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在枕頭上點點頭“可以,正好馬上要過年了,接下來的兩趟集市肯定會很熱鬨。”
他們說乾就乾,紅紙五角錢就可以買很大一張,夠裁十條聯子。他倆索性就花了十五塊錢買了三十張,在去趕集的前一天晚上,裁了三百多條。
一張五角錢的紅紙可以裁剪成十條。
一副對聯,左右聯加橫批,那就是三條紅紙一副。要是去鎮上賣一塊錢一副,那麼五角錢的紅紙三副對聯的利潤在八角錢左右。
三十張紅紙能裁一百來副對聯,要是來一百個人買對聯,純利潤保守預計也有八十塊錢。
第二天紀淙哲也跟著坐拖拉機去趕集,他倆把事先準備好的紅紙裝了滿滿兩大袋,找了個靠路口的位置。
林臻去後麵的一些商鋪借了張簡易的木板桌後,將筆墨和紅紙鋪到上頭。
紀淙哲嫌不夠惹眼,在巷子裡東找西找,找到了幾根堆放在地上的廢棄竹竿,他讓林臻去弄幾根線,將竹竿捆綁著搭在桌子後麵。
他倆今天來得早,街上人還不多。借給他們桌子的商戶老板湊上來好奇問“你們這是準備賣什麼呀?”
紀淙哲便開始推銷了“這不馬上要過年了嗎?我們賣春聯呢,老板你要不要,要的話我們當場給你寫一副,寫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你看怎麼樣?”
都說到這份上了,老板也樂嗬嗬地讓他們當場寫一幅先看看了。
“我們平時都找鎮上老師傅寫的,你們這麼年輕寫春聯的還是頭一次見。”
紀淙哲笑道“這跟年紀沒關係,要是寫的不好,白送給你。”
“那行。”
林臻研了墨,毛筆沾了沾後,斂起眉高抬手腕,落筆後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旁邊的商鋪老板看得直稱讚,他的大嗓門很快將過往行人吸引了過來。
大夥圍成一圈,七嘴八舌。
賣給商鋪老板後,林臻又接連寫了幾幅,紀淙哲全都給掛到身後的竹竿上了。
這樣一來,隨著趕集的人越來越多,看的,買的絡繹不絕,他們的攤位前就沒空下來過。
紀淙哲不僅忙著收錢,還得應付圍著的人群,一個上午下來,嗓子都說啞了。
而他們帶來的幾百條紅紙全都銷售一空。
林臻邊收拾邊說“等大年二十九和三十,我們還能再過來賣兩趟。”
“嗯。”紀淙哲扶著腰“唉不行了,我得找個地方先休息一會兒,站得我累死了。”
林臻見狀蹙眉道“那下次我一個人來吧。”
“你一個人哪忙得過來?又要收錢又要寫的,沒事,下回我還繼續跟你過來。你快收拾吧,對了,這些竹竿你就彆拆了,找個犄角旮旯的地方放著吧,下回我們也省的再裝起來。”
“好,那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先把東西放巷子裡去,桌子待會我來搬。”林臻扛著竹竿搭的架子走了。
紀淙哲就靠在桌子旁等著。
前邊街上來了個中年男人在桌前轉了轉,又將紀淙哲上下打量了翻,接著問“你們是賣春聯的嗎?”
儘管他倆今天賣完了對聯,但也就一百來副,雙彩鎮是方圓百裡唯一的鎮子,肯定還有許多人聽到消息趕來詢問。
到手的生意就算今天做不了,趕明兒也能做,於是紀淙哲對他說“今天賣完了,你要不等我們下趟,反正我們年二九三十還會來。”
中年男人笑道“不是,我不□□聯,我就是想問問你接不接喜宴?”
“喜宴?”
男人說“就是我兒子過幾天結婚,要寫點喜字,還有我們收禮金記賬記名,我們村子裡的老師傅去年死了,我們全家又不會寫,所以要請個師傅那天幫我們寫一下。剛我們村裡人買了你們的春聯,說字寫的好,我就趕緊過來問問。”
紀淙哲腦子裡立馬打起了算盤“這沒問題啊,你們幾號辦酒席啊?”
“就過幾天,二十五號。”
“那這個工資要先說好。”
中年男人笑道“哎哎,那要多少?”
紀淙哲不動聲色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圈。身上的衣服沒補丁,腳上的鞋也乾乾淨淨,於是他試探道“那這樣,咱們就圖個吉利的數字,六十六一天,你看怎麼樣?”
中年男人猶豫了一會兒,便爽快地同意了。
正好這個時候林臻也回來了,紀淙哲就把事情跟他說了說,他倆又詢問男人具體在哪個村子,雙方就定下了。
回去的路上,紀淙哲抑製不住的興奮“六十六一天,要是你寫出名堂了,說不準以後雙彩鎮的婚喪嫁娶都會請你過去。”
林臻見他得意的模樣,也忍不住高興道“那這樣下去,我們在年前還能大賺一筆了。”
紀淙哲笑道“何止年前能大賺一筆?要是這生意靠譜了,那麼一年四季隻要有雙彩鎮和其他村子的婚喪嫁娶,就能有我們的生意。哎,你接下來就彆挖筍了,賺不了幾個錢不說還累身體。”
“行,聽你的。”
“今天趕集的人還不算多,等年二九三十,咱們得多備些春聯。”
“好。”
他倆到了嚴岑的拖拉機前,後麵的拖鬥上已經站滿人了,紀淙哲被扶上去後,抓緊了旁邊的鐵杆。
早上過來的時候,頭皮都被風刮的生疼,這會兒拖鬥上居然都裝了個蓬。
他揶揄“嚴岑,你這裝備改良了啊?”
嚴岑笑道“這樣哪怕下雨下雪天也能拉客了。”
嚴岑收了一圈錢後就繞到前方去搖拖拉機了,隨著“突突突突。”聲後,拖拉機顛簸地朝大路前行。
作者有話說:
馬上了!這章物價稍微調整了一下,我確實也寫懵了,寫到後麵沒有價格概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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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這兩天太陽好,林臻也不再上山去挖筍了,於是就空下了許多時間。
今天他打算把小孩的衣服給收拾出來,小孩的六身毛衣毛褲,三套貼身棉衣褲,尿布襪子以及紀淙哲前些天完工的帽子全都拿到樓下。
紀淙哲見一洗腳盆的小衣服,便提議“要不直接放鍋裡煮吧?”
林臻看了眼,滿眼嫌棄“還是燒點開水放在盆裡泡吧,放鍋裡感覺太臟了。”
紀淙哲看他那副矯情樣,鄙夷道“到時候把鍋多刷兩遍不就行了,反正照樣能煮飯。”
“我是說,鍋太臟了。”
“………”紀淙哲扯了扯嘴角“是是是,就你家小孩金尊玉貴。”
林臻哼笑了聲,不置可否。
林臻擔心鍋裡有油星,非要用專門燒開水的銅管,於是他又費時費力地單獨給鍋裡加了水,銅管中也加滿,這樣燒起來,鍋也不會壞,銅管中還有熱水。
銅管沸騰後,他忙接水倒進洗腳盆裡將小孩衣服燙著,來來回回燙了好幾遍後,才熄滅灶膛的柴火,抱著洗腳盆去河邊洗衣服了。
紀淙哲見他光洗幾件衣服就把厚厚的肥皂打掉了一半,忍不住吐槽“也沒見你給我洗衣服這麼仔細過。”
“哪有,胡說八道。”
林臻把小衣服搓了又搓,搓完後還反複檢查了一遍。
“彆再搓了,差不多得了,再搓下去毛線都要起球了。”
林臻這才把小衣服漂水洗淨,最後曬到了廊簷下。
上趟集市春聯賺了,想著大年二九和三十鎮子上會更加熱鬨,於是他倆又花了四十五錢買了紅紙,準備賣他個二三百副春聯,這樣下來他倆光是賣春聯的收入就能有兩百多塊錢。
所以這幾天空下來小兩口就抓著剪刀在桌子上裁。
那天在鎮上請林臻過去喜宴的男人是隔壁村的,走小路就一個多小時。所以林臻一大早就過去了,等到晚上的七八點才回到家,手裡還拎著一包油紙包著的東西。
他拆開鼓囊囊的油紙,裡麵是看起來像麵粉做的紅紅綠綠的小螃蟹。
紀淙哲抓起一隻,仔細看了看又不是麵粉,色澤還帶點透明。
“這什麼玩意兒?”
林臻說“今天廚房裡剩下的,主家就送給我了,是蝦片,不過得油炸了才能吃。”
“哦,那等大年三十再炸了吧。”紀淙哲問“錢給你了吧?”
“給了,六十六。”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紅包,又把錢取了出來遞給紀淙哲。
紀淙哲抓著錢得瑟道“這活是不是輕輕鬆鬆就賺到錢了?”
林臻笑著點了點頭“嗯,就坐在那把人名字記禮單上。”
“嗯,你快去洗一下,待會就睡了。”
“好。”林臻倒水進臉盆,忽然他又扭過頭問“你晚飯吃了嗎?”
“吃了。”
“吃的什麼?”
紀淙哲拿著錢邊上樓邊漫不經心回“吃剩飯啊,你又不在,我一個人也懶得弄。”
林臻洗完後也上了樓,他看見紀淙哲正慢慢地往床裡邊挪動,他現在的肚子太大了,行動便越來越遲鈍。
結果挪著挪著,忽然間他嗷嗷叫了起來。
“你怎麼了?”林臻急忙走到床邊。
而紀淙哲正以彆扭的姿勢斜躺著,一條腿半曲著“痛痛痛痛!”
“抽筋了嗎?”林臻想上手幫他按摩,還沒碰到腿,紀淙哲又嗷嗷直叫。
“彆彆彆……彆碰我。”
“好……”林臻隻好一動不動等著他漸漸緩過來。
紀淙哲感覺自己腿部的一根筋幾乎都要崩斷了,過了兩三分鐘,那股難受的勁才過去。
林臻托著他的小腿慢慢放平“好點了嗎?”
紀淙哲鬆了口氣靠在床頭“人生頭一次覺得抽筋可能也會抽死人。”
“嗯。”林臻垂下眸幫他捏腿“聽說人要是抽筋,最好第一時間蹦起來站直,這樣就好了。”
“………”紀淙哲罵道“你看我像是能蹦得起來嗎?”
“……….沒事,你再忍兩個月,等西瓜出來就好了。”
他幫紀淙哲按了好一會兒腿,直到紀淙哲迷迷糊糊快睡著了,才把燈熄滅。
今晚的風很大,到後半夜瓦片上丁零當啷的聲音響起,小兩口在黑暗中睜開眼。
“是下雪子吧?”
