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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實越來越聰明了。】

唐周歎了一口氣:【沒辦法,情勢所迫。】

其實唐周能夠從係統那裡拿到攻略目標的詳細資料,還有他們的行程計劃的。但是為了讓自己在他們的麵前露出一點破綻和蹤跡,唐周去找了一個不怎麼靠譜的私家偵探。

這位私家偵探被唐周找的時候,還很驚訝。看起來他好久都沒什麼生意了,看他這樣,唐周覺得他真是一個好人選。立馬給私家偵探一些錢,讓私家偵探去查祁商去了。

像祁商那樣的人,肯定會異常的警惕與機敏。這樣一位笨拙的私家偵探跟著他,祁商肯定會知道。然後他就會找到是唐衍在查他。他們見麵的機會不會很晚的。突然係統這樣上線和唐周聊了兩句,唐周就問係統說:【你能夠找到之前的往事嗎?】

係統說:【找不回來。反正你上個世界不是還隨口玩了一下替身嗎?這個世界裡你這樣搞就好了。】

唐周有些苦惱地說:【但是他們太清醒了。隻是依靠對“唐周”的懷念與戀慕去刷好感度,不知道要刷到什麼時候。可能後期根本就不漲了。】

忽然地,係統說:【但是有一件事很有趣不是嗎?越理智的男人就會越有趣。】

唐周忽然就感興趣了,問:【什麼事情?】

【明明知道是替身一直看見那個影子到最後在愛與不敢愛之間掙紮。】

唐周沉默了一會兒:【係統。你變了。】

係統說:【為了好好輔助玩家,我做了很多的努力。】

【你做了什麼努力?】

係統說:【我看了很多小說。】

唐周聽完係統說的這句話,最終唐周說:【行了。你去玩吧。】

第151章 小醫生13

唐周在此時終於等到了私家偵探的消息。唐周仔細看了信息, 私家偵探和唐周約著見麵,讓唐周去附近的咖啡館等待著他。唐周過去了。

唐周遠遠地就看見了那一位中年大叔坐在咖啡館裡,他看起來神色有點緊張, 還不斷地東張西望, 看起來這個人就有貓膩的樣子。唐周實在懷疑這個家夥到底是怎麼打算乾這一行業的——

唐周穿過人行道走到了咖啡館裡。在私家偵探的對麵坐下。對方一見到唐周就稍微有些激動, 他和唐周說:“唐先生,終於等到你了。你要是再晚來一會兒, 我感覺我就會暴露了。”

但其實上,就他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早已經暴露給祁商了。唐周笑了一下, 隻是說:“所以現在你約我見麵,是有什麼進展了嗎?”

說到這件事, 這個家夥將自己的公文包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他在其中拿出幾份打印出來的資料。私家偵探向唐周介紹了一下關於祁商的身份背景,以及現在的工作職位, 還有他的身價等等。這些東西唐周早已經在係統那裡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到底還是對之前的那段往事感興趣。

唐周沒有對這位私家偵探抱有過什麼希望, 所以在聽的時候, 唐周有些心不在焉。其實他在觀察著四周, 或許就在這周圍,祁商已經存在了,也或許正在觀察著唐周的神態。

唐周讓自己的神態看起來自然, 甚至是一副渴望聽到有用信息的模樣。唐周斷斷續續聽到私家偵探給他彙報的一些事情。他說:“當年這幾位在昭海市成為三足鼎立的局麵。競爭得很厲害, 似乎要將其中一家擊潰搞垮。其中祁家先發動了猛烈的攻勢, 對謝家展開了攻擊。於是——”

他說到這裡,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一下皺了一下眉頭, 唐周抬頭看了一眼,隻見私家偵探的額上都是汗珠, 看起來極為難以忍受一樣。

唐周問他:“你怎麼了。”

私家偵探捂著肚子說:“我好像吃壞肚子了。我必須趕緊去一趟衛生間。”他說著,就已經先站了起來,他和唐周說:“唐先生,你先坐著等一下,等會兒我繼續和你慢慢講。我很快就過來。”話說完就捂著肚子跑進廁所裡麵去了。

唐周拿著私家偵探遞過來的材料正在仔細地研究。唐周知道當年謝氏、祁氏和霍氏是三足鼎立的局麵,祁氏當初對謝氏下手了。霍氏看起來什麼動靜也沒有,但是應該在其中有所乾預計劃,不知道當年是幫的那一邊。也不知道明明爭鬥著的這幾位,怎麼會突然這幾年就安靜下來。

唐周猜想,大概和那位“唐周”有關係。唐周正這樣想著,眼前出現了一片陰影,唐周還以為是私家偵探回來了,一邊他抬頭一邊說:“我們繼續——”結果他的話語就停頓住了,唐周看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祁商。

祁商應該本來穿著的是一套正規的正裝三件套,此時他將外套給脫了,就能夠看見他穿在裡麵的馬甲。合身的馬甲勾勒出他健碩美觀的軀體,呈現倒三角的模樣。他僅僅是坐在唐周的對麵,就能夠將唐周前麵的光亮稍微遮擋。

他的麵孔上看不出任何的意味來。他隻是將桌子上那一份資料拿起來看了兩眼,他不冷不熱地進行了評價:“這種事情,隨便上網查查就知道了。何必還花錢找這種低能力的私家偵探去探尋這些儘人皆知的信息?”他說著,將那資料隨意扔在桌上,他抬起眼睛來看著唐周。

他臉上出現了笑容——他經常會對唐周展露笑容,總是讓人毛骨悚然,脊背發涼,意味不明的笑容,似乎誰也不能夠猜透他的想法。他笑著和唐周說:“或者,你來問我,我就會如實告訴你。”

唐周緊緊盯著他。用著一副憤然冷淡的表情看著他。唐周說:“我問你,你是不是認識我哥哥?”

“是。我們是兩年前認識的。”

“我哥哥的失蹤是不是和你們有關係?”

“大概是有吧。”

唐周的表情都呆愣了一會兒。祁商笑著說道:“是沒有想到我居然會這麼誠實嗎?”他的手指撥過唐周麵前的那一杯咖啡,他裡麵加入了方糖,用勺子輕輕地進行了攪拌。

他輕輕垂著眼,眼睫在光影下呈現一片陰黑柔和的影子。他臉上的表情又顯得淡淡的了,好像這件事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重要的。

他和唐周說的是:“霍懷舟那個家夥給我打電話,說你要查唐周的事情。讓我們不要給你透露消息。”祁商說到這裡,他抬起眼睛來,似乎想要欣賞唐周的表情。

而唐周也已經將自己的表情擺好了,一種驚詫與怔愣共同交織的表情。這樣的表情讓祁商又再一次笑起來。他用一種輕柔的語氣和唐周說:“但是如果麵對你這樣執著的眼睛,我怎麼會忍心不告訴你一些東西?你隻是想要知道你哥哥的蹤跡而已。多可憐的小孩。”

“所以——”唐周的話沒有說完。

祁商將眼前的咖啡往唐周的麵前推了一推,他說:“所以,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但是我給予了你想要東西,你就需要用另外的東西和我交換。”

“什麼?”

祁商的唇角翹起來一個弧度,他和唐周說:“你已經沒有拒絕的機會了。唐衍。就在剛剛我已經和你說了很重要的信息。你就必須拿東西和我換。”

他的神情看起來糟糕透了。像是被引誘進入圈套的羊羔,在圈套裡麵著急得轉來轉去想要逃脫,但是在這樣的圈套當中,隻能夠是徒勞而已。關於這種情況,最為好看的點在於——看著羔羊在裡麵意識到這是一個無法逃脫的圈套,從焦躁不安,到逐漸接受事實,直至最後徹底放棄抵抗,甘願承受。

祁商又說:“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你哥哥的事情嗎?說起來,我雖然有一年沒有見到他了。但是關於他的記憶依舊很深刻,到現在還能夠想起來他和我說的每一句話。他失蹤的那一天,不是我最後一個見到唐周的。好像是霍懷舟。自從他去見了霍懷舟之後,唐周徹底消失。你說,你的哥哥是死了還是被霍懷舟徹底關起來了呢?”

