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工人們七點鐘要來家裡吃飯,所以小兩口早上五點半就起床了。
趁著西瓜沒醒,紀淙哲可以幫著林臻先乾點活。買來的菜要留著中晚飯,早上他們就打算把家中櫃子裡剩下的麵粉給揉了做麵條。
接近四月份,天亮得早了,紀淙哲打開門,天邊露出了魚肚白,清爽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絲絲沁人心脾的涼意,令人神清氣爽。
鄰居們都還沒起,四周安安靜靜,隻有小兩口站在外頭刷牙的聲音。
洗漱後,紀淙哲便上樓從櫃子裡取了麵粉,將剩下的小半袋都倒進了臉盆中,接著舀了一勺水開始和麵。
林臻去後山摘了點青菜,又去雞窩把母雞下的蛋給拿回家後,便往灶台鍋中舀了半鍋水,然後去灶膛坐著拿起火鉗燒火了。
紀淙哲揉好麵,抓著擀麵杖將麵團擀得又薄又平整,他做麵的方法很簡單,把擀平的麵皮對折,再對折,折疊好幾層後,手指扣著一端,菜刀跟切土豆絲一樣,從頭切到尾,最後兩隻手隨意一撥弄,又長又細的麵條就好了。
鍋裡的水還沒燒開,工人們陸陸續續來了,他們隨身帶著工具,無非是鋤頭鐵鏟和小推車以及搬東西要用到的麻繩和木頭製的扁擔。
工具放在門外廊簷下,紀淙哲邊忙著邊招呼他們坐下。
“劉師傅,你們先坐著等會啊,麵條馬上好了。”
工人們“沒事,不用急,你們倆慢慢來。”
紀淙哲又拿著口湯碗,敲了五六隻雞蛋“林臻,你把旁邊那口鍋也燒起來,我要攤個雞蛋。”
“好。”林臻往旁邊空著的灶膛內塞進柴瓣,點燃鬆毛後丟進去。
趁著鍋裡的水還沒沸騰,紀淙哲抓緊時間拿著筷子把雞蛋攪拌,接著舀了小半勺的菜籽油倒進另一口燒熱的鐵鍋中,等到菜籽油在高溫鐵鍋中飄起了濃鬱的香味後,他把一碗蛋液分幾次倒了進去。
用鍋鏟將滑膩的蛋液攤成一張薄薄的蛋餅後,鏟到砧板上,接著繼續鋪蛋餅。
等到蛋餅攤完,砧板上好幾張時,鍋裡的水沸騰了,紀淙哲把麵條全撒了進去,又把洗好的青菜也丟了些。
麵條煮個幾分鐘就能出鍋。
他就把砧板上的蛋餅用菜刀切成了細條,等到麵條煮熟,撈進碗中,把雞蛋絲薄薄地鋪一層覆蓋在上麵。
工人們一來,談話間動靜就大了些,紀淙哲正在撈麵條,樓上西瓜哭了起來。
林臻趕緊把灶膛的火熄了熄,上樓去了。
劉師傅笑著對紀淙哲說“是我們說話聲音太大了,把西瓜吵醒了吧。”
紀淙哲大咧咧道“沒事,他就這個點醒,不用管。”盛好麵條,鋪上蛋絲,他又朝工人們喊道“那個師傅們,我跟林臻兩個都不太會燒飯,你們就將就吃點了啊。”
工人們一個個走到灶前端走麵條,全都客氣道“你們小兩口就是謙虛,這麵條燒的都可以去鎮上開店了。”
紀淙哲自己也端著碗麵條跟工人們一塊坐在圓桌前吃了,邊吃還不忘繼續客氣“你們不夠的話,我再下啊,一定要吃飽。”
“好好……”
林臻在樓上給西瓜穿好衣服後,抱著圓滾滾的他走下來,看見西瓜,工人們邊吃著還不忘逗他一會。
西瓜還有些睡眼惺忪,一下子家裡這麼多人,表情有點呆。
他在這些人中,眼睛張著望了望,看見了紀淙哲便在林臻懷裡扭動起來,嘴裡哼哼地要抱。
林臻抱著他站在邊上對紀淙哲說“我抱著他,你先吃。”
劉師傅吃好了,他伸出手抱西瓜“林臻,我抱西瓜,你快去吃,待會麵條要坨了。”
紀淙哲三兩口吞下麵條,喝了口湯,趕緊說道“劉師傅不用,我來抱他,他這個小東西彆人抱不住,待會哭起來很煩的。”
紀淙哲起身從林臻手裡接過西瓜,讓林臻坐下吃麵。
林臻吃著麵對紀淙哲說“你給西瓜洗個臉吧,我看他難受得老是去抓臉。”
“行,那你抱著。”紀淙哲把兒子塞給林臻,去接了水擰了毛巾。
西瓜愛乾淨,可偏不喜歡洗澡也不喜歡洗臉,毛巾一貼到臉上,整張小臉都皺起來,吭吭哧哧的躺在林臻腿上扭來扭去想閃躲。
卻被紀淙哲扣住了,愣是眼睛鼻子嘴巴臉蛋全給擦了一遍,接著從袖子裡抓出兩隻手,手心手縫都洗了一遍。
工人們都吃完了飯,圓桌上全是碗筷,不過現在快到八點鐘了,小兩口來不及收拾,農村習俗多,幾點開工幾點放鞭炮都有講究。
於是林臻連忙拿著兩大卷鞭炮跟工人們一塊往雞窩去了。
紀淙哲給西瓜加了件小外套也抱著去看熱鬨。
林臻到了這塊地,看到柵欄裡圍著的雞才想起還沒給它們搬家,小祠堂倒是可以將就搭個臨時柵欄,不過暫時沒時間弄,於是他便把八隻雞全都放出柵欄,讓它們自由活動。
西瓜趴在紀淙哲身上,兩隻眼睛好奇地盯著雞,口中咿咿呀呀,自從他能發出這些單音節後,看見人就忍不住要說上一會兒,要是沒人在旁邊,他自言自語都能半天。
林臻把兩卷鞭炮放在地上,這種鞭炮可以鋪開幾米長,紅紙裡頭全包裹著小鞭炮。兩卷鞭炮被長長地鋪開在地麵上。
“紀淙哲,你把西瓜抱遠一點,彆嚇著他了。”林臻拉著紀淙哲走遠了些,接著伸出手掌捂住了西瓜的兩隻耳朵。
等到八點了,劉師傅拿下嘴裡叼的煙,蹲下身扯出鞭炮裡埋著的導火線,用正焚著的煙頭往那一點,頓時火星四濺,燃著導火線一路到鞭炮,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劈裡啪啦聲,紅紙被炸得七零八落,濃濃的白色硝煙在這塊空地上彌漫開。
西瓜還是被驚得身體咯噔了一下,不過意外的是這小東西居然膽子挺大,眼睛看鞭炮都看呆了。
鞭炮足足響了一分鐘,劉師傅喊道“動工咯!”
林臻趕忙掏出口袋裡的香煙盒,抽出一把香煙給工人們一根根遞了過去,接著把煙盒放在一邊,讓這些工人們待會自個拿著抽。
今天工地主要是把雞窩拆了,柴瓣挪地,雞窩拆了倒是可以當柴火燒,柴瓣現在沒地方擺,暫時就隨便往旁邊一堆,反正這塊地周圍沒房子,除了一片毛竹林就是及膝的雜草。
除此之外,工人們還要把廁所的茅屋頂拆了,把缸運走。這些事情一個上午就能搞定,下午便可以挖地基了。
沒動工前,紀淙哲跟林臻知道會忙碌,不過想著船到橋頭自然直,再忙也會有辦法解決。
可真正開始動工後,小兩口才意識到沒個三頭六臂,真的能把人忙得暈頭轉向。
林臻在工地,紀淙哲要帶屁股不肯沾床的小孩,一天還要燒幾壺熱水,拎著熱水瓶到工地,工人們自己帶了茶杯,他就把熱水瓶放在邊上,又把茶葉給每個工人們的茶杯裡放一點。
上午燒完早飯後洗幾條尿布和衣服,便又要開始準備午飯了,紀淙哲隻能把小床搬下來,又哄著小孩躺在床上,就這樣他端條凳子坐在旁邊擇菜。
本來想著生完小孩,出了月子,他可以痛痛快快地乾活,結果現在被這個小東西絆住了腳,真是鬱悶不已。
“西瓜你自己乖乖躺著,爸爸燒完飯再抱你,聽見沒?”
這張小床四方被林臻做成了圍欄,西瓜就歪著腦袋,透過圍欄看著紀淙哲,聽見爸爸的聲音,他蹬了蹬腿,口中咿咿呀呀地回應著。
九點半開始準備午飯,紀淙哲一個人燒兩隻灶膛,塞滿柴瓣後,一口鍋裡煮著飯,另一口鍋中炒著菜,炒完一盤接一盤,中途西瓜一個人躺久了就會鬨幾下,紀淙哲又隻得火急火燎把菜炒完,再哄他一會。
一頓午飯下來,他人都要累癱了。
可沒法休息,因為又得去工地喊工人們吃飯,於是他隻得抱起小孩。
“林臻,劉師傅!吃飯了!”