林臻“嗯。”了一聲。
“可彆又下雪哦,才剛放晴了沒兩天。”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除了瓦片上擾人清夢的聲音,屋內寂靜一片。
這個節骨眼上可彆下雪,大概是地勢高的山區,他倆從去年到今年,經曆過的幾場雪,沒有一場是低於一周的,總是一下下得很大。
倆人心裡不免擔憂,因為再過幾天他們還準備去鎮上賺錢,要是大雪封路了,不僅錢賺不了,連買紅紙的四十五塊錢也要泡湯了。
這樣一來,扣除成本,相當於上一次也沒賺回什麼錢。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第二天天空陰沉,漫山遍野都覆蓋著一層白霜,到下午就飄起了雪。
小兩口隻得繼續祈禱,希望在二九三十那兩天,雪趕緊停了。
林臻去廊簷下收小衣服,冬天衣服乾的本來就慢,他還想著多曬幾天,結果現在倒好,衣服被凍得硬邦邦,跟一條條鹹魚乾似的。
他隻能收進屋來拉了條繩子晾著。
雪越下越大,他倆擔憂也無濟於事,索性就縮在屋子裡該吃吃該喝喝,順便喊上隔壁鄰居打下牌。
不過今天去隔壁時,發現兩家都在裹粽子,紀淙哲這才想起他們家也買了赤豆蜜棗,便喊林臻收拾收拾,趁現在沒事做也把粽子給裹了。
林臻舀了一臉盆的糯米冒著雪花去井邊淘了,又把粽葉給洗了,回到屋裡後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紀淙哲見他十根手指凍得跟紅蘿卜似的,趕緊把火籠塞給他。
鎮上買回來的是乾粽葉,洗過還不夠,必須得放鍋裡再煮一下,這樣才能恢複柔韌度。
紀淙哲在灶膛燒著火,林臻就已經把圓簸箕擺出來了,接著把一盤蜜棗放在上麵,又把糯米分出一半跟赤豆攪拌混合。
粽葉煮好後,他倆開始裹粽子。然而要到裹的時候卻發現沒繩子。
紀淙哲跟他說“隔壁兩家用的都是稻草,你去弄點稻草回來。”
林臻問“我去哪兒弄稻草?我們的稻草都堆在西瓜地那邊。”
紀淙哲嘖道“你傻不傻,咱們廁所屋頂不就是稻草堆的嗎?”
林臻立即露出嫌惡的表情“那這還能吃嗎?”
“又沒讓你吃稻草,而且是裹在粽子外麵的,你怕什麼。”
林臻隻好去廁所那邊抽了幾十條稻草,他特意找了最上邊的,已經被白雪覆蓋的厚實的稻草,這樣心裡勉強覺得算是乾淨的。
隻是路過井邊的時候,他又過去將稻草仔仔細細反反複複地洗了許多遍,最後才不情不願地拿回了家。
他倆學著隔壁家看到的樣,將粽葉轉了個圈,轉成了底小口大的喇叭狀,接著左手抓著粽葉,右手抓著糯米塞進去,放了一顆蜜棗後又把粽葉往下壓封頂,最後笨手笨腳地纏上稻草。
原本看著隔壁兩家動作麻利,裹法也不複雜,結果他倆一裹一個散。
仔細一看,連頂都沒封好,白花花的糯米都露了出來。
而稻草一拎,整個粽子都散了架。
無奈之下,倆人隻好跑去隔壁家繼續學了半天。
楊大娘邊裹粽子邊教學“糯米要壓緊實了,封頂的時候抓粽葉的手彆鬆,用力向下壓,你看這樣……”
她壓下粽葉,接著把兩邊的葉子也往中間折,最後將細細的稻草從中間往上纏,纏一下抽緊一下,一隻結實的粽子就怎麼甩也不會散了。
小兩口學會後繼續回屋裹,這回算是裹得像模像樣了,儘管形狀離楊大娘裹得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但起碼不會散了。
一下午時間,倆人悶在屋子裡裹了幾十隻粽子,空氣中全是粽葉和糯米清爽的味道。
紀淙哲去灶膛燒火了,林臻把幾十隻粽子全都丟進了鍋裡,加了滿滿一大鍋的井水後蓋上鍋蓋。
等到傍晚時,滿屋子都彌漫起粽香,林臻揭開鍋蓋,手指捏了捏粽子,摸著已經發軟,他就從鍋裡抓著稻草拎出一隻,準備剝開看看能不能吃。
剛出鍋的粽子滾燙,林臻一邊扯開稻草繩,一邊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後又繼續剝開粽葉。
這是隻赤豆粽,赤豆跟糯米已經粘膩在一起,米香中混著豆香。
林臻筷子挖了一塊喂給紀淙哲。
不同於前世他們吃過的肉粽,這種裹法的粽子吃起來非常清爽,絲毫不覺膩,他倆乾脆連晚飯都不燒了,每人吃了三四隻粽子。
既然粽子都熟了,林臻就把它們撈出來給一隻隻掛在了樓梯下的繩子上,等到想吃的時候,拿下來鍋裡煮一下就行了。
年二八的晚上,雪停了。但紀淙哲跟林臻望著屋外及膝的厚雪,也深知春聯生意沒戲了,除非一夜之間融雪,要不然彆說拖拉機開不了,連人兩腿一踩進雪地裡走去鎮上,估計都要走到天黑去了。
紀淙哲躺在床上,春聯生意沒了他認了,可是前些天買紅紙花的四十五塊錢,他一想到就肉疼得要死。
“你說我倆怎麼這麼蠢,怎麼就不會出發前一天買紅紙呢?”
林臻歎氣“天災也不是我們能預料到的,沒事,我不是還賺了六十六塊錢嗎?還帶回來一包蝦片,其實也是賺了。”
“現在家裡還有多少錢?”
林臻打開抽屜數了數鈔票“上回還剩二百七十四,賣春聯賺了八十三,買紅紙花了六十,喜宴賺了六十六,一共三百六十三。”
“來來回回永遠都這個數。”紀淙哲抱怨道“算了算了,睡覺睡覺。”
林臻上了床抱住他“彆想了,睡吧。接下來先安心過年。”
第二天小兩口正在吃粽子,突然村裡的大喇叭響了,村主任在滋滋拉拉的電流聲中說話。
“高山村的年輕人們,帶上你們的鐵鏟,帶上你們的鐵鏟,到村口集合,到村口……”
紀淙哲跟林臻對視一眼“什麼情況?”
“我也不清楚,我去隔壁問問。”林臻吃完粽子洗了把手,便去了陳虎家,沒一會兒他又進屋了。
“讓我們去鏟雪,要不然雪太厚了,年三十殺豬沒地方擺。”
紀淙哲聽著,心裡直癢。對於彆人來說的苦累活,他現在卻羨慕得很,大男人就該掄起袖子跟大夥熱熱鬨鬨乾活聊天,而不是像個小媳婦一樣大著肚子縮在屋裡頭。
他心裡那個憋屈。
“我去了。”林臻扛起鐵鏟。
“去吧去吧。”
林臻走後,紀淙哲閒得沒事做了,他在廊簷下坐了會兒,覺得太冷,又在屋子裡溜達了兩圈,覺得太無聊。
看見桌上堆著的一遝紅紙,眼睛都疼。
他越想越不甘心,要是這些紅紙還處理不掉,估計這個年都過的慪氣。
去鎮上已經不現實了,難道挨家挨戶去賣?那不得累死。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
紀淙哲腦中一個靈光,暗罵了句“我操,我他媽真是一孕傻三年了。”
他趕緊換上了高筒的雨鞋,把桌上已經被林臻寫上字的春聯一攬,抱在懷裡出了門,往小賣部去了。
他們這邊通往小賣部方向的路,今天早上已經被林臻和陳虎給清理出了一條小道,太陽出來後雪有點融了,走起來泥濘又濕滑。
紀淙哲現在肚子沉,不得不一手抱著紅紙,一手扶著腰走得又慢又小心。
等來到小賣部時,整個人坐在凳子上喘了好一會兒氣才能說出話。
“紀哥,你怎麼這麼大肚子還出來啊?”小老板撐在櫃台上樂嗬嗬地看著他“林臻也真是的,他怎麼舍得哦,要換做是我,我巴不得給你供起來……”
“少廢話了。”紀淙哲休息完,走過去將紅紙放在櫃台上。
小老板一臉懵“紀哥你送我春聯啊?可是我家就兩扇門,也貼不了這麼多啊。”
他說著,開始挑選起來。
紀淙哲打掉他的爪子“還沒天黑呢就做夢啊?這些春聯放在你這,你幫我賣一下。”
小老板雞賊道“紀哥你也知道,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我這裡肯定很忙,不一定顧得上你的春聯。”
紀淙哲哪能不曉得他的心思,於是便說“一塊錢一幅春聯,你賣出去一幅就給你一角錢。”
小老板為難道“紀哥,我真的忙……”
“兩角!”
“哎!”小老板高興道“那行,紀哥我幫你賣!你不知道我們村的那個老師今年去他女兒家過年了,估計大夥都還沒貼呢。”
“行了行了,賣你的吧。”紀淙哲在旁邊的凳子上繼續坐著,他準備看看生意如何。
雖說地上雪厚,但高山村就一家小賣部,這兩天生意自然也不會差。
他才坐了沒一會兒,但凡進來買東西的村民都不需要小老板開口推銷,就能買走一幅春聯。
這下紀淙哲的心情也好了,隻是一坐就忘記了時間,直到有個村民進來買東西時看見紀淙哲後叫道“林臻媳婦啊,你怎麼在這裡哦,你們家林臻找你都找半天了。”
紀淙哲太陽穴一跳,完蛋了完蛋了,這要是讓小兔崽子知道他大著肚子亂跑,估計又要生氣了。
於是他趕緊跟小老板說了聲“晚上我再讓林臻寫點春聯送過來。”
接著便急匆匆地走出了小賣部。
然而還沒走兩步,就看見臉色鐵青的林臻跟座冰雕似的站在前邊。
紀淙哲頭疼了一下,笑得跟狗腿子一樣走過去哄他“你鏟完雪了?”
林臻不說話。
“走走走,咱們回家去。”
紀淙哲拽著林臻的手臂,可對方脾氣上來了倔得跟頭牛似的,死活拽不動,並且臉色陰沉地瞪著他。
“我就是想把春聯賣出去,你彆擔心了……”
林臻終於開口了,隻是語氣又急又衝“萬一摔跤了怎麼辦?”