他的手指輕輕壓在自己的嘴唇上,完全遮擋不了他那唇角不斷翹起來的弧度。他和唐周說:“唐衍。我要告訴你一句,你彆看霍懷舟看起來極為冷靜理智,他其實比我還瘋。你要知道這件事,你這個乖小孩,可不要被他給欺騙了。他多幾分好意,你就徹底相信他了。他不讓你知道關於你哥哥的任何事情,就足以證明當初唐周的失蹤,絕對和他有關係了。”

祁商的手輕輕撐著下頜,他以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看著對麵這個青年,他最後說道:“你覺得怎麼樣?你給我一點好處。我就會告訴你一些關於你哥哥的事情。這些事情,隻有我們知道,連那些警察都不會知道。除了我,沒有人會告訴你這些事情。我保證,我不會對你進行過分的要求。”

唐周低下頭來,他不再直視對麵男人的眼睛。這看起來像是一種膽怯與掙紮,但其實上唐周實在是太不喜歡凝望祁商那滿是算計與勢在必得的眼睛了。

唐周的手指有些不安地摩挲著咖啡杯的把手。垂下的額發稍微遮擋了唐周的表情,不會輕易被對麵的人看出來有什麼端倪。

唐周聽到祁商又說:“隻是像之前一樣。你陪我睡覺就好了。你和我相處了一段時間,你知道我從來都沒有對你做過什麼。我失眠很嚴重,沒有你在我的身邊,我幾乎是睡不著的。”

他這樣說著,他的聲音聽起來還很苦惱與委屈。看起來真的是因為這件事而走投無路,所以才用這種方式讓唐周妥協的。

如果是唐衍,他肯定就相信了——畢竟祁商是真的隻是抱著他睡覺而已,簡單的睡覺而已。這樣的一次睡覺,就可以得到一條根本不可能從外人那裡得來的消息。

於是,唐周說:“好。”他摩挲咖啡杯把手的手指停止了。像是在做什麼重大的決定。他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祁商,他的眼睛裡的執拗與堅定,也正如那外麵的光亮一樣灼熱。

他凝望著祁商,他說:“你說好了,隻是簡單的睡覺。然後你就會告訴我關於哥哥的事情。”

祁商笑起來,他稍微往後靠了一點,將自己的背部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他笑著說:“我答應你,隻是簡單的睡覺。我也會告訴你關於你哥哥的信息。”

他不知道想到什麼,他將食指輕輕地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他說:“但是我們不能夠讓霍懷舟知道這件事。他明明將你從我身邊拉開了,但是你還和我混在一起。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打你屁股。因為你一點都不聽他的話。”

唐周皺了眉說:“他算什麼?他憑什麼管著我?他連我哥哥的事情都不告訴我。”

祁商聽聞,哈哈笑了起來。

第152章 小醫生14

“你應該對這裡感覺到熟悉。”祁商對唐周說:“你可以自由地在這裡出入。我每天都會開車去接你上下學, 如果我沒有時間,我會叫我的司機來接你。總之,你每天晚上必須和我待在一起。”

他在說這句話時, 他的語氣一點都不顯得強硬。聽起來還算也有點和善的意味在裡麵。或許之前唐周答應了他那個要求, 讓他很高興, 所以他才會用這種算得上柔和的語氣和唐周說話。

唐周的目光不再放在祁商的臉上。

他當然知道這隻是祁商的圈套,對於唐衍那個呆笨的小家夥來說, 肯定也信以為真隻是單純的睡覺。那麼唐周要表現出來的就是這一點。

但是唐周知道,祁商能夠答應得這麼快,肯定有圖謀在裡麵。隻不過現在的唐周也隻是為了他的好感度而已, 到底也是有圖謀在其中,在事情還能掌控的時候, 利用這次的機會刷一下祁商的好感度,或者是去探知一下“唐周”和他們之前的故事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唐周再一次走入這房子的時候稍微有點顯得沉默。

這可能看起來唐周是不安的。實際上唐周正在仔細觀察著周圍, 而相對於唐周小心翼翼地仔細觀察,祁商卻直接抓著唐周的手帶著唐周四處逛逛了。

好像唐周真的會長久和他在這裡似的。他帶領著唐周去看了花園, 他告訴唐周, 如果實在是顯得煩悶可以出來這花園逛一逛, 如果願意,祁商也可以帶來一隻小狗讓唐周養著解悶。唐周拒絕了,他現在沒什麼時間養小狗。但是——

“你可不可以不要抓著我的手?”

祁商的手抓著唐周的手, 如果不是唐周表現的抗拒的力道比較明顯。唐周會懷疑祁商想要將他的手指扣入到他的指縫當中。

現在的他, 身份可是唐衍——和唐周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弟弟。

他或許真的將唐衍當成唐周了, 又或許他根本不在意這件事。所謂對“唐周”的喜歡還不是特彆的深刻, 所以那種喜歡與親密轉移到唐衍的身上也沒什麼關係。

唐周想要甩開他的手, 但是祁商扣得牢牢的。他笑著和唐周說:“不要掙開我。”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整張臉顯得異常的陰冷詭異,他說:“你之前也一直在掙開我。我說過了, 我這次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你相信我。”他握著唐周的手,將唐周的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讓唐周去撫摸他的臉。

唐周看見他那一雙陰沉執拗的眼睛。

唐周說:“我、我是唐衍。”唐周的語氣聽起來好像被嚇壞了。他又說了一句:“我不是哥哥。”

祁商說:“我知道。”他的臉上又重新出現笑容了,他和唐周說:“是我嚇到你了。我們去彆的地方看看。我知道你喜歡看書,我有一間很大的藏書室。裡麵有很多的書籍,還有原文經典版的著作。我帶你去看看。”

他說著,卻依舊不放開唐周的手,繼續拉著唐周去看所謂的藏書室。

這一通下來,看祁商的表現,他好像真的將唐衍當作了唐周,而唐周飾演唐衍的表現已經有點累了。到最後已經徹底沉默。最終,祁商也好像徹底放過了他,帶著他來到之前祁商將他關在裡麵的臥室。

裡麵和唐周離開時沒什麼兩樣,甚至是那鎖鏈也依舊在那裡。床頭與床尾都有,那打開的鐐銬像是張開的大嘴在等待他來,勢必要張開大嘴將他再一次吞入進去。這一次徹底這樣一看,唐周才知道這四條鎖鏈到底有多麼堅硬粗壯,甚至在光影下泛著恐怖的陰冷。

唐周忽然一下,發自內心地覺得心臟瑟縮了一下。或許他的這種情緒變化太過明顯,讓反映到了這副身軀之上,他的手指稍微收攏了。祁商察覺到了這件事,他問唐周:“怎麼了?”

