發焦後,底下的那層鍋巴用開水一燙,接著鍋鏟攪拌,這種泡飯最香了。

現在還不到早上六點,林臻就開始燒早飯,等到飯好後,他趕緊把米飯全部盛出鍋,留著底下一層焦黃,接著倒下熱水。

昨天晚飯沒吃,又嘔了這麼多次,儘管紀淙哲餓的胃抽筋,但他還是要先刷牙洗臉了才肯吃飯。

於是他在刷牙的途中又嘔了好幾次。

林臻炒了盤四季豆和辣椒炒黃瓜,紀淙哲興許是真的餓壞了,食欲大開,四季豆清爽,辣椒炒黃瓜又開胃,他火速地吃完了一碗焦香的泡飯,覺得還不夠,又叫林臻給盛了一碗。

就這樣,林臻在邊上,傻眼地看著他吃完第三碗,還意猶未儘。

紀淙哲自己也有點忐忑了,他看著林臻“我感覺我好像還能吃。”

林臻抽了抽嘴角“彆再吃了吧,我怕你胃撐破。”

“我該不會長什麼寄生蟲了吧?”紀淙哲莫名就想到了先前嚴岑說的那個小蜈蚣的故事,而自己在春天的時候吃了不少田螺,再結合最近這些天自己的身體素質,他越想越慌。

林臻安慰他“你彆胡思亂想了,你要是長寄生蟲了,那我肯定也跑不了,我們每天吃的都一樣。”

紀淙哲聽完,暫且又放鬆下來“這倒也是。”

林臻看他臉色好轉了些,問“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吃飽了飯,大清早的天不熱,空氣也好。紀淙哲感覺人精神不少,估計是昨天上了趟山,累著了而已。

“應該好多了。”

林臻說“那待會我們去西瓜地搭棚吧。”

楊大爺的地背靠著大山,山上樹木繁茂,附近有溪水,底下就他家一塊地,旁邊沒了來往勞作的村民,算是環境清幽,尤其是夏天,有了樹蔭遮擋,避暑極佳。

他們地裡的玉米杆子已經長得一人高了,玉米還沒成熟,但是數量相當可觀,細長的嫩苞夾雜在粗糲的葉片間,冒著青白色的須。

西瓜地和番薯地挨得近,兩種作物的藤在地裡麵肆意瘋長。

小兩口撥開西瓜藤,看到西瓜足有腦袋大了,顏色翠綠,紋路清晰,陳虎說再過個十天半個月差不多可以吃了。

他們準備把棚搭在靠山位置,因為這地塊的另一邊是田坎,田坎下是個小坡,坡下麵就是潺潺的小溪流了。

種了西瓜的其他村民在西瓜即將成熟時,也會在田坎邊搭個棚,不過大多數隻是隨意搭一張窄小的床鋪。

林臻小兩口想著在這邊不僅要看西瓜,最好夏天還能避個一兩月的暑,就打算把棚搭得寬敞些。

他們才到西瓜地沒一會兒,陳虎也來了,他聽說小兩口要搭棚住,就帶著工具過來幫忙。

條件有限,他們隻能砍幾根竹子,幾根竹子插進泥地裡,上麵再橫搭幾根,就跟林臻搭雞窩的方法差不多,最後用棕櫚葉封個頂就算完事了。

於是,一共搭了兩間棚,兩間棚緊挨著,一間供他們擺張床,一間方便堆點東西,隻是都沒有門和牆,就是兩隻簡陋的竹亭子。

至於床就更簡單了,陳虎說待會直接在小祠堂找了幾塊硬板子,再去小溪流那抱幾塊石頭,往棚子裡一搭就完事了。

隻是現在臨近晌午,外頭太陽猛,棚子還是個半成品,幾個人還是得先回家,等到下午三四點,暑氣沒那麼燥的時候再過來繼續弄。

紀淙哲沒胃口,林臻午飯就隨便做了點,隻是他把昨天剩下的紅燒肉給單獨熱了,不吃浪費,當著紀淙哲麵吃,估計他又得吐。

於是沒辦法,他隻能等著紀淙哲把泡飯吃完後,才坐下來慢慢吃飯,吃完飯後,還得刷一遍牙。

這段時間他們都會午睡一會,可二樓跟蒸籠一樣,即便是拿著扇子都無濟於事。

紀淙哲現在一熱脾氣就容易燥,一燥就更加上火難受。

林臻索性就把竹席給抱到一樓,鋪在地麵上,紀淙哲這才睡了個舒服的午覺。

結果他午睡醒來後,又是吐。

“我覺得我可能是中暑了。”紀淙哲說。

林臻覺得也有可能“好像夏天天氣悶熱,是容易導致疲乏感以及惡心嘔吐。”

