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兩個人都失眠了。
林臻透著月色,望著紀淙哲寬闊的後背,心情十分複雜。想到這個跟自己極其親密的男人,身體裡有了一個流淌著屬於他倆血液的細胞,他心裡就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發芽,他無法形容,這是一種前所未有,全新的體驗。
紀淙哲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了,林臻也不敢開口打擾,直到過了一會兒,旁邊有了些動靜。
林臻一個激靈,急忙開燈“你是不是想吐了。”
燈光下,紀淙哲緊抿著嘴,他搖了搖頭。可林臻瞧他分明是想吐又竭力忍受的樣子,心裡瞬間難受“你彆忍著,桶給你放在床邊了。”
紀淙哲忍了好一會,最後實在忍不住,趴在床邊乾嘔,林臻隻得不停給他拍著後背。
嘔完後,紀淙哲推開他的手,煩躁地叫他走開,然後緊蹙著眉閉上眼睛。
接下來的幾天裡,是他倆之間氣氛最壓抑的幾天。
紀淙哲除了日常的身體不適外,還多了一樣:不愛說話了。
甚至連林臻都不搭理。
眼看著紀淙哲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晚上,林臻忍不住勸道“你彆這樣行嗎?跟我去醫院看看吧,要是沒有最好,你也不用一天天瞎擔心了。要是有……”
林臻頓了下,紀淙哲躺在床上慢慢地轉過頭,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林臻攥了攥拳頭,聲音緊了下“要是有……起碼我們知道了,也能想想對策,你也不用這樣提心吊膽了。”
紀淙哲同意了。
他倆趁著趕集那天出發去鎮上。
今天嚴岑的拖拉機沒載滿人,不用站一小時去鎮上,嚴岑看見紀淙哲和林臻走來,他打了個招呼,而紀淙哲反常地隻是輕微扯了下嘴。接著行屍走肉地爬上拖拉機,坐在邊上的鐵皮塌上。
林臻雖還有些介懷嚴岑跟紀淙哲的那個擁抱,但既然嚴岑都主動找他解釋了,而紀淙哲現在又是這個情況,他心裡也就沒那麼計較了。
他把路費給嚴岑,又說了句“他生病了。”
嚴岑擔憂地看了看紀淙哲,見他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接著林臻坐在了旁邊。
他欲言又止後歎了聲氣,去駕駛位開拖拉機。
林臻悄悄地從口袋裡摸出樣東西,塞到紀淙哲手裡。
“這什麼?”紀淙哲垂下眼,隻見是一塊白手絹,他問“做什麼?”
林臻看了圈車上人,壓低聲音道“王小燕聽說我們今天去鎮上,她讓我把手絹給你,你萬一吐的話……”
林臻話還沒說完,紀淙哲就瞪著眼把手絹砸還給他,他現在真的聽不得一個吐字了,吐字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一個大男人肚子裡有另一個男人的孩子了!
他這幾天稍一想到這個事就能崩潰。
然而,不管他怎麼不願麵對,該吐還是吐。
拖拉機稍一顛簸,柴油氣味就飄到後邊,紀淙哲完全控製不住身體反應,捂著嘴一陣難受,林臻趕緊拿手絹幫他擦嘴。
對麵的大姐歪著頭看了一小會後,笑著問“林臻,你老婆懷孕了吧?”
紀淙哲幾乎失去希望了,現在車上隨便一個人都能看出來他懷孕。
林臻顧忌紀淙哲,隻得朝大姐訕訕地笑了笑。
鎮上就一家衛生院,麵積不算大,但有門診,住院部也有十來間病房,中間庭院裡種了幾棵梧桐樹,後麵還有家屬樓。
林臻陪紀淙哲在衛生院的走廊上坐好一會了,倆人都忐忑不安等著化驗結果。
等待的這個過程中,紀淙哲抑製下無數次想落荒而逃的心情,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既不反胃也不惡心了,又幻想,檢查報告出來隻是中暑或腸胃病。
他一邊煎熬一邊又幻想後短暫的輕鬆。
可真當醫生喊到他名字的時候,他卻連挪動腳步的勇氣都沒有了。
“紀淙哲,檢查報告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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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紀淙哲,孕05周了。”
若說先前隻是惴惴不安的猜測,那麼此刻絕對是下了死亡判決。
儘管在之前幾天裡,紀淙哲和林臻兩個人或多或少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見看見有科學依據的報告單時,還是久久不能消化。
紀淙哲緩了半天才喘上一口氣,他感到手腳冰涼,幾乎是下意識對醫生說“我不想要。”
林臻對於紀淙哲的反應意料之中,可他還是忍不住心臟抽了下,他斂起呼吸情緒複雜地看著紀淙哲。
大概是在這個時代紀淙哲的行為過於荒唐,醫生嚴厲斥責“男人受孕本來就很艱難,有多少對夫夫結婚許多年甚至到老都不見得能懷上,我剛還想說你們是我見過結婚時間最短懷上最快的,你這個小年輕真的是。”
紀淙哲幾乎是慘白了一張臉哀求了“醫生,我真不想……”
林臻在一旁揪心地看著,可這個時代是這個時代,他跟紀淙哲畢竟不是在這土生土長的,他倆是正常現代人的思維,對於紀淙哲決定這件荒謬的事情,他甚至覺得自己都沒有發言權。
可是,紀淙哲懷孕,在他心頭縈繞不去的奇異情愫又令他不忍,最終,他腦子裡亂成一團。
醫生嚴肅道“好好把小孩生下來,男人懷孕難,不要更難,胎位在腹腔,彆說我們鎮上這種小醫院做不了,你哪怕去大醫院都不見得能做,快回家去,安安心心養胎。”
從衛生所出來是上午十點半,烈日烤得梧桐樹葉都蔫蔫的,知了聲不絕於耳。
可即便是這樣的天氣,紀淙哲走在街上還是冷汗津津。
林臻緊張地跟在他旁邊,眼下他隻擔心紀淙哲,剛從醫生口中聽到最終結果時,他反倒鬆了口氣。
他現在的心情簡直無法形容,大概是這輩子最複雜的一次了,忐忑,緊張,不安,害怕,可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但對比起林臻這番百味雜陳,紀淙哲卻隻有生無可戀。
他甚至都漫無目的行走在大街上。
臨近晌午,林臻擔心回到家太遲,紀淙哲會肚子餓,就拉住他胳膊問“要不我們在街上吃餛飩吧?你不是挺喜歡吃那家餛飩嗎?”
紀淙哲眼睫微微顫了顫,雙目失焦般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又繼續朝前走。
嚴岑得知他們去的是醫院,就跟林臻說,中午的時候在街頭等他們。
可現在紀淙哲卻越走越偏離,鎮子就這麼點地方,往前走就是農田,小路和大山,雖說這條路也能通往高山村,他倆之前賣茶葉走過幾次,但今時不同往日,紀淙哲的身體哪裡扛得住三個小時的路程。
林臻心裡咯噔了下,急忙拽住他“嚴岑還在街頭等我們呢。”
可紀淙哲像是下了狠心,非要繼續前行。
夏天大中午的太陽是最毒的,沒一會兒,兩個人身上的汗衫都濕了個透,眼見紀淙哲愈發蒼白的臉,林臻終於忍不住抱著他的腰將他拉拽住。
他輕聲勸說“紀淙哲,跟我回去好嗎?”
紀淙哲眼神空洞,疲憊道“我這不是正在回去嗎?”
“彆走了,會中暑的。”
可紀淙哲置若罔聞般,掰開林臻的手指頭,執拗地朝前走,林臻最終忍不住雙臂用力圈縛住他的身體,大聲說道“紀淙哲,你彆這樣行嗎?”
“放開!”紀淙哲狠狠甩了幾下沒甩開,整個人陷入了極大的狂躁中,他朝林臻大吼“我讓你放手!”
“紀淙哲。”林臻幾乎是半焦急半哀求地收緊手臂“我求你了,你彆這樣子,跟我回去吧。”
“我要走回去。”
“你怎麼走,你現在不能走那麼遠的路!”
紀淙哲仿佛被林臻吼醒,痛苦絕望中夾雜著自暴自棄的頹廢一瞬間全湧上了眼睛,看得林臻心驚膽顫。
“為什麼?我為什麼走不了那麼遠的路?”紀淙哲臉上露著泣血般的苦笑,林臻的這句話無疑又清晰地提醒著他現在的身體狀況。
“彆這樣,你彆這樣……”
“我怎麼樣了?你乾嘛用這眼神看我?我現在這樣你是不是滿意了?你之前不是說我被你壓過了,所以我不算個正常男人了?”
一連串的質問後,紀淙哲壓製了好幾天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他整個人癱坐在路上,衝林臻聲嘶力竭吼著。
“你他媽告訴我,我現在應該怎樣!”
他一把抓著林臻的衣服領口,泛白的手指關節顯示著他的無奈與崩潰“你現在滿意了吧!我他媽現在成了不男不女的人!”
他的話出口,聲音就哽咽了,男人的尊嚴在這一刻徹底坍塌。
“紀淙哲!我從來沒這樣想過!那天我隻是太生氣了才口無遮攔的!”林臻心裡絞痛,可他卻感覺自己說出的話都是蒼白無力,他隻能緊緊抱住情緒崩潰的紀淙哲。
紀淙哲他太恨了,恨這個令他變成不正常男人的,未成形的血肉。也恨林臻,但他更恨自己,他恨得直抽自己耳光,又重又凶狠。
林臻死死抓住他的手,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漸漸浮起觸目驚心的印子,他紅著眼哀求“你彆打,你要打就打我。”
紀淙哲呆滯地慢慢轉過頭盯著林臻,眼底驟然呈現恨意,他泄憤似的將林臻按倒在粗糲的泥路上,揮起了拳頭,邊打邊撕心裂肺地大吼。
“我恨你!我恨你!”
比起臉上的疼痛,林臻心裡的痛苦更甚,可如果紀淙哲這樣能好受一點,他也甘願了。
紀淙哲打了一會兒,像是清醒過來,他看見林臻躺在地上,臉頰鼓腫起一塊,嘴角也滲出血。
忽然他心裡鈍痛難忍,眼眶內瞬間彌漫淚水。
他既心疼又折磨,撲倒在林臻身上,抱著他的腦袋,終於眼淚決堤“林臻……”
“我在我在。”
“林臻……”紀淙哲絕望地大聲哭著,又自嘲“我現在這樣子能怪誰呢?隻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貪圖一時歡快,我活該!”