“哎呀沒事兒,我過來的時候走的很小心的。”
“你就不能等我鏟完雪嗎!”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上頭就給忘了。”
“回去!”林臻他又驚又急,一口氣還堵在肺管子裡,便拉開紀淙哲的手,一個人大步朝前走了。
紀淙哲在後麵扶著腰完全跟不上,隻得喊道“哎,你要是不扶我,那我可能真要摔跤了。”
林臻立即頓住了腳步,隨即轉身走到他身邊,小心地扶著他的腰。
紀淙哲邊走邊哄“好了好了,彆氣了,下次不會了。”
林臻撇了撇嘴“嗯。”
到家後,林臻幫他脫了雨鞋,又去打了熱水給他洗臉洗腳。
紀淙哲就坐在椅子上興奮地跟他說春聯,又讓他下午繼續寫,寫完後給小老板送過去。
不過在村子裡賣春聯,他倆沒奢求全賣完,畢竟這回是裁了太多,隻要能賣出去一半能回個本,他們也心滿意足了。
等到大年三十的下午一兩點鐘,林臻就去了小賣部跟小老板對賬算錢了。
昨天賣到現在一共賣出去了八十幾幅春聯,小老板拿走了二成後,他們也還是賺了五十六塊錢。
小老板將剩下的春聯交給林臻,林臻順便買了兩隻煙花,又去村口買了斤排骨,接著在嚴岑家的攤位前逛了圈,買了一條草魚。
本來小兩口想著今年的日子比去年強,年三十的時候去鎮上買些好菜犒勞一下自己。
結果一場大雪後,他倆也隻能是家裡有什麼燒什麼了。
林臻將剩下的春聯送給了兩家鄰居一家一幅,又給自家的大門上貼了一幅,春聯一貼,過年的氣息就濃了。
下午三點多,他倆就開始燒飯。
林臻去後山摘菜,紀淙哲就在灶前把米淘了,放上蒸架後,從樓梯的繩子上摘了幾隻粽子擺在上麵蒸。
林臻在門口甩了甩蔬菜上麵的雪。
“菜沒被壓壞吧?”紀淙哲在灶後問。
“沒有,這些菜都挺耐寒的。”
林臻說完就把魚排骨以及蔬菜全拿去井邊清洗。
洗完回來,他在門口脫下雨鞋,換上棉鞋進屋。
今天的年夜飯,小兩口準備做一道紅燒魚,紅燒排骨,切了點鹹肉炒冬筍,另外再炒兩道蔬菜。
林臻在砧板與灶台之間忙碌,而紀淙哲卻在灶後燒得紅光滿麵。
等到這些菜全燒完了,林臻才開始炸那天從彆人喜宴上帶回來的小螃蟹。
這些紅紅綠綠的小螃蟹經過高溫油炸,瞬間膨化,十幾秒就可以撈出鍋了。
咬一口清脆鹹香。
去年的這個時候,倆人在一起過年頂多是湊合著一塊吃飯。今年卻滋味不太一樣了,就仿佛經過了一年的時間,混沌迷茫的日子也逐漸過成了一股家的味道。
今天是高興的日子,林臻拗不過紀淙哲,隻得同意他喝一點黃酒。
喝完後,紀淙哲渾身都暖烘烘的,他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摸著自己的肚子,歪著頭看著林臻。
林臻酒量不太行,喝了一碗白皙的臉頰已經薄薄地覆上了一抹紅色,眼神也有些迷離。
紀淙哲桌子下的腳輕輕踢了一下他“哎,一年過去了,你要不要說點什麼?”
林臻笑著問“說點什麼?總結嗎?”
“對,就這個意思,彙報一下你一年的工作。”
“那你呢?”林臻反問。
“我啊……”紀淙哲感慨“這一年裡發生的事太多了,鄉土紀錄片都不敢這麼拍。說不來,反正雲裡霧裡的,我閉上眼腦子裡就是種地賺錢,我都快忘了上輩子怎麼過日子了。”
紀淙哲說著笑了起來“你呢?你講講你在這裡的生活感受?”
林臻思忖了片刻後,說道“其實也跟你差不多,就挺累的,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要做這麼多活,不過收獲也很多。平生第一次接觸農作,種出水稻蔬菜,番薯西瓜……”
林臻說著頓了頓,他凝視著紀淙哲的眼睛笑道“還造出了個孩子,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哦?”紀淙哲挑了下眉,戲謔道“那你的成就還挺大的。”
林臻伸過手撫摸他的肚子“還是你的功勞大。”
“唉——去年的這個時候我還在想著回去,該怎麼回去,現在好了,全都打亂了。”
林臻垂下眸沉默了好久,隨後他問“那要是能回去,你會願意回去嗎?”
紀淙哲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肯定回去啊!”
“那……孩子呢?”
看著林臻眼瞳內複雜得化不開的情緒,紀淙哲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說實話,他先前對肚子裡的孩子的概念是模糊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小孩的自我保護。因為林臻的一句話,紀淙哲沒來由地一陣心悸,接著有種難以言喻的酸楚湧上喉嚨。
從他們都接受了他們賦予的那個生命起,所有的一切便不一樣了。
他們不敢保證,萬一真能回到原來的世界,那麼在這邊的一切是否將會成為泡影。一年以前,他倆可以身無顧慮,一年後,所有的一切卻得重新衡量了。
紀淙哲張了張嘴“我不知道……”
作者有話說:
上章物價重新調了,不明白的寶可以回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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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吃過年夜飯,今天不用洗碗筷,任由它們攤在桌上。
七點多,家家戶戶都開始放鞭炮,熱鬨的聲音即將持續一整個晚上。
紀淙哲等林臻放完煙花後,就去喊隔壁兩家一起打牌,不過今天陳虎拿出了麻將,幾個人便在他家裡坐了下來。
楊大娘怕大夥冷,就將火盆放在桌子底下。
紀淙哲先上,打了幾圈,林臻就回屋拿了番薯炒乾和炸土豆片,又端了條凳子坐在他旁邊看著。
陳虎說“乾脆咱們今天打通宵好了,也省的十二點再下來放鞭炮。”
楊大娘笑罵“你小孩不用帶了?再說了小紀可得去睡覺呢。”
陳虎這邊還沒得瑟完,就被樓上的王小燕喊走了,沒一會兒王小燕就下樓替代了他的位置打起了麻將。
他們的兒子亮亮偶爾也能抱下樓了,陳虎就抱著孩子在邊上邊轉悠邊哄著。
紀淙哲對小孩是沒什麼感覺的,尤其見他頭上的殼還密密麻麻,他心想要是等自己的小孩生下來也是這樣,他可能真的會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摳了。
“來,林臻你抱一下。”陳虎將包裹得圓滾滾的小孩塞進林臻懷裡。
林臻立即身體繃成直線,整個人坐得直挺挺的,兩條手臂僵硬地不知所措,惹得大夥一陣笑。
“怎麼抱?”
陳虎教他“你放鬆點,這樣不累啊?”
可林臻稍稍緩了緩。
王小燕調侃“林臻先學著抱,到時候小紀生了也能上手得快一點。”
林臻抱了沒一會就受不了了,小孩被陳虎抱回去後,他甚至都在舒展胳膊了。
楊大爺問他“林臻,你們明年承租這麼多茶地,到時怎麼弄啊?這小紀要坐月子,可就剩你一個人了。”
“我喊了嚴岑一塊弄茶地。”林臻把他們的打算跟其他人說了,大夥才稍稍放下擔憂的神色。
紀淙哲道“到時你們不忙的時候,也來采茶賺點補貼嘛,你們要是沒時間炒茶,我們茶青也是收的。”
王小燕“那挺好呀,既然你們兩口子能收購,我們也不用大老遠跑鎮上去,可就方便多了。”
她又對陳虎說“那我們也弄口茶鍋吧,乾茶價格還能高一點。”
“哎。”
屋子裡的人正聊著,門外一個人就帶著一身寒氣進了屋,紀淙哲扭過頭一看“嘿,嚴岑!這還沒到大年初一呢,就來給我們拜年了啊。”
嚴岑笑著說“今天下午林臻跟我說了事,那時太忙了,所以我現在過來。”
林臻對紀淙哲道“先不打了,我們跟嚴岑說事情去。”
“那行吧。”紀淙哲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朝陳虎勾了勾手“來,虎哥,正好你替上。”
嚴岑跟小兩口回了自己屋子,林臻關上門,將寒氣堵在了外邊。
坐下後,林臻問嚴岑“鎮上的收茶商你有認識的嗎?”
“不認識,隻是知道他們長相,不過要是在鎮上打聽一下,肯定有人知道住的地方。”
“那我們正月初一去拜訪吧。”
嚴岑糾結了下“我們這邊習俗是正月初一都待在家裡麵,不出去做客的。”
紀淙哲問“那初二……萬一他們走親戚去了,咱們不就白跑一趟了嗎?”
幾個人沉默了會,林臻還是覺得正月初一上門比較合適,要不然撇開初一,其他時間要麼會走空,要麼對方家客人多,他們也不好談正事。
於是就定了明天,原本林臻隻打算跟嚴岑兩個去就行,紀淙哲離生產沒多久了,這個時候不易動蕩。
可紀淙哲不放心,畢竟這關係到他們的發財機會,他不親眼看到,估計晚上又得睡不著覺了。
林臻隻好同意他一塊去。
第二天吃過早飯,林臻帶了一百塊錢和紀淙哲出門了,嚴岑已經在村口的拖拉機旁等著他們。
林臻跟嚴岑兩個合力幫紀淙哲扶上了拖拉機,除了嚴岑剛買拖拉機那次,今天是第二次一整個拖鬥上隻載他們兩個人。
林臻叮囑前方的嚴岑“你稍微開慢一點,現在還早,我們不用那麼著急。”
“好,我知道。”嚴岑說完搖起了拖拉機。
一路顛簸中,林臻全程小心護著紀淙哲的肚子。
紀淙哲還有心思開玩笑“我敢保證以後西瓜生出來肯定不暈車。”
來到鎮上後,他們很快就打聽到了收茶商的屋子,主要雙彩鎮茶市收茶商就那麼十幾個,而其他的都是彆的地方過來的,就一個是雙彩鎮本地人。
這個收茶商姓於,叫於海,三十出頭,紀淙哲跟林臻先前賣茶葉時見過幾麵,有點印象,隻是當時他們除了交流茶葉和價格外便沒多說過其他話了。
他們三個人按照鎮上人說的位置,找到了巷子後麵的一棟三層小樓房,沒有院子,大門緊挨著巷子裡的石板小路。
嚴岑正要敲門,林臻卻喊住他。
“我們先去買禮品,要不然正月初一空手上門會尷尬。”
三個人回到街邊的店鋪,挑選了會,買了一箱罐頭裝的鮮荔枝,現在既然已經跟嚴岑合夥了,嚴岑也不願讓小兩口單獨花錢,當場要跟林臻平分。
紀淙哲勸住他“先不急,等回去了再算錢。而且你隻占三成,那你就分三成的錢。”
嚴岑想了想,點頭同意了,他主動抱起沉重的箱子。
林臻付完錢正要走,紀淙哲忽然又想到什麼,問店鋪老板“你們後麵巷子裡那個姓於的收茶商有沒有小孩啊?”