唐周說:“能不能——”這是唐周本人最本身的心聲,他在借由這個機會訴說出來,“能不能不要鎖著我。我不想一直待在一間小小的房間裡。”

他的目光,已然全部都是他本人灰暗的情緒了。這近乎讓唐周喘不過氣來。他似乎能夠想起來那個時刻。他睜開眼睛,是那一間白色的屋子,耳邊幾乎安靜得沒有什麼聲音。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還有那緩慢卻又節奏單一的心臟監護儀的滴聲。他沒有什麼人在身邊,他沒有說話的機會,他什麼都做不了。睜著空茫的眼睛等待著人能過來,如果有人來,他會高興。如果不能來,就隻能睜著眼睛或者閉著眼睛,直到自己又昏睡過去。

“能不能——”他說。他在這一刻抓住祁商的手——他想起來很多次,即使在這些世界裡,他總是被困住,被困在一艘小小的船上,被鎖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裡。他和祁商說:“怎麼做都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將我一個人鎖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裡麵。”

他感覺到窒息了。

夢裡無數的雙手,無數的鎖鏈,無數的藤蔓,無數的繩索都在捆綁著他。他要被這些東西捆得窒息了。他知道是自己不好,但是他沒辦法。他隻能在夢境裡一次次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必須離開這裡。他的生活在外麵。他想要活過來。想要逃離那一間白色的屋子。所以——他必須離開這裡。

“好。好。”

祁商說。

“好。我答應你。”

唐周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麼樣。他知道自己的表情失控了。但是可以明顯看到,在唐周說這件事時,祁商看著他,他的目光之中是萬分的柔和。甚至他伸手將唐周擁抱在懷裡。

他的手掌輕輕拍著唐周的脊背。他說:“好,我不鎖你。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我將它們都拆了。”

祁商這樣說。他的胸膛將唐周擁抱,讓唐周能在此時有一個依靠的時候。唐周看見祁商的好感度直接上漲了五個百分點,現在是65%。唐周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忽然漲了好感度。隻是被他擁抱在懷裡安慰著。

然而唐周聽到祁商說:“我不鎖你。但是——”他輕輕停頓了一下,讓唐周更加清晰地聽見他後麵說的話,“但是你不要離開我。”

唐周沒有說話。他回答不了什麼。在這個時候唐周知道不要惹怒祁商。他隻能以現在這樣的狀態來搪塞他。

他縮在祁商的懷抱當中,他還是在瑟瑟發抖的狀態,言語中小聲說著:“不要鎖著我——不要鎖著我——”這看起來,他已經完全不能夠聽見外界的聲音了。他借由這種狀態,假裝沒有聽見祁商的這句話,也拒絕答應這樣要求。

唐周擔心祁商會太過執著於這個問題,畢竟祁商本來就是偏執的人——好像他得不到唐周的一個回複。他根本不會善罷甘休。

於是唐周就假裝自己在剛才的精神崩潰下有些困倦了,耷拉了眼皮無精打采地靠在祁商的懷裡。甚至還閉上了眼睛。似乎察覺到懷裡的人沒有了動靜,祁商低下頭去看唐周,就會看見唐周閉上了眼睛。

他的手掌輕輕攏著唐周的後腦,他和唐周說:“是困了嗎?”

唐周點了點頭。

祁商說:“我已經很久沒睡好覺了。你陪我睡一會兒吧。”

唐周沒有說話,但是祁商已經將唐周抱起來了。他帶著唐周到床上去。像之前一樣,隻是從唐周的身後擁抱著唐周。

他將自己的臉靠在唐周的後肩上,讓唐周整個人陷入他的懷抱中。唐周睜開雙眼,感覺到身後的祁商抱著自己抱得很緊。勒得他近乎不能呼吸。

他的手輕輕抓著祁商的手鬆了鬆。祁商真的將箍著唐周的雙臂稍微鬆開了。

唐周聽到身後的人說:“睡吧。”

一開始唐周徹底融入這個世界之後,唐周一直做夢,夢見很多的人。之前唐周也會稍微夢見其他人,但不會過於頻繁。隻是這個世界開始,唐周頻繁夢見他們。

他們都在說:你騙了我。你逃走了。我要找到你。

這個世界祁商那麻醉劑讓唐周好好睡了一段時間,最近又有點總是做夢了。或許是唐周在聽到係統說,他們因為唐周逃離而攻入了公司總部這件事,讓唐周感覺到了無力——他不是那種喜歡給人惹麻煩的人。雖然遊戲服務器總是很爛,但是他們確實在一直努力幫助唐周。唐周覺得自己在給彆人惹麻煩,也很對不起那男人們,這樣多重的愧疚,讓他又陷入夢境中去——他其實這段時間的睡眠又不穩定了。

在這裡靜靜待上一會兒,唐周竟然真的覺得有困意。唐周碰了碰身後的男人,他問他:“你之前的安眠劑,最近能給我用用嗎?”

祁商的聲音傳遞過來:“小孩子不要吃太多安眠藥。”

他到底是將他當做唐周還是唐衍?現在又說他是小孩子了。唐周悶悶不樂地想著。他就是睡不安穩,想要點安眠藥。身後忽然傳來聲響,祁商爬起來。他的手掌輕輕摸了摸唐周的腦袋,他和唐周說:“你就是想太多了。不要想太多。不要有太多的負擔。所以你才睡不著。”

說得他好像是神醫似的。唐周說他:“那你怎麼睡不著?”

“因為我啊——”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我怕我一睜開眼睛,你就又不見了。”

第153章 小醫生15

唐周其實真拿不準祁商的態度, 現在的祁商和之前唐周第一次見到祁商時,甚至還有些不一樣。

如果之前對待他,祁商帶著一種可怕的執拗與偏執, 那麼現在的祁商, 其實更是帶一些溫柔在其中。這就是現在的祁商。他的這種柔和, 還真的不是他簡單地說說而已。他將他說的每一件事,答應唐周的每一件事情都能夠做到。

他將那些讓唐周感覺到不舒服的鎖鏈全部敲碎了。甚至隻要祁商有空, 他就能夠親自來接唐周上下學。但是基本上,不知道是為什麼,唐周總是祁商親自去帶去上課的。或許可以這樣認為——祁商其實調整了自己的時間, 就是為了接送唐周上下學。

唐周學業繁忙,唐周帶著作業或者課件來祁商這裡寫作業或者學習。祁商從來不打擾唐周。

他回來之後隻是安靜地待著, 或者是在一旁處理他自己的事情,或者是看手機, 又或者他會盯著唐周看。唐周這段時間,在祁商這裡還算過得安逸。因為真的如祁商所說的一樣, 他真的什麼都不做, 隻是抱著唐周睡覺而已。

好像隻要唐周存在, 祁商就能夠擁有一次安穩的睡眠。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祁商就會告訴唐周一些關於“唐周”的事情。他說得很少,幾乎一天隻有一句話, 一天隻透露了一件事情。

祁商笑著說:“我所知道的那些事情, 要是一口氣都告訴你了, 那你很快就離開了。而且我現在告訴你的, 可一直都沒有重複的內容。我也沒有騙你不是嗎?”

他告訴唐周的事情, 確實是沒有重複的,沒有模糊重點的。但是他透露得實在太少, 又不告訴唐周具體的時間,要讓唐周自己進行整理,推測事情的發展順序。這樣一通整理下來,唐周大概知道了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

簡單來說,當時祁商故意將謝郢撞了,謝郢九死一生,當時謝郢不能夠完全露麵,讓很多人都以為謝郢死了。但其實上謝郢在秘密進行了治療。當初關於謝郢的那一場手術是“唐周”做的。

大概的事情,從祁商的三言兩語中透露出來的是這樣的——後來祁家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勁,一直去找謝郢的身影,說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結果就慢慢地就查到了“唐周”那裡。祁商就這樣和“唐周”認識了。

然後還有一些瑣碎的小事。什麼他們見麵的時候天氣是怎麼樣的。見麵的時候周圍有什麼。還有當時“唐周”說的第一句話什麼的——這些事情都無關緊要。很明顯能夠知道的是,現在的祁商透露給唐周的信息量越來越少了。

唐周問他:“你不會沒有其他的東西可說了吧?”

其實他很想質問這個家夥是不是已經沒有信息量了。但看祁商這一張寧和溫潤的臉,唐周還是打算換一個說話內容。然後唐周又問他:“所以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到底我哥哥去哪裡了。”

祁商原本手中是拿著平板在看什麼公務上的事情,聽到唐周這樣帶著質問與生氣的語言。他笑著將平板放在一邊,他說:“怎麼了呢?我之前說的東西讓你不滿意嗎?”