這塊地上的東西都清空了,乍一看,麵積更大了,幾個工人甚至都把邊上的雜草給鏟光了,頓時視野更加開闊。
回到屋子裡大夥坐下,林臻看見一桌子的菜,便知道紀淙哲在家裡忙活有多累,他抱過西瓜,讓他輕鬆了一會。
吃過午飯倒是可以休息會,紀淙哲看著一桌的殘羹剩飯,想了想還是準備先帶兒子睡個午覺後再起來收拾,收拾完又差不多要準備晚飯了。
就這樣,一天下來,林臻是在工地乾活累壞了,由於是自己的新房子,他又想儘快造起來,所以格外拚命。
而紀淙哲雖說是在家裡,可是事情又雜又多,也不比林臻輕鬆半分。
晚飯過後林臻結完賬送走工人們,整個人都不想動彈了,他草草洗漱後就關上門抱著紀淙哲跟兒子睡覺去了。
這幾天小兩口的生活還算能夠運轉,四月初晚茶一上,簡直要命了。
新房子火熱進行中,可賺錢更加不能耽誤。然而工人中也有兩三個要忙著采茶炒茶,這時新房地基要開始填土,每天得挑著一擔擔的泥土運到工地,人手一下就不夠了。
林臻要炒茶葉,紀淙哲便隻能等西瓜睡著時,去工地幫忙,快到中午他跟林臻兩個又手忙腳亂準備午飯,要是這個點西瓜醒了,那簡直是雞飛狗跳。
兩家鄰居都上山采茶葉去了,午飯也全在山上吃,紀淙哲要是實在忙不過來,隻能把西瓜送去王小燕那待一會兒。
如果說小兩口中午是雞飛狗跳,那麼快到傍晚的時候簡直就是兩眼一黑。
村口要收茶葉,林臻炒茶爐裡還有大半沒炒完,紀淙哲這會已經顧不上兒子了,隨手把他放在小床裡,忙著燒晚飯。
林臻炒得滿頭大汗,他看了眼旁邊圓簸箕中大量的茶葉“今天估計得炒到後半夜去了,於海說現在濕茶縣城那邊不想收太多,所以讓我們儘量多炒些乾茶。”
紀淙哲燒完菜,把菜都端上圓桌,抱起兒子哄著“那這樣,現在我過去村口收茶葉,你在家裡跟工人們先吃飯,吃完繼續炒。”
林臻問“你不先吃飯嗎?”
“都快六點了,還吃什麼,待會收完茶再回家吃。”
“那行吧,西瓜我來看著。”
然而紀淙哲剛把小孩放進小床,他的小腳都還沒沾到,兩條腿蹬得筆直完全不肯躺下。
紀淙哲看著癟著嘴,淚眼汪汪的兒子,無奈地歎氣“算了,還是我帶著他吧。”
林臻轉過頭“你怎麼帶著他收茶葉?”
紀淙哲邊抱著兒子往樓上走邊說道“我扯條床單下來,綁著他。”
上樓後,紀淙哲把西瓜放床上,接著在櫃子裡翻出一條床單。
拿過剪刀哢嚓一聲,一手抓著床單,一手往下一撕,布料應聲帛裂。
他放下剪刀,把西瓜麵對麵抱起,將寬大的布條從小孩的屁股開始往自己腰上纏,再繞一圈纏住了小孩的腰背,最後將布條拉過自己的兩肩後打一隻活扣,這樣小孩就被牢牢地掛在了胸前。
紀淙哲又把軟線鉤織的毛線帽給他戴上。
林臻看著紀淙哲五花大綁的樣子,皺眉道“這樣子綁,他會不會不舒服?”
紀淙哲低頭看了眼兒子,笑道“你沒看他兩隻眼睛轉來轉去,咿咿哇哇的舒服得很麼。”
林臻見西瓜確實如紀淙哲所言,便放下心來。
紀淙哲一手拿了秤杆和茶盤,一手托著西瓜的屁股,先去工地喊了工人們吃飯,接著跟林臻說了一聲便去村口收茶葉了。
西瓜掛在紀淙哲身上後就變得格外安靜聽話,擔心他受涼,紀淙哲刻意把毛線帽往下拉,幾乎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隻露出了胖乎乎的臉蛋和下巴。
偶爾揭起看一眼小孩,便看見黑溜溜的眼睛也在盯著爸爸。
“真聽話。”紀淙哲繼續拉下他的毛線帽,摸了摸小腦袋。
到了村口,村民們大筐小筐已經等著了。
他們見紀淙哲帶著小不點的兒子,都笑著打趣“哎呀,小西瓜剛滿月就出來做生意了啊。”
女人們更是歡喜地捏捏孩子的腳丫子,摸摸腦袋。
“真聽話,跟著爸爸不哭不鬨。”
紀淙哲開始收茶了,西瓜就安安靜靜地臉蛋貼著爸爸的胸膛,聽著爸爸講話。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晚茶村民們不僅乾茶炒得多,並且手法熟練了連茶葉的品相都有所提高,幾乎顆顆芽葉分離。
裝滿兩大蛇皮袋,記完賬後,紀淙哲便等著嚴岑過來,嚴岑清楚小兩口最近事情繁多,後麵他就獨自一個人去鎮上跟於海交接。
等他把茶葉裝上拖拉機,紀淙哲也要帶著兒子回家去了,便跟嚴岑告彆。
回去路上,紀淙哲感覺懷裡靜悄悄的,以為兒子睡著了,便輕輕地揭開了帽沿。
結果懷裡的小東西察覺到了,仰起腦袋張著嘴好高興的模樣,看得紀淙哲心裡一軟,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兒子的腦袋。
“咱們回家去了。”
西瓜咿哩哇啦地回應著。
林臻正給工人們倒酒,看見紀淙哲進屋,忙過去替他解開布條,把孩子從他身上抱下來。
“他有沒有鬨?”
“沒鬨,聽話得很,以後我就帶著他去收茶。”
可即便西瓜乖乖地跟著他收茶葉,兩三天下來,小兩口也還是吃不消,早上五六點起床,晚上過了十一二點才能睡覺,倆人都是緊繃著神經家裡家外忙碌,連西瓜換下來的尿布都沒時間洗,林臻隻好炒完茶葉後打著手電筒去河邊洗了。
紀淙哲哄完小孩睡覺,聽著林臻在樓下關門上樓。
他看著林臻上床躺著一臉疲憊的狀態,笑著半抱怨半打趣“難怪農村的姑娘都不願意嫁父母雙亡的,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
林臻側過身,看著他眉尾輕挑“你什麼意思?”
“就像現在這樣,你但凡家裡還有個長輩,起碼小孩有人帶了,我們也能輕鬆點。”紀淙哲枕著胳膊肘唉聲歎氣地搖了搖頭“早知道我就該慎重考慮啊。”
“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林臻摸著他的腰摟了上去,表情有些得意。
紀淙哲斜睨著他,哼笑道“拿個鏡子給你照照,讓你看看你現在的嘴臉,當初是誰一聽我說要離婚,哭得稀裡嘩啦的。”
林臻現在臉皮也厚了,他眨了下眼睛“不記得了,反正不是我。”
“哎。”紀淙哲手肘撞了下他“說認真的,這樣下去真的人都要廢了,要不我們花錢雇個人幫我們帶孩子燒飯吧。”
林臻垂下眼睛,思索了片刻“換作平時倒是可行,隻是現在大家嘗到了賺錢的甜頭,要讓他們放棄茶葉生意來幫我們家有點難。而且我們總不能一天給幾十塊吧?畢竟房子還在造,要花錢的地方多了。”
“這倒也是,每周要買菜,西瓜還得喝奶粉,工人們一天的工錢煙錢……”
林臻問“要不讓王小燕幫我們帶?我們付錢給她,隻是她還有亮亮,不知道帶兩個小孩行不行。”
“彆了。”紀淙哲果斷否決“先不說兩個小孩難帶,現在亮亮愛動,看見西瓜要拉著一塊玩。”
“喏,你看。今天中午在她家裡,亮亮一不小心就把西瓜的臉給抓了。”
林臻炒了一天茶葉頭昏腦脹,今天都沒顧得上抱兒子。
現在一聽便緊張地坐起來去檢查兒子的臉,果然看見白嫩的臉蛋上有一道細長的結痂,他頓時滿眼心疼。
“那還是我們自己帶吧。”林臻說。
紀淙哲“先撐過這幾天,要是等茶葉生意做完了,我倆還是吃不消的話,到時再請個人。”
“好。”
然而第二天,家裡卻來了一個讓他倆都意想不到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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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紀媽是上午八點鐘到的,剛好工人們一周的夥食吃完,紀淙哲去鎮上采購了,剩林臻獨自在家裡邊帶小孩邊炒茶葉。
紀淙哲揣著錢出門後,林臻顧不上收拾滿桌工人們吃下來的碗筷,抓緊時間喂小孩吃奶,西瓜吃完奶還想纏著爸爸玩耍一會兒,可林臻哪有功夫,把他放在旁邊的小床上,便拿炭燒炒茶爐,抓一把茶青開始炒。
西瓜躺在床上小腳蹬著床板,口中自言自語著,林臻要是記起來就扭過頭回應他一聲,要是炒完一鍋,閒下來時,也會抓著他的手腳逗弄一會兒。
中途劉師傅從工地過來詢問林臻關於地基的高度,林臻隻好喊他等會,接著把鍋裡的茶葉炒完後,掃到畚鬥中,在小床裡抱起兒子跟著劉師傅過去。
劉師傅帶著林臻圍著填完土的地基巡視了一圈,給他大致講解了下,他們既然要建平房,那麼索性地基打得高一些,這樣一來雨天雪天也不會太潮濕,到時院子大門前砌幾級台階就行。
東邊的毛竹長得又高又茂盛,長長的竹枝都垂了下來,工人們砍掉了一部分,不過隨著時間推移,房子蓋好後,砍掉的那部分仍舊會生長遮過屋頂。
確定好了地基的高度,接下來工人們便得去石礦場采購基石了。
林臻抱著西瓜回家繼續炒茶,然而剛炒到一半,原本一個人躺在小床上安靜又聽話的兒子哭了出聲。
林臻一手在鍋裡翻炒即將乾透的茶葉,一手伸進小床輕拍慢哄著“西瓜彆哭了,爸爸馬上炒完茶葉。”
可西瓜哭聲不止,林臻下意識探了把他屁股底下,果然,尿了。
“西瓜等等啊,爸爸馬上啊,馬上給你換尿布。”
於是紀媽還沒走進家門就聽見了屋裡頭小孩的哭聲以及林臻焦急的聲音。
屋子門敞開著,在外邊能看見屋內門邊上露出的半隻炒茶爐,而林臻一邊忙碌炒茶,一邊還騰出手在哄著兒子。
“林臻啊。”紀媽喊了一聲。
林臻被小孩的哭聲擾著,有些心不在焉,一下沒聽見,紀媽又喊了聲。
林臻轉過頭,看著門外拎著大包小包進來的中年婦女怔愣了幾秒。
不怪他沒認出丈母娘,他前後一共隻見過兩回,彆說他了,連紀淙哲這個當兒子的,要是大街上碰到他的這個媽,估計都能擦肩而過。
“您……怎麼來了?”林臻連帶炒茶鍋中的手都停頓下來。
紀媽忙提醒“快,茶葉。”
“哦。”林臻忙不迭地手裡翻抖了一下,眼尾的目光跟隨著紀媽的身影走進來。
紀媽拎了兩隻袋子,大的袋子裡能看見露出的衣物,小的袋子裡似乎是些乾貨之類。
“哎喲,西瓜怎麼哭成這樣呀,來,不哭了,外婆抱啊……”紀媽從小床裡抱起哭得滿臉淚水的西瓜,心疼地伸手抹了一把他的小臉。
林臻忙道,隻是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麼喊她,叫媽有點生硬,不叫暫時也沒想到稱呼,於是“那個……您讓他躺著吧,他尿了,我待會給他換尿布。”
紀媽嗔怨道“我都在這裡了,還要你換什麼尿布,你就好好地炒茶。”
她又問“尿布在哪呢?”