老板“有兩個呢。”
“那你再賣我兩個紅包。”
紀淙哲買了紅包,又問林臻要了四張十塊紙幣,每隻紅包裡塞了二十塊錢。
三人重新回到了巷子,林臻敲門,很快大門打開了,一名三十來歲,身材削瘦的男人將三人打量了一番。
“你們是?”
紀淙哲忙客氣道“新年好啊,於哥,我們是高山村的。”
他給嚴岑使了個眼色,嚴岑趕緊把箱子塞進於海懷裡。“於哥,這箱鮮荔枝拿給孩子吃。”
於海忙推辭,把懷裡的箱子塞回給嚴岑“這哪能收啊?這……說實話,你們三個是誰我都沒見過。”
林臻笑道“今年你收過我們的茶,所以趁著正月裡過來給你拜個年。”
於海大概是第一次碰見這種情況,人都還迷糊“那你們賺錢,我收茶,有來有往的,這是正常生意,哪能要你們送禮呀,真的是。”
林臻不再客套了“於哥,主要我們這趟來,是想跟你談下合作。”
於海愣了愣。
“誰來了?”屋子裡傳來個粗獷的男人聲音,接著走了出來,這個男人長得比陳虎還要魁梧,不過麵容瞧著和善。
幾個人都站在大門口,這樣談合作也談不下去,於是紀淙哲在旁邊試探問“於哥,要不去你屋子裡說話?”
於海還沒說話,他旁邊的魁梧男人就熱情地將三人迎進了屋,又是倒水泡茶又是招呼。
於海問“什麼合作啊?”
林臻說明了來意“於哥,你看看就是到時候采茶季來了,能不能優先收我們的茶葉。”
於海又是一怔,隨即大笑“我當以為是什麼大事呢,我乾的就是收茶呀,你們既然賣過茶,那茶市開門趕早排我的攤位就行了呀。”
“價格方麵,於哥你看能不能再往上抬一點?我們可以提供大量的茶葉,品質方麵你可以放心,要是不過關,我們也不會要你強買的。”
於海佯裝為難“這價格一直都那樣,早春第一批烏牛早茶濕茶兩塊錢一斤,乾茶五塊錢。第二批晚茶濕茶一塊五,乾茶三塊五。那其他人我都是給這價格的,你們想要我多花錢收購你們的茶,那我不就虧本了嗎?”
林臻跟紀淙哲對視了一眼,紀淙哲立即機靈道“於哥,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你虧本的,你也知道我們高山村的茶葉在整個雙彩鎮,哪怕其他地方都挺出名吧?你也不用愁銷路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隻是誰不知道你們高山村都是些散戶,出來賣茶的沒幾個,就那麼點茶葉,彆說銷路了,留著送親朋好友都不夠。”
“如果整個高山村的茶葉都是我們的呢?”林臻淡淡的一句話,瞬間令於海沉默了。
林臻又繼續說道“一畝茶地一年能產三百來斤的茶葉,高山村每家每戶都有一畝茶地,現在全是我們在做,我不敢給你保證能讓你收購多少茶葉,但你要是同意跟我們合作,那麼高山村的收茶商就是你了。”
於海旁邊坐著的男人明顯動搖了,他悄悄地推了推於海。
林臻再接再厲,轉了個彎,打起了感情牌“於哥,茶市那個攤位一年也要不少租金吧?”
於哥歎氣“不瞞你說,那攤位真是宰豬啊,以為我們生意好做,一年收兩百塊錢的租金,你們也知道,茶葉生意總共就做一個月。”
紀淙哲拍著於海的肩朗聲笑道“所以說啊,於哥,要是你跟我們合作了,我們直接把茶葉送到你家門口來,還用花那冤枉錢乾嘛?留著全家人吃吃喝喝都不知道能花多久了。”
於海同意了“那行吧,你們說價格多少,我看看能不能接受。”
價格這事自從小兩口打算承租茶地以及跟收茶商合作時,還真好好地商量過。
“早春烏牛早茶濕茶五塊,乾茶八塊。晚茶濕茶三塊,乾茶六塊,林臻雲淡風輕地從嘴裡說出。
除了紀淙哲,連旁邊坐著的嚴岑聽後也瞬間震驚了。
而於海已經是哭笑不得了“你這……你這價格”
林臻仍舊坦然地笑笑“據我所知,於哥你收購的茶葉都是通往縣,市以及省城的茶廠,現在喝得起茶葉的老百姓不多,而茶廠的主要購買力是全國各地的事業單位,但是事業單位對於茶葉的品質要求肯定更高。”
於海聽進去了,他思考著“你接著說。”
“那些品質不高的茶葉,想必於哥你也賣的挺費勁吧?可要是高海拔產出來的品質茶葉,你要是賣給茶廠,不僅不用發愁銷路,起碼均算下來,也得有十五六塊錢一斤吧?”
他的這通話說下來,於海這回臉上倒是沒什麼表情了,反而認真地打量起他們。
其實價格這塊,先前小兩口並無概念,隻是前陣子林臻突然想起,他爺爺收藏了一塊茶餅,那塊茶餅現在都無法估價了,又說起九零年代初期的茶葉幾十塊錢一斤,多便宜。
實際上在那個時期幾十塊的茶葉價格也是非常高的,隻是在蓬勃發展的社會,每年茶葉價格都是幾倍幾十倍上漲,這樣一比,那會兒又挺便宜。
於是林臻腦子裡就有了個模糊的概念,那麼便今天來試試,要是不行,就退一步,畢竟真要做生意了,臉麵這玩意兒也隻能暫時擱在一邊了。
於海點點頭“那行!不過我還是要醜話說前頭啊,要是你們茶葉質量不行,那我真不能收。”
紀淙哲拍著胸脯“你放心,你看我都八個月了還來跟你談合作,足以見證我們誠意了。”
於海剛被生意談懵了腦袋,這會兒才留意,他笑著對旁邊的壯漢說道“那就不能喝茶了,你快去洗點水果送過來。”
壯漢走了,於海指了指他的背影“這我老婆。”
三人都略微驚訝,沒想到於海瘦瘦弱弱的居然配了個這麼強壯的老婆。
於海的兩個小孩,大的男孩十歲,小的女孩隻有三歲,紀淙哲見他們走過來,立即掏出口袋裡的紅包,一人一隻塞到小孩手裡。
“這哪成啊?快拿回去。”於海奪過小孩們手裡的紅包,卻被紀淙哲攔住了。
“給小孩的紅包,哪有這樣還來還去的?快收下。”
於海趕緊讓他小孩們說謝謝。
事情既然談妥了,他們當場就立下了合同。於海老婆找來紙筆,林臻擬稿,他們在高山村的茶地承租了五年,保險起見,也跟於海簽了五年的合作。
隻是林臻跟於海商量後,又額外添加了一條,那就是茶葉價格每年隨著全國茶價的浮動而每一年做相對的調整。
簽完合同後,他跟於海按下了手印。
事情辦完了,紀淙哲他們也該回去了。於海拉著他們不讓走,非要留在家裡好好吃頓午飯。
於是幾人推辭不掉,便答應了下來,不過正好也趁此機會跟於海熱絡熱絡。
於海的老婆叫洪濤,挺能乾的,轉眼就燒了一大桌子菜,味道也不錯。
於海客氣地給林臻嚴岑倒酒,喝著聊著於海就上頭了,要不是他老婆攔著,估計都能把他在茶廠裡的茶葉價格一五一十都說出來。
林臻跟嚴岑都喝不下了,於海站起來還給他倆倒酒,被林臻擋住“於哥,我們不能喝了,待會還要開拖拉機回去,我老婆還大著肚子。”
“哦哦,那行,那吃菜。”於海總算消停下來,他問“小紀,你這是頭胎吧?”
雖說紀淙哲懷也懷了八個多月了,差不多習慣了,可冷不丁的被一個今天才有交情的人說起這個,他仍舊感到怪異。
他扯了下嘴角“嗯,頭胎……”
“頭胎是辛苦點,像我老婆第二胎那容易的,簡直跟上廁所一樣,嘩啦一下就把我女兒生出來了。”
“……”
“……”
嚴岑差點一口酒噴出來。
在於海家裡吃過午飯後,喝了酒的林臻跟嚴岑倆又坐著休息了會,喝著茶解酒,紀淙哲就跟於海兩個繼續扯東聊西。
等到幾人從他家裡出來,坐著拖拉機回到高山村時,又一天過去了。
紀淙哲今天累到了,林臻在燒晚飯時,他就上樓去休息了,等到林臻來叫他,他都腰酸得起不來。
林臻隻好把今天的晚飯都端到二樓的桌子上,他給白米飯上夾了點菜,把碗遞給紀淙哲。
紀淙哲索性就靠著床頭櫃吃起飯。
林臻坐在椅子上邊吃飯邊說道“嚴岑剛把錢給我了,我沒辦法,隻好收了十塊。”
“他這人也挺實在的,今天花了多少?”
“鮮荔枝十五塊,紅包二十。”
紀淙哲點點頭“嗯,雖然挺費錢,但能把後麵的合作談下來那也挺值。”
吃過晚飯,林臻把碗收了,帶下樓。
洗過碗後,他把一直放在祠堂裡的小床給搬了上來,擺在了床邊。
這樣一來,這個二樓空間顯得更小了。
紀淙哲提醒他“你得把小孩的東西收拾出來了。”
“嗯,我這兩天就弄。”
正月裡反正沒客人來家裡做客,林臻就繼續上山挖筍,隻是不知道哪來的風聲,說是高山村有個小夥子人長得又高又俊,毛筆字也寫的好,於是林臻又暫停了挖筍,去了兩回喜宴,而每次回來都能帶些熟菜。
紀淙哲吃著鍋裡的剩飯,看著林臻回來後把熟菜裝進盤子裡給他端過來。
“白切雞,我給你去倒點醬油。”
紀淙哲夾起雞肉,語氣豔羨“還是你走運,一個月下來都能吃好幾回酒席,而我隻能在家裡吃剩飯。”
林臻倒了一碟子醬油,見他神情鬱悶,便忍不住笑道“那等你生完孩子,到時再有人請我,我也帶你一起去。”
“得了吧,你是去賺錢的,還拖家帶口蹭酒席,不得讓人笑話死。”
吐槽歸吐槽,不過這白給的雞肉吃起來味道還真不錯。
林臻挖來的筍放著久了也會爛,吃完飯後,小兩口便剝了殼,煮熟後全曬成了筍乾。
隨著年過完,正月結束,離他生產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林臻曬了好幾回小衣服後,挑出一套貼身棉衣褲,一套毛線衣褲,又拿了一雙襪子和帽子,將這些全塞進了大布袋後,接著將小被子折疊了也塞了進去。
“還有奶粉,尿布。”
“我知道。”林臻繼續塞,塞完後問紀淙哲“還有嗎?”