林臻緊摟著,捧著他的腦袋將他往身上靠,嘴裡不停安慰,說是安慰,其實他更是在懺悔和譴責自己“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都怪我,是我死皮賴臉勾引你的,你沒有錯!”
他不停地手掌輕撫著紀淙哲的頭發,帶著濃濃的鼻音“你彆怕你彆怕,我……我會在的。”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紀淙哲撕心裂肺哭著,炎炎烈日下,他靠在林臻的肩上泣不成聲,把對現實的殘酷和未來的迷茫,還有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通通都哭了出來。
過了很久,紀淙哲的情緒慢慢地平緩了,隻是他還靠在林臻身上虛虛地啜泣著,林臻低頭,看見他充血的眼睛,忍不住低聲歎氣,給他擦拭睫毛上殘留的水痕。
“回去嗎?”
紀淙哲沒說話,但人已經站了起來,林臻握住他微涼的手。
嚴岑等了大半天才看見林臻牽著紀淙哲走過來,他剛要開口,卻瞧見林臻微腫的臉頰和麵色灰敗的紀淙哲。
林臻從口袋裡摸出一塊錢遞給嚴岑,接著把紀淙哲扶上拖拉機。
紀淙哲一場大哭後,人更加虛弱了。他閉著眼靠在拖拉機上,強烈的太陽光曬得他一張臉都發燙。
林臻繞到前邊駕駛位問嚴岑,又怕紀淙哲聽見,所以隻能壓低聲音“有傘或者其他可以擋太陽的東西嗎?”
嚴岑看了眼後邊的紀淙哲,蹙眉問“阿哲哥生什麼病了?”
林臻咬了下嘴唇,遲疑幾秒後低聲道“有……有孩子了。”
嚴岑倏然睜大眼睛,整個人都滯住了。
好一會兒,他才慌亂地在拖拉機駕駛位的匣子裡翻,找出件自己的外套交給林臻。
“這個行嗎?”
林臻點頭“也行,那你開車注意安全。”
嚴岑連連點頭,說話都不利索了“好,好好……呃,那……阿阿哲哥,沒事,那我開車了。”
林臻上車後,把外套撐到紀淙哲頭上,幫他遮擋陽光,紀淙哲應該是累壞了,一個小時的車程都沒睜眼過。
到了高山村,林臻叫醒他,他就麻木地跟著下了拖拉機,又麻木地跟著回到家。
今天他們在鎮上待的時間太久了,到家已經下午三點多。鄰居們這個點剛好午睡起來正要出門乾活去,看見林臻小兩口回來了,急忙圍上來。
楊大娘關切問“林臻,帶小紀檢查了沒,是不是有了呀?”
紀淙哲眼珠子動了下,接著一個人沉默地進了屋子。
這件事對於旁邊的鄰居們而言,是件大喜事。可對於小兩口……紀淙哲不開心明擺著了,至於林臻,他一門心思都在記掛紀淙哲了。
於是他隻能淡淡地敷衍了句“嗯,有了。”
鄰居們高興地連聲道賀,陳虎見他臉上的傷關切問“你的臉怎麼回事?”
“不小心摔的。”
楊大娘抱怨“你都當爸爸的人了,做事情這麼不小心啊,以後可得注意了。”
王小燕問“我怎麼覺得小紀不太對勁的樣子?”
林臻不方便對外人說他倆之間的事,隻能應付道“他有點累。”
鄰居們又七嘴八舌教導林臻“他現在沒胃口,你就給他多做點愛吃的,清淡點的。”
“你們小兩口也彆太擔心了,孩子有了就有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過,東西還是要提前一點點準備起來了,小孩的衣服,被子……”
被鄰居們纏著說了小半天後,林臻總算能進屋了,他見一樓沒人,又上了二樓,紀淙哲果然躺著,隻是屋子裡這麼悶熱,他就那樣連扇子都沒用。
林臻走過去坐到旁邊幫他扇風,輕聲問道“你一天沒吃飯了,我弄點東西給你吃吧?”
紀淙哲閉著眼回“沒胃口。”
林臻發愁,可他卻不知道怎麼應對懷孕人的胃口,隻能坐在旁邊扇風,直到紀淙哲睡熟。
晚飯時,他跑去找王小燕和楊大娘求教,接著回到屋子裡開始找麵粉擀麵條。
紀淙哲白天情緒過激,大哭大叫後倒不覺得餓,現在醒來了,整個人餓的直乾嘔。
林臻聽到動靜衝上樓,又給他遞毛巾又倒水“你等我一會兒,馬上就能吃飯了。”
紀淙哲吐完後靠在枕頭有氣無力地點了下頭。
少頃後,林臻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過來了,麵條上還窩著一隻煎得金黃邊緣微焦的荷包蛋。
“楊大娘給了點南瓜葉,很嫩的,還放了點酸豇豆。”林臻說著把筷子遞給他,又在他的腿上鋪了塊毛巾。
紀淙哲餓壞了,抓起筷子狼吞虎咽。
見他能吃下東西了,林臻大鬆了口氣。
紀淙哲夾起一粒酸豇豆,胃口更好了,林臻見他愛吃,便說“這是王小燕醃的,你喜歡吃的話,我明天也醃點。”
聽到這話,紀淙哲心裡又有些苦澀,他哪能不知道,這酸豇豆是王小燕前陣子胃口不好醃的,今天居然輪到他自己了。
於是,大男人的自尊又被割裂了一次,紀淙哲忍不住酸了鼻子,一邊吃麵條一邊默不作聲地掉眼淚。
看見眼淚珠子啪嗒啪嗒掉下來,林臻又慌了,他趕緊拿毛巾擦“你……你彆哭,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紀淙哲難受歸難受,可還是一口氣把麵條吃了個精光。
吃完後,他把碗交給林臻,悶著聲音道“我要睡了。”
紀淙哲現在的反應,讓林臻十分不安。在雙彩鎮大哭大鬨回來後,他雖然還是不愛說話,可餓了還是願意吃東西,困了也照常睡覺。
隻是整個人平靜地過分,越是這樣平靜,林臻就越是心悸。所以他這兩天連地裡的活都落下了,基本上二十四小時圍著紀淙哲轉。
前幾天紀淙哲還熱得直嚷著要去西瓜地裡睡,這幾天哪怕他在二樓睡得頭發都被汗浸濕也不吭聲了。
晚上的時候,林臻邊給他扇著風邊說“明天我們就去西瓜地裡睡吧?”
紀淙哲不回他話,他就自言自語“明天讓虎哥幫我們把東西拿過去,我們一大早就過去好嗎?早上那邊的天氣應該很涼快,你過去了還能再補個覺。”
最終,林臻沉重地歎了聲氣,伸手輕輕擁住。
作者有話說:
咳……咳咳……紅著老臉,那個親愛的讀者寶貝們,動動小手幫我舊文【直男大佬好像誤會了什麼】點個收藏唄,差六十個就能v啦啊啊啊!讓紀哥的發小也嘗嘗上夾子的滋味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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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二天一早,林臻就準備收拾些東西搬去西瓜地裡,他起床的時候紀淙哲還在睡。
床單滑落一截,露出平坦的腹部,林臻的目光卻遲遲無法移動,上輩子到這輩子他從未對結婚生子產生過任何遐想,而現在…….
床上沉睡的這個人,身材頎長,四肢結實勻稱,他從頭到腳都是一個貨真價實且外形極為出色的男人,可就是這個男人,他的肚子裡孕育著生命。
林臻這幾天醒過來,有時候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像個荒誕不經的夢。
可再一想到,是紀淙哲他懷了自己的孩子,他身體裡就會泛起怪異的連鎖反應,他從聽覺,視覺再一絲一絲滲進心臟,令他整個人都被一種溫情給籠罩,連帶眼神都情不自禁柔軟。
他往上扯了扯床單,遮住紀淙哲的肚子,接著下了樓。
打開門,發現門檻邊擺著一小籃子雞蛋,林臻看了看四周,見陳虎在門口刷牙就問“虎哥,這籃雞蛋是你放的嗎?”
陳虎吐了口白沫說道“是嚴岑放的,他看你們還沒起床就先走了。”
林臻拎著雞蛋,沉思了。
陳虎刷完牙就回家抱著一團顏色有點發黃的布料過來“聽說你們要去西瓜地的棚裡睡,小燕就把這條舊蚊帳給洗了下,彆嫌棄啊,將就著用。”
林臻接過蚊帳“虎哥你這是哪裡的話,我感謝都來不及。”
“你們要帶什麼過去?”
林臻“也沒什麼彆的東西要帶,就帶一床竹席,煤爐和鍋碗,其他的也暫時想不到,就是那邊還缺一張桌子。”
“桌子好辦,小祠堂裡的木板拿一塊去,現在就可以做張小矮桌,板凳你就帶兩隻過去。”陳虎說著,就去找了釘子榔頭和鋸子,又在小祠堂裡翻了塊廢棄的木板,他把木板往凳子上一放,踩著腳就開始鋸了起來。
現在七月,今天的天氣更是前所未有的燥熱,不過才六點多鐘,人站在屋外麵就微微冒汗了,看來今天得一天都在西瓜地裡不回來了。
於是林臻就準備去摘點蔬菜帶去那邊,他拎著籃子帶了把剪刀,先在自家後山的菜地剪了兩隻葫蘆,摘了許多豇豆和四季豆。
陳虎他家今年還種了番茄,林臻就又摘了四五隻拳頭大小的紅番茄。
回到家,他留了一把豇豆,把剩餘的全都洗了,塞進事先洗淨乾燥的小酒壇內,接著他又放了幾瓣蒜和辣椒,撒入適量的鹽後,又把熱水瓶裡的開水倒在碗裡,待會涼卻後就直接灌進酒壇內密封,過個幾天就能吃了。
弄完豇豆後,他又去喂了雞,把揀下來有蟲眼老了的豇豆四季豆全丟了進去,兩隻雞長得挺壯實,母雞羽翼豐滿,估摸著過兩個月也該下蛋了。
陳虎見他還要帶著鋤頭之類的農具過去,便問“林臻,你要在那長住不回來了啊?”