林臻給她指了。
紀媽雙手麻利地扯下西瓜的臟尿布,又去打了盆熱水,問了林臻哪塊毛巾是小孩用的,接著擰乾毛巾仔仔細細給西瓜擦了屁股,換上了乾淨的尿布。
林臻此刻有些懵逼,卻不知道能跟她老人家聊什麼,隻能先顧及著手中的茶葉,偶爾掃一眼抱著小孩在屋裡晃悠的紀媽。
西瓜換好尿布後就乖了,起初紀媽抱他,他還有點緊張抗拒。可紀媽畢竟生養了這麼多,哄起小孩來還是挺有一套,沒一會兒,就把西瓜哄得哇啦哇啦笑出聲。
“那個……您要喝水嗎?櫃櫥裡有炒米,您要不泡一點?”兒子都被人抱在懷裡哄了,林臻覺得自己還是要客氣點。
“你跟我還搞這麼客氣,真是的。你就專心炒茶,可彆把茶葉炒壞了。”接下來,紀媽完全已經融入了這個家,儼然成為了一個跟小兩口生活許久又離家多日的長輩,回來後看見亂糟糟的屋子,免不了一頓吐槽。
紀媽連著三聲“嘖。”
“哎喲,瞧你們兩個這日子過的喲。”她掃了一圈,圓桌上堆積的碗筷,灶台全是油漬,灶膛裡的柴瓣鬆毛散亂成一團,雖說是泥地麵,但打掃到位也能乾淨,可這屋裡的地麵上有工人丟下的幾隻煙頭和瓜子殼以及來不及收拾的蔫巴的菜葉子。
她抱著西瓜上了二樓,被子床單全都皺巴巴,櫃子也是幾天沒擦的樣子,摸一把,連手指頭都沾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下了樓,她抱著西瓜又去了門口和小祠堂,廊簷下的盆子裡堆放著小孩的臟尿布,而放養的雞到處亂走,看見地麵上還有幾處雞屎後,她不禁眉頭都深皺了。
她所到所見的情形,無一不透露出目前小兩口過日子的倉忙與窘迫。
聽到紀媽的長籲短歎,林臻還真是有點心虛,他朝門口問道“您要不坐一會兒吧,紀淙哲他去鎮上了,應該也快回來了。”
紀媽點點頭卻問他“工人們都在家裡吃飯的吧?”
林臻“嗯。”
紀媽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現在八點半了,估摸著十點就得燒飯,趁著還有時間,她哄好西瓜後便把他繼續放回小床拍了拍“小西瓜乖喲,外婆待會抱你啊。”
接著她在林臻略微尷尬的目光中,在屋裡找到肥皂板刷,走到門口端起了一盆子的臟尿布。
林臻幾乎是要站起來阻攔了“您放著,待會我會去洗的。”
紀媽道“你這孩子,你哪有時間弄這些,家裡麵忙成這樣了你跟老三也不吭聲,還是高山村的人去我們那邊溜達才告訴我,好了,你不用管我了,你忙你的吧。”
看著她端著盆子往河邊去了,林臻才一屁股繼續坐下來。
過了十多分鐘,紀媽洗完尿布,晾在繩子上,可她還沒停下來,又馬不停蹄地將圓桌上的碗筷收拾到灶上洗了。
紀媽是常年乾活的人,手腳快。洗完碗後又抓著抹布將灶台擦了幾遍,接著拿掃帚把灶膛的鬆毛掃到一處。碼好柴瓣後又把地麵掃得清清爽爽。
這還不夠,她清理完一樓還去了二樓,林臻聽見樓層板的動靜,一會兒挪桌子一會兒挪椅子,又見她一手提著畚箕,一手抓著掃帚將樓梯一階一階地掃了下來。
林臻炒完一鍋茶葉,趕緊過去幫忙,卻被紀媽胳膊肘擋了擋“不用不用,我都要掃完了。”
林臻隻好垂著手渾身不自在。
一個鐘頭不到,家裡煥然一新,乾淨又整潔。
等到紀媽提著滿滿一畚箕的垃圾出門丟時,紀淙哲回來了,他把采購回來的菜先堆放在門口。
走進屋後一愣,眼底止不住的驚訝,他望著林臻佩服道“我操,你千手觀音啊,又炒茶又打掃衛生,你怎麼辦到的?”
林臻看著他說“你媽來了。”
“哈?”紀淙哲頭一歪,沒反應過來“我媽?呃……就那個小河村的?”
林臻抽了抽嘴角“不然還能是哪個?”
“她來做什麼?”
“不知道,我沒好意思問她,她來了後就開始打掃屋子了。”
紀淙哲沉默。
對於紀媽上門來給他倆當保姆這事,小兩口從未想過。至少在這個世界待了這麼久,這個名義上的母親遠不如隔壁楊大娘來得親厚。
可名義上的母親也是母親,來兒子女婿家裡做點事情,打掃衛生帶小孩,對於紀媽這樣傳統的女性而言,很自然而然的熟稔,絲毫不覺有任何拘束感。
“老三,回來了啊。”紀媽倒完垃圾過來。
紀淙哲表情不自然道“昂……那個……你要不休息會吧。”
紀媽笑罵“你們兩口子真是記仇,這都過多久了,還一口一個你,連媽都不會叫了。”
“………”
“………”
紀淙哲“媽。”
林臻“媽……”
紀媽滿意笑了笑,將畚箕放到角落裡後便搬了條板凳坐下翻看紀淙哲從鎮上帶回來的一籃子菜。
看見小兩口還擠在門口傻愣愣地看著,便催促“林臻,我看你圓簸箕上還有那麼多茶葉,你不炒了啊?”
“炒……”林臻拉著紀淙哲進屋,跟他指了指。
紀淙哲走過去扯開紀媽帶來的兩袋子,衣服還有些香菇乾小米綠豆之類的乾貨,底下還有些小蘋果,還怪沉的。
林臻往炒茶鍋中抹了茶油,準備炒下一鍋,他側過頭悄悄問紀淙哲“我看她帶了衣服,今晚是要在這裡住下了嗎?”
紀淙哲彎下腰湊近他的耳朵“好多件衣服,估計不止一晚。”
“………”林臻又問“你怎麼想的?”
紀淙哲下意識的想法,那自然是不樂意的。畢竟算不上是親媽,可即便是親媽,住一起多少也不自在舒坦。
可……屋子現在有條不紊,乾淨又整潔,而他倆目前確實是顧了頭顧不上尾,這個時候有個人幫忙真是會輕鬆不少。
而且,他跟紀媽怎麼說也是母子,這會也沒恩怨,大家和和氣氣的,他也乾不出來趕人這事。
“既然來都來了,那就讓她在家吧。”
林臻點點頭“也好,到時付她錢吧。”
“嗯。”
“不過……”林臻顧慮道“我們家裡就一張床,晚上怎麼睡啊?”
然而這個問題還沒得到解決,工人們的午飯就要準備了。
該說不說,家裡多了個家務熟手,那跟先前真是天壤之彆。
紀媽動作極快,在他倆聊悄悄話的時候就已經把菜擇完了,她分出幾盤的菜,告訴小兩口“以後這些蔬菜就一塊擇了洗了,當天的菜分兩盤,這樣晚飯就省事多了。”
有了紀媽在灶前幫忙,紀淙哲隻需要燒個火,偶爾哄一下小床裡的兒子,而林臻也不用分心,隻管把茶葉炒了。
紀媽是個愛乾淨的人,切完菜就把砧板洗乾淨豎放到一邊,炒著菜還能騰出手去拿抹布擦擦灶台,一頓午飯燒下來,灶上都沒亂。
做出來的飯菜的口味自然是比紀淙哲跟林臻要強太多。
午飯做好了,紀淙哲便去喊工人們回來吃飯。
紀媽一在,氛圍更熱鬨了,她話多又密,招呼工人們夾菜倒酒。有了她在,紀淙哲跟林臻也能輕鬆地吃頓午飯。
紀媽抱著西瓜坐在一邊拿著奶瓶喂奶,林臻說讓她先吃飯,他來喂小孩。
結果紀媽輕輕推搡一把“你坐著吃,陪劉師傅他們喝點酒。”
直把小兩口搞得一陣難為情。
林臻隻好快速吃完飯,替補她來喂小孩。
既然紀媽在家裡帶小孩,紀淙哲下午的時候便準備跟工人們一塊工地上乾活,隻是剛安分了半天的兒子又不聽話了,在小床上哭得手腳亂蹬。
紀淙哲覺得紀媽怕是帶不住,到時西瓜非得把她鬨煩了,便抱起兒子又拍又哄。
紀媽洗完碗,擦了把手“你儘管忙你的去,我來帶他。”
“他現在哭起來得哄好一會兒,這小孩就是愛哭,煩得很。”紀淙哲毫不留情吐槽自己的兒子。
紀媽笑道“這不就跟你小時候一樣嗎?你哥哥弟弟都聽話,就屬你小時候難帶,他這是跟你學的。”
“………”來自於上輩子親媽跟這輩子親媽如出一轍的吐槽,令紀淙哲無語住了。
紀媽摸了摸西瓜的肚子“也不能怪他老哭,還不是你倆沒經驗,來,把西瓜給我。”
紀淙哲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接過哭哭啼啼的小孩,接著放到小床上後將他翻了個身,讓他撅著屁股趴在床上,還沒想到就這麼一招,西瓜居然漸漸地消停了。
小兩口驚呆了眼。
紀淙哲不解問“這是什麼情況?”