“哦,對了!甘油!快去拿過來裝著。”
林臻翻了抽屜,拿出一瓶,紀淙哲叫道“一瓶哪夠?這是生孩子,那麼大一隻!”
他還順帶張開臂膀比劃了下。
裝完東西後,倆人又演練了一遍流程。
紀淙哲坐在床上,聽著林臻預習“到時你一旦肚子疼了,我就去叫隔壁鄰居,再讓他們幫我們去喊嚴岑,我就扶你去坐拖拉機……”
“袋子,彆忘記袋子。”紀淙哲提醒“你就把袋子放到一樓的門邊上,到時候就不會忘記了。”
“好,到時我就帶著袋子扶你去坐拖拉機……”
倆人在剩餘的時間裡,將這套流程各個時間,各個地點都演練了幾回。
比如晚上睡覺時要生,林臻得第一時間喊人,接著幫紀淙哲穿衣服褲子,最後背起袋子扶著他去坐拖拉機。
比如上廁所時要生,林臻得第一時間幫他擦屁股提褲子,接著喊人,最後背起袋子扶著他去坐拖拉機……
不過現在才二月中下旬,離生產估摸著還有十來天,倒是沒必要這麼搞得這麼緊張兮兮。
地勢高的山區要是遇上天氣不好,二三月份下雪也是常有的事。
傍晚時分,林臻見天色有些陰沉,大概率又要下雪的樣子,他便讓紀淙哲吃過晚飯後趕緊洗個澡,要是下雪天再洗就凍得難受了。
晚飯後,林臻燒了熱水,關上門,倒了滿滿一洗腳盆。
現在紀淙哲站在洗腳盆中,已經完全看不見自己的腳了,林臻拿著毛巾將他仔仔細細地搓了遍。
洗完後,紀淙哲卻讓他幫著穿起了衣服褲子。
“你不去床上嗎?”
“太早了,而且我大概是躺久了,今天腰特彆的酸。”
“那我先去把雞喂了,回來給你按摩。”
紀淙哲擺擺手“去吧。”
林臻去廁所那邊的雞窩喂雞了,紀淙哲先是坐在椅子上,可坐了幾分鐘,他的腰更酸痛,上次抽筋時,他覺得抽筋能抽死人。這回也一樣,感覺人要酸死過去了。
於是他站起來打算在屋子裡走動走動。
走著走著
“……”
紀淙哲愣了愣,如果他沒感覺錯的話,剛剛應該是有一股滾燙的液體貼著他的大腿根從褲管子裡流下去了。
“我勒個操……”
林臻喂完雞回來,看見紀淙哲整個人傻愣愣地站在屋子裡,表情有些詭異。
“你怎麼了?”
紀淙哲眼睛看了看林臻,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褲子,臉頰瞬間滾燙。縱然他平時穩如老狗,這會也尷尬得不知所措。
林臻不明所以,走上去拉了拉他的胳膊“到底怎麼了?”
“我……”紀淙哲抽了抽嘴角,表情/欲哭無淚“林臻,我……我他媽好像……尿褲子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11-05 18:47:27~2023-11-06 02:51: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鹿飯焉識7瓶;鹹鴨蛋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9章
紀淙哲的褲子是深顏色的,外表看不出來。林臻下意識想彎下腰伸出手。
紀淙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彆動,我自己來。”
“沒事,我看看。”林臻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接著隔著布料摸了摸他的褲子。
這一摸,才發現褲子已經都濕了一大片。
林臻安慰“沒事的,肯定是肚子太大了,壓到膀胱,所以……”
所以這排尿量確實有點過分了,隻是林臻沒敢說。
紀淙哲既尷尬又惱火“算了,你再給我倒點水我重新洗個澡吧。”
“彆重新洗了,我拿毛巾給你擦洗一下就好了,要不然脫衣服穿衣服會感冒的。”
林臻又去接了熱水,幫紀淙哲脫下褲子後,拿濕毛巾快速地給他擦洗了一下,不過就一兩分鐘。
“去床上吧。”
紀淙哲被林臻扶著上了二樓躺下。
林臻下樓去倒水,紀淙哲躺在床上卻還在對剛才的事情耿耿於懷,時不時發出鬱悶歎氣。
林臻上床後,給他按腰按腿,現在紀淙哲哪怕是平躺著,被窩都隆起了一個大山包。
他按摩的過程中,聽見紀淙哲一會兒歎氣一會兒嘴裡發出煩躁的嘖聲。
“媽的,心煩!”紀淙哲越想胸口越憋火“老子沒想到長這麼大有一天居然還能尿褲子!”
“你彆太介意了,又沒有外人知道。”
“嗬,你倒是說的輕鬆,要是換你這麼大個人尿褲子,我看你還能不能心平氣和!”
紀淙哲說著,巨大的肚子隨著焦躁的情緒而起伏。
林臻閉上嘴,這個時候要是罵幾句不痛不癢的,能讓紀淙哲消氣,那他倒也無所謂。
因為要按摩,而山區的夜晚又寒冷,所以林臻隻脫去了棉襖,身上還穿著厚厚的毛衣。可即便如此,也遮蓋不住他勁瘦的腰和細長的手臂。
一對比,紀淙哲臃腫得簡直沒眼看。
想他曾經那也是寬肩窄腰,英俊瀟灑。現在雙手雙腳都腫得跟發麵饅頭似的,紀淙哲越想越委屈,便伸手狠狠地擰了把林臻腰上結實的肉。
“啊啊——”林臻痛叫出聲。
“媽的,都怪你!要不然老子也不會腫成肥豬!老子也不會漏尿!”
“痛痛痛……”林臻抓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揉著自己的腰。
紀淙哲沒好氣地撇開臉,麵朝裡邊的牆板。
林臻訕訕地脫下毛衣褲子,鑽進了被窩抱住紀淙哲,又將臉貼了過去,他輕輕地說道“老婆,辛苦你了。”
“…….”紀淙哲扭過臉,瞪著眼睛。他又好氣又好笑地被窩裡踹了林臻一腳,罵道“你小子外邊給你占便宜也就算了,回到家裡還占我便宜呢!”
紀淙哲是他老婆這回事,林臻在外麵說過許多次,但都是為了方便跟人介紹或聊天時的一個稱呼罷了。
可倆人私下卻是頭一次,這麼親昵的語氣,瞬間從一個普通的稱呼轉化成了一種關係。
紀淙哲感到有些彆扭,可他又覺得似乎理所應當。也是,畢竟孩子過不了多久都要出來了,可不就是他老婆了嘛。
林臻的眼睛緊緊地注視著他,黑瞳清澈,像是夜晚中緩緩流動的湖水。
他將紀淙哲的手掌攤開,手指插進指縫中再十指緊扣,隨後他嘴角淺淺勾起“老婆,辛苦你給我生孩子了。”
紀淙哲被他這副輕聲細語的模樣搞得臉都紅了一下,但不可否認的是心裡還挺高興,隻是他嘴上還是彆扭道“去去去,誰他媽給你生孩子了,我自己的我自己生,睡覺!”
“好。”林臻滿眼溢出的笑意,他拉滅燈。
可是紀淙哲閉上眼睛卻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哪裡出了問題。
過了很久,他推了推緊貼著他快要睡過去的林臻“不太對。”
林臻迷糊回應“哪裡不對?”
“尿的位置不對……”紀淙哲睜開眼睛“靠!我他媽真是腦子糊塗了,連尿從哪裡出來都搞不清楚了。”
“什麼意思?”
紀淙哲叫道“我他媽是後麵尿的,不是前麵!”
“?”林臻愣住“後麵?”
這會兒紀淙哲才逐漸回想起來當時的感覺,後麵突然間跟開了閘門似的,嘩啦一下衝出一股暖流。
“完蛋了完蛋了……”
林臻還沒發出一個疑問句,下一秒脖子就被紀淙哲兩隻手掌給掐住搖晃了起來,隻聽他罵罵咧咧“媽的,你個小兔崽子!就是因為你那破玩意兒,現在好了!我他媽還沒到七老八十就已經鬆得兜不住了!”
“咳咳……怎麼了啊?”林臻掰開他的手“哪有這麼嚴重,你隻是肚子大了壓到膀胱了。”
“壓到膀胱老子怎麼會從後麵尿呢?!”
“後麵尿是因為……”
等等,後麵尿?
“……”
“……”
倆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空氣裡流動著一絲詭異的靜。
林臻猛地瞪大眼睛,下一秒整個人跟裝了彈簧一樣從被窩裡蹦了出去,他拉亮燈扭頭看紀淙哲。
紀淙哲還在糾結屁股裡怎麼會漏尿這個問題,人有些發懵,猝不及防地被林臻嚇一跳,接著又被燈光刺了下眼睛。
他遮著手問“怎麼……”
林臻凝重的麵色中透著一絲慌亂,他揭開被子拉開紀淙哲的腿。
“乾嘛?”
林臻沒說話,估計是光線太暗看不清楚,他又突然伸手在那摸了一把。
紀淙哲頓時叫罵“我操,你他媽乾嘛?”
林臻目光緊盯著自己的手指,剛摸出來的,淡紅色的液體。
“什麼東西?”紀淙哲看見他兩隻眼睛緩緩睜大,甚至能看見裡邊的瞳孔都震動了一震。
林臻連聲音都發緊了“紀淙哲,你可能要生了……”
紀淙哲咯噔了一下,聲音都虛了“怎麼可能,我沒感覺肚子疼啊?”
“那不是尿褲子,那是你的羊水破了!”
“什……什麼水?”
林臻都已經顧不上說話了,他立即跨過紀淙哲的身體,抬起手敲裡邊的牆板,焦急地喊著“楊大娘,楊大娘,他要生了!”
這邊剛喊完,紀淙哲又見他衝下床,跑到另一邊去敲跟陳虎家相連的牆板“虎哥!我老婆要生了!”