“我們抓緊把棚子搭好吧,這個破屋子我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於是趁傍晚太陽下山,小兩口跟陳虎繼續去西瓜地,這趟還搬了幾塊木板。

林臻去小溪邊找了幾塊平整的石頭墊在木板下,就成了一張簡易的木板床,他坐上去試了試,還挺結實。

三個人弄了接近一天,最後效果看著都挺滿意。

林臻擔心中途下雨,棚子底下泥濘,又把剩餘的竹子都鋸成了兩瓣,給整整齊齊碼到了地麵上,這一弄,棚子裡看起來就清爽平整了。

“林臻,你家裡有蚊帳沒?”

林臻說沒。

陳虎說他家裡有塊去年換下來的舊蚊帳,到時候他們要是睡到這邊來,就去他家裡取。

陳虎先走了,紀淙哲和林臻就把鋸下來的殘料收拾堆放到棚子裡,後麵可以當柴燒。

“哪天抽空再做張小桌子就行了,順便把煤爐拿到這邊來,隻是我們白天還是要回家,家裡的兩

隻雞得喂,後山那塊地的菜也得摘了,看看能醃點什麼,要不然都得老在地裡麵了……”

紀淙哲躺在棚子裡的木板床上,看林臻一邊收拾鋸下來的竹段一邊又碎碎念著。

“你現在還有不舒服嗎?”林臻弄完後又問他。

“現在還好,就是肚子餓了。”

“那我們回去吧。”

然而,白天一天在西瓜地裡都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回到家裡,關了一天的門打開,裡邊熱流撲麵而來時,紀淙哲又頭暈犯惡心了。

他隻得靠在廊簷下的板凳稍坐,讓屋子裡先通風。

“不行,我今天就想睡西瓜地去。”

“今天來不及了,馬上就要天黑了,而且東西還沒弄過去,蚊帳也沒搭。”林臻看他整個人又焉了,思忖了片刻“這樣吧,明天過去吧,你要是覺得屋子裡悶,就去後山摘點菜。”

“行。”紀淙哲覺得自己現在急需開闊疏朗的視野,於是便拎著籃子去了後山,果然,傍晚涼風習來,聞著蔬菜的氣味,胸口那團悶燥也消了下去。

他們的這塊菜地長得很好,四季豆豇豆掛在枝頭結實累累,青白色的葫蘆也是個頭十足,這些菜小兩口每天根本都摘不過來,喊了隔壁兩家,結果隔壁兩家自個的菜也是吃不光。

紀淙哲拿起剪刀,剪了兩隻葫蘆,一大把豇豆和四季豆,把籃子裝的滿滿當當。

在兩個人都閒的情況下,是紀淙哲燒菜,林臻燒灶的,尤其是天氣稍微有些炎熱後,紀淙哲就更不願意往灶台後鑽了。

隻是今天他不行了,原本是香噴噴的菜籽油,他一倒入鍋裡,隨著油煙味剛彌漫起一絲,他就慌張地丟下鍋鏟衝出門外。

“你又難受了?”林臻一邊喊著,一邊趕緊將灶膛內剛燃起的柴火給滅了。

紀淙哲連連乾嘔,嘔得兩條腿都在抖,嘔完後他擦了擦嘴巴對林臻說“今天晚飯你自己弄吧,也彆叫我吃了,我去躺一會兒。”

林臻擔憂道“明天我們去鎮上的醫院看看吧?”

紀淙哲斂著眉點頭答應了。

他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直到迷迷糊糊聽見樓下林臻跟楊大娘王小燕似乎在說話,接著沒一會兒,林臻上樓叫醒他。

“怎麼了?”

林臻拉亮燈,湊近他輕聲道“楊大娘和王小燕聽說你病了,要上樓來看看你。”

紀淙哲現在光著上身,就穿了條內褲,他難為情道“這有什麼好看的,讓她們回去吧,跟她們說我過兩天就好了。”

林臻下樓回話,可沒拗得過她們,紀淙哲隻好把汗衫套上,又拿床單遮住下身。

楊大娘和王小燕很快上樓了,紀淙哲不好意思朝她們笑了笑“我沒事,就可能是中暑了。”

“我看看。”楊大娘坐到床邊,細細地觀察他的臉色,又問“小紀,你跟我說說,是怎麼個不舒服法?”