“小孩這個年紀的都有腸脹氣,他難受不會說話,那就隻能哭咯,先讓他趴一會兒。”紀媽說著輕拍著西瓜的背“咱們西瓜哪能總是哭,隻是身體不舒服了才哭的對吧?”
西瓜抬起腦袋望著她張嘴笑。
“你快忙去吧。”
還真彆說,有了紀媽,小兩口都能專心乾事了,起碼兒子不用帶,那真是跟恢複單身沒什麼區彆了。
而小兩口對紀媽前年那副潑婦哭街的形象也改觀了許多。
晚飯還是紀媽燒的,紀淙哲便安心拿著秤杆去村口收茶,收完茶回來剛好可以吃上熱飯。
這一天下來,小兩口感覺像是八輩子都沒今天這麼輕鬆過了。
紀媽操持家務一整天,吃過晚飯後,紀淙哲便主動把碗洗了。
紀媽坐在椅子上抱著西瓜,讓紀淙哲把剛蒸的熟雞蛋拿過來。
紀淙哲見她揭開西瓜的衣服,把雞蛋往他的圓肚皮上輕緩地揉動著。
林臻炒著茶葉扭過頭好奇問“這是在乾什麼?”
紀媽“以後他要是哭鬨,你們就拿個雞蛋給他滾一滾,雞蛋也彆太燙了,這樣滾幾分鐘,能幫他腸子排氣,那他晚上睡覺也舒服,小孩都不會無緣無故哭鬨的,是不是呀西瓜。”
西瓜舒服地蹬了蹬小肉腿。
由於能專心炒茶,林臻今晚結束得早,九點不到就已經將一個圓簸箕裡的茶葉炒光了。
到了睡覺的點,紀淙哲跟林臻兩個卻望著二樓的一張床鋪犯了愁。
一目了然的麵積,總不能四個人擠一張床吧,可這天氣打地鋪?
………
………
紀媽還在樓下給西瓜睡前喂奶,林臻搖了搖紀淙哲的肩“快點,快想想。”
“你彆晃我……”紀淙哲煩惱地揉了把眉心,他把二樓的角角落落都查看了一遍,最後總結“床讓給她和西瓜。”
林臻問“那我倆呢?”
“你看家裡哪個地方順眼,就去哪個地躺著。”紀淙哲開玩笑道,實際上他壓根沒對策。
作者有話說:
這文沒有極品親戚的,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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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就在倆人一籌莫展之際,紀媽抱著西瓜上樓了,看見小兩口木頭似的杵在二樓便問“你們兩個在乾嘛呢?”
紀淙哲摸了把鼻子,窘迫道“沒什麼,那什麼床就一張,你跟西瓜睡床去吧。”
紀媽卻早有打算,上回滿月酒她在二樓溜達一圈。看見樓梯口有兩隻大木櫃,農村人哪有幾個是寬敞的屋子,許多間房間的。
逢年過節親戚來家裡做客,基本上把家裡裝稻穀的大木櫃擦一擦,鋪上床鋪就直接睡了的,哪來這麼多講究。
所以這回她從彆人口中一聽說小兩口日子過的跟打仗一樣,便沒多想,跟紀爸說了聲後就收拾東西過來了。
紀淙哲跟林臻壓根沒往櫃子能睡人這方麵想,聽紀媽這麼一說,接著用眼睛量了下尺寸,不論長度寬度,兩個人擠擠完全可以。
“快收拾出來吧,時間也不早了,早點鋪好早點睡。”紀媽說。
“行。”林臻聽後便開始收拾。
大木櫃上堆放著雜七雜八的蛇皮袋,林臻全都拿下來收拾到角落。
紀淙哲擰了濕抹布來來回回擦了許多遍,再拿了乾抹布擦了兩回後,就去拿了被子。
就這樣,一張簡易的床鋪誕生了。
不過小兩口還是打算讓紀媽睡床,他倆睡櫃子上。
紀媽卻擺擺手“你倆彆跟我客氣了,我就帶西瓜睡在櫃子上,要是他晚上餓了,我起來泡奶也方便點。”
紀淙哲跟林臻還想說點什麼,她卻已經把西瓜往床鋪上一放,鞋子脫了坐進被窩了。
連給小兩口謙讓的機會都沒有。
紀媽把喝飽奶快要昏昏欲睡的西瓜塞進被窩中,輕拍著他的後背哄道“西瓜今天晚上跟外婆一起睡啊。”
見小兩口還杵著,她擺擺手“你倆快睡去,明天不是還要忙嗎?”
既然這樣,林臻隻好說“那行,那我們去睡了,您早點休息。”
二樓也就三十平方不到,那邊翻個身這邊都能聽到,紀媽見怪不怪,紀淙哲跟林臻卻十分彆扭,林臻索性燈一關,兩個人摸著黑窸窸窣窣脫衣服蓋被子。
跟做賊似的。
按理說兒子沒跟他倆擠一張床,該放開手腳舒舒服服睡覺,可今晚貿然多了一個人,他倆都不習慣,閉著眼半晌也沒睡著。
紀淙哲翻來覆去後,悄悄推了推旁邊的林臻,湊近他耳邊低聲說道“媽的,有點尷尬。”
林臻同樣“我也是……”
躺在床上,他倆有一種未成年在長輩眼皮子底下談戀愛的心虛和羞恥感。
兩個人幾乎是偷偷摸摸地咬耳朵,氣音說著話。
“你他媽晚上睡覺的時候彆發出奇怪的聲音。”
“….….”林臻蹙眉問“你胡說,我以前有嗎?”
“以前有沒有不重要,現在要是有,你可真他媽社死了。”
“……”林臻自認為自己的睡相不錯,不打呼嚕不磨牙。可現在似乎真被紀淙哲說心虛了,他居然認真地說“那要是晚上我不小心發出奇怪的聲音,你記得搖醒我。”
積年累月的生物鐘,紀媽根本睡不了懶覺,五點多,紀媽那邊就已經穿好了衣服和鞋。
在小兩口還睡的迷迷糊糊時,被子驀地被人揭開了,林臻猛睜眼,看見紀媽將西瓜塞進他的被窩裡。
“媽……”林臻忙坐起身,卻被紀媽笑眯眯地按著肩膀躺下。
“你繼續睡,讓西瓜睡在邊上,我去燒早飯了。”說著,下了樓。
現在天熱起來了,兩個成年男人晚上都是光膀子睡覺,壓根沒料到紀媽會突然揭開被子。
“紀淙哲!”林臻推著睡得正沉的人提醒道“以後我倆都穿衣服睡覺,你聽到沒?”
“嗷……”紀淙哲含糊地回應了一聲,攏了攏被子。
既然紀媽起來了,林臻自然也躺不住了,他穿衣下樓幫著一塊燒早飯。
中途上了一趟樓,紀淙哲還睡著,西瓜卻醒來了,睜著眼睛在床上蹬腳,他便把西瓜也抱下去了。
紀媽來了,紀淙哲不用燒飯不用帶小孩,難得睡個懶覺。
於是等到紀媽早飯燒好了,林臻給小孩喂完奶了,見樓上的人還沒起,紀媽便上樓一把揭開被子。
“我操,乾嘛呢!?”紀淙哲被凍得一個哆嗦,秒睜眼。
“幾點了你還不起床,老公小孩都醒了,就你一個人還賴著!”紀媽一邊念叨一邊拉開了窗簾“快點起來,今天太陽好,待會我要把被子拿出去曬了。”
說著又把床尾的衣服丟給他。
紀淙哲被突如其來的光線逼得眼睛一刺,煩躁地揉了把頭發。
不過總的來說,利大於弊,雖說生活上難免尷尬,可確實舒坦。自從紀媽來了後,燒飯洗衣服帶小孩都不用操心了,紀淙哲跟林臻兩個人安安心心地把今年的茶葉生意做完了。
晚上嚴岑鎮上回來,跟小兩口對賬,紀媽便抱著西瓜去隔壁串門了。
雖說第二批晚茶沒早茶那般價高,可勝在收進的乾茶數量多,跟嚴岑對賬分賬後,之前的六千多加上這趟忙碌收獲的五千多塊錢,這一回,他倆真成了村裡的萬元戶了。
現在錢有了,小孩有人帶了,接下來紀淙哲跟林臻就能全身心投入到工地中。
地基已經打好,即將要砌磚。劉師傅帶他倆去了隔壁村的磚窯。
原本小兩口是打算跟村裡其他的新建房一樣用外牆用紅磚,但來到磚窯逛了一圈,看著麵前碼得井然有序的磚後改變了主意。
他倆看見了青磚,按照四合院的風格用這類磚最適合,旁邊還有竹林也應景。
要是用紅磚的話,砌好後外牆還得買瓷磚來貼,村裡的新房往往都是建好了房,後麵沒錢了就把瓷磚貼一麵,於是望過去大門那一麵嶄新,左右後邊三麵還露著紅磚,反而更加不倫不類。
劉師傅告訴他倆青磚的價格要比紅磚高出不少,不過小兩口覺得用了青磚後還省了貼瓷磚,這樣價格中和一下,也不算貴了。
定好了青磚,由嚴岑的拖拉機拉到了村口,工人們再一筐筐挑去工地。
兩天下來圍著地基已經砌了矮矮的幾麵牆,雖說四合院不用砌太高,但三米的層高還是得要有,於是工人們砍了幾根毛竹,削去竹條後圍著地基搭起了架子。
林臻劃開水泥袋,將水泥倒出來,又去拎了一桶水倒下後開始攪拌。
紀淙哲剛學會砌磚,正是興致勃勃的時候,他帶著手套一手抓著磚塊,一手拿平鏟鏟了些水泥刮在磚頭上,接著“啪。”地往砌好的磚上一壓,刮去兩邊擠出的多餘的水泥就砌好了一塊。
林臻正拌著水泥,見紀媽抱著西瓜過來。
“林臻,你抱會西瓜,我要出去一趟。”
林臻放下鐵鏟,喊其他工人先幫忙拌水泥,接著到邊上的水桶裡洗了把手後又問紀媽“去哪?”