隔壁兩家很快把燈亮了起來,都隔著牆板詢問林臻,而陳虎家的亮亮也跟著哭鬨了起來,一時間三戶人家全鬨哄哄的。
林臻又往樓下衝,衝到一半突然跑回來惶恐地安慰紀淙哲“你你彆怕……”
說實話,紀淙哲還在懵逼狀態中,林臻摸了摸他的臉又摸了摸他的腦袋,紀淙哲覺得他比自己似乎還要懵逼。
“那我現在要做什麼?”
林臻腦子裡亂成了一團,他倆演練多天的東西這一刻全都忘光。
“你……你先躺著,我去給他們開門。”他話說完,立刻風風火火地還穿著秋衣秋褲就衝下樓了。
接著一幫人踏著樓梯板來了,圍著床上的紀淙哲便是一連串的發問。
紀淙哲覺得自己此刻像個智障人士被人圍觀著詢問病症。
“破水多久了?見紅了嗎?”
林臻回“有一兩個小時了,見紅了。”
楊大娘果斷道“送醫院!”
紀淙哲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真的要生了。一瞬間,他整個人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渾身癱軟無力,緊接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陳虎忙說“那我去叫嚴岑!”
林臻點頭“好!”
楊大娘催促他“趕緊給小紀穿衣服!”
林臻連連點頭“好!”
他開始給紀淙哲套褲子穿衣服,手忙腳亂地跟打仗一樣。而紀淙哲就感覺自己像頭被宰的年豬,任由林臻折騰著。
穿好了衣服褲子,套上襪子後,林臻準備在床上給紀淙哲穿鞋子,卻被楊大娘喊住了“不穿鞋子也沒事,小紀羊水都破了一兩小時了,彆走路了,留著點羊水好生孩子,你就抱著他下去。”
“行!”林臻說完,手臂繞過紀淙哲的後背想要將人抱起。
紀淙哲抓著他胳膊“你自己的衣服!”
“哦……”林臻這才反應過來,他迅速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褲子。
紀淙哲一米八幾的個頭,挺著這麼大個肚子,著實……非常沉重。
林臻咬著牙才將人艱難地抱下樓梯,楊大娘和陳虎準備跟著一起走,林臻就拜托楊大爺幫忙鎖門。
這時,紀淙哲突然痛叫起來,一張臉頓時慘白,眉毛擰得解不開,正大口大口吸著冷氣。
林臻急問“怎麼了?”
紀淙哲痛得說不出話,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他是陣痛了!”楊大娘滿臉焦急“林臻,咱們快走吧。”
林臻抱著紀淙哲一腳剛要跨出門檻,紀淙哲卻扯著他的衣服有氣無力地說“袋子……”
林臻對楊大娘說“大娘,幫我拿一下袋子,就在門旁邊。”
“哎,我拿著,快走吧。”
沒走兩步,林臻頓住了腳步“錢!我還沒拿錢呢!”
楊大娘“哎喲”了一聲“你抱著小紀,錢我先從家裡取點過來用著。”
她邊往屋子走邊喊楊大爺趕緊去取錢。
取完錢後,楊大娘挎著布袋在前邊打著手電筒,林臻抱著沉重的紀淙哲硬著頭皮持續走了十幾分鐘到達村口,一路上他們發出的動靜,惹得村裡的狗們汪汪狂叫。
陳虎跟嚴岑也剛好趕到。
嚴岑來不及多看一眼,急忙握著手搖杆去前方搖拖拉機。
林臻把紀淙哲抱上拖拉機,接著陳虎跟楊大娘也爬了上去。
晚上有霜凍,濕冷的寒氣滲了進來,連骨頭都疼。就算嚴岑的拖拉機裝了篷子也無濟於事。
怕羊水流光,現在紀淙哲隻能躺著,於是林臻坐下來,背靠在拖鬥最裡麵,連接駕駛艙的位置。
接著讓紀淙哲躺在他的兩條腿之間,頭枕著他的肚子,他兩隻手正好可以抓著紀淙哲的肩膀。
剛出門時陣痛了一會兒,去村口的路上消停了,可現在又開始痛了,並且比第一次痛感還要強烈。
“啊啊——”
紀淙哲痛得仰著脖子,腦袋直晃。
林臻焦急地扭過頭問前邊搖拖拉機的嚴岑“嚴岑,你好了沒?”
嚴岑似乎更急“拖拉機的油箱凍住了!我怎麼也搖不起來啊!”
後麵的人一聽都慌了,陳虎趕緊跳下車去幫忙,結果拖拉機“突突突”地叫了兩聲,車身搖晃了幾下後又熄了。
紀淙哲滿頭冷汗“什,什麼情況?啊——”
“沒事沒事,你彆擔心。”林臻擦了把他的額頭,又用手掌暖了暖他冰涼的臉。
紀淙哲也沒心思理會了,隻能嗷嗷直叫“痛死我了!啊——我不想生了……”
“小紀馬上了,再忍一忍哦,大娘給你揉肚子。”楊大娘趕緊手貼上紀淙哲的肚子兩側,幫著揉起了肚子。
嚴岑的拖拉機搖了接近二十分鐘還是沒搖起,而紀淙哲在拖鬥上慘叫聲連連。
林臻心急如焚,卻又束手無策。
楊大娘見狀便提議“要不,咱們還是趕緊叫接生婆過來吧,咱們回家去生。”
林臻見這情況,一時也沒了主意,他剛要開口,紀淙哲卻一把掐住了他的胳膊,他喘著氣卻目光堅定“去醫院!”
林臻無奈,隻好繼續催促嚴岑。
嚴岑急得團團轉,眼見那邊紀淙哲嗓子都疼啞了,這邊的拖拉機還是一點動靜也沒,便說要回去拿熱水瓶過來衝開水解凍。
他剛要準備拔腿開跑,這時小賣部的燈亮起,門打開後,小老板探出頭好奇地看過來。
隻見拖拉機邊上動來動去的兩個人,昏暗的視線中透著幾盞手電筒的光。
“你們在乾嘛呢?怎麼這麼熱鬨啊。”
嚴岑一聽聲音,仿佛見到救星似的兩眼冒光。他快步走過去對小老板說“小老板,快,你家的開水呢?”
“開水有啊,怎麼了?”
“我拖拉機搖不起來,快給我開水,我去澆一下。”
“那行。”小老板拿了熱水瓶,順便也跟著嚴岑過去瞧熱鬨。
聽見拖鬥上還有人,他往裡瞅了一眼後便大叫“哎喲,紀哥你要生了啊?”
紀淙哲心裡暗罵了一句:操!這輩子都沒丟過這麼多臉。
但下一秒他隻能徹底丟臉丟到底了,因為伴隨著肚子的墜痛,他非常非常想拉屎,甚至都已經到門口的那種。
可楊大娘還在旁邊幫他揉肚子,紀淙哲隻能在劇痛中擠出一絲聲音“楊……楊大娘,你彆……彆揉了,快,快閃開……”
“小紀啊,沒事的。揉一揉你會好受一點,大娘手不酸啊。”
紀淙哲崩潰道“我他媽要拉屎了……”
林臻“啊?”
楊大娘不僅沒閃開,反而湊得更近了,她憑借經驗對他說道“小紀啊,你可彆憋著,你就往下拉,那不是拉屎,是孩子要出來了!”
小兩口驚呆了。
而就在這時,嚴岑的拖拉機也搖起來了,他正要準備開,楊大娘忙喊他先等等,她抓著小老板的肩膀“小老板,快先借給我們一床被子!小紀可不能受風了。”
小老板為難“啊,這要是被子上粘了……那我以後還怎麼蓋啊?”
林臻“我買!”
小老板“那得說好哦,五十塊錢一床,我那是新被子。”
紀淙哲聽見了,差點整個人都蹦起來“你,你他媽……”
又一頭栽了回去。
林臻現在無心討價還價“行,你快去拿過來!”
小老板樂嗬嗬地回家抱了一床被子,遞上拖鬥時,紀淙哲強撐著半個身子咬牙切齒罵道“等我生完,再收拾你!”
話音一落,他又嗷嗷直叫。
熱水衝了十幾遍暴露在外邊的油箱,裡邊的柴油慢慢地也解凍了,嚴岑終於把拖拉機給搖了起來。
陳虎跳上車坐穩後問“小紀怎麼樣了?”
“要生了。”楊大娘邊說著邊將棉被往紀淙哲身上蓋。
隨著拖拉機轟轟烈烈的起步,又一波的劇痛席卷了紀淙哲的全身,他覺得自己的肚子上的皮肉仿佛在一塊一塊地破裂開。
可他痛歸痛,還有一絲理智。當楊大娘揭開被子想要幫他脫下褲子時,他急忙抓著林臻的手腕“你去!”
林臻便讓陳虎幫忙到後邊托著紀淙哲,自己去幫他脫褲子。
楊大娘拍著紀淙哲的肩膀告訴他“小紀,這個時候你可彆難為情了,千萬彆憋著,你就用力往下拉,聽到沒?”
其實現在紀淙哲想不拉都辦不到了,他隻能抓著林臻的手,咬著牙使勁。
明明是寒冷的天氣,可額頭卻逼出了豆大的汗珠。
“呃——”紀淙哲呲牙咧嘴地剛使了把力後,氣一瞬間短了,他隻能緩了緩“還要多久到醫院?”
林臻捧著他的臉頰安撫“快了快了。”
紀淙哲死死瞪了眼他“你……你他媽剛剛也說快了……”
“這回真的快了……”
楊大娘揭開被子打著手電筒瞧了一眼,對紀淙哲說道“小紀啊,咱們還得繼續呀。”
林臻“紀淙哲,你就抓著我的手。”
紀淙哲隻能再蓄起一股力,將力往下擠壓。隨著他艱難的發力,抓著林臻的手指關節已經暴凸發白,看起來十分可怖。
“我不行了……沒力氣了……”
林臻看著他這副慘狀,既焦急又難受,他擦去他臉上的汗“那你再緩一緩,等有力氣了……”
“快……“紀淙哲手指動了動,眼睛飄向一邊“甘油。”
林臻忙道“好,我去拿。”
他說完便在布袋裡一頓翻,摸出甘油後,用牙齒咬破了頂端的封口,接著打著手電筒抓著甘油揭開棉被。
楊大娘問這是在做什麼?
林臻忙著沒時間回答,然而下一秒他卻發出了納悶的聲音“好黑,我根本看不清啊。”
楊大娘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把推開林臻抓過手電筒,她低頭一看驚呼起來“傻孩子,那是小孩的頭!”