唐周直接和他說:“不滿意。我現在隻想要知道我哥哥在哪。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卻一點都不告訴我。你和我說哥哥的失蹤是和霍懷舟有關係的。但是你卻一點不講霍懷舟的事情,你一直在講你和哥哥是怎麼認識的,而你又是怎麼對待他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這怎麼能是無關緊要呢?因為在這個時候,你哥哥還沒有和霍懷舟見麵呢。”

唐周冷冷地看著他。

其實上,祁商有一些說的事情,唐周不相信。比如說他對“唐周”是怎麼怎麼好,他和“唐周”相處得是多麼和諧,甚至還隱隱透露出一些情況來——這根本不會讓唐周相信。“唐周”不會和他的關係很好,因為在此之前,祁商那副樣子,怎麼可能會沒有做到對不起“唐周”的事情?

而且祁商完全是故意的吧。總是說一些他好“唐周”之間的事情,還是在“唐周”的弟弟麵前——長得和“唐周”一模一樣的弟弟唐衍麵前。這始終都會讓唐周感覺到尷尬,他知道自己要給一點反應,比如憤怒與無措,比如無奈與茫然。這是被當作替身後會做出的表情與反應。唐周不想表演——唐周累了。

好在,在與祁商相處這段時間裡,祁商的好感度已經刷到七十六。那樣就意味著,唐周其實可以不一直在這裡耗著,隻要彆的家夥能夠多給一點好感度,就可以將祁商這一點空缺補上,就平均百分之八十了。

而確實從剛開始與祁商住了一段時間之後,祁商的好感度穩定增長了幾天後,徹底停止了。看來他需要一點刺激,這一點刺激或許可以繼續激勵他的好感度,也可以讓唐周想個辦法去刷彆的家夥們的好感度。但是唐周認為,現在的他要轉移陣地是困難的。

隻要沒事,祁商就會在唐周身邊看著他——那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唐周。讓唐周認為,隻要自己允許,他就會過來緊緊地抱著唐周。唐周知道,在這個時候,他自己也需要給一點反應了。在祁商再一次緊緊盯著正在看書的唐周的時候,唐周和他說:“不要一直這樣看著我。”

祁商說:“我已經將我自己的事情處理完了。我也沒有打擾你。我沒有做其他的事情,為什麼不能看著你?”

他說的不無道理。他的視線不至於太灼熱到根本忽視不掉。他總是以一副不打擾的姿態看著唐周或者是待在唐周的身邊。而且還照顧唐周照顧得很仔細,允許唐周去各種地方,但是他要讓唐周記得準時回來。如果唐周晚回來,他就會親自去找唐周,或者打電話問唐周在哪。像那種——如果不準時回家,就會鬱悶得要死的、待在家裡的小狗。

他變了很多。最起碼和之前唐周見麵,隻會將唐周鎖在屋子裡陰沉偏執的男人很不一樣了。

唐周在得到這樣的回答之後,唐周當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但是他現在要破壞此刻的安靜了。但是祁商先說:“阿衍。”

他在很久之前就稱呼唐周為阿衍。這是一個顯得親昵而又親密的稱呼,然而他就是要這麼稱呼唐周。唐周不能製止他什麼。唐周聽到這個時候祁商說:“可以讓我抱抱你嗎?就像晚上睡覺的時候一樣,我隻是抱抱你。什麼都不會去做。”

唐周說:“不行。”他用這樣篤定的語氣和祁商說話。在祁商詢問理由的時候,唐周最先一步說:“祁商。我是唐衍。”他這樣說,用一種稍微嚴厲的語氣說這句話。似乎想要給祁商一種警示,就是為了警告他——他是唐衍。

他在這個時候挑明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他也希望他們之間不要有太多的接觸。他說:“你隻是把我當作是哥哥的替身而已。”他的麵色顯得冷淡,好像他已經徹底看破這件事。

聽到唐周說的這兩句話,到底沒有讓祁商露出被說中的怨怒與窘迫,他倒反是哈哈笑起來。他突然發出這樣的笑聲,簡直嚇了唐周一跳。隻見祁商還在那笑著,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發出這樣的笑聲。他笑完之後,他和唐周說:“不。不是。你隻是不記得我們之間的事情而已。是你把自己當成了唐衍。”

唐周心裡驚駭。

他知道什麼?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什麼。

他不是那種擁有超自然能力的人,怎麼會看出唐周身上的怪異。唐周隻當成是——“祁商,你瘋了。你把我幻想成我哥哥,將你自認為的概念灌輸到我的腦子裡。”

祁商隻是說:“你隻是將自己當成了唐衍。然後你忘記了一切而已。”

唐周這一下,是一刻都坐不住了。他將手中的書扔下,又從沙發上站起來。唐周朝門口走出去。唐周聽到身後祁商說:“你晚上會回來嗎?”但是他根本就不給唐周回答的機會,他和唐周說:“沒關係,我會去找你的。”他又是在笑,但是這次的笑聲讓唐周聽起來隻覺得毛骨悚然。唐周一直忐忑不安,他從那彆墅出來之後,他就更加心神不寧了。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去乾什麼——

他隻是在不斷地想——

祁商知道他就是“唐周”?怎麼可能,他不會知道的。而且唐周保證真的在他的麵前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出來。怪不得之前他的好感的漲得根本就不吝嗇。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他就是“唐周”了嗎?

唐周有些不安地繼續往前走,他需要一個地方徹底冷靜一下。他需要好好複盤之前他所做過的每一件事情,說的每一句話。唐周正想著,沿著這一條緩慢延伸過去的道路繼續往前走。然後唐周就看見了一輛熟悉的汽車——這是之前唐周坐過幾次的汽車。唐周看見了那降下來的車窗,然後看見霍懷舟坐在其中,他冷厲的眼睛冰冷地看著唐周。

他說:“唐衍,過來。”

第154章 小醫生16

可以輕易從霍懷舟的言語與神色中聽出來, 到底他是怎麼樣的生氣與憤怒。但是目前的情況下,唐周的已經沒有任何的道路可走。而且這或許是一個可以暫時離開祁商的契機,因為祁商這邊, 唐周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了。

所以, 唐周還是走到了霍懷舟的跟前, 那一位屬於霍懷舟的司機又是從車上下來,給唐周開門。於是唐周就能夠可以和坐在裡麵冷眼看著他的霍懷舟徹底麵對麵了。唐周不知道這個家夥在生氣什麼, 唐周覺得莫名其妙。

如果是唐衍,也會覺得莫名其妙。

霍懷舟和唐周說:“上車。”

麵對這樣毫不掩飾的威壓與威懾,唐周不得不上車去。唐周又是與霍懷舟坐在汽車的後座, 這一次與之前任何時刻相比,都不顯得那麼和諧。

唐周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因為他不知道霍懷舟到底在生氣什麼。結果是霍懷舟先說話,他和唐周說:“如果不是今天我來找祁商, 你是不是一直都不願意將這件事告訴我?”

唐周問他:“這件事?”這確實是唐周的疑惑,唐周也就這樣繼續問了, “你說的和祁商待在一起的事情?”