“這邊就兩隻雞要喂,後山那片菜地的蔬菜都熟了,也沒其他要弄的,現在天氣越來越熱了,他……”
林臻說到他的時候,眼睛朝廊簷上看了眼“他應該受不了這邊的溫度。”
陳虎哈哈打趣道“還是我們皮糙肉厚啊,你們小兩口都是細皮嫩肉。雞你放心,我們幫著喂,反正每天的蔬菜吃都吃不完,丟點給雞吃也夠了。”
楊大爺老兩口起來了,走到廊簷下刷牙,楊大爺邊刷邊笑道“你們兩個可夠勤快的,一大早就在鋸木頭,要做什麼呢陳虎?”
陳虎“這不林臻他們要住西瓜地的棚子裡去嘛,給他們釘張矮桌。”
陳虎手腳麻利,轉眼已經鋸好了,正拿著釘子敲榔頭。
楊大娘刷好牙小聲湊到旁邊問林臻“小紀怎麼樣了,人舒服點沒?”
“還是老樣子,睡覺前和起床時都會吐。”
“那趕緊去西瓜地,那邊涼快,這邊悶熱,他現在懷孕初期肯定難受。”
林臻點點頭,儘管他聽到懷孕兩字還是會有點僵硬。
楊大娘又壓低了聲音問“小紀他是不是不大開心啊?”
林臻不知道能說什麼,隻能不自然地“嗯。”了聲。
楊大娘雙手攥著,表情了然似的,她開解林臻“你讓他放寬心,你看人家陳虎兩口子不照樣在過,以前我們養小孩那會才叫難,那小孩不是照樣養大了。”
林臻垂著眼一邊聽著,一邊點頭。
“不過你們該準備的要準備起來了。”
林臻這才抬起眸認真問“楊大娘,大概要準備什麼東西?”
“那可得不少呢。”楊大娘忽然想到什麼,問林臻“醫生有說大概什麼時候生?”
這還真把林臻給問住了,他擰著眉沉吟片刻“醫生說五周了……”
楊大娘口中念念有詞開始算日子“現在7月7,那差不多明年三月份生,那時天還冷呢,你得備好小孩衣服,襪子帽子,小棉被,還有尿布也得縫個十幾條,哎喲,其他的我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反正時間還早呢,你們慢慢準備。”
“嗯,好……”林臻麵色凝重地一句話一句話記在腦子裡。
楊大娘又說“他要是脾氣差,你就多讓著點,他現在人也不好受,你就彆惹他生氣。”
“我知道。”
正說著,林臻耳尖地聽見自家樓上的動靜,他現在對於紀淙哲的聲音變得特彆敏銳。
楊大娘拍拍他的胳膊“快點上去。”
林臻上了樓,紀淙哲剛好吐完正在穿褲子。
“早飯燒好了,你快去吃。”
紀淙哲點點頭,無精打采地走下樓,今天的早飯還是泡飯和時蔬,隻不過林臻還準備了一小碗的酸豇豆。
在紀淙哲吃飯的間隙,林臻收拾了幾隻碗和筷子,將它們裝進鉛桶裡,接著又把牙刷茶杯毛巾裝了進去。
而另一隻桶裡則放了今早摘的蔬菜。
陳虎把矮桌裝好了,他找來兩隻大籮筐,先讓林臻把煤爐煤餅以及兩隻板凳裝進一隻籮筐裡,另一隻籮筐裡塞了兩隻小鍋和嚴岑給的雞蛋,其中一隻鍋還是楊大爺家暫時不用的,又把鍋鏟擠進空隙。
林臻去樓下翻了幾件換洗衣物和舊蚊帳也塞進了籮筐。
陳虎拿根扁擔挑起兩隻籮筐,而林臻也找了根扁擔,把兩隻鉛桶給掛了上去。前腳剛要走,後腳又想起被子枕頭竹席,於是林臻隻能又放下扁擔上樓去取。
結果楊大娘看著他手裡的床單,搖頭歎氣道“你們這些小孩就是沒經驗,西瓜地那邊靠著大山,晚上可能還有點涼,床單哪行,快去抱床被子,要不然你們兩個晚上都得感冒。”
林臻聽後,又跑上樓。
這樣一來,就得再拿根扁擔,把枕頭被子和竹席用繩子給綁在兩頭。
可是他跟陳虎卻挑不了這麼多東西了,何況還有鋤頭和臉盆。
楊大爺就說他來挑被子,讓紀淙哲拿鋤頭和臉盆,然而他剛要蹲下時,卻橫過一隻手臂。
大夥齊刷刷地看著紀淙哲麵無表情地說了句“我來。”
楊大爺忙說“哪怎麼行,小紀你現在身……”
卻被林臻攔住了,林臻皺著眉糾結了幾秒後,對楊大爺說“讓他挑吧,楊大爺您幫我們拿一下臉盆和鋤頭吧。”
紀淙哲沒再多說,半蹲了下身就挑起扁擔朝前走了。
林臻望著他的背影,眼眸逐漸深沉,隻有他清楚,紀淙哲隻是希望自己可以像一個正常男人一樣生活。
四個人就這樣,滿滿當當地帶著東西走過田阪來到了西瓜地。
陳虎和楊大爺幫他們東西送到了就要走了,他們得趁著太陽還沒猛的時候抓緊時間去地裡把活乾了。
於是林臻就先把板凳挑了出來,讓紀淙哲先坐在邊上等著,他自己則收拾著一堆東西。
他先去了田坎下的小溪裡打了一桶水,接著就浸濕毛巾擰乾,把棚子裡的木板床擦了好幾遍。
擦完後他鋪上竹席,接著把舊蚊帳給搭了上去,儘管蚊帳看著厚重發黃,但王小燕洗得乾淨,一股子肥皂清香。
林臻把矮桌板凳放在了旁邊的棚子裡,又把其他雜七雜八的也往裡一堆,站外頭一看,這兩間棚子還真像是山野間的世外桃源,背靠大山,前麵是莊稼地。
太陽光有點曬到西瓜地了,林臻就讓紀淙哲進棚子去休息。
這邊是真的涼快,紀淙哲躺在竹席上,感受著徐徐而來的風,連蒲扇都不需要,整個人就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林臻不僅帶了床被子,也帶了床單。他就給紀淙哲蓋上,被子疊好放在床尾。
紀淙哲現在嗜睡,基本上除了吃飯嘔吐,其餘時間都在闔眼休息。
棚子搭的位置好,在層層樹蔭遮擋下,即便是中午太陽最毒辣的時間段也有微風,但前麵的西瓜地卻被太陽烤得藤葉都蔫了。
林臻準備趁著紀淙哲沒醒就想著給土地澆點水,結果他們早上搬了一堆東西過來,要用到的時候卻發現丟三落四。
於是林臻又仔細檢查了圈,發現水壺沒帶,燒菜調料包括油米都沒帶,他隻能又回了一趟家,等他回到西瓜地時,紀淙哲已經醒了,整個人像隻病雞似的坐在竹席上。
林臻記掛這邊,所以從家到西瓜地原本大半小時的路程,他連走帶跑隻用了二十來分鐘不到,此時他汗流浹背,短短的發茬上都滴著水珠。
林臻來不及去給自己衝一把涼,他在隔壁棚子的鉛桶裡拿出一隻番茄,邊塞到紀淙哲手裡邊說“你先吃個番茄,我馬上煮飯。”
紀淙哲看著他這副樣子,瞳孔微微一顫。他心裡不禁酸澀,於是對林臻說“你先去衝一下吧。”
林臻正蹲著身拿著碗舀了一勺米,準備倒進臉盆裡去溪邊,聽到紀淙哲的話,他先是一怔,緊接著心底泛起一股暖流,順著他的血液哽在了喉間。
這麼多天以來,這是紀淙哲第一次說出關心他的話,或許這也不僅僅是一句關懷的話,在林臻看來,這或許是紀淙哲逐漸在自我適應與接受的過程。
林臻深深地緩了口氣,才克製自己差點泄漏的顫音“沒事,待會再洗吧,反正都要流汗。”
紀淙哲沒說話了,拿起手裡的番茄啃了一口,番茄的酸甜正要將他睡醒後的惡心感給壓下去。
林臻見他愛吃,就說“我把剩下的番茄都泡到那邊的泉眼裡去吧,這樣你想吃的時候就跟冰箱放過一樣。”
“哦。”
紀淙哲僅僅是簡單的一個字,卻已經把林臻高興得不行,他立即將剩下的幾隻番茄拿到山中的一隻泉眼裡,這隻泉眼比他們茶地看到的那隻要大許多,等到西瓜熟了,完全可以塞個一隻進去。
林臻又在這邊淘了米,灌了一鉛桶的水。
燒飯時間耗費久,就用煤爐了。至於炒菜,林臻用石頭在棚子外搭了個簡易的灶,又在山裡揀了些樹枝後,把鍋往石頭上一放,點燃樹枝就可以炒菜了。
他炒了一盤四季豆,又打了兩隻雞蛋,拌勻後加入厚厚的一把蔥花,鍋裡放少量油攤成雞蛋餅,接著拿鍋鏟鏟碎,做了一道清爽不油膩的小蔥炒蛋。
紀淙哲待在這裡明顯比家裡舒服,這邊視野開闊,空氣清新,坐在四麵無牆的棚子裡吃飯也不憋悶,一天下來他連孕吐都比平時輕了許多。
從他得知自己懷孕已經過去一周多了,從第一天鄰居猜測懷孕,他的心神不寧到醫院知道最終結果時的崩潰,再到現在,經過這麼多天身心的日夜折磨後,他也隻能一點一點反反複複在心裡勸解自己。
懷孕已成定局,他無可奈何。
看著林臻忙前忙後,臉色比自己都要憔悴,他也會想,林臻又何其無辜。他又怎麼能預料到未來發生的事呢?
有時候他閉上眼睛再會想,要是今天懷孕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林臻,那麼他又是否能做到像林臻這樣呢?