“小孩的……”林臻猛地抬起頭,雙目圓瞪,瞳孔內滿是震驚。
楊大娘激動地對紀淙哲說“小紀,咱們不休息了啊,現在起得加把勁了!小孩的頭都已經看到了。”
紀淙哲喘著氣還是問“醫院……”
楊大娘“哎喲,這都什麼時候了。”
“我……我不要生在拖拉機上……”紀淙哲要崩潰了,一想到要在臟兮兮的,多少人的腳踩過,拉過雞拉過豬的拖拉機上把孩子給生出來,那真是忍受不了。
可忍受不了也於事無補了,把小孩頭再塞回去等到醫院裡再生,根本辦不到,那麼隻能……
“啊——”
“小紀啊,不能這麼叫,留著點力氣呀。”
紀淙哲痛得整個人迷糊,口中還不時呢喃“我不要生在拖拉……”
由於用力過猛,雙目充了血,他感覺自己的眼眶都要裂開,眼珠子都快炸出去了。
旁邊的林臻一低頭,就被一把抓住了頭發。
紀淙哲不叫了,卻把情緒疼痛全發泄在了林臻的頭發上。
“頭發頭發!”林臻頭被揪得歪在一邊,痛得直呼。
“我要殺了你……”
“紀淙哲你,你先,先放開我的頭發,等你生完了,想怎麼殺我都行。”
紀淙哲痛得直翻白眼,這他媽一百次便秘都比不上啊。
陳虎見他要暈厥過去一樣,便趕緊拍著他的臉“小紀,彆睡啊。”
林臻慌了,不停地喊他。
突然,紀淙哲半個身體都從陳虎的腿上繃坐了起來,胸膛重重地起伏了一瞬,喉管裡發出了一聲泣血般的低吼。
……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時間仿佛靜止般,一瞬間,紀淙哲耳鳴目眩。他覺得自己拉出了一坨龐然大物似的,又像是一泄如注,酣暢淋漓。
他無法形容這種感覺,若是硬要形容的話,那就是仿佛身體被掏空了。
拖拉機驟然停止了顛簸,嚴岑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醫院到了!”
與此同時,一聲嬰兒洪亮的啼哭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作者有話說:
崽崽來了。另外,作者沒生過孩子,看到有人評論說從破水陣痛到生崽至少12個小時。我沒親身經曆過,所以不好說什麼。隻是我陪同過我姐生產,她頭胎傍晚五點多破水,當時沒感覺,她甚至還想吃了晚飯再去醫院。後麵打了醫生電話,醫生讓她收拾東西趕緊過去,結果她晚上九點多就生下來了。那麼我想,生產的時間大概是因人而異吧。
為了劇情需要+無親身經曆,所以我不可能做到寫實。而且我覺得看小說圖個輕鬆,像在看科普一樣挑種田和生產的bug,那就成了一種負擔了。
至於紀哥頭胎為何能生的相對順利,就當他屁股大,乾的活多,好生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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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紀淙哲大概最後一刻是昏睡過去了,醒來睜開眼睛後,自己已經躺在一間病房裡麵了。
他眼睛轉悠了一圈,自己躺在靠門邊上的一張床上,而這個病房裡還有四張床,其中兩張床上還躺著人,邊上都有家屬陪同。
而林臻坐在他的床旁邊,目光擔憂地凝聚在他的臉上。
“我睡著了?”紀淙哲一張口,發覺自己的聲音都啞了。
“你就睡了一小會兒。”林臻見他醒了,剛才緊繃的神色略微鬆懈。
“哦。”
此時紀淙哲整個人有些發懵,大腦像是反應遲鈍似的,他聽著林臻說了一堆話。
例如他已經生完了,前腳剛生下來,後腳醫院就到了,嚴岑跟陳虎當時就喊了醫生過來。
“哦。”紀淙哲思維還混沌著,他現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身體上,儘管十分疲乏,卻覺得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是個男孩子,現在楊大娘和嚴岑他們跟著醫生去給孩子處理臍帶清洗了。”
“哦好。”
“要給你枕頭墊高一點嗎?”
“行。”
林臻把床尾的另一隻枕頭拿過來,托著紀淙哲的身體讓他靠了上去半躺半坐著。
鎮上唯一的這座醫院條件落後,病床全是木板床,沒有手搖杆能夠操縱床頭。
“我身體怎麼樣?”這話是紀淙哲問的。
“醫生幫你檢查過了,沒什麼問題。”
“哦,那就行。”紀淙哲放下心來。
就在這時,楊大娘他們從門外進來了,身後跟著嚴岑和陳虎以及醫生。
看到楊大娘懷裡的繈褓時,紀淙哲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個是他剛生的小孩。
“來咯,咱們小西瓜來咯。”楊大娘高興地抱著孩子走到床邊。
林臻忙站起身,表情肉眼可見地抑製不住的激動與興奮,兩隻手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其他人也全是一臉喜色。
“先放在床上。”楊大娘說著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紀淙哲的旁邊。
紀淙哲以為會看見一額頭的殼,結果這個孩子卻是乾乾淨淨的,除了一張小臉有點紅,兩隻烏溜溜的眼睛此時正一眨不眨地盯著紀淙哲,居然還是醒著的。
紀淙哲也盯著他,他現在心裡非常非常的怪異,這孩子分明是從他肚子裡出來的,可他真的不像其他人那樣的興奮,反而有種……不熟的茫然感。
但要說不熟,卻又不是那麼回事,總之十分彆扭。
這小東西就是他的孩子了?
同時他又無比感慨。
一時間情緒翻湧,複雜萬分。
楊大娘在床邊笑嗬嗬跟小嬰兒說話“小西瓜啊,好好看看你媽媽哦,媽媽把你生出來可遭罪了。”
“楊大娘,我和你們說過的……”林臻急忙提醒,卻欲言又止,眼神偷偷觀察紀淙哲的神色。
楊大娘一拍腦袋,笑道“瞧我這記性,對對,爸爸,哎呀,沒事,你們小兩口怎麼商量怎麼來。”
紀淙哲卻沒在意他們聊什麼,他還沉浸在自己居然創造出了一個活生生的小人的感慨中,簡直太神奇了,他居然能生出這麼一個人!
林臻伸出手指摸了摸小孩肉肉的臉蛋,聲音因為情緒而輕微顫抖“他們說,西瓜像我。”
紀淙哲抬起眸斜視一眼他,接著又垂下眸看著小孩,嘴角抽了抽“這麼皺巴巴的小老鼠一樣,你哪兒看出來的像你?”
“他們說的……”林臻嘀咕“而且剛生出來的都這樣的。”
旁邊病床的家屬們看見新生的小孩,都圍過來,看完小孩後全都誇讚“哪裡像小老鼠了?你們的小孩剛生出來就這麼漂亮,以後不得了哦。”
這些話林臻聽了,嘴角控製不住上揚。
醫生說孩子體重六斤多,非常健康。又跟小兩□□代了每隔兩小時喂一次奶以及初次喂奶量之類便離開了。
說完後,楊大娘準備給小孩先喂點東西,結果翻了布袋半天,卻沒找到奶瓶。
小兩口一愣,麵麵相覷,完球了,他倆東準備西準備,準備了大半年,甚至連奶粉都買好了,卻唯獨漏了奶瓶。
楊大娘恨鐵不成鋼地將倆人訓了一頓,林臻隻好在醫院裡買了兩隻奶瓶,一隻十五塊錢,兩隻三十。
可把紀淙哲給鬱悶壞了“要是趕大集那天買,肯定十五塊錢一對!”
楊大娘去問醫生要了熱水,先把兩隻奶瓶泡了一下,消完毒後,把開水放溫,再泡上了奶粉。
初次喝奶,醫生交代先喂個五毫升,後麵逐次疊加劑量。
楊大娘坐在椅子上,一手抱著小孩一手抓著奶瓶將奶嘴碰了碰小孩柔軟的嘴巴。
除了陳虎這個熟練的奶爸外,其他三個大男人像沒見過世麵的一樣,目光緊盯著。
起初小孩有些茫然,小嘴都不肯張開。後麵楊大娘乾脆就小心地塞進了他的嘴裡,結果奶嘴一到嘴裡後,小孩仿佛本能的條件反射,立即一口一口巴巴地吮吸了起來,兩隻臉蛋喝得肉鼓鼓的,就像五六月份時,稻田裡呱呱直叫的青蛙似的。
看了一會兒小孩喝奶,紀淙哲感覺肚子非常餓,就問林臻有沒有吃的。
這會兒,他倆才意識到準備得有多麼不足,光是帶了小孩用品,卻忘了這個時代這個地方,半夜待在醫院裡根本就叫不到吃的。
陳虎說“現在才三點半,最早也要到五點多旁邊的餛燉店才開門……”
林臻見紀淙哲虛弱又沒血色的臉,心疼得難受,他站起來準備去問問值班的醫生。
結果還沒走出門,醫生就過來了“我剛差點忘了說,你得先排尿了,才能吃飯。”
紀淙哲心想尿個尿再吃飯,才幾秒鐘,還用得著醫生這麼嚴謹地特意跑來提醒一趟嗎?
結果等林臻扶著他去走廊裡的廁所,站在那裡時,他才明白,原來撒個尿竟然是這麼一件困難的事。
身體無力,肚子也因為生產的過程而痛麻了,幾乎沒什麼知覺。
他根本尿不出來!
林臻隻好端了條椅子過來,扶著他休息一會兒,待會再繼續。
幸好深更半夜醫院裡也沒人,僅有的十來間病房入住率並不高。紀淙哲這才能夠耐心地坐在這邊。
然而過去了一小時,他被尿憋得半死仍舊毫無動靜,林臻心急如焚,隻能去求助醫生,回來後他就把外邊的水籠頭打開了一點,讓自來水滴答滴答地往水槽裡落下。
林臻在邊上輕聲道“紀淙哲,你醞釀一下。”
紀淙哲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後,閉上眼睛。“………我真他媽服了。”
寂靜的醫院走廊裡,響起了節奏規律的滴水聲。
“滴答滴答……”
又是一次全新的體驗,紀淙哲生平頭一次尿個尿用了一個多小時,他吐出一口氣,推了推林臻“好了。”
林臻幫他提上褲子,扶著回到病房。
嚴岑和陳虎不在了,就剩楊大娘一個人坐在床邊看著小孩,而小孩喝完奶睡的正香,小小的臉上表情非常放鬆安穩,嘴巴偶爾還會細微地蠕動,呈現出吸奶的姿勢。
楊大娘說“嚴岑跟陳虎他們先去吃早飯了,我等你倆回來再過去吃,待會給你倆帶餛飩。”
林臻扶紀淙哲到床上,替他蓋上被子後對楊大娘說“那大娘你也去吃吧。”
楊大娘走了後,小兩口守著孩子待在病房裡,原本他倆是打算在醫院裡住個兩天再回去,可紀淙哲看著醫院簡陋的環境以及病床上的被子,心裡有些膈應。
尤其是床鋪之間還沒有隔簾,隔壁床是兩名年輕的媽媽,一旦喂奶就十分尷尬,而隔壁兩床的小孩一哭鬨,西瓜也睡不安穩了,跟著啼哭起來。
林臻和紀淙哲都不太敢抱,就隻能拍著繈褓笨拙地哄著。
紀淙哲見孩子一張臉哭的通紅,怎麼也哄不住,而他自己也被一間病房裡的小孩哭聲鬨的腦袋嗡嗡脹痛。
於是便讓林臻把孩子放到自己懷裡,紀淙哲也不會太多的哄孩子辦法,無非就是“不哭了。”
“聽話。”
“乖啊。”
且語氣略微生硬,不過大概是聞到了紀淙哲身上的味道,好在孩子逐漸消停了下來,隻是細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痕,看起來脆弱又可憐。
紀淙哲等隔壁的兩個小孩也安靜後,邊低聲跟林臻說“咱們等天亮就回家去吧。”
“不住院嗎?”