林臻說“他最近老是吐,胃口也不好,應該是中暑了。”

楊大娘又問“小紀你怎麼個吐法呢?是聞到油腥味就吐嗎?是不是早上起床了也想吐?”

紀淙哲見說中他的症狀了,直點頭“對對,就你說的這樣。”

王小燕問“這幾天是沒胃口吃不下飯嗎?”

紀淙哲想了想“我說不上來,總之就是到飯點聞到飯菜味就惡心,但是有時候又餓的半死,一吃又停不下來。”

楊大娘和王小燕意味不明地對視了一眼,接著眼底都了然似的。

楊大娘“那應該就是了。”

王小燕附和“我那會的反應就跟小紀一樣。”

紀淙哲聽著她倆的話,心裡莫名其妙地就發毛,他隱隱約約感覺有絲不對勁。

林臻皺著眉問她倆“他不是中暑嗎?”

王小燕笑道“中什麼暑呀,小紀八成是有了。”

楊大娘更是笑的紅光滿臉,看著紀淙哲的眼神都慈祥了幾分。

紀淙哲和林臻都怔了怔。

“有,有什麼了?”紀淙哲皺眉問。

楊大娘“有孩子了呀。”

“???”

“???”

紀淙哲和林臻懵圈似的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對這句話沒反應過來,應該說是,沒理解過來。

林臻不太相信自己耳朵,他指著紀淙哲問楊大娘“有孩子?你說誰?他嗎?”

楊大娘埋怨道“你這話說的,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不知道啊?雖然說男人不太容易受孕,但小紀跟你兩個身體都好,而且你們兩個都結婚大半年了,運氣到了懷上也很正常。”

“怎麼可能啊,楊大娘,你彆開玩笑了,我是個男的,男的啊,我一個男的怎麼能懷孕?”紀淙哲哭笑不得。

結果楊大娘的下一句令他瞬間笑容儘失。

“你從你家裡過來的時候是不是喝湯了?”

林臻看向紀淙哲,隻見他臉上的血色正以極快的速度褪下,他的反應很顯然印證著楊大娘的話,再結合他倆來到的這個詭異世界,那麼……再詭誕的事情出現,也不是全無可能了,想到這,林臻瞳孔微微收縮。

紀淙哲的腦袋空白了很長時間,很長的時間裡,他似乎能聽見自己胸腔內劇烈的跳動聲,甚至血液流淌過血管。

楊大娘的這句話,如同一記驚雷,劈得他整個人搖搖欲墜,他想扯動嘴角,說一句開什麼玩笑。

然而腦子裡過濾了許多遍,到嘴上卻一個字都蹦不出去。

因為直覺告訴他,楊大娘她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正兒八經,他來到高山村前喝的那碗湯也是不爭事實,以及……紀淙哲猛然想起那天在山路上碰到的男人。

一瞬間,五黃六月的天氣裡,他整個人如墜冰窖。

不光是紀淙哲,林臻也是。隻不過林臻除了被震驚外,更多的是心悸,他猛地轉過頭緊緊注視紀淙哲。

也許在這個時代這個地方,男人之間結婚生孩子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可紀淙哲他不同,他從頭到腳以至於內心都是個純粹的男人,懷孕這事彆說是他,連林臻自己一時半會恐怕都無法接受。

林臻越想越懼怕,他懼怕的不是紀淙哲懷孕,而是懼怕紀淙哲因為懷孕導致精神崩潰。

楊大娘和王小燕見小兩口臉色都不太好,一時之間也不明所以,琢磨後她倆認為可能是現在家裡條件差,突然冒出個孩子,小兩口為以後發愁。

便細聲安慰了倆人幾句。

楊大娘和王小燕下樓後,紀淙哲還僵滯坐在床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林臻更是杵在床邊,連呼吸都幾不可聞。

過了很久,林臻小心試探問道“呃……要不,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

紀淙哲被拉回神智,他之前還覺得自己是該上醫院看看,可現在,他卻忽然退縮了,儘管心裡半信半疑,可連續幾天跟王小燕前陣子一摸一樣的乾嘔,令他整個人陷入了無比不安和焦躁中。

他跟隻鴕鳥似的想把頭埋起來,不願麵對“我不去,也許過幾天就好了。”

他躺下翻身背對林臻,扯著床單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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