霍懷舟驟然沉默下來。唐周去看霍懷舟的麵色, 隻能說, 他現在的麵色可真的比剛才還要糟糕。唐周知道,自己的這句話惹怒了霍懷舟。

唐周又是覺得霍懷舟生氣生得莫名其妙。而且他生氣,還不和唐周好好溝通, 自己一個人冷著一張臉不知道為什麼不斷地釋放冷氣。唐周不喜歡這種搞冷戰的人——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而且剛才他從祁商那裡出來, 被祁商嚇了一跳, 他本身就心情糟糕透了。

所以現在的唐周也是沒有任何想要說話的欲望。那麼這兩個人, 都是沉默寡言不說話, 不言語。就這樣一路坐著車到彆的地方去了。

而唐周其實坐在霍懷舟這車上,他依舊想著自己到底在哪裡露出了破綻, 讓祁商十分篤定地認為:唐衍就是唐周。

他思來想去,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任何的不對勁。又仔細想想之前他和霍懷舟的相處,應該也沒有什麼破綻之處,看現在霍懷舟的態度,不像是知道唐衍就是唐周這件事——那到底,祁商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等唐周回神過來,是霍懷舟說了一聲:“下車。”唐周這才發現,霍懷舟將唐周帶到一個唐周不知道的地方了。

不過看這一棟大彆墅,和祁商那一棟沒什麼區彆,看起來像是霍懷舟不知道哪裡的一處房產。唐周聽霍懷舟的語氣還是冷冰冰的,也冷著一張臉麵對著霍懷舟。雖然覺得疑惑,但也是繼續跟在霍懷舟的身後。跟隨著霍懷舟走了一條彎曲的小徑,一個中年女性上前來,笑著問候了一聲:“霍先生——”

霍懷舟隻是簡單地應答了一下說:“沒什麼要吩咐的。去準備晚餐。”

“好的。霍先生。”這樣說著,那位女性就朝另外的方向去了。霍懷舟轉身看了唐周一眼,似乎看見唐周站在原地不動,就和唐周說:“跟上來。到我書房來,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這個時候他的怒氣好像消了一點,沒有像剛才那樣凶巴巴的了。不知道是想了什麼讓心情紓解了不少。唐周見他還會自己疏解消化還覺得新奇。唐周還以為像霍懷舟這樣的人要一直生悶氣,要將自己憋死呢。

唐周見他消氣了一些,也依舊不說什麼,臉色也跟著緩和了不少。唐周和霍懷舟上了樓梯,走進來霍懷舟的書房。

唐周一進入裡麵去,裡麵的裝修比較偏向中世紀的古樸風格,一麵牆全部都是擺放得整齊擁擠的書籍。唐周失神地看了一會兒,看見裡麵有一些經典書籍的原版與收藏版。唐周稍微失神,就看見了霍懷舟坐在了那書架前的辦公桌上,他整個人已經陷入了椅子當中去,目光冷冷然地盯著唐周。他又和唐周說:“你過來。就坐在我旁邊,我們談談。”

原來在他的旁邊還有另外的椅子,隻不過是比他坐的那一把小一點。唐周走過去坐下,就聽到霍懷舟說:“這就是你想的辦法?”

他突然開門見山地問,一時間讓唐周反應不過來,隻是問了一聲:“什麼?”

霍懷舟作了簡單的補充和解釋,他說:“這就是你想到的,要調查你哥哥在哪的辦法?”

唐周直視著霍懷舟。可以看見霍懷舟英俊冷然的眼睛裡安靜倒映著唐周的身影。他看起來在控製自己的情緒。眼眸緊緊地凝視著唐周。隱約可以看見他眉眼之間的一份戾氣。好像如果不控製自己的情緒,他就會做出什麼事情一樣。所以在那一趟路上,霍懷舟已經將自己的情緒控製下來了。

他這雙眼睛死死盯著唐周,唐周忽然在這看似極為冷靜理智的眼睛裡,看見一種近乎被囚/禁禁錮的窒息之感,唐周忽然明白過來,之前祁商說——彆看他那麼理智,他比我還可怕——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唐周讓自己保持冷靜,就繼續和霍懷舟對峙,他說:“因為那些東西,連警察都查不到,我隻能夠用這種辦法。他告訴我說,他知道很多。而且你根本不願意告訴我什麼,還要那個叫謝郢的人,他也拒絕與我說這些。我隻能用這種辦法。”

霍懷舟說:“那麼你現在知道什麼了呢?”

“我知道當初你們是怎麼和哥哥認識的。”

聽到這樣的話,唐周莫名聽到霍懷舟輕笑了一聲。唐周看見霍懷舟臉上的這一抹笑不帶有任何的好意,甚至更是森冷異常。他薄薄的嘴唇動了一下,他和唐周說道:“我說過了。你不必知道這些事情,你為什麼不聽話呢?唐衍。”

他的聲音沉降下來,和剛才相比,全然地喑啞了許多。唐周感覺到那陰冷的目光要將自己無情地刺穿了,唐周有了一種想要逃跑的衝動。他讓自己的雙腿繼續駐紮在這個地方。唐周和他說:“我說過了,我隻想知道我哥哥去了哪裡。”

霍懷舟說:“你哥哥死了。”

“不可能!”唐周立即就搶斷他的話。就像是一個不敢去聽這樣結果的小孩一樣,去努力地抵抗這個說法。顯然這個說法會刺激到唐衍,那麼唐周要表現出來的就是被刺激到的模樣。他的眼眶已經紅了,身軀在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生氣而顫抖,他的聲音也壓下去,他和霍懷舟說:“我要見到我哥哥。就算我哥哥死了,我也要見到他的屍體。”

“我找不到他的屍體。”

“那你就是在騙我。”

“但是你也不能去找祁商。”

“憑什麼?”

“他將三大家族的秘密告訴了你。你就完全脫離不開這泥潭當中。”

“你憑什麼管我?”

霍懷舟沒有再說話,他沉寂的目光看著他。

他死死咬著牙根,眼尾已經通紅了。在這一張年輕而又俊麗的樣貌上出現一抹可憐而又脆弱的殷紅色。但是他眼眸當中的執拗與光色,就算是浸潤在遲遲不掉落的淚水當中,也依舊熠熠生輝。

他生氣而又凶狠的模樣死死瞪著霍懷舟。當然要是忽略他已經溢滿淚水的眼睛和紅通通的眼尾,就覺得有幾分說服力。但是這忽視不掉,這種顫抖與脆弱,這種執拗與不屈。就這樣明晃晃地出現在眼前。

他說:“霍懷舟,你憑什麼管我?!我隻是想要知道真相。祁商告訴我,我哥哥最後一麵見到的是你。所以我哥哥如果是真的死了,一定和你脫不了關係。所以你才不願意告訴我,你就一直想要維持,你現在這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而已。誰知道,這樣一副皮囊下到底多麼可怕。”

“唐衍,”霍懷舟忽然冷厲下來的聲音說,“你不要像個不聽話的小孩一樣惹我生氣。”

“你現在突然生氣,是因為我說中了是嗎?或許我哥哥的失蹤就是你造成的。”他站起來,似乎要徹底斷絕與霍懷舟的溝通。他想要就此離開霍懷舟的視線。

霍懷舟一把抓住唐周的手腕。在唐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唐周一下子被他拉得往前倒去,但是霍懷舟卻一把撈住唐周。唐周直接摔在霍懷舟的懷裡——還沒從剛才的表演中回神過來的唐周隻是覺得:這是什麼奇怪的姿勢和展開?

唐周嘗試著從霍懷舟的懷裡起來。但是卻被霍懷舟一把繼續按在懷裡,甚至還被霍懷舟一把按在了他的膝蓋上。現在的唐周完全是一副上半身趴在霍懷舟上的姿勢。

唐周覺得這個姿勢尷尬可怕極了,嘗試著掙紮起來,卻被霍懷舟一隻大手直接攥住了他的兩隻手腕。然後唐周隻覺得有另外一隻手去扒了唐周的褲子,他驚慌地掙紮起來,感覺到一股涼意之後,忽然一下子,一巴掌就打了下來。

唐周渾身一抖,氣憤地問他:“你乾什麼?!”