於是想到這,他又會慶幸,幸好不是林臻而是自己,如果是林臻,林臻萬一想不開,留他一個人在這個地方,他簡直不敢深思這是一件多麼孤單的事。
這幾天連續高溫,林臻需要去給稻田灌溉,紀淙哲清楚,林臻不放心他,時常在他午睡時出去,又掐著他醒來的點回來。
隻不過今天紀淙哲醒得早,醒來後發覺肚子有點餓,就穿上鞋準備去山裡麵的泉眼裡拿林臻早上浸泡下去的番茄。
最近天天待在棚子裡沒走動,他這些天也想通了不少,心情漸漸恢複。就啃著番茄往山裡多走了段路,這一走就走到了山上的水庫邊。
水庫邊風大更涼爽,這個水庫供應著高山村的井水以及農田灌溉,紀淙哲就坐在坡上欣賞著粼粼湖麵,這一坐都忘記了時間。
直到後麵太陽快下山了,他才準備起身回去,結果還沒走兩步,就見林臻從遠處跑來。
他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臉色慘白得嚇人,當看見呆愣著的紀淙哲後,他明顯大鬆了口氣,緊繃的神色稍稍鬆懈。
林臻在不遠處停了停,雙手撐著膝蓋重重地喘了口氣後,接著慢慢朝他走來。
走近了,紀淙哲才看清他複雜的眼神,那是一種瀕臨絕望又猛然發覺希望的眼神,隨著越走越近,連眼尾都發紅了。
“你怎麼……”
林臻卻沒回答,抓著他的胳膊,細密地喘氣,哽著聲音質問“你到這裡來乾什麼?”
“太悶了,我在這邊坐了會兒。”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好久,我以為……”
“我還以為……”
林臻緊繃了多天的情緒徹底支撐不住他了,他說著一頭靠在了紀淙哲的肩上,抽了下鼻子。
紀淙哲一下就被酸軟充斥了整個心臟,林臻的恐懼透過體溫令他感同身受,他忍不住伸手摸著他的頭發“我沒事,我看你出去了,太悶了就來這邊坐了會。”
林臻點了點頭,肩胛骨卻隨著他已經抑製不住的情緒劇烈顫抖。
紀淙哲拍著他的後背安慰著“沒事,你彆擔心了,我這麼大個人了還能走丟嗎?”
“嗯……”林臻埋在他的肩窩裡搖了搖頭,過了好久才透著濃濃的鼻音說道“紀淙哲,我挺害怕的。”
他剛抬起頭,眼淚頓時就從眼眶內溢出了,順著他白淨俊秀的臉頰滑落“紀淙哲,我太害怕了……”
眼淚像線一樣不斷,林臻含糊不清地訴說著他的痛苦“我怕你想不開,可我不敢說,我怕我一說出口,你就真的會做什麼,我隻能每天把你緊緊看住。”
“今天我回到棚子,看到你不見了,我快要喘不上氣了,我要瘋了……我怕我找不到你,可我更怕找到你,你卻……紀淙哲,我真的太害怕了。”林臻痛哭著,整個人又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中。
紀淙哲聽著這些話,嗓子裡如同刀割,他擦去林臻眼角的淚,可擦完了又有眼淚順著他的指腹流淌而下。
“好了,彆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嗎?”
林臻紅著眼認真專注地盯著他,一字一句慢慢說著,仿佛像個信徒,宣誓著他畢生最虔誠的諾言“我知道你很難接受懷孕,但現在已經改變不了了,我也知道我不是你,我說什麼都無法替代你,可是紀淙哲,你相信我,不管怎麼樣,我一定在你身邊,所以你能不能……你能不能。”
“好好的……”
紀淙哲長歎了聲氣,片刻後他在林臻眼淚模糊的視線中,翹起了嘴角,語調還是從前那副漫不經心的灑脫“怎麼不好好的呢?懷都懷上了……唉,有什麼辦法呢?我膽子小又怕死,可日子還得照常過……”
林臻在原地盯著他怔愣了好長好長時間,直到他在紀淙哲的臉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時,他才回過神,隻不過抽抽噎噎地表情又哭又笑,一時之間他被情緒翻湧得不知所措。
紀淙哲搖頭歎氣道“你到底是要哭還是要笑呢?鼻涕泡都吹出來了。”
林臻捂著眼癟著嘴,接著抹了把眼睛,搖著紀淙哲的胳膊急切問“所以,你沒事了對嗎?”
紀淙哲哭笑不得“你再搖下去,我估計又得吐了。”
“嗯!”林臻剛大起大落的情緒過於緊繃,現在鬆了口氣後,反而抱著紀淙哲哭得停不下來了。
“紀淙哲。”
“嗯。”
“紀淙哲。”他緊抱著喊著他的名字,恨不得將人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嗯。”
“紀淙哲。”
“聽到了……”
林臻仿佛失而複得般,坐在水庫邊緊抱著紀淙哲不肯撒手,最後還是眼看著天都要黑了,紀淙哲才推開他。
“還不走呢?”
林臻黏糊糊地說“再待一會。”
沒過一會兒,林臻又不安問“紀淙哲,你……你真的沒事了嗎?”
紀淙哲望著暗沉的天空歎氣道“就這樣唄,大不了就當自己渡了個劫,反正這個世界男人懷孕都正常,這邊也沒我爸媽和七大姑八大姨,反正我那幫損友也看不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就…….隨便了吧。”
林臻聽得出紀淙哲這番話裡的無奈心酸和妥協,他收緊了手臂輕聲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還有……”
林臻把最後兩個字給咽了下去,悄悄觀摩紀淙哲的臉色。
然而紀淙哲隻是略微蹙眉了一下,又恢複如常,他偏過臉瞥了眼林臻,笑道“還有什麼?還照顧呢,到時候你養得起嗎?我問你,咱們家裡還剩下多少錢?”
“………………”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小兩口又可以好好賺錢過日子養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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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很久以後,紀淙哲回想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真正接受自己男人懷孕這件事,大概就是那天在水庫,林臻失魂落魄地告訴他,他希望他好好的。
也許在那一刻紀淙哲徹底被林臻打動了。
那刻起,林臻不隻是一個世界來的同類,也不隻是搭夥過日子的同伴,他已經是自己不可分割的家人,更是自己靈魂交融的愛人。
從水庫下來後,紀淙哲的心情算得上是這段時間以來最疏朗的一次,先前的苦悶也隨著山風消散,他如同重新活過來般,愜意地感受著夏天傍晚的靜謐。
他甚至覺得因為心情的釋然,連孕期的不適都減少了許多。
回到西瓜地,小兩口就準備趁天還沒黑之前,拎著桶揣著毛巾肥皂去溪邊洗澡,這邊夜晚涼快,即便現在洗了也不會出汗。
經過一天的暴曬,溪水都有點溫度,但不冷不熱,他們洗著正好。
洗完澡後,紀淙哲清清爽爽地搬了隻板凳坐在棚子邊看林臻燒晚飯。
林臻把飯放在煤爐上蒸,接著去棚子的一隻籮筐裡抓了一捧東西出來交給紀淙哲。
紀淙哲看著自己手心裡的杏乾,塞了一顆進嘴裡,味道酸甜。
林臻懊惱道“早知道當時多醃點杏子,這點恐怕不夠你吃。”
紀淙哲說“夠吃了,更何況我又不是一年三百六十天吐。”
“這倒也是。”林臻笑著說“明天我們回趟家,把酸豇豆也帶過來。”
紀淙哲見他敲了兩隻雞蛋在碗裡,疑惑問“哪來的蛋?咱們家母雞下蛋了?”
“嚴岑給了一籃子。”
“哦……”紀淙哲估摸著嚴岑應該也知道這事了,心情有些惆悵,主要原因還是前陣子他還跟個大大咧咧的老大哥一樣開解他,今天老大哥卻意外懷孕了,這令紀淙哲感到有些難為情。
晚飯簡簡單單,一盤炒四季豆和葫蘆,林臻又費心在鍋裡隔水蒸了水波蛋。
倆人就坐在小矮桌前吃飯,還頗有田園風趣。
吃過晚飯,天就黑了,林臻劃著火柴點了根蠟燭。在西瓜地住著,舒服是舒服,但舒服的代價就是沒有電,一根蠟燭搖搖晃晃還昏暗,勉強照亮一小塊地方。
紀淙哲上床後,林臻一手抓著蚊帳一角,一邊抓著蒲扇將裡麵扇了會,覺得應該沒什麼蚊子後,放下蚊帳,將垂下來多餘的布料仔仔細細地塞進竹席裡邊。
接著他吹滅蠟燭爬上床。
也不算暗,躺在蚊帳裡隱約都能看到外麵的月光。
山裡的夜風吹拂進棚子裡,林臻把被子蓋到紀淙哲身上,時間還早,他們自然都睡不著。
雖說紀淙哲在這邊已經住了幾天了,但之前由於心情鬱悶,忽略了這邊夜晚帶給他的舒適,今天他恢複精氣神,算是第一次認真感受了。
西瓜地再走幾百米就是一大片的農田,聽著耳畔嘈雜的蛙叫聲,紀淙哲對身邊的林臻感慨道“躺在這裡,還真有種露營的感覺,真舒服。”
紀淙哲心情好,林臻當然心情更好,他忍不住側過身摟住紀淙哲的腰,額頭緊貼著他。
此刻的這溫情一抱,林臻覺得恍若隔世。
之前因為天氣熱,加上懷孕的事,他不敢輕易觸碰紀淙哲,生怕引起他的排斥,可現在紀淙哲的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
林臻心裡泛起了酥酥麻麻的滋味,他又忍不住收緊了些手臂。
“哎。”紀淙哲推了推他。
“嗯?”
林臻剛還在腦子裡想著現在這樣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結果紀淙哲的下一句話就將他拉回了殘酷現實。
“咱們還有多少錢啊?”
林臻轉著眼珠算了算“之前我們鬨分家的時候是272塊,後麵我跟你分開賣菌子又賣了二十塊錢,呃……坐嚴岑拖拉機來來回回花了四塊,去醫院檢查花了十塊錢……”
林臻還沒算完,紀淙哲就罵了句“靠!醫院搶錢呢,我不就驗了個血嗎?”
“所以我們現在還是隻剩下二百七十左右。”
“二百七……”紀淙哲皺著眉喃喃道。
林臻踟躕著要說不說的態度,讓紀淙哲煩躁了一下“想說什麼就說啊。”
林臻咬了咬嘴唇“那個小孩的事……”
紀淙哲表情不自然了下,片刻後他彆扭道“小孩什麼事?”
“楊大娘說,要準備衣服帽子襪子還有什麼小被子……”
紀淙哲還沒聽完就已經頭大了,他低罵道“我們兩個都還沒新衣服穿呢,好家夥,得先給……小東西花錢了。”
說到這,他頓了頓,緊接著問林臻“那……是不是還有那什麼產檢?”