紀媽把西瓜塞到他的臂彎中“楊大娘說田阪那邊的艾草嫩得很,我跟她過去摘點回來。”
紀媽走了,林臻就乾不了活了,隻能抱著兒子工地上轉悠。
西瓜看見那邊砌牆的紀淙哲,興高采烈地手腳撲騰,林臻便抱著他靠過去看紀淙哲砌牆。
紀淙哲在磚頭上敲敲打打,睨了眼高興的兒子“乾嘛呢?你也想砌嗎?”
西瓜一聽紀淙哲跟他說話,半個肉乎乎的身體都要傾過去了,兩隻手在空中抓了抓。
“西瓜外婆呢?”
林臻“說是去摘艾草了。”
“摘艾草乾嘛?曬乾驅蚊啊?”
“應該是吧。”
到傍晚的時候,牆麵已經砌了矮矮的一圈,還不牢固,縫隙間的水泥得曬個兩天才能徹底固定磚頭。
紀媽摘了兩籃子艾草葉回家,卻跟去年紀淙哲見過楊大娘家做驅蚊的不一樣,她是直接將嫩綠的艾葉給摘下來了。除了艾草,她跟楊大娘兩個還在山上搖了許多黃色的鬆花粉。
請工人們吃過晚飯後,小兩口才知道這些東西用來乾嘛。
臨近清明了,去年大家都種了不少的糯米,那麼今年隔壁兩家都要打麻糍。
紀媽將艾葉洗淨後揉成團,隔水和糯米一塊放進鍋中蓋上鍋蓋蒸,柴火將灶膛燒的通紅。
林臻抱著小孩,陳虎便喊紀淙哲把小祠堂裡那口石臼給一起搬出來。
這隻石臼沉得要命,兩個成年男人從小祠堂抬到門口路邊都氣喘籲籲,除了石臼外,還有一隻大榔頭,隻是這隻榔頭除了手柄是木頭,頭部也是石頭製造。
待會三家人要用這隻石臼打麻糍。所以現在陳虎倒進水,拿著刷子仔仔細細地清洗著這隻兩年沒用的石臼。
洗了好幾遍後又用開水燙了燙,最後這隻石臼裡頭看起來光滑又乾淨。
“老三!”紀媽在屋子裡喊“你去買點豆腐乾,待會要裹在麻糍裡。”
這邊人打的麻糍,裡頭的餡料基本上就兩種,一種是豆沙,一種則是香乾切成丁加醃製的雪裡蕻一起炒熟後裹進去。
豆沙楊大娘給了他們一些,紀淙哲索性多買了點香乾,分給隔壁兩家。
紀淙哲把香乾和雪裡蕻全切碎了,到灶上的另一口空著的鍋裡倒上油,等到油熱後,把砧板上的香乾雪裡蕻一股腦兒全倒進去翻炒,熟得很快,加上調料幾分鐘就出鍋了。
紀淙哲嘗了口味道,鹹淡正好,十分開胃酸爽。
隻有一口石臼,三家隻能輪流打麻糍。
紀淙哲他們的糯米蒸得早,紀媽揭開鍋蓋,看了眼糯米,拿筷子插進裡頭撥弄了兩下,差不多了。
而陳虎已經在小祠堂裡搭起了桌板,上頭撒了些麵粉,待會石臼中打好的麻糍放在上麵裹餡料和切割。
紀媽燒完灶,從林臻手裡接過西瓜,讓林臻把鍋中蒸著糯米的木桶抱出去。
林臻抱著滾燙冒著騰騰蒸汽的木桶快步走出去,一把將桶裡雪白的糯米倒進了石臼中。
打麻糍需要兩個人配合,一人揮起榔頭砸進去,一人得快速將石臼裡的米團翻麵,讓米團一處不漏地受力,才能打得又粘又細膩。
本來紀淙哲準備拿榔頭,結果好家夥,兩隻手抓起來都費勁,可真夠沉的。
“虎哥,還是你來拿榔頭,我翻麵吧。”
“行。”
然而林臻卻看著這隻巨大的石榔頭,心裡發慌,生怕陳虎一榔頭砸下去,砸到紀淙哲的手,他趕緊說道“紀淙哲,你來抱西瓜,我來翻麵吧。”
陳虎看著他倆搶著乾活,便笑道“待會我們幾個都得輪著來,打麻糍可是力氣活,我一個人頂多打個幾分鐘也吃不消了。”
林臻聽後,便不多說,抱著西瓜在一旁看。
陳虎抓著榔頭先將石臼裡的糯米擠壓一陣,等到糯米粒慢慢地粘成一團後,他舉起榔頭再重重地砸下。
紀淙哲等到他再舉起的空隙,趕忙伸手進去快速揉了個麵。
結果這一揉把他給燙得直吸氣,剛出鍋的糯米仿佛直接從他的十根手指頭燙進了心臟裡。
“太燙了太燙了,頭皮都發麻了。”
楊大爺他們都在旁邊,看見紀淙哲揉完米團後,兩隻手狂甩,便去給他提了一桶涼水。
“小紀,你揉完浸把手。”
於是,紀淙哲每揉一把石臼裡的米團,便趕緊把手插進水中緩一秒。
打麻糍得倆人配合著節奏,要不然陳虎光是舉榔頭都累得喘氣。
幾分鐘後,他讓林臻替補。
林臻把西瓜交給紀媽,自己挽起了袖子。
門口打麻糍的聲音在寧靜的夜晚中有規律地響起。
西瓜看得目不轉睛,口中咿咿呀呀。
紀媽對他說“爸爸在打麻糍呢,麻糍打了給咱們西瓜吃。”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身體實在有點不太舒服,所以字數碼得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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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糯米粒經過榔頭的壓力,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形態了。再把蒸熟的艾草倒進去跟著米團一起打,碧綠的葉和汁水混進去,不一會兒,雪白的米團變成了一大坨墨綠,糯米中夾雜著植物清新的香氣。
小兩口和陳虎三個人輪流打了十幾分鐘後,麻糍已經軟糯黏糊了。
陳虎把石臼中的米團捧起,經過捶打的米團已經散不開了,他快步放到準備好的桌板上,又在麻糍上撒了一層薄薄的麵粉,以防粘著桌板。
接下來得裹餡料了,豆沙和鹹菜炒香乾已經裝在盆子裡,等著被裹進麻糍中。
陳虎將麵團搓成一根粗長條,菜刀切下一小節後,繼續把這一小節搓揉成條,接著勺子裡裝了餡從頭到尾均勻地鋪在麻糍條上,鋪完後,兩手拉拽著麻糍條兩邊,跟包包子似的往中間擠壓。
麻糍還是滾燙的,陳虎邊擠邊吸氣著,不過十來秒,餡料就被裹進麻糍裡了。
最後將這條長長的麻糍揉一下,確保封口嚴實。
揉好後的麻糍上再撒一些黃色的鬆花粉,外表更加滑膩,還伴隨著一股淡淡的鬆香。
沒一會兒,麻糍全加餡揉完了,十來條長長的擺在桌上。
既然是小兩口家的麻糍先打好,紀淙哲便拿菜刀將一長條的麻糍切下好幾段分給鄰居們先嘗個鮮。
紀淙哲跟林臻頭一回吃這種,尤其是新鮮出爐還熱騰騰的麻糍,豆沙餡的艾葉麻糍吃起來味道有點怪,嚼著嚼著軟糯中還有絲絲的植物纖維。
可鹹菜香乾餡的味道卻是很驚豔,一口咬下去,味蕾瞬間層次豐富,比起豆沙餡的,口味更加清香酸爽,且不膩,吃完後,嘴唇上都還沾著一些黃色的粉末。
西瓜被紀媽抱著,看見大夥在吃,也跟著饞得要命,小嘴大張著,像隻嗷嗷待哺的雛鳥,身體一個勁前傾想要去夠紀淙哲手裡的麻糍。
長輩們總喜歡這個時刻逗逗小家夥,楊大娘笑道“小西瓜也想吃了哦。”
紀媽抓著西瓜的手往紀淙哲那邊搖“快,西瓜說,爸爸給我也吃一點,西瓜也想吃咯。”
西瓜還真跟能聽懂似的,口中含糊不清地一裡哇啦。
“小東西,你真是看見什麼都想吃啊。”紀淙哲笑著把麻糍送到西瓜的嘴邊碰了碰。
麻糍上有鬆花粉,小孩鼻子先碰到,結果下一秒他連連打噴嚏,這萌樣惹得大夥都忍俊不禁。
西瓜噴嚏打的難受了,嘴巴一撅便嗚嗚地張開手要紀淙哲抱。
紀淙哲三兩口吃完剩下的麻糍,摸了把西瓜的臉蛋“西瓜先給外婆抱著,爸爸打完麻糍來抱你啊。”
等到三家的麻糍打完,夜也深了。
這些麻糍以後可以當早飯和零食,想吃的時候就切一段。
紀媽現在在培養小孩子的習慣,白天儘量不讓他多睡,睡覺前又給他喂得飽飽的,這樣西瓜基本上能一個晚上不用起夜,小孩子的習慣養成了,以後小兩口帶起來也能更輕鬆。
隻是西瓜漸漸長大,感官意識慢慢形成。
紀淙哲以為之前西瓜已經算粘人了,結果這兩天開始才真正見識到原來小孩子還能粘人到這個地步。
一到黃昏,誰也不能抱,一抱就哭,紀淙哲不過去了工地片刻,他就在林臻懷裡撕心裂肺了,撲騰得林臻幾乎摟不住。
“不要爸爸抱嗎?”林臻一個勁哄拍著他的背,可懷裡的小東西不僅飯量日漸增大,連力氣也是,林臻覺得自己的腹肌都被他給蹬得生疼。
小東西嚎起來就停不下來,伸著脖子到處要找紀淙哲的身影。
“好好好,爸爸帶你去找爸爸,不哭了……”
紀媽要燒晚飯,林臻隻好抱著他一路哄著去工地找人。