“不聽話的小孩是要挨打的。”伴隨著霍懷舟這樣森冷的一句話,又是第二下打下來。

他的手勁還不小,雖然唐周感覺到的疼痛值不高,但是那一陣陣的異樣與擊打讓唐周渾身都發顫,他感覺到羞辱與氣憤。他從來沒有被這人這樣脫了褲子打過屁股,他小的時候就很乖,他的爸爸媽媽都沒有打過他的屁股。

唐周不知道霍懷舟會突然來這麼一招,當即又是驚惶失措又是氣憤難當。一時之間,唐周也不知道是剛才表演的情緒感染,還是本身羞憤難忍致使,唐周的聲音在這響亮的拍打聲,和那圓潤之處的炙熱火辣之中,變得顫抖哽咽,但是他卻一下下罵著霍懷舟。

他不會罵人,就隻說霍懷舟不講道理,霍懷舟是個雙麵人,霍懷舟是個瘋子,霍懷舟是個壞人之類。他越罵,霍懷舟越打他。

到最後,唐周隻感覺自己的屁股麻了,火辣辣的難受。不用看肯定是紅腫了一片。雙腿也沒什麼知覺,隻能頹喪地趴在霍懷舟的膝蓋上。最後的罵聲逐漸消隱下去。

這一次是真的。唐周被打屁股打哭了。他從來沒有被人打過屁股。他也覺得自己做得沒錯,這個身份去探究哥哥失蹤的真相有什麼不對嗎?他也不想認錯,他認為明明就是霍懷舟發瘋。

他任由眼淚簌簌掉落著,不吭聲地哭著,隻有被打的時候,才會渾身抖一下。直至最後,唐周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唐周直接將抓著霍懷舟的衣襟的手放開,力道全數卸下,趴在霍懷舟的膝蓋上失去知覺的樣子。

霍懷舟像是猛然回神過來。他的舉動停止了。

他茫茫然看著在他眼前這腫脹通紅的肉團,他輕輕地將自己之前作孽的手放置在他發紅滾燙的皮肉之上。那白色細膩的一團現在全然被紅色沾染,可憐兮兮地落著一片紅色。甚至撫摸上去,它的主人還會無意識地顫抖。他寬大的手掌幾乎蓋不住他的柔軟,軟綿綿地從霍懷舟的指縫裡溢出來。皮膚顏色的相差,明晃晃地出現在視野裡。

霍懷舟抬起那一顆埋進他懷裡的腦袋。這一張可憐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都是淚痕了。

第155章 小醫生17

唐周醒來的時候, 能夠看見整個天空已經完全黑沉了。唐周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長時間,但是看現在外麵的天色也知道不會是太短。他從祁商那裡出來的時候明明還是大中午,現在外麵的景色黑漆漆的。這個屋子裡也安靜得幾乎隻能聽見他自己的呼吸聲。

唐周感覺到自己的腹中空空, 有些餓得胃部痙攣。他嘗試著動一動, 就感覺到他整個臀部火辣辣得難受。雖然痛覺並不是那麼明顯, 但是那種火辣辣的感覺依舊讓唐周難以忍受。

他動了一下,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翻身之後, 繼續睜著眼睛趴在這張床上。

這張床還真的是有點陌生,床單的花色很暗沉,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沒有任何的花色, 於是就可以猜測出來這張床的主人的性格到底是多麼沉穩。並且唐周的臉頰埋入在這床鋪與枕頭當中,能夠嗅聞到那一種稍微熟悉的味道。唐周當然知道這張床的主人是誰。

唐周歎了一口氣——

他現在想想還覺得又生氣又窘迫。他真的沒有想到霍懷舟會這樣對待他。之前明明霍懷舟看起來情緒還很穩定, 但是沒想到,這霍懷舟要是情緒失控, 怎麼樣都無法猜測出來到底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唐周真的沒有被人打過屁股——唐周在心裡想著——這一次的仇他記得了。

唐周正在這裡胡思亂想,他真的是餓得實在不行了。既然無法用屁股著床, 那麼他就先將腰身拱起來。他用雙膝先將自己的身軀撐起來, 然後再慢慢起來。唐周正在這樣困難地做著這件事, 最終還是因為沒力氣還有難受的原因,又重新趴到床上去了。

唐周憤恨地在心裡想著霍懷舟的名字。他趴著想要緩解一下這種難受的感覺。忽然的,這原本漆黑的室內忽然降落下來燈光。

於是唐周就知道有人出現在自己身後了。他還沒有轉頭看過去, 就聽見霍懷舟的聲音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現在唐周不是很想理他。就算是唐衍本人在這裡肯定也是不願意搭理他的。唐周繼續將自己的腦袋埋在枕頭裡不說話。

唐周感覺到自己身邊的床鋪稍微陷入下去。他知道霍懷舟坐過來了。隨後屬於霍懷舟那一隻寬大乾燥的大手就撫摸在唐周的頭發上。

他輕輕摸了摸唐周的腦袋, 似乎是一種安撫。他和唐周說:“我離開之前已經給你上過藥了。也讓吳姨給你準備了晚飯, 隻要你醒來就可以吃了。但是在我出去這段時間, 你一直都沒有醒來。現在肯定餓了吧。”

唐周聽了他的話語, 隻是對其中一件事很在意——“上藥了?”

上藥是什麼意思?怎麼上藥的?該不會——

現在唐周就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因為此刻霍懷舟說:“現在我回來已經距離上一次上藥很久了。現在需要進行第二次上藥。要不然你會一直感覺到疼痛的。”

唐周感覺到他那一隻原本撫摸在唐周後腦上的手逐漸地撫摸下去。唐周一把抓住霍懷舟的手。他轉過去對霍懷舟說:“我自己會上。”他轉頭過去看霍懷舟,這才徹底看清楚霍懷舟現在的表情。

這是唐周在霍懷舟臉上見到的基本上沒有見過的表情。如果之前就已經在這看起來冷靜理智的臉上看見了失控的表情——那種憤怒與威懾。那麼在這個時候, 就看見了在霍懷舟臉上的悲傷與懊悔。這一種悲傷濃鬱得近乎要將唐周淹沒了。

搞得好像其實是唐周對他做了什麼事情一樣。

他知道唐周在看他。但是在這個時候也似乎不在意要不要收斂自己的表情。他和唐周說:“唐衍,對不起。我不是想要那樣做的。但是我隻是很生氣。我想要懲罰你。所以才會這樣做。你要知道,我之前那樣說你,不告訴你哥哥的事情,隻是因為我希望你不要摻和進入我們之間的事情來。我們之間的事情不僅僅是簡單的問題了。如果牽扯太多,不會太容易從這裡麵出去。”

他輕輕停頓了一下,他才說:“你就像你哥哥當初一樣。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不能夠全身而退。當初是我自作主張,讓他摻和進入我們三家的事情,才給他惹了那麼大的麻煩。”

唐周驚愣地看著他——霍懷舟的表情看起來快哭了。

誰敢想象,那一個看起來冷靜理智至極的霍懷舟,那個一直處於上位者姿態的霍懷舟,居然會毫無保留地流露出這樣的表情?看起來完全就是一隻喪家之犬,看起來毫無威嚴理智可言——

唐周想了想說:“你——”但是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唐周隻是說,“你把藥給我吧。我自己會上。”

霍懷舟原本覆蓋在唐周身上的手掌拿開了,他問唐周:“你確定你會自己上?”