“我問過王小燕了,她說這邊連懷孕都是自個琢磨出來,沒什麼產檢,有的人從懷孕到生產都是在家裡。”
雖說懷孕心不甘情不願,但真懷了,紀淙哲心裡又忐忑。
既然接受了這個孩子,那麼以後肯定得生出來,生出來他自然希望是個健康的……
等等!
“我到現在都感覺跟做夢一樣,那你說,兩個男人會生出什麼樣的小孩啊?”
“啊?”林臻愣了愣。
“我是說……受精卵你懂吧?我倆頂多兩顆精子碰撞,難不成受精精?所以你說,這小孩生出來正常嗎?”
“………….”林臻沉默了半晌,對於這個世界稀奇古怪的設定,他還真是不知道怎麼用科學依據跟紀淙哲解釋,於是他說“就算像你說的受精……精,那你的精子也不可能藏在……咳…….後麵吧?”
紀淙哲“………….”
“應該是正常的孩子吧,你喝的那碗湯可能把你的精子轉化成了卵子。”
紀淙哲聽著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忍不住乾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敢情你的意思是我喝了那碗湯,轉化成了卵子,結果卵子還衝破了我的腸子鑽到我菊花裡去了?”
林臻“……………”
毫無科學依據,簡直荒謬絕倫。
倆人又愁又鬱悶,蚊帳裡歎氣聲此起彼伏。
紀淙哲問“那我什麼時候能生啊?”
“應該是明年三月份。”
紀淙哲又低罵了一句“怎麼來的這麼不是時候,我們明年還承租了不少茶地,一年一百塊的租金呢。”
話完,倆人又是長歎。
林臻拍了拍他的手寬慰“沒事,總會有辦法的。十月份就能收稻穀,起碼我們吃的不用愁了,菜籽油省著點也能用到明年,至於衣服,你不是會織一點毛衣嗎?那你就給……它織兩件。”
“還用你說。”紀淙哲翻了個白眼“難怪都說吞金獸。”
然而還有兩個更大的問題困擾著他,一想到這兩個問題,紀淙哲就焦躁不已。
“哎。”
“嗯,怎麼了?”
紀淙哲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僵硬問林臻“就……就,那啥,小孩出來吃什麼啊?”
林臻下意識想回答“自然是喝奶。”
結果下一秒他倏然睜大雙眼,整個人都滯住了,他的腦子裡頓時就浮現了各種奇奇怪怪的畫風,但他沒敢說。
“我不知道…….”
“操!”紀淙哲又喪又心煩道“他媽彆告訴我……”
林臻趕緊安撫“你彆著急,我明天去問問……”
紀淙哲剛喪完上一個問題,又接著喪下一個“還有,到時候怎麼生,從哪裡生!”
他一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整個人就陷入狂躁中,他煩得腳後跟在竹席上亂蹬“我他媽真的不想活了!”
林臻嚇得緊抱住他“你答應過我你會好好的。”
“他媽又不是你生!”
“你彆急,我明天去問問,沒事的。”
紀淙哲一心煩就停不下來,尤其想到未來的一切事,他就焦躁地想摔東西,最後隻能踹著林臻的腿。
鬨了好一陣,他才躺倒在床上。
平靜了許久後,紀淙哲手背遮著眼疲憊道“我為什麼會這麼慘。”
林臻抱著他沉默了,很久後他緩緩說道“紀淙哲,也許有孩子不一定是壞事。在這個地方,隻有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以後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生活在這裡,可萬一我們注定要在這兒生老病死呢?”
紀淙哲靜靜聽著。
林臻輕歎著繼續說“本來隻有我們兩個,但是以後還會多一個人,這個人它不是其他人,是跟我們血脈相連的人,是跟我們最親密的人。”
紀淙哲動了動眼睛,察覺林臻抓著他的手慢慢地移到他肚子上。
林臻問“它在你的肚子裡,你難道真的不期待它嗎?”
紀淙哲的瞳孔猛地一顫,肚子的溫度滲透到手心,儘管依舊平坦,可他的心裡卻漣漪起異樣的感覺,令他忍不住微微蜷縮起手指。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也不差。”
“嗯。”林臻笑著往他身上湊近了些。
紀淙哲揭起半邊蚊帳,將腦袋探了出去,望著棚子外的漫天繁星,心裡暖滋滋的“明年的這個時候,是不是就有三個人睡在這邊了?”
“嗯。”
經過林臻這一疏導,紀淙哲仿佛也能透過星空想象未來的畫麵。
他跟林臻來到這個詭異的地方,居然還能擁有一個屬於他們共同的生命,之前他隻焦慮著男人懷孕這件事,可現在他卻變換了角度,正視生命的孕育,一時間感慨萬分。
“我就一個要求。”
林臻問“什麼?”
“必須得去醫院生!”
第二天,小兩口一大早吃過飯回了家,鄰居瞧著紀淙哲的精神麵貌都欣慰不已,前些日子他跟瘟雞一樣的狀態可把鄰居們給嚇壞了。
今天他都能笑著跟人打招呼,還能去喂雞了。
趁著紀淙哲去喂雞,林臻跑去問了兩家鄰居關於生產方麵的事,結果等紀淙哲回來後,林臻卻半喜半憂。
“有什麼話直說,支支吾吾乾啥?”
林臻將他推到屋子裡的凳子上坐著,又把門給掩上了。
他糾結了半晌後說道“鄰居們都還在家,所以待會你不論聽到什麼,都保持冷靜。”
紀淙哲一聽臉都白了。
“就你昨晚問我的兩個問題……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紀淙哲喪著臉問“好消息剖腹產?壞消息……你彆告訴我…….我他媽會產,產,奶?”
見林臻搖了搖頭“沒有,不會產奶。”
紀淙哲大鬆了口氣“那就好。”
“但……順產。”
“哐——”
紀淙哲差點連人帶凳摔倒在地,林臻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他。
紀淙哲隻覺得自己人都要撅過去了,這一瞬間,他絲毫不像昨晚那樣期待孩子的降生。
“沒事吧?你彆嚇我……”林臻拍著他的後背不停安慰著。“沒事的沒事的。”
緩了好半天,紀淙哲才哭喪著臉嚎道“我他媽感覺便秘都肛裂,你給我說順產!!!”
“沒事的沒事的,你彆擔心,這邊都這樣生。”
這下,紀淙哲又得恢複半天。
恢複完後,未來小孩的溫飽又在他們本就不富裕的條件下雪上加霜。
林臻說這邊娶男人,不到條件實在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一般都不願意,首先受孕困難,其次奶粉錢貴。
像林臻這樣一兩個月就中標的,已經可以掛大紅花遊街宣傳了。
紀淙哲癱坐在凳子上半晌後,才抓住重點“奶粉多少錢?”
“不清楚,改天我們去鎮上問問。”
他們眼下隻能邊找法子賺錢邊把小孩需要的東西慢慢地籌備起來。
不過這些暫時急不得,其他事情今天倒是可以先忙活。
後山菜地裡的豆類葫蘆瘋長,林臻和另外兩家鄰居基本上都是菜地共享,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三戶人家都吃不完。
於是小兩口帶著籃子準備把豇豆全摘下來,曬了做成豇豆乾。
兩個人從土壟前麵摘到後邊,一隻籃子就已經裝不下了,林臻不得不回屋又帶了一隻過來。
四季豆沒法儲存,隻能吃個新鮮,那就隻能任由它們掛在藤上,至於葫蘆,林臻打算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的留在藤上曬乾,最後掏空了可以當個水壺或者裝些什麼。
摘完豇豆後,小兩口就在井邊洗淨了,接著林臻去了灶台後燒熱水。
屋子裡悶熱,紀淙哲就坐在了廊簷下。
豇豆放入開水後,拿著筷子攪動直至發軟顏色變深綠,就可以撈出來過一遍冷水。
過完冷水後就可以掛到繩子上晾曬,像夏天這樣的烈日下,基本上兩天就能曬得乾透。
林臻在井邊的樹枝上纏了一條繩,接著把豇豆一條條掛了上去,他倆晚上不在這邊,就托付給鄰居,讓他們幫忙看著點。
小酒壇裡的酸豇豆可以吃了,林臻用筷子夾起一條給紀淙哲,紀淙哲嘗了下,味蕾瞬間被酸爽給打開。
小兩口在這邊待了一上午,但中午還是要回西瓜地的,因為紀淙哲得午睡,而他本來在西瓜地孕反沒那麼嚴重了,到家裡後被暑氣一悶,臉色又蒼白了,緊接著就是乾嘔。
林臻就抓緊收拾了要帶去西瓜地裡的東西,酸豇豆和一籃子新鮮蔬菜以及毛線。
走之前又去了陳虎家裡商量了下賺錢法子。
大中午從家走到西瓜地時,紀淙哲已經是又餓又累了,他現在的情況就是,餓了就必須得趕緊吃,晚了就容易吐。
但林臻還沒燒午飯,隻得給他洗隻番茄填肚子。
大概是真餓壞了,飯一出鍋,紀淙哲都來不及等林臻炒菜,就白米飯配酸豇豆,吃了滿滿一大碗。
這碗吃完了,盛下一碗的時候,林臻的菜也炒好了。
紀淙哲自然也知道他的食欲不振或食欲大增都跟懷孕有關,隻是他還是挺鬱悶,他吃著飯跟林臻吐槽。
“媽的,我是懷了個飯桶吧!”