“西瓜不哭了,我們去找爸爸……”
先不管認不認得路,總之林臻真的在朝工地的方向走動了,西瓜哭聲緩了緩,皺著小眉毛一副焦急期待的表情。
直到被紀淙哲抱進懷裡,小東西才抽抽噎噎平複下來,可又像是埋怨紀淙哲抱自己太晚一樣,氣的直蹬小腳,嗓子裡還發出不滿的一聲尖銳聲。
“好了好了,不是抱著你了嗎?怎麼氣性還這麼大呢?再哭不抱你了!”紀淙哲拍著他的屁股,加重了語氣。
挨罵的小孩委屈似得直往紀淙哲的懷裡拱著腦袋。
自從紀媽來了後,紀淙哲才舒服沒半個月,這下吃飯的時候又得抱著兒子了,並且還吃不安寧。
西瓜犯困,一直在紀淙哲腿上吭吭哧哧鬨著,仿佛小小的身體裡有無數煩惱似的。
林臻見狀,便想抱開他,讓紀淙哲能好好吃個飯,可他的手剛碰到,西瓜便不樂意了。
紀媽抱也不行,氣的她拍了拍西瓜的屁股“你這個小東西,外婆天天帶你,還是粘你爸爸。”
紀淙哲無奈,隻得放下筷子,他對林臻說道“你陪師傅們先吃著,我把他哄睡了再回來吃。”
要不然小孩哭鬨著,滿桌人聊天都被吵的聽不清。
紀淙哲抱著西瓜在廊簷下來回踱步,偶爾哭鬨兩聲,都被紀淙哲沉聲給逼回去了。
哄了半個鐘頭,等到工人們都吃完飯要回家去了,小孩才睡著。
紀淙哲把他輕手輕腳放進紀媽懷裡,接著繼續吃飯。
好在西瓜白天聽話不鬨,紀淙哲跟林臻兩個人才能去把西瓜地和後山那塊地給翻了,又把該種的作物給播完種。
前陣子太忙,油菜花他倆打算十月十一月再種,正好第二年五六月份可以收獲。
這趟隻把提前培育好的西瓜苗和香瓜苗以及南瓜給播種了。
而後山那塊地,還是跟去年一樣,繼續種四季豆豇豆葫蘆這些,隻不過這回還種了些番茄,等到夏天的時候,估計西瓜的乳牙多少能啃兩口酸甜的汁水。
又是一年的清明節祭祖,小兩口便給工人們放了一天假,而他倆也得把飯菜給準備起來。
昨天林臻去鎮上買了肉和芹菜,又去嚴岑那買了條魚。
回家後再端著盤子去豆腐作坊切了一塊白豆腐。
中午的時候,紀媽就開始燒祭祖的菜了,老規矩,豆腐裝小碗,米飯同樣。
一條紅燒魚,一碗紅燒肉,一盤炒芹菜,切兩段青色的艾葉麻糍。
紀淙哲去小賣部買了兩隻鞭炮和一束香幾根小火燭。
佛經昨天已經買好了,紀媽跟楊大娘兩個躲在屋子裡念了一下午,把三家人的全念了。
下午一點,菜肴裝了兩隻籃子,林臻綁好繩子後掛在扁擔上挑起。
而紀淙哲扛了把鋤頭,伸手就要去接過紀媽懷裡的西瓜。
林臻父母的墳,紀媽上不上無所謂,不過西瓜是孫子,按理是該去一趟。
然而紀媽卻說“你們兩個自己去上墳吧,我在家裡帶著西瓜。”
接著她又一臉嚴謹“他爺爺奶奶的墳上了倒沒事,爺爺奶奶會保佑他,就是怕邊上其他人的墳,西瓜年紀還小,萬一不小心染回來什麼就糟糕了。”
白天大太陽的,這種封建迷信的話令紀淙哲跟林臻倆人有些哭笑不得,不過西瓜不去也好。
去年他倆跟楊大娘上墳,又是爬山又是山路崎嶇,小孩還不如待在家裡麵。
西瓜看見兩個爸爸要走,掙紮著想跟,紀媽趕緊抱著他去外邊逛,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
“西瓜聽話哦,爸爸要去給爺爺奶奶上墳了,外婆帶你看小雞哦,喏,地上小雞……”
昨天天氣還陰沉沉的,今天倒是格外晴朗,這要是上墳還下雨,那簡直遭罪,上一趟墳,還得沾一身泥濘。
去過一次,今年小兩口勉強記得住路,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山野間的鞭炮聲就沒斷過,一年四季荒郊野嶺難得熱鬨一兩天。
田埂上的油菜花在陽光下開的茂盛,濃鬱的花香在溫暖濕潤的空氣中撲鼻而來,蝴蝶蜜蜂穿梭在花叢間。
而遠處,放眼望去,更是層林疊翠,姹紫嫣紅。
倆人穿過被雜草荊棘覆蓋的小路,等到達墳堂中,衣服上粘了好幾隻長著刺毛茸茸的叫不上名的果實。
林臻放下扁擔,坐在旁邊幫紀淙哲的頭發上扯下這些東西。
而他身上同樣有,於是兩個人就跟人類反古現象般互相幫忙了好一會兒,這些刺撓的東西才清理乾淨。
紀淙哲從籃子裡取出鐮刀丟給林臻,自己扛了鋤頭往樹林裡走“我去挖捧土,你先給你爸媽的房子打掃一下。”
“行。”
紀淙哲的身影在附近的樹林裡穿梭著,林臻抓著鐮刀把墳堂裡的雜草清理了一番,又把碑台給擦了擦,擦得差不多清爽後,他取出籃子裡的菜,一盤盤擺到上麵。
又放了十來隻小酒杯,接著給每隻酒杯中添上老酒。
紀淙哲抓著一捧長著茅草的新土過來了,他把土塊放一邊,又把墳頭的雜草鋤去一些,然後把新挖的土塊疊在墳頭,最後插了根長著綠葉的樹枝。
“林臻,你把佛經給我一條。”
林臻從籃子裡取出一條佛經,遞給站在墳頭的紀淙哲,紀淙哲給掛到樹杈上了。
上墳的經驗全是從楊大娘那學來的,點完蠟燭插完香,兩個人隨便拜了拜後便坐在一邊等地下的林臻爸媽吃飯了。
今天氣溫高,太陽曬在臉上都發燙,紀淙哲便躲到樹蔭底下靠著。
沒一會兒,林臻也受不了曬,走過來挨著他坐下。
“哎。”紀淙哲胳膊肘撞了撞他“你還沒跟你爸媽說點什麼呢。”
“說什麼?”
紀淙哲調侃道“去年楊大娘不是教過你嗎?你要是不說點什麼,你爸媽可能飯都吃的不香。”
林臻勾了下嘴角“封建迷信。”
“都在這生活快兩年了,你還跟我扯封建迷信呢?彆人上墳都求祖宗保佑,咱們家要是不說,萬一不保佑了怎麼辦?”想到這,紀淙哲站起身走進墳堂“你不說我來說,這事寧可信其有。”
說完他膝蓋一彎跪下了。
“林臻爸媽,保佑我跟林臻來年掙大錢,買房買車買彆墅,回頭給你們也燒個大彆墅!你們吃好喝好啊……”
紀淙哲雙手合成拳跟小雞啄米似的拜著“保佑我們明年茶葉再賺個幾萬塊,以後不僅給你們吃大魚大肉,螃蟹蝦也給你們嘗嘗……”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旁邊一個身影撲通跪下了。
紀淙哲轉過頭一愣“你不是說封建迷信嗎?”
林臻卻沒回答他,隻是一臉嚴肅認真地說道“爸媽,雖然我不是真的林臻,但我既然用了他的身體,也是你們的兒子了……”
林臻表情有絲彆扭,可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希望你們……保佑紀淙哲平安,保佑西瓜健康長大……”
紀淙哲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說話,心底劃過一絲暖流,他嘴角忍不住揚起“也保佑林臻平安健康,保佑我們一家三口都沒病沒災。”
拜過後,倆人舒服了許多。等著林臻的父母再吃了十幾二十分鐘,這趟墳也上完了。
林臻收拾東西進籃子,挑起扁擔在前方慢慢走著。
而紀淙哲掏出火柴盒,嘩啦一聲,將兩隻鞭炮點燃後,扛起鋤頭跟上林臻,任由鞭炮在墳堂裡響亮地炸開。
新房子的牆麵已經砌得快有一米多高了,今天劉師傅跟小兩口商量後期院子裡澆水泥地這事。
紀淙哲指了指大門位置跟西邊房間的拐角處,對劉師傅說“這個地方彆澆了,留個坑出來,我倆打算到時候移栽棵樹。”
劉師傅問“你倆得提前說種棵什麼樹,要是樹太大了,院裡的光線擋住也不好。”
小兩口光想著種樹,卻沒具體想過種什麼樹,於是當場跟劉師傅商量了一番。
劉師傅笑道“你倆乾脆就種棵梨樹好了,正好我家地裡那棵小的給你們,不過現在移不了,等到秋冬落葉後再移過來,要不然活不了。”
“那就梨樹,謝謝劉師傅啊。”小兩口一陣感謝。
“謝什麼呀,我家地裡那幾棵梨樹太能長果子了,一到夏天全家都吃不過來,那就種梨樹了?”劉師傅再次跟小兩口確認。
林臻“就梨樹了,劉師傅,那麻煩你跟其他師傅們說一下,這邊留個坑。”
“行。”
除了院子裡要種樹之外,劉師傅還跟小兩口商量東南西這三邊的房間麵積,等到外邊牆體完工後,接下來就得著手室內牆體了。
“南邊是兩隻房間對吧?”