唐周說:“我會自己上。你先出去。其他的事情等會兒再說。”

“好。”霍懷舟答應了。他去給唐周將那一管藥膏拿過來。他卻還在出去之前和唐周說:“你要是真的不會上,看不見或者不方便,你就找我。之前是我太衝動了。才這樣打了你。”

之前被打可以說兩個人的情緒都上頭,哪裡能夠在意其他的東西。現在無論是唐周和霍懷舟都稍微冷靜下來了。要是露個屁股在霍懷舟的麵前,那還真是極為尷尬的事情。雖然霍懷舟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這件事,還是將唐衍當作一個小孩子。但是唐周還是覺得很尷尬。所以唐周就趕緊趕他走了。

霍懷舟一走,唐周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隔著布料,唐周不知道那裡到底是什麼樣子了。隻是覺得就算是將手放上去,也能夠感覺到極致的灼熱與火辣。肯定紅了一大片。唐周四處在霍懷舟的房間看了看,也看不見有什麼鏡子。

看來隻是自己胡亂搞一通就足夠了。所以唐周正打算自己胡亂抹一下就可以了,結果他身邊的床鋪又陷下去。唐周抬頭一看,霍懷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在這裡了。

霍懷舟說:“藥膏要抹勻,不然其他的地方不容易消腫,還會疼得難受。”

看來是唐周剛才想事情想得太認真,就將霍懷舟的腳步聲給忽略了。又或者本來霍懷舟的腳步聲就很輕。所以唐周才一下子沒聽見的。

唐周盯著他,還沒反應過來,霍懷舟的手臂一撈,直接撈著唐周的腰身將唐周撈過去。唐周想要掙紮,但是霍懷舟的手掌已經覆蓋在了唐周的屁股上,唐周感覺好像命脈被對方抓住一樣。立即就不敢動了。

唐周又是趴在霍懷舟的膝蓋上,唐周的身體極為僵硬,看得出來是真的有點害怕。

霍懷舟和唐周說:“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這裡隻有吳姨一個人。我一般不回這邊來休息,所以隻讓吳姨一個人看守著。如果不是我幫你做這件事,就是吳姨。而且你放心,我隻是幫你擦藥。我不會再打你了。”

唐周現在是半句話也不敢說。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要跳出來了。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到很緊張,這一份緊張不僅讓唐周的心臟跳得飛快,還讓他整個人難以放鬆下來。他能夠更為清晰地嗅聞到霍懷舟身上的味道,也更夠感受他的存在是這樣的清晰。

唐周偷偷地咬著手指甲思考事情——他發現霍懷舟表麵看起來那麼冷靜自持,其實他霍懷舟本人,是一個情緒經常起伏波動的人,但是他又必須掩藏自己的這一份情緒波動。就時常給自己戴上那副麵具了。他要是露出另外的表情,那就意味著霍懷舟已經全然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已經快到了癲狂的地步——

唐周的思考打亂了。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一種火辣腫脹之感在受傷的部位傳遞過來。唐周想要逃離這樣的禁錮,以此來結束這樣的撫摸。但是卻被霍懷舟按住脊背按得死死的。霍懷舟攬著唐周說:“忍一會兒就好了。擦上去才會好得快。”

唐周基本是感覺不到知覺了,確實是感覺到了稍微清涼,霍懷舟的手撫摸過後確實是這樣。但是即使這樣,唐周依舊感覺到異常的羞恥。他將自己的腦袋埋入自己的臂彎當中。什麼話都不說,隻是感覺到稍微疼痛的時候會發顫一下,然後又死死忍住。

細碎的黑發散落在了他的後肩上,唯一能看見的就是露出來的一片緋紅色落於脖頸與耳朵上。處於手指之間的細膩與柔軟,近乎要從指間宛若奶油一般滑出來。應該說是草莓味道的奶油,因為這柔軟的一團到現在還帶著無法忽略的紅色。雖然隻是用指尖將那藥膏抹開,但是會扯動皮肉,那麼就會宛若鬆散的棉花緩緩地散開了。那麼也就會看見那嫩紅褶皺之處若隱若現。霍懷舟低著頭,什麼話也不說。看起來隻是慢慢地、認真地做這件事。

他因為傷口疼痛與不適而發出痛哼,他猛然地抬起頭來,一把抓住了霍懷舟的領帶,他問:“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好。”

他的眼尾完全紅了,眉眼耷拉下拉顯得可憐。他這張臉始終都與記憶中那一種徹底重合。霍懷舟的內心當中有一種想法在叫囂,有一種怪異的感應在告訴他——唐衍就是唐周。這種奇怪的感應讓他的精神徹底癲狂,想要瘋狂地去做一件事。想要瘋狂地想要將他擁抱,想要徹底地將他——

那種感應依舊在說——唐衍就是唐周。他就是唐周。他們是同一個人。

於是那原本還能夠保持理智,自詡能夠分清楚兩個人的霍懷舟宛如徹底失神一樣,他捧著他的腦袋。將直接地吻落在這個青年的嘴唇上,在他的輕輕呢喃中還能夠聽見他喊的是:“唐周——”

第156章 小醫生18

事實證明, 現在的霍懷舟真的有點失控了。最起碼對於現在的唐周來說,他什麼都製止不了。先不說霍懷舟的吻又急又狠,他的手揉著唐周柔軟的後頸。此刻正伴隨著他的親吻而動情地無意識地揉捏。

他這樣的吻不是淺嘗而止, 而是帶著無法忽視的、鋪天蓋地的思念與情動, 夾在其中的苦澀與悲傷, 更是從他吻得凶猛卻又小心的舉動中感受出來。

他攬著唐周脖頸的手指撫摸過去,去輕輕地揉捏唐周的耳朵, 濕漉漉熱乎乎的吻降落下來,將唐周任何的話語與哼聲都吞吃入腹。

唐周現在的這個姿勢太不好發力了,還有霍懷舟那在揉捏唐周耳朵的手讓唐周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味。唐周知道現在的霍懷舟近乎到了情緒崩潰的地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唐周不敢保證他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來。

更何況, 他在這樣濕乎乎的吻中灼熱得有些暈頭轉向——其實上最主要的是,唐周想要看到霍懷舟猛然回神, 那一副崩潰又懊悔、痛苦又糾結的表情——這大概是對霍懷舟的一些懲戒。在事態還能夠控製之前,唐周不打算做極為激烈的抵抗。

當然, 象征性地抵抗唐周是要做的。他的手臂抵在霍懷舟的胸膛上,是一副拉開距離的姿態。他想要偏頭想要躲過親吻, 卻被霍懷舟握著脖頸不得動彈。

霍懷舟的手指揉捏著唐周的頭發或者是耳朵。甚至在這昏沉裡, 唐周覺得自己的呼吸要被徹底地掠奪讓自己窒息而亡了。

該把他推開。

唐周的手上猛然一使勁, 將幾乎要將唐周嵌入懷抱裡的霍懷舟推開。這樣的舉動確實是太過突然,連霍懷舟都沒有反應過來。於是那原本在激烈地吻著唐周的嘴唇就遠離了唐周,霍懷舟的嘴唇狠狠地摩擦過唐周的唇瓣。唐周隻覺得在短暫的時間內, 他身體都麻了。

他現在瞪著霍懷舟的眼神可沒有任何威懾力, 被堵住呼吸與模糊的異樣感而導致眼睛裡泛起了一層水霧, 這層水霧讓他的眼神看起來可愛可憐。氣喘得胸膛都在不斷地起伏。嘴唇上是被親吻而出現的水的光色。看起來更加潮濕與紅潤, 微微張開的嘴唇更像是在引誘人來繼續去親吻了。

於是霍懷舟的吻像是又要落下來, 唐周立即就用手捂住霍懷舟的嘴巴。唐周盯著霍懷舟這樣一雙陰厲幽深的眼睛,唐周說:“你認錯了。我是唐衍。”

他說得十分清楚。

很快, 如唐周所料。在徹底清醒過來之後,唐周看見霍懷舟的眉眼之間閃過幾分詫異,最後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唐周。唐周知道他在觀察自己,所以唐周表現出來的更偏向於唐衍的純真與驚懼。

霍懷舟眼裡的神色更加可怕了,唐周相信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回神過來之後,沒有立即就情緒崩潰。但是那一份複雜交織的情感確實明晃晃地被唐周收入眼底。痛苦、懊悔、悲傷、自責——

甚至讓唐周產生了一種不應該這樣搞他的心情。他看起來真可憐。

霍懷舟握著唐周的手腕,將那覆蓋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拿下來。他和唐周說:“對不起。對不起。唐衍。”