林臻差點一口飯噴出去。
午睡起來後,紀淙哲洗了把臉就開始坐在席子上打毛衣,現在時間變得緊湊了,他不僅得打自己和林臻的,還得打小孩的。
搞到後麵,連林臻都開始學習打毛衣,於是他倆要是沒事,就坐在一起打毛衣。
紀淙哲心想,幸好是在這個鬼地方,要是在他那世界,他打毛衣這慫樣被朋友們看到,估計能笑到他進棺材。
除了林臻他們為賺錢發愁外,還有陳虎兩口子,王小燕已經四個月了,再過五六個月就得生產,陳虎也是想弄點錢以防萬一。
這天白天他來西瓜地找林臻,說晚上去釣黃鱔,等趕集那天帶過去賣。
於是他就做了兩條細長的鐵鉤子,又拿著鋤頭在附近山地裡挖了些蚯蚓。吃過晚飯後就打著手電筒過來找林臻。
紀淙哲對釣黃鱔很感興趣,奈何他現在心有餘而力不足,林臻也不讓,所以他隻能眼巴巴看著倆人離開。
林臻和陳虎兩個人一釣就是大半夜,直到淩晨兩三點才回來。
紀淙哲被驚動了,也起床穿鞋打著手電筒看黃鱔,他們今天還是有收獲的,陳虎老練,一隻桶裡有五六條,林臻是生手,但也釣了兩條。
陳虎趁著還能回去補個覺,就拎著桶走了。林臻也去溪邊洗了下,回來後剛要上床,就見紀淙哲喊他站著,接著打著手電筒將他從從頭到腳檢查了個遍。
“怎麼了?”林臻不解問。
“我檢查下你有沒有被蛇咬。”
“沒有,要是被蛇咬了,我會有感覺的。”
紀淙哲“你不知道有的蛇是神經毒素啊,咬下去不痛不癢,第二天臭了你才知道死了。”
他將林臻仔細檢查完無恙後,才拍了下他的胳膊“行了,快上床睡覺去吧。”
接下來的幾天,林臻都跟陳虎去釣黃鱔,收獲有好有差,在趕集的前一天,桶裡已經有十條黃鱔了。大部分都是半斤左右的,也有幾條大的,估摸一斤。
趕集那天,林臻早起後,先把番茄浸到泉眼裡,接著在煤爐上燒了稀飯和水煮蛋。
現在紀淙哲懷孕兩個月,去鎮上得坐一小時顛簸的拖拉機,而黃鱔也不知道多久能賣得出去,林臻就喊他在家裡待著。
不過紀淙哲這回也懶得一起去,天太曬了,他早上又犯困,另外毛衣得抓緊織。
林臻走後,他又睡到了七點多鐘,洗漱完後邊吃雞蛋邊拿水壺給地裡澆了遍水。
接著就坐在棚子裡打毛衣了。
林臻中午不到就回來了,十分高興地給紀淙哲展示了下空蕩蕩的鉛桶。
“賣完了?”
“嗯。”林臻把桶擱在外頭,邊口袋裡掏出錢邊走進棚子。
“我們賣三塊五一斤,賣了二十四塊五。”
“那還可以啊。”
林臻翹起嘴角“這周我跟陳虎還繼續釣黃鱔。”
紀淙哲說“我早上澆水的時候,彈了下西瓜,你看是不是有幾個已經熟了?”
林臻走進瓜田,蹲下身撥開西瓜藤,陳虎說隻要西瓜藤瓜柄上的卷須乾枯了,西瓜也差不多熟了。
林臻便捧著著這隻皮球一樣大的西瓜,來回擰動了幾下,瓜就從藤上摘了下來。
這是倆人第一次種出西瓜,都興奮地準備砧板菜刀。
林臻抓著菜刀剛劈下去一點,西瓜就“哢”地一聲清脆開裂了,透過縫隙能看到鮮紅的瓤。
紀淙哲叫道“熟了熟了!”
林臻切了好幾瓣,倆人坐在棚子前捧著啃,西瓜籽就吐到地裡麵。
他倆在這邊幾乎沒吃什麼水果,唯一吃的最多的就是番茄了,但夏天這個天氣,始終不及西瓜,甜度夠,水分十足。
紀淙哲邊滿足吃著邊對林臻說“就是被太陽曬的有點溫。”
“待會我摘一隻西瓜丟到泉眼裡去,我們晚上可以吃。”
下午林臻回家喂雞的時候,又順便帶了兩隻西瓜過去給鄰居們。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紀淙哲孕反逐漸減輕,但伴隨著的是腰腹漸漸沒了邊際線。
以及……….
今天林臻本來跟陳虎約好晚上釣黃鱔,結果晚飯後天就下雨了,這一下還沒有停下來的征兆。
於是難得前半夜小兩口躺在一張床上,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棕櫚葉的屋頂上,紀淙哲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天氣還是依舊涼爽,隻是他總感覺體內有團熱氣。
他扭過頭看旁邊,林臻已經睡熟了。
紀淙哲聽著他平緩的呼吸聲在耳邊,心裡就一陣一陣的癢。
他實在忍不住了,就伸手掐了掐林臻的臉。
“林臻。”
“嗯?”林臻迷迷糊糊回應了聲,又條件反射地準備起床“是不是想吐?我去給你拿桶。”
紀淙哲抓住他手腕,聲音不自然道“你回來,我不想吐。”
“哦……那你怎麼了?”
他倆太久沒活動過了,自從知道他懷孕,加上先前他人不舒服,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
一生疏,連紀淙哲都有點難為情了,於是他輕咳了聲,說道“那什麼……來做一下唄。”
作者有話說:
本文是有雷點的啊……就看大家接受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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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林臻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紀淙哲在月光中閃爍的眼眸以及流淌出的絲絲曖昧縈繞在空氣裡時,他倏然睜大眼。
紀淙哲見他反應遲鈍,小聲催促道“乾嘛,你不要啊?”
林臻這才恍然大悟,他如同被火燎般急不可耐摟過紀淙哲,嘴唇猛貼上去,雙手更像是在荒漠中饑渴了許久,急切地汲取著對方的溫度。
他將紀淙哲推倒在竹席上,一時間棚子裡溫度驟升。
紀淙哲被林臻的熱情弄的整個人陷入了迷亂中,驀地,林臻停住按在他腰間的手,帶著紊亂的呼吸說道“沒帶甘油……”
“……等不了了!”
話畢,倆人又重新投入。
可當林臻手掌觸碰到紀淙哲的肚子時,眼內恢複一絲清明。
“不行!”
“又怎麼了?”
林臻蹙眉道“楊大娘說三個月內不可以。”
紀淙哲心煩道“不就沒差幾天了嗎?”
說完,他又勾過林臻的脖子。
林臻急忙雙手扣住他的肩“不行!”
紀淙哲被他的接二連三的舉動搞得惱火“我自己的身體我還不清楚嗎?我說行就行。”
“不行,我會把你……”
紀淙哲低罵“靠,你他媽動作小點不就行了。”
“我怕我控製不住……”
“那你躺下,我來!”說著,紀淙哲就坐了起來,推著林臻的肩就要往下壓。
林臻見狀,索性就手腳並用將紀淙哲纏得死死的“不行,你的腰不能運動。”
“操!你沒完沒了了啊!”紀淙哲如同一盆燒的通紅的炭火上澆了冷水,他都這麼熱情送上門了,結果林臻這小兔崽子還不肯,掛不住的麵子和體內灼熱的火氣令他煩躁地坐起身,在床上呼哧呼哧乾瞪眼。
林臻小心翼翼地撫著他後背順氣“要不,我們還是睡覺吧,睡一覺就好了。”
這句話瞬間將火勢蔓延,紀淙哲氣得一腳給他踹下床,氣急敗壞罵道“睡個屁睡!你不要是吧!那以後都彆要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臻爬了上來。
“滾滾滾滾開!”紀淙哲又將他推下床,乾脆將蚊帳放下,把人關在了薄薄的輕紗外。
接著他賭氣似的蓋上被子翻了身,背對林臻。
林臻無奈地歎了聲氣,隻得在紀淙哲稍微冷靜了點後,再悄悄揭開蚊帳摸上床。
他環住他的腰腹,湊到耳邊輕聲說“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肯定想啊。就是我怕弄疼你,彆生氣了……”
紀淙哲閉著眼在鼻孔裡輕嗤了聲,明顯火氣未消。
林臻擔心他氣大傷身,思忖了片刻後,扳過他的臉。
“乾什麼!”紀淙哲沒好氣道。
林臻低低地笑了聲,捧著他的臉含住了他的嘴唇。
媽的!紀淙哲在心裡暗罵自己不爭氣,他應該堅定地給林臻甩臉子的,結果被這麼一親,整個人又軟了下來。
“那我輕輕的?”
紀淙哲不置可否地輕哼了聲。
拉燈———
“怎麼了?你不弄出來嗎?”紀淙哲問。
林臻喪著臉道“我還是自己打出來吧。”
紀淙哲見他那難受的模樣又問“要不要我幫你?”
林臻遲疑了下“你累不累?”
“有點。”
“那……還是算了吧,你早點睡吧。”
“確定不用我幫忙?”
林臻欲言又止,然而還沒張口,緊接著聽紀淙哲打著哈欠“那我真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這,林臻還能說什麼?
他隻好躺到一邊默默解決去了。而紀淙哲剛剛確實說的是實話,爽完後,他就已經累得不行,他也挺想幫林臻,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於是在林臻還沒解決前,他就已經睡死過去了。
第二天,林臻在棚子外燒早飯,看見紀淙哲跟隻貓似的一臉饜足地伸了個懶腰從床上起來。
他見到林臻就一臉賊笑“哎,昨晚你什麼時候睡的?”
林臻鬱悶地輕哼了聲。
昨晚他讓紀淙哲高興了,最後自己一個人折騰了大半夜,他擔心紀淙哲累著,就客氣地說了句自己解決,沒想到紀淙哲這人還真就被子一蓋,不管他了。
林臻的早飯還沒燒好,紀淙哲就在桶裡抓了隻番茄先吃著,又把剩下的幾隻帶去山上的泉眼裡浸泡著。
回來的時候在地裡看了圈,他們已經吃了好幾天的西瓜了,眼看著地裡的西瓜一個個又要熟了,而邊上的玉米杆子上的玉米更是飽滿,原先青白的須現在已經變黃。
“陳虎還擔心被動物啃呢,你瞧我們的西瓜玉米長的多好!”
林臻聽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在那邊低低地笑。
紀淙哲困惑道“你笑什麼呢?”
“沒什麼。”
直覺告訴紀淙哲,這笑肯定跟他脫不開乾係,於是他從地裡走過去,佯裝要開揍“快說!”
林臻憋著笑說道“你叫得那麼大聲,動物肯定都被你嚇跑了。”
紀淙哲先是一愣,接著才反應過來,他笑罵“靠!林臻,你居然也會講這種話了!”
“跟你學的。”
倆人鬨了一陣,林臻的早飯也做好了,早上還是以稀飯為主,先前紀淙哲胃口不好,所以基本上飯桌上少不了酸豇豆,而林臻因為要陪著他,也好長時間沒吃過肉了,頂多就燒個雞蛋。
但今天紀淙哲卻嫌棄天天重複幾樣菜,吃的嘴裡都沒味了,林臻想這兩天趕集的時候該去鎮上買點葷菜回來了。
吃過早飯,倆人坐在棚子裡拿著本子記賬,林臻已經賣了三回黃鱔了,現在他們手裡有三百五。可這三百五估計也不夠花,因為村子裡會彈棉花的那個小作坊,他們的棉花即將采摘,所以小兩口得提前去把棉花預定下來。
最近西瓜熟得太快,他倆吃不完,鄰居們也過來摘了不少回。本來想著能不能拉點到村口賣,可發現村子裡也有不少人種了西瓜,跟他們一樣左鄰右舍送一點,大家也不缺西瓜吃。
紀淙哲問林臻“不知道嚴岑家裡有沒有種?”