“還住什麼院,反正都生完了,而且醫生說沒問題。”
林臻想了想,在這邊確實有太多不方便了,尤其紀淙哲和孩子估計也睡不好,於是便同意了。
沒過一會兒,楊大娘他們吃完回來了,醫院旁邊有包子鋪和餛飩店,這邊住院的要麼帶著茶杯過去打一碗餛飩,要麼直接從店裡麵端著碗過來,等吃完後,再把碗還回去。
所以嚴岑和陳虎一人捧了一碗餛飩進來,遞給紀淙哲跟林臻。
林臻先把睡著的孩子從紀淙哲懷裡抱到旁邊,脫離溫暖懷抱的孩子小嘴撅了撅,幸好沒醒。
紀淙哲餓壞了,捧著餛飩碗狼吞虎咽,喝得連湯汁都不剩。
吃完後他看了眼窗戶外邊,天還是黑的,便問“現在幾點了?”
林臻“六點還不到。”
“那現在就回去吧。”
嚴岑問“你要不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
紀淙哲搖搖頭“回家再休息吧,我現在吃了東西,感覺都能下地了。再說了,我們一群人在這裡,其他人也休息不好。”
楊大娘附和“還是回家去好,你倆尿布隻帶了一條,待會西瓜要是拉了,都沒尿布換了。”
林臻點點頭“那行,我們就出發吧。”
他正要將紀淙哲從病床上抱了起來,楊大娘趕緊提醒“林臻,你把你棉襖脫下來把小紀的頭裹住,彆讓他受風了。”
林臻聽後急忙脫下衣服,將紀淙哲腦袋給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
嚴岑跟陳虎就幫忙拿袋子,楊大娘則把小孩抱在懷裡,又把小被子攏了攏,連孩子的臉都不帶露出來的。
上了拖拉機後,楊大娘擔心風大,陳虎也趕緊脫下棉襖又遮在了小孩的繈褓外。
林臻昨天出門的匆忙,棉襖裡頭隻穿了件秋衣,現在連棉襖都沒了。紀淙哲看著心疼,但明白林臻更心疼他。
他也不會做無謂爭執,便抓了抓林臻冰涼的手“你抱緊我一點。”
“好。”林臻將人整個往懷裡摟緊,又緊挨著楊大娘,側過頭就能看見熟睡的小孩。
怕待會拖拉機啟動會驚嚇到孩子,楊大娘讓前邊的嚴岑先等等再搖拖拉機。
她揭開小被子,捏了捏著小孩的鼻子“小西瓜,醒醒咯,咱們要坐拖拉機咯。”
不一會兒,西瓜便被弄醒了,他小嘴一癟,吭哧吭哧就要哭,楊大娘趕緊讓紀淙哲發出聲音,並且把西瓜往他那邊側了側,西瓜看見了紀淙哲,癟著的嘴巴才漸漸放鬆。
一路上竟然也不哭不鬨。
拖拉機抵達高山村時,天已經大亮,村口已經有村民們端著飯碗坐在石板上邊吃邊聊了。
看見紀淙哲他們下了拖拉機和楊大娘懷裡的小孩後,大夥都熱情地圍上來看。
“哎呀,林臻的小孩長得真漂亮呀,瞧這鼻子嘴巴。”
“男孩女孩啊?”
楊大娘跟抱著自家孫子般的得意“男孩。”
不過她沒多停留,給大夥看了一會兒,就趕緊和紀淙哲他們回去了。
到家後,楊大爺和王小燕又是一通圍觀,又是誇孩子長得好,又是說像林臻。
聽得紀淙哲一陣鬱悶,他倒真是沒怎麼看出來孩子像誰。其他人就全都紛紛說跟林臻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不過,要是性格脾氣像林臻,他也是樂意的。聽他媽說,他小時候可是混世大魔王,生下來就不安分,整天又哭又鬨雞犬不寧。
林臻抱著紀淙哲躺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樓下鄰居圍觀完孩子後,也把孩子給送了上來交給了林臻。
他倆本想著讓孩子睡小床,結果這會兒才深刻意識到,兩個男人一起生活是多麼的大老粗。
光有小床,卻沒床上的小被褥。
西瓜身上就一條小被子,拿著墊和蓋都不合適。
“到時我再去找小作坊彈兩床小被子。”林臻鬱悶道“先讓他跟我們一起睡床上吧。”
林臻把小孩放在了床上。
紀淙哲看著床沿,皺了下眉“還是抱到裡邊吧,萬一掉下去就糟糕了。”
其實這麼點大的小孩隻會直挺挺地躺著,根本不會動彈。但林臻也擔心,他便把小孩抱到了床裡邊。
西瓜精神好得很,兩隻眼睛黑豆似的,仿佛在好奇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紀淙哲拿掉他身上的小被子,蓋在他身上,怕他凍著,又把大被子往他身上遮了些。
此時此刻,他跟林臻倆人總算可以安安靜靜地坐下來圍著小孩了。
“你看什麼呢?”紀淙哲逗弄著“嗯?是不是覺得家裡太破了,不滿意了?”
西瓜被紀淙哲的聲音吸引,又盯著他看,剛出生還不到一天的孩子,沒有什麼表情,隻會張張嘴,看起來有點兒呆。
紀淙哲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了一把他的臉蛋,肉乎乎的臉蛋又軟又小,他再一次心裡湧上了感慨,這他媽真的是他生出來的!
然而下一秒他的滿腔感慨全化作了嫌棄,隻見小孩皺著小眉毛,鼻子裡發出“嗯嗯哼哼”的聲音。
紀淙哲乍見他這小表情還覺得好玩有意思,結果卻聞到了一股味道,他整個人從床頭彈到床尾。
“快快,林臻,他好像拉了!”
林臻一愣,緊接著手忙腳亂去解開孩子的尿布。
紀淙哲大叫“你抱出去再解,彆讓屎掉在床上!”
林臻隻好搬了椅子,小心地把孩子抱在懷裡,可卻是怎麼抱怎麼彆扭,生怕一個用力,孩子承受不住。
後麵還是喊了楊大娘過來幫忙,才把尿布換下來。
楊大娘讓孩子躺在床上,一手護著孩子的身體將他略微側躺,當扯下開襠褲裡的尿布時,紀淙哲都要乾嘔了。
楊大娘讓林臻用毛巾在溫水裡泡了擰乾後,給孩子的屁股仔仔細細地擦拭乾淨,接著換上了新的尿布。
“哦哦,咱們小西瓜又是香噴噴的咯。”楊大娘白了眼小兩口“瞧你兩個爸爸嫌棄的。”
楊大娘換好尿布,又叮囑了林臻一些話便下樓了。
而剛拉完的小東西沒過一會兒,嘴巴蠕動著,小舌頭一下一下,看樣子又得喝奶了。
林臻趕緊下樓去倒水泡奶粉,結果水還太燙,他隻得在大茶杯中裝了冰涼的井水,接著把奶瓶放進去降溫。
可小孩等不了了,見遲遲沒奶喝,又吭哧吭哧哭鬨了起來。
紀淙哲沒辦法,隻好抱在懷裡哄“林臻!林臻!你好了沒?”
“馬上馬上!”林臻在樓下聽見孩子的哭聲,急得不行,於是他隻得拿出兩口碗,擰開奶瓶蓋,倒進碗裡麵,再將碗裡的奶高高舉起倒進另一口碗裡,這樣來回降溫。
林臻擰好奶瓶蓋跑上二樓。
“這回也衝了五毫升。”
紀淙哲催促“快給我。”
林臻把奶瓶交給他,正要喂時,他忽然又叫道“紀淙哲,你先試試溫度……”
“……”紀淙哲隻好自己叼著奶嘴先吸了一口“應該……差不多了。”
孩子已經哭得不像樣了,兩隻眼睛緊閉著,張著嘴奮力地大哭,紀淙哲顧不上那麼多了,便將奶嘴塞進他的嘴裡。
哭聲一下便止住了,隻是孩子一邊咕嚕咕嚕喝著一邊還聲音細小地哽著。
“你真是……有那麼餓嗎?就一刻也等不了。”
仿佛能聽懂紀淙哲的話般,他嗯嗯唧唧了一下。
趁著孩子吃奶,紀淙哲問林臻“昨天的錢是楊大娘出的吧?”
“嗯,我剛已經還她了。”
“後麵去醫院花了多少錢?”
林臻正好也要記賬,便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去醫院隻是給孩子清理了下,倒是沒花什麼錢,值班的醫生人挺好的,也沒收我們半天的住院費,就花了二十塊錢,奶瓶花了三十。不過……小老板那床被子錢還沒給。”
一想到小老板趁機敲詐,紀淙哲就氣得牙癢,他對林臻說“你就這樣跟他說,咱們重新彈一床被子還給他,他要是不接受,讓他來找我!”
林臻笑道“好了,你彆生氣,其他的事暫時彆想那麼多,你隻要好好休息就行。”
“那現在咱們還剩多少錢?”
“上回兩趟酒席賺了一百三十二,春聯讓小老板賣了五十六,現在還有四百七十六。”
錢倒是沒怎麼花,隻是紀淙哲心裡相當鬱悶,早知道這麼折騰,還不如乾脆在家裡麵生。
作者有話說:
紀哥:寶貝兒子,看看家裡條件怎麼樣!
西瓜:再見!沒投好胎。
感謝在2023-11-07 07:37:21~2023-11-08 14:25: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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