紀淙哲帶著他走進那處位置,手指大概比劃了番“劉師傅,你就這樣,廚房和餐廳就建在一隻房間裡,客廳的麵積可以大一點,到時客廳連接餐廳廚房這邊可以打一隻門洞。”
劉師傅聽後笑著說“你們兩口子花樣真多,我還是頭一回聽說餐廳客廳啥的。那東邊就造兩隻房間,西邊也是兩隻嗎?”
劉師傅走到西邊“林臻,我給你們說,你們要一邊造兩間房也可以,但是這房間可是很大了,到時候擺上家具也許都空蕩蕩的。”
本來小兩口確實是打算每一邊各造兩隻房間,現在聽劉師傅這樣一說,不免猶豫起來。
主要他們這塊地皮偏長方形,南邊兩隻房間正好,東西的長度兩隻房就顯得浪費了。
紀淙哲問林臻“你怎麼想?要不,兩邊各造三間房?”
林臻琢磨了下“那就主臥,小孩臥室,還有兩隻客房,一隻儲物間,那多出來的那間呢?”
一間儲物間就夠他倆放東西了,另外要是搬進新房,老房子空著也能放不少。
另外一間難道繼續做客房?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有這麼多人來做客。
紀淙哲思來想去後,提議“要不多出來那間做個廁所吧。”
林臻蹙眉“你指的是哪種廁所?”
紀淙哲笑出聲“還能哪種廁所?肯定不可能把旱廁造進屋子裡來啊。”
然而,林臻的表情卻更深沉了“紀淙哲,村裡可還沒通自來水。”
“如果要在屋子裡造個廁所,還得建個化糞池,另外pvc水管在這個年代這個地方還不見得找的出來,還有自動供水設備。”
“………”紀淙哲聽完這一長串,已經頭大了“靠!老子還是半夜跑出門去陳虎家上廁所吧,有這功夫,我還不如脫下褲子拉一泡完事。”
“不過可以試試。”忽然林臻說。
“什麼?”紀淙哲一愣“你是說屋子裡建廁所?”
“嗯。”林臻淡笑著點點頭。
“可你剛不是說……說了一大串,不是行不通嗎?”
“沒有這些東西,我們就自己想辦法找替代的。我隻是覺得以後西瓜長大了,去上旱廁不放心,那就家裡造一隻吧。”
紀淙哲搖搖頭“那你說試試就試試吧,反正造廁所我是兩眼一黑了,這事就全交給你了,你跟師傅們溝通去。”
“好。”
林臻把這計劃跟工人們一說,於是不止工人們,連整個高山村都炸開鍋了。
“聽說了嗎?林臻兩口子要把廁所建在房子裡頭!”
“哎喲!那臭氣熏天的,飯都吃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說:
最近更新時間不太固定啊,主要還是身體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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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西邊原本做的兩間房間,跟劉師傅交流後,到時砌成三間,衛生間的麵積相對其他兩間要小一點,但也有十來個平方。
隻是這個時代造衛生間,遠比蓋房子要費勁,沒自來水,那就得想辦法弄點水,總不能每次提著水桶衝。
造化糞池,那還得有塊地給建。
於是接下來,林臻便不斷往返鎮上的五金店,找水管找設備。
不過新房子的事一時半會弄不完,田裡的事得提上進程,另外村主任過來跟小兩口說,西瓜的戶口該上了,還有小兒的預防針。
村主任讓他倆趕緊明天就帶著小孩去鎮上。
自從西瓜出生到現在,小兩口一直在忙,也就現在紀媽幫著帶稍微輕鬆了一點。
給孩子取了個小名喊了這麼多個月,林臻真把名字這麼件重要的事給拋腦後了。
於是,林臻今天在工地乾活時心不在焉,腦子裡琢磨著孩子的名字,吃飯時也在想,等到晚上躺到床上了,還是沒想出。
主要這是孩子人生中的第一件大事,他過於慎重,腦子裡一連串浮出的名字全被他給一一否決了。
“名字想好沒有?”
二樓的燈熄了,林臻卻睜著眼睛還在糾結腦子裡的幾個名字,聽見紀淙哲的問話,他仿佛心力交瘁似的長歎了一口氣。
現在跟紀媽待了接近兩個月,小兩口起初的不適感減輕了不少,偶爾熄了燈,大家還能聊個天。
紀媽在樓梯口的床鋪上說道“取小孩的名字哪用得著這麼費勁呀,我看強強就挺好……”
紀淙哲打斷她,無語道“高山村加上隔壁村的,叫強強的小孩恐怕得有十幾個吧。”
紀媽笑道“那大家都希望小孩身體強壯,再說強強叫起來也簡單。”
說到這,紀淙哲倒是想到一件事,他自認為自己的名字挺洋氣的,像紀家父母這樣老實的,大字不識兩個的莊稼人怎麼會給自己取這麼個名。
於是他便好奇問紀媽“那你倆當時怎麼會給我取這麼個好聽的名字?這不符合你們的風格啊。”
說到這個,紀媽忍不住在那邊笑出聲“我跟你爸哪會取名字,你上麵兩個哥哥的名字都是村裡的老師給取的,他給你大哥取了紀淙,你二哥紀哲,結果到你出生的時候,那個老師去世了,我跟你爸索性就把你大哥二哥的名字給你講湊了湊。”
紀淙哲“……….”
林臻本來想名字想的頭昏腦脹,聽到這話,在被窩裡笑得直喘氣,他低聲問紀淙哲“你難道不知道你大哥二哥的名字嗎?”
“我他媽哪裡記得,家裡人口那麼多,紀家父母和那邊村裡人都是老大老二老三叫,而且我就在那住了一周就來高山村了。”
紀媽又跟小兩口嘮了幾句紀淙哲小時候的趣事,便睡了。
而紀淙哲覺得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反正林臻會搞定,便也不管了。
結果第二天起床,林臻直接頂著兩隻黑眼圈,他開始非常後悔為什麼沒提早把兒子的名字給取好,也不用到現在臨時抱佛腳,橫豎不滿意。
今天去鎮上要辦的事多,紀淙哲跟林臻就不打算在家裡吃早飯了,等到了那邊再看。
昨天晚上在村委手寫了一張證明,內容是戶主的名字以及西瓜出生日期,村主任給蓋了高山村的印章。
林臻收好這張紙證明,又帶了些錢。
紀淙哲便拿了隻布袋,待會今天辦完事,還準備買點菜和熟食。
紀媽就不跟他們一塊去了,她得留在家裡給工人們燒早飯中午飯,不過出門前,她給西瓜好好穿了身衣服。
農村的父母要是太忙,就沒時間打理小孩,尤其是三四歲年紀的小孩,沒幾個乾乾淨淨的,全跟泥裡打過滾似的。幾個月大的小孩相對好一些,不過碰上沒工夫收拾的父母該臟還是臟。
西瓜也臟過幾天,就是小兩口做茶葉生意那陣,實在沒空騰出時間給他洗澡,於是小東西身上帶了一兩天的尿騷味。
而紀媽來了後,即便不洗澡,也每天會給他洗個屁股,屁股上再抹點香香。
今天是西瓜出生回家後第一趟出門,紀媽便找出新衣服新褲子,連襪子都是嶄新的。恨不得叫全村人以及鎮上的人都誇讚自己的外孫白白嫩嫩,長得有多漂亮似的。
五月中的天氣已經非常暖和了,西瓜平時穿的是柔軟的秋衣褲,外麵再搭一件薄薄的針織衫。
不過考慮到今天要坐拖拉機,紀媽還是給他戴上了一頂帽子,帽子是前陣子林臻去五金店時順道在鎮上買的,棉柔的適合這個天氣戴,像隻白底藍色碎花的小喇叭,正好跟他身上淡藍色的針織衫相呼應,一打扮,這個小孩看起來就更加水靈精致了。
紀媽千叮嚀萬囑咐“待會坐拖拉機,你倆給他擋著點風,他早上沒喝什麼奶,到鎮上再喂他喝點。”
她說著又把一整瓶的奶塞到紀淙哲的布袋裡,然後把一塊小圍兜係在了西瓜的脖子上。
現在這小東西喜歡咿哩哇啦說話,總是弄得下巴一片口水。
最後紀媽收拾完,擺了擺手“差不多了,你倆路上注意點,早點回啊!”
紀淙哲“知道了。”
今天有集市,好在去的人不算多,加上他倆來得早,所以嚴岑的拖拉機上還有座位。
西瓜被林臻抱在懷裡,林臻又把自己的外套拉鏈解開,給他遮了遮。
拖拉機人沒坐滿,嚴岑還得繼續等一等,於是便倚在拖鬥邊跟車上的其他村民們一塊逗小孩。
“西瓜,來,叫叔叔。”
現在隻要有人願意跟他說話,西瓜便能高興地停不下來,兩隻眼睛立即彎成月牙,看著嚴岑咯咯直笑,手舞足蹈好歡樂。
除了晚上粘人,白天的時候膽子卻很大,拖拉機上的大姐看見這麼個五官精致的小孩,喜歡的不得了,西瓜也願意讓她抱。
等到拖拉機搖起,他更是驚訝地張著圓圓的眼睛,趴在林臻的肩頭往外邊瞄。
看著兩邊不停飛快掠過的樹木,口水流得稀裡嘩啦。
紀淙哲隻好在布袋裡翻出紀媽準備好的手帕,幫他擦嘴。
到了鎮上,小兩口打算先去上完戶口再吃早飯,接著帶孩子去醫院打針。
結果到了鎮上的派出所時,發現前麵排了十來個人,並且還隻有一個窗口,一位民警在辦事。
等了二十多分鐘,還有五六個。紀淙哲早飯沒吃,餓得肚子都癟了,而林臻坐在旁邊的長椅上還在苦思冥想著。
紀淙哲踢了下他的鞋“你還沒想好名字呢?”