“不知道。要不送幾隻過去?”林臻說。
紀淙哲覺得行,反正禮多人不怪。何況嚴岑之前還送了一籃子雞蛋。
於是林臻就在瓜地裡挑了幾隻品相不錯,個頭又大的西瓜。裝在了籮筐裡後,拿了根扁擔過來。
挑了幾次擔後,他現在走路也不晃了。
晚飯後他倆沿著田阪往嚴岑家走去。
今天他們家裡倒是齊全,一家人都坐在院子裡乘涼。
見林臻小兩口送西瓜來,嚴岑媽趕緊熱情招呼著,又是泡茶又是搬凳子。
“我們還真就今年沒種西瓜,你們這西瓜種的真好。”嚴岑媽說著又讓嚴岑爸拿了隻西瓜去切了,正好大夥在院子裡吃。
紀淙哲自從懷孕後就沒見過嚴岑,今天一見,感覺他又靦腆了起來,連眼神都透著惆悵。
紀淙哲打趣道“你怎麼了?不認得我了?”
嚴岑慌亂了下,忙說“阿哲哥,你坐。”
紀淙哲和林臻坐下後,他也搬了條凳子坐在旁邊,沉默地看著他們聊天。
嚴晴抓著片西瓜突然走到林臻麵前,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驀地又伸出小手摸了下他的肚子。
把林臻給弄懵了。
大夥都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個丫頭,結果小丫頭語出驚人。
“林哥哥,我聽我媽說你肚子裡有小孩了?”
林臻看著紀淙哲麵露尷尬。
嚴岑媽大笑起來,拉過嚴晴“傻孩子,我哪是說你林哥哥有小孩啊?我說的是你林哥哥馬上要當爸爸了。是你紀哥哥肚子裡有小弟弟和小妹妹了。”
這下把紀淙哲給尷尬住了,嚴晴聽完後,盯著他吃驚地張大了嘴。
嚴岑媽又關心問了紀淙哲一些孕期的事,接著又對嚴岑說“你看你,林臻跟你同年紀,他都要當爸爸了,你都還沒結婚。”
見嚴岑垂著腦袋,紀淙哲在一旁勸道“嬸,你彆急,嚴岑還怕找不到姑娘啊?”
嚴岑媽拉著他的手長籲短歎了一陣,說他眼光高,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又聊了些雞零狗碎的事情。
小兩口坐了一會兒,就告辭說要去小作坊訂棉花了,嚴岑媽這才止住了嘮叨,站在院子門口送他倆出去。
他倆到彈棉花小作坊的時候,還有幾個人在屋子裡,等他們走後,小兩口詢問了被子的價格。
作坊大姐說,冬天蓋的被子一般是8斤到12斤,不過今年預測今年冬天比往年冷,高山村地勢又高,被子還是彈得厚一點比較穩妥。
小兩口商量了一番,決定彈一床10斤的棉被和一床五斤的褥子。又問了價格。
“10斤棉被二十二塊。”
聽完價格,小兩口當場果斷放棄了褥子,要是彈了新棉被,那麼褥子將就著用家裡那兩床薄被子墊一墊,也未嘗不可。
決定好後,林臻又對大姐說“再彈一床小的。”
大姐“要多小啊?”
“就生下來小孩包的那種。”
大姐一聽,兩眼笑眯眯將紀淙哲打量了番,嗓門都提高了一個度“哎喲,林臻媳婦是懷了呀!”
紀淙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小被子彈個一斤半就行了,要是太厚了,小孩在裡麵也不舒服,反正2元2一斤嘛,一共25塊3,零頭就不要了,你倆給我25就行。”
訂完了棉被,他倆清單上又可以勾去一筆了。接下來還得去鎮上買布料,做點小孩貼身的衣服。至於毛衣什麼的,紀淙哲勉勉強強織了一件,隻是當時他們買的毛線裡,顏色鮮豔的送了楊大娘和王小燕,自個留的是顏色深沉的。
那麼還得另外買點毛線回來。
作者有話說:
咳……不知道的自己找找啊
另外明天牙齒根管,我請假一天。也給自己放鬆一下,腦子裡暫時有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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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那邊西瓜還沒吃完,這邊玉米又可以掰了。林臻鑽進玉米地,穿行在一人高的玉米杆子間挑選了幾顆,抓著鼓囊囊的玉米,手腕一使力,便從柄部清脆地掰斷了。
他端了隻板凳坐在棚子外將玉米苞葉撕下,又扯去上頭的黃須,他們種的是甜玉米,儘管還是生的,但聞著就已經一股甜漿味了。
紀淙哲把煤爐拎了出來,夾了兩隻煤餅進去,又在鍋裡倒了清水,接著拿了點鬆毛把煤爐點燃了。
林臻也撕完玉米苞葉了,剛掰下來的新鮮玉米都不用洗,直接丟進鍋裡蓋上鍋蓋就行。
上輩子愛搭不理的食物,這輩子新鮮得跟什麼似的,紀淙哲現在不怎麼惡心反胃了,但嘴就饞了。
他就坐在板凳上守著爐子等著玉米煮熟。
玉米在鍋裡煮了十五分鐘,估摸著差不多了,紀淙哲就迫不及待地揭開鍋蓋,原先嫩黃的玉米在沸水裡顏色更深了,香味直往鼻子裡竄。
見紀淙哲拿著筷子,可玉米太飽滿了反倒夾不起來,夾了幾次才給叉到碗裡。
“你就等它涼一下再吃嘛。”林臻看不下去了,在一旁說道“小心你的舌頭被燙出泡……”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紀淙哲就已經一筷子戳進了玉米裡,邊吹著熱氣邊啃了起來。
林臻哭笑不得“怎麼樣,好不好吃?”
“好吃,你快吃一根。”
玉米的清香溢滿齒間,飽滿的漿汁甘甜。倆人就接連吃了好幾顆,到最後撐得連晚飯都不用燒了。
最近每天晚上林臻都要和陳虎去釣黃鱔,結果今天傍晚時分卻下起了雨,本來以為隻是雷陣雨,下一陣就過去了,可後麵卻越下越大,電閃雷鳴的,今晚的釣黃鱔隻能告終。
他們棚子,上頭的棕櫚葉搭得寬,隻要不是刮狂風,雨倒是潑不進來,但彌漫起的水汽卻令整個棚子都潮乎乎的。
尤其雨一下,蚊子就格外多。
於是小兩口隻能早早地鑽進蚊帳裡,要不然在外麵站一會都能被叮一腿包。
紀淙哲躺在床上,隻覺空氣又潮又悶,連帶被子都有股濕意,他蓋不住了,剛一揭開,林臻又給提了起來。
“不行,蓋著渾身都不舒服。”紀淙哲抱怨。
“肚子還是要蓋的,要不然一感冒得感冒兩個。”
“………”
紀淙哲就隻能稍稍掩了肚子,兩條長腿露在外頭。
現在臨近九月,除了白天太陽還有點曬之外,夜晚都有些涼意了。估摸著那邊的屋子也不會太悶熱。
林臻在床上思忖後提議“要不,我們搬回去吧?”
可紀淙哲大概是懷孕的緣故,對林臻來說的涼快,他卻還不覺得,於是道“再過幾天吧,現在搬回去還是熱,一熱我就頭暈嘔吐,臥槽……”
“啪——”
他話沒說完,就一揮手掌在大腿上狠拍了下“操,蚊帳裡都還能飛進來!”
沒一會兒,被蚊子叮咬的地方就開始發癢,紀淙哲他隻得手指頭不停地抓撓著。
“你彆抓,越抓越癢的。”林臻打開手電筒,對著他的小腿一照,上麵起了個小腫包,已經被紀淙哲抓破皮了。
“不抓太癢了,要是我們帶了紅花油就好了。”
林臻抬眸“要不要試試土法子?”
“什麼土法子?”
林臻伸出手指,抿著嘴吐出一小截舌尖,接著手指在紅豔豔的舌頭上擦了一口後,往他的腿上塗。
紀淙哲當下就咧著嘴嫌棄“靠!你怎麼這麼惡心。”
林臻一本正經道“口水能殺菌消毒。”
“那你也不用拿你的口水吧,我自己嘴裡多的是。”
林臻低低地笑了。
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停,住在西瓜地就這點不好,一旦下過雨,外麵就泥濘得一塌糊塗,走兩步,棚子裡都又濕又臟。
紀淙哲也覺得是時候該搬回去了,隻是倆人下午商量了一番後,還是決定過兩天,首先這邊離田阪近,方便林臻晚上釣黃鱔,趁著現在天氣還沒徹底涼下來,能釣一條也是一筆收入。
其次九月份是露天播種的黃金時期,過幾天趕集,他們還得買些種子回來,這邊地裡西瓜不剩幾隻了,經過昨天雨水一泡,估計遲早得爛。
那就乾脆趁他倆還住在棚子裡,買完種子回來後,把西瓜地和油菜花地都翻了,播完種後再搬回去。
昨晚雨水量較大,再過一個月就是稻子收割,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林臻就扛著鋤頭去稻田了,他得把稻田裡的水都排乾,這樣到了收割稻子時,稻田裡的地都是乾燥的,好方便收割。
小兩口走在田阪間泥濘的道路上,放眼望去,一片黃綠交間。金色的稻穗沉甸甸地壓著翠綠葉稈,稻穀顆粒飽滿。
林臻抓著鋤頭掘開好幾處田埂,放出稻田內的水,這些稻子再經過一個月的太陽曝曬,就完全成熟了。
林臻放完水,還要回一趟家裡去喂雞,順道問楊大娘他們要點驅蚊的乾艾草,紀淙哲嫌路遠又太泥濘,不願跟著一塊,就把林臻手裡的鋤頭拿了扛在肩上回棚子了。
然而林臻回來卻沒帶來艾草,反而手裡拿了一盤蚊香。
紀淙哲問“艾草呢?”