他的呼吸都在顫抖,一種微小得近乎不能夠被發現的顫抖。如果不是唐周待在霍懷舟的懷裡,能夠明顯地感受到他胸膛裡傳播出來的震顫與起伏,好像真的很難發現他的心緒在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又和唐周說:“對不起。對不起。”他好像沒有什麼話語再說,任何一切都化作了這簡單而又貧瘠的語言,隻能一遍遍說著對不起。唐周看著他的表情,他覺得霍懷舟看起來要哭了。

於是在短暫的時間內,唐周看見那一直不怎麼動彈的,屬於霍懷舟的好感度漲了,漲到了六十三。這對於初始好感之後四十多的霍懷舟來說已經是極大的跨越,看來這樣的舉動,確實是霍懷舟底線的擊潰與情緒的泄露。

霍懷舟看起來極為狼狽地逃離了。

隻留了唐周繼續趴在這床上。剛才那樣搞了一下,唐周也感覺是全身虛脫了。好像自己在狼的嘴巴麵前晃悠了一圈,又被丟下來的感覺一樣。唐周將自己的腦袋埋在臂彎裡。他沉默起來。

說實話,剛才霍懷舟的表情確實有點嚇著他了。他沒想到,在霍懷舟的心裡——“唐周”會那麼重要。而且根據係統說的,那個“唐周”確實是他本人。唐周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慢慢疏解現在的心情。

他趴了一會兒,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唐周再一次醒來時,天還是黑的。他不至於這一覺睡到天亮,因為他已經睡了一個下午了。而且他實在是餓得難受,他這一次是真被餓醒的。唐周感覺自己的屁股好點了。隻能說霍懷舟的藥可能是真的也有點用的。

唐周挪著自己的腳步,想要去找點吃的。雖然說現在是深夜,但是這一棟彆墅裡倒是還亮著燈。明亮的燈從頭頂傾瀉下來,唐周慢慢往下麵走,走到起居室裡。這樣下來,才看見原來在下麵坐著一個人。

唐周還以為是霍懷舟——但是仔細想想,現在的霍懷舟想要逃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是霍懷周。

唐周正在想著,那人就轉身過來,唐周看清楚了他的臉。這是唐周第二次看見謝郢。

他和上一次見麵時沒什麼不同,如果非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在謝郢的身上比之前少了幾分灰暗晦澀的感受。他翻了一頁書,他對唐周說:“現在感覺到餓嗎?”他甚至都沒有看唐周,就這樣問出來了。

他的語氣太自然了。好像唐周和他有過什麼焦急一樣。一點都不像是才見過兩次麵的人。唐周呆愣地點了點頭。

謝郢說:“廚房裡還給你熱著東西。你看看合不合胃口。”明明這裡是霍懷周的彆墅,但是謝郢的語氣,好像他才是這裡的主人一樣。而且前一秒霍懷舟還在這裡,後一秒謝郢就出現了。

不過之前兩個人交談甚歡的模樣,看起來關係確實很好。最起碼比祁商好。

但是唐周與謝郢相處的時間太少了。唐周有點摸不清謝郢的性格是什麼,他的情緒是什麼。於是唐周在此時就隻能先保持沉默,其實是處於一個觀察的狀態。唐周將廚房裡熱著的東西端出來,他想要找個地方吃。

但是謝郢就指著他對麵的沙發說:“你來這裡吃吧。那邊餐桌的凳子很硬。”

唐周現在屁股還是有點難受,唐周還是打算去坐軟一點的地方。但是又很快反應過來——霍懷周將這件事都告訴他了。唐周猛然抬頭看著謝郢。對麵的謝郢才從書裡抬起頭來。唐周問他:“霍懷舟什麼都告訴你了?”

謝郢說:“對。他什麼都告訴我了。”

唐周又問:“包括——”

“包括他打你的事情。”

“還有——”

“還有他吻你的事情。”

唐周驟然沉默下來。這兩人的關係是真的好啊。這樣的事情都能說。唐周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低下頭去,先去解決自己的肚子問題。唐周安靜吃著東西,不說話。兩個人也不說話,一時間整個地方就隻剩下唐周咀嚼食物的聲音。

然後忽然的,唐周聽到謝郢說話的聲音。謝郢說:“不怪他會吻你。你和唐醫生實在是太像了。”

唐周驚詫地抬起頭來。看見謝郢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很微妙。雖然還是像剛才一樣似乎沒有什麼區彆。但是明顯知道的是,謝郢的複雜的目光凝聚在了唐周身上。

唐周聽到謝郢說:“你的樣貌和唐醫生很像,這是我們都知道的事情。在唐醫生失蹤之前,我們就知道他有一位和他長得很像的弟弟。我們想過不打擾唐醫生的家人。所以一直都沒有與你有過接觸。當你來到這個城市上學,徹底接觸到了你。卻發現你真的和唐醫生太像了。不僅僅是外貌。我指的是很多方麵。就像你剛才吃東西咀嚼食物的方式,這是一種無意識的狀態。

“唐醫生吃飯也喜歡細嚼慢咽,第一口是先用右邊嚼,接著是左邊。吃的東西清淡,在你碗裡的東西也有重口的,但是你都不吃。唐醫生不吃動物的內臟,你也不吃。吃飯的時候很認真地看著碗裡的食物,眼神不會亂瞟,看起來像是在做一件很認真的事情。你也一樣。這麼與唐醫生相似,霍懷舟將你認成唐醫生沒有什麼意外的。畢竟你真的好像——”他停頓了一下,他說,“又或者說,你似乎根本就是唐醫生。”

唐周真真實實地被嚇到了。他看著對麵微笑著麵對他的謝郢,一時間拿著筷子,不知道還要不要吃。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頓時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獵鷹盯住一樣,好像逃脫不得。

第157章 小醫生19

在這種情況下, 唐周沒有讓自己露怯。因為唐周知道,謝郢是這所有人中的好感度是最高的。他的好感度高達六十九,將近七十, 可想而知, 他距離唐周的目標隻有一點點了。這也是其實上唐周並不著急於和謝郢見麵的原因。

不過現在, 即使他認出來唐衍就是唐周那又怎麼樣?因為唐周本人確實是對那一段所謂的記憶什麼都不記得。到底是因為什麼,唐衍會和唐周那麼像, 這是他自己都不能夠解釋的事情。唐周還想著,要讓謝郢自己去給自己解釋更好——

唐周正這樣想著,那邊的謝郢說:“但大概, 是因為你和唐醫生從小在一個家庭裡長大的原因。很多習慣都耳濡目染,就這樣看起來很多方麵都如此相似了吧。”他很快就給自己找了一個解釋。

唐周沒有說話, 反正謝郢都這樣說了。唐周也沒有什麼好緊張的。唐周繼續吃飯。他吃得安靜,那邊的謝郢看起來也不是健談的人, 他正在翻閱他膝蓋上的那本書籍,看起來極為專注的模樣。

唐周也沒有打擾他, 顧自吃完東西, 將盤子放進水池裡去。這時候聽聞到謝郢說了一聲:“明天吳姨會洗乾淨的。”

唐周走出去, 看見謝郢還坐在外麵。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唐周知道他有事情要說,就乖乖坐在了謝郢的對麵。

謝郢抬起頭來時,唐周就已經坐好了。謝郢不知道為什麼笑起來說:“這段時間, 你都住在這裡。”

“為什麼?”唐周問道。

“因為防止祁商繼續打擾你的生活。”

唐周沒有說話。

謝郢的手指輕輕翻閱他手上的書, 他一邊翻著還能夠和唐周說話,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沒在看那本書。就隻聽見謝郢說:“你現在的事情就是讀書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做好你自己的事。祁商那個家夥最近可能不會來打擾你了。”

不知道想到什麼, 他忽然笑起來說:“說起來也奇怪, 還以為我們去找祁商的時候,他的態度會很堅決。沒想到他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著我們。隻是告