林臻舒展開緊擰著的眉毛“差不多了,就在這兩個裡選了……”
紀淙哲還沒來得及問他哪兩個名字,派出所裡又擠進來幾個抱著小孩上戶口的。
其中還有個小孩又哭又鬨,紀淙哲被吵得腦門疼,胃又餓的快抽筋了,便喊林臻去附近買點什麼吃的墊墊肚子。
林臻猶豫地看了眼前麵的人,紀淙哲說“你放心去,肯定來得及。”
林臻想了想,便把西瓜放到他懷裡,接著走了出去。
林臻不過去了幾分鐘,旁邊又開了一個窗口,裡邊的民警直接讓這邊隊伍分一批排過來。
紀淙哲要等林臻回來,便沒跟他們搶,抱著西瓜漫不經心地站到了最後麵。
隻是這林臻要是再不回來,他估計又得跟後麵的人換位置了。
幸好,輪到他的時候,林臻過來了,手裡抓著一隻餅,他讓紀淙哲帶著西瓜去一邊先吃著,他來排隊。
西瓜的名字最終經過粗心爸爸的臨時抱佛腳,定下了。
這邊的戶口本挺敷衍的,全是黑筆手寫,一隻紅色的薄本使用了三頁,第一頁寫著戶主林臻的信息,男,1970年9月17日。
紀淙哲看見學曆那欄寫著小學,呲著大白牙嘲笑林臻。
林臻瞥了他一眼,翻開第二頁,似笑非笑道“我們倆誰也彆笑話誰。”
第二頁是紀淙哲的,與戶主關係那的“妻”字令他的臉頰狠狠抽了兩下,1962年11月25日,至於學曆,這輩子算是跟林臻比齊了。
第三頁是剛剛新鮮出爐的,林珩,與戶主關係:子。
出生日期:1990年2月21日。
三個人的名字一起在同一隻薄薄的戶口本上,他們仍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更多的卻是那種說不清的情緒,它們在心底紮根溫暖。
上完戶口,林臻抱著孩子往醫院方向走,紀淙哲跟在旁邊問“哎,這個字是叫行吧?林行是吧?”
林臻眼角抽了下“紀淙哲!”
紀淙哲嘖道“我他媽真不認識這個字。”
林臻深吸口氣,糾正道“heng,林珩!”
“哦,林珩,叫起來還挺順口的。”紀淙哲點著頭,接著又問“所以他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啊?”
林臻轉過臉,眼底驟然浮現暖意,他笑著說“珍貴的。”
今天是雙彩鎮小孩統一打預防針的日子,還沒到科室呢,遠遠地就聽見小孩子又哭又鬨,一個接一個。
全是家長帶著過來的,幾個月的幾歲的十來歲的都有。
小孩都怕打針,整座醫院就屬這塊地最鬨騰。
西瓜還不懂,看見其他小孩哭鬨也沒什麼反應,隻是趴在林臻身上扭過腦袋好奇地盯著。
等輪到他們時,林臻抱著西瓜坐在凳子上。然而紀淙哲卻忽然有點看不下去,尤其看見兒子的針織衫的扣子被解開,裡頭的衣服往下拉,露出一截白白嫩嫩的胳膊時,他心裡莫名地揪了起來。
西瓜還不明所以,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麵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醫生見他乖巧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蛋“小寶寶真聽話。”
西瓜看見有人跟他說話,還傻乎乎地咧著嘴笑了。
醫生速度很快,敲碎藥劑瓶,抽進透明針管裡,接著細長的針紮進西瓜細嫩的胳膊肉,一秒不到就拔出來了。
可紀淙哲還是看得直皺眉,連眼都眯起了。
針進去的時候西瓜似乎懵了,一秒後才感覺到痛意,頓時嗚啊一聲大哭。
“不哭不哭啊,已經打完了。”林臻一邊哄著一邊幫他棉花球按著胳膊。“爸爸幫西瓜揉揉,不哭了啊。”
然而西瓜卻哭的整張臉都皺起來了,豆大的眼淚從眼眶滾出,小小的胸膛不停起伏,眼淚糊了一臉,慘兮兮地望著紀淙哲哭得撕心裂肺。
紀淙哲大概是頭一回體會到什麼叫作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儘管他始終不太想承認這個字,可西瓜一哭,心裡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卻是不可忽視的事實。
林臻還按著棉花球,就暫時先抱著了,可是西瓜卻巴巴地朝紀淙哲伸出手。
“等會爸爸抱你啊。”紀淙哲給他抓著手指,又抹了把他的眼淚。“不哭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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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這小孩哭哭啼啼,打針前還對白大褂的醫生咯咯笑,打完針後醫生不過哄了句“小寶寶不哭了啊。”
結果西瓜嚎得更厲害了。
趴在林臻的肩頭,眼睛盯著來時的醫院入口,要是此時此刻他能開口說話,肯定迫不及待喊兩個爸爸快點抱著自己走。
直到林臻抱著他走出醫院,湧入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小家夥才漸漸地平複,隻是還有些抽抽噎噎。
路邊有賣玩具的小攤,兒子出生到現在,家裡還沒一件玩具,趁著西瓜現在哭鬨,紀淙哲索性就買個玩具安撫。
“西瓜,來。看看爸爸手裡拿的是什麼?”紀淙哲抓著隻撥浪鼓,輕輕搖晃了兩下,兩邊的小圓球便敲擊著皮鼓,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西瓜立即被吸引了,他忘了哭,伸著肉乎乎的手去抓撥浪鼓。
手勁倒是不小,隻是撥浪鼓有點大,他抓著沒幾秒就抓不住了,掉地上好幾回。
“那就給他買這個吧。”林臻說著,把身體微微側了側,方便紀淙哲從他口袋裡掏錢。
紀淙哲付完錢,收起了撥浪鼓。準備去菜場裡買點菜回去。
然而他們路過街邊的一家照相館時,林臻忽然說想去拍照。
這可稀奇了!平時連鏡子都懶得照的人,居然想起照相。
紀淙哲當然同意林臻的願望,隻不過他望著麵前這家窄小簡陋的照相館,眉頭直皺。這家照相館是那種家庭照相館,門口立著塊牌子,牌子上方紅筆大大寫著照相二字,而下麵則貼著十來張照片,有小孩的,年輕女孩的。
走進去,裡頭居然還擺著老板他們家的飯桌,而右邊的那一間是照相的位置,幾隻罩著黑布前麵白布的補光燈豎立在那,地上還有一堆拍照時的裝飾擺設和玩具。
紀淙哲扯了扯嘴角,又問林臻確認了一遍“你真要在這拍照啊?怎麼,你上輩子沒拍過,這輩子來這邊補啊?這也太……”
顧及老板笑眯眯地站在邊上,紀淙哲隻好湊近林臻低聲道“這裡也太土了吧?”
林臻說“我是想給西瓜拍兩張,留個紀念。總不能以後西瓜長大了,連張小時候的照片都沒有吧。”
“哦。”紀淙哲笑道“還是你細心,那就拍吧。”
有生意上門來,老板喜逐顏開,他跟小兩口說了價格,兩塊錢一張,不論拍進幾個人都是兩塊錢。
“你們想拍什麼樣的景啊?”老板問。
紀淙哲和林臻皆是一愣,問“什麼意思?還能拍外景嗎?”
紀淙哲覺得周邊也沒什麼好看的風景,不是屋子就是大街上的青石板路。
結果老板口中的景簡直叫小兩口目瞪口呆。
靠著後邊的牆壁原本是白幕的,老板手勾著旁邊的一根繩子一拉,嘩啦啦,白幕換成了藍天白雲的海景沙灘,邊上還有一棵椰子樹。
老板邊拉邊介紹著“等等啊,還有外國的城市呢。”
海灘又換成了鱗次櫛比的摩天大廈,土味爆滿。
老板還要繼續換給他們看,紀淙哲連連擺手“行了行了,彆整外國的了,你就隨便弄張風景照吧。”
“哎行。”
西瓜還沒法坐,要不然棚裡的小三輪上拍照倒也不錯。
弄好了幕布,地上鋪一塊花邊的紗布,就讓西瓜趴在上麵了。
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紀淙哲跟林臻還得蹲在老板的身後搖撥浪鼓或者招手。
棚裡關了燈,隻剩下補光燈白熾熾地亮著,隨著一陣刺眼的閃光,西瓜的照片拍好了。
難得有生意,老板又花式招攬“你們小夫妻倆也跟小寶寶合照一張嘛,你們一家三口都長這麼好看,不照太可惜了。”
於是,林臻在老板的熱情建議下,僵硬著身體又推著棚裡的自行車,紀淙哲抱著西瓜,讓他坐在前麵的杠上拍了一張。
“都保持笑容啊。”
“爸爸媽媽再靠近一點啊。”
“來,三二一笑。”
最後笑得紀淙哲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林臻也無比彆扭,最主要的是他倆都覺得這個姿勢活脫脫像帶著小孩進城打工的兩口子。
照片要一周後才能洗出來,林臻付完錢,準備去菜場。
離開照相館沒一會兒,西瓜便犯困了,手揉著眼睛在林臻的懷裡吭哧吭哧不安分,接著兩條腿蹬著,身體拱了起來,伸著手要去紀淙哲那。
紀淙哲抱過他後,他半張小臉都埋進了懷裡,眼皮頓時耷拉下來。
見紀淙哲哄著兒子,林臻便讓他在路邊等著,自己一個人去菜場買菜。
一家三口是在中午抵達的家門。
紀媽正在灶膛後燒火,看見他們回來了,趕緊過來接過一路上都熟睡著的孩子。
她拉下西瓜的衣服看了眼胳膊,烏青一塊。
“怎麼打成這樣子,哎喲西瓜遭罪了。”
頓時心疼的,連午飯都不想燒了。
於是林臻就接替了她的位置。
工地的房子這兩天準備封頂了,房梁已經全部搭好,還有幾處室內的牆得砌完,小兩口趁著這邊沒什麼事,便抓緊時間去把秧苗給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