林臻在棚子外邊用鋤頭刮著鞋底厚厚的泥邊回道“楊大娘說好像懷孕的人不能聞艾草,我就買了蚊香。”
“也行吧。”紀淙哲接過他手裡的蚊香,拆開紙盒子,從裡麵拿出一隻小小的鋁製叉,又取出一盤蚊香,隻是這盤蚊香裡還纏著一圈,他得小心掰弄才不會折斷。
他在棚子裡找了個位置,將鋁製叉掰正擺放在地上,接著把蚊香上兩個細小的孔對著叉子一按,再用火柴點燃了。
林臻在水桶裡洗了把手後,準備燒晚飯。紀淙哲見又是四季豆豇豆雞蛋這些,胃口就倒了一半。
“又是炒雞蛋啊?”
林臻正要敲雞蛋,聽到他這話,便說“你不是吃其他的會吐嗎?”
“我現在還好了,換點其他的菜吧。我是真吃不下了。”
林臻問“那今天燒條黃鱔?”
先前紀淙哲胃口差,林臻釣了那麼多黃鱔也沒燒過一條。現在他胃口起來了,也是該補一補了。
林臻就在鉛桶裡挑了一條個頭大的,接著就去小溪邊清理了。
紀淙哲嫌四季豆這些吃膩了,林臻就又去番薯地裡摘了些番薯藤和葉。
番薯的藤需要折斷後把外層的皮給撕下來,這樣吃起來才脆嫩。
於是晚飯他就炒了一道番薯藤和雞蛋。
黃鱔他是不太會燒的,思來想去後乾脆就放進鍋裡加了蔥薑蒜隔水清蒸了。
當擺上桌,紀淙哲看著這條又長又黑中帶黃的清蒸鱔魚,頓時就起了雞皮疙瘩。
可能怎麼辦?這不僅僅是條黃鱔,還是幾塊錢呢,他隻能在林臻注視的目光下硬著頭皮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裡。
下一秒“嘔——嘔——!”
他就衝到棚子外吐了。
林臻擔憂道“你的孕反還是沒好,算了,你還是吃炒雞蛋吧,黃鱔我來嘔——”
紀淙哲又犯惡心又笑的肚子疼,等漱完口緩解後,他笑道“林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也懷了呢,算了,以後你還是老老實實地燒你的蔬菜吧。”
黃鱔最終還是孤零零地擺在了飯桌上,可浪費了他倆又心疼,林臻吃過晚飯就端著碗再往家跑了一趟,把這條黃鱔給喂了雞。
西瓜被雨泡過後,沒兩天也不能吃了,玉米卻是吃不過來。
於是小兩口開啟了一天三頓,飯桌上頓頓有玉米的節奏。
可是連著一段時間頓頓吃後,倆人見到玉米就頭疼。最後隻能把老了的玉米掰下來給曬到太陽底下,等到乾燥後再一粒粒搓下來,以後可以磨玉米粉。
而家裡後山地裡的豇豆他們也摘了不少回,曬下來已經有不少的豇豆乾了,林臻找了隻布袋子,將這些曬得乾硬的豇豆乾全裝了進去,接著放到樓梯口的大木櫃裡去。
這兩隻大木櫃又是裝衣服被子又是放乾貨,再過一個月還得裝稻穀,可他們那畝地裡的稻子割下來估計裝兩隻大木櫃都懸。
“屋子就這麼點大,還能怎麼歸類?”紀淙哲在二樓來來回回繞了一圈,一低頭瞅見了床板下空蕩蕩的位置。
“哎林臻,你看看能不能打隻櫃子塞床底下啊?”他指著床底板問林臻“咱們可以把被子衣服塞裡頭,差不多可以打兩隻,到時就從邊上開扇門,又或者做成抽屜那樣的?”
林臻眼睛衡量了下高度和長度,覺得可行。隻是這回他打算自己砍了木材動手做櫃子,現在他們的錢能省則省。
夏天即將到達尾聲,接下來天氣會慢慢轉涼,林臻跟陳虎兩個也做不了幾次黃鱔生意了,而現在的黃鱔越來越難抓,林臻幾乎吃過飯後就跟陳虎出去,弄到快天亮才回來,一周下來也就幾條。
隻是今天白天林臻回那邊屋子時,聽陳虎說晚上不去釣黃鱔了,大概是王小燕月份漸漸大了,他不方便到處亂跑,而且現在黃鱔也少,費心費力大半夜,收獲也不樂觀,可林臻還是想最後賺一筆錢。
傍晚的時候,小兩口坐在棚子裡,林臻握著鉛筆在本子上記著明天去鎮上需要購買的清單。
他們的豆類和葫蘆扛不了多久了,一個個在藤子上老得不成樣子,他倆就打算把那些明年留種。
九月份能種的蔬菜很多,大白菜,萵筍,油麥菜,以及用來做醃菜的雪裡蕻,都是秋冬耐寒易種的莊稼。
這幾樣林臻都寫在了清單上。
“毛線彆忘了寫。”紀淙哲提醒。
“寫上了。”林臻停下筆,轉過頭問坐在床上低頭打毛衣的紀淙哲“你的毛衣要織好了嗎?”
紀淙哲放下毛衣針,將手裡這件深藍色的毛衣攤開給他看。
就這麼小小的一件,紀淙哲不會織什麼花樣,簡單的圓領長袖。可林臻卻看著這件小毛衣心口一暖。
人就是這麼奇怪,先前他還沒多大感觸,可隨著時間流逝,眼看著第一件屬於孩子的用品誕生,心情就無比複雜,就仿佛身體裡注入了一股新鮮的血液,令人興奮又感動。
“這麼小,到時孩子能穿進去嗎?”
紀淙哲舉著毛衣左左右右看了圈“反正我就按王小燕教的做,實在不行叫她幫忙改改唄。”
林臻“不過好像裡麵貼身的得買幾套,就那種棉的,軟的。”
“尿布咋整?”紀淙哲問。
這個時代的小孩出生,尿布都是把舊的衣服裁了縫製,但也有講究,必須是布料柔軟的,所以這邊大多數是用舊的秋衣秋褲這些。
可他倆總共就沒幾身秋衣秋褲,裁了給小孩縫尿布,他們穿什麼?也不至於為了十幾塊尿布再去鎮上買新的,再把舊的裁了,他倆現在的錢都得精打細算花。
林臻蹙眉道“到時候再慢慢想辦法吧,先把眼下能解決的解決了。”
林臻最後一次去釣黃鱔,因為明天還得早起去鎮上,所以他早早地吃過晚飯就去了,這樣晚上還能早點回棚子睡覺。
紀淙哲就去小溪邊把碗洗了,洗完後又打了會毛衣,直到天黑看不清了才上床休息。
然而半夜睡到迷迷糊糊時,卻聽見了細微的動靜,起初他以為是林臻回來了,後麵又察覺到蚊帳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連撐著蚊帳的竹竿都晃了兩下。
他就在枕頭底下摸出手電筒,往上頭一打光。
“操!!!”
他頓時寒毛都豎起來了,整個人都驚得從床上彈起,蚊帳上方居然是一條五彩斑斕的蛇,那重量壓得蚊帳直接往下垂了一塊,幸好有這塊蚊帳擋著,要不然都跟他貼臉了。
紀淙哲一瞬間頭皮全炸開了,他連鞋都來不及穿就撩開蚊帳握著手電筒就衝了出去。
衝到棚子外時,又趕緊手電筒照了下地麵周圍,確定這蛇沒同伴後才漸漸冷靜下來。
然而這條蛇似乎在蚊帳上躺得十分舒服,甚至都慢慢盤成了一坨。
這下可真犯愁了,紀淙哲在地裡掰了根玉米稈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可不論他怎麼戳,這蛇愣是無動於衷。
就這樣,他在棚子外頭站了好半天才等到林臻回來。
“你怎麼不睡覺跑出來了?”
紀淙哲無語道“睡個屁啊,我一睜眼就有條蛇在我臉上,差點沒把我嚇死。”
林臻一聽就著急問“你有沒有被咬?”
“我跑的快沒被咬,就是那蛇還賴在蚊帳上不肯走呢。”
林臻鬆了口氣,他走進棚子打著光看向蛇。
他也學著紀淙哲拿玉米稈子戳了戳無果後,也沒了招。
這條蛇不用看,就知道是條毒蛇。他倆都沒抓過蛇,不敢大意。
然而這個點哪能喊的到人過來幫忙,眼瞅著還有大半夜才天亮,他們又不可能跟蛇乾耗著。
紀淙哲隻得說“我們現在就回家去睡吧。”
林臻也隻能無奈同意,被子家裡倒是還有一床,可席子得帶回去。
於是他讓紀淙哲退到一旁,自己慢慢湊到床邊,抓著席子一角準備扯出來,結果他剛用力一扯,蚊帳上的毒蛇居然發神經地從上頭遊了下來,一下就竄到了地麵上。
“我操!”紀淙哲驚得跳起腳。
幸好這蛇隻是驚嚇後逃竄,可棚子裡的倆人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蛇走了。
林臻抓著竹席問“那我們現在還回家嗎?”
“回回回!”紀淙哲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繼續躺在這,估計他整晚都要失眠。
蛇既然走了,林臻就可以安心收拾東西了,紀淙哲在邊上給他打著手電筒,看著他把席子被子枕頭都裝進了兩隻籮筐裡,再用扁擔挑起。
其他的東西等明天從鎮上回來後再慢慢整理也不遲。
於是三更半夜田阪間,小兩口打著昏黃的燈往家走。
二十分鐘後到了家,林臻把席子鋪到床上,這個屋子接近三個月沒住人,前陣子還總下雨,所以空氣裡都有股黴味了。
紀淙哲今晚趕了路,也沒功夫嫌棄。他跟林臻兩個隨便洗了個冷水腳後就上床睡覺。
結果沒睡一會,紀淙哲就感覺肚子隱隱地墜痛,他用手揉了半天也沒緩解,最後連額頭都泛出了冷汗,他實在忍不住咬著牙推了推旁邊。
“林臻,我肚子有點疼。”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10-16 00:15:58~2023-10-18 02:49: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狸狐狸、RidecceH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柿子10瓶;鹿飯焉識7瓶;跳梨、L修5瓶;林漢洲是我寶貝3瓶;長風盈滿袖2瓶;嚕啦啦嚕、荔枝軟糖、娜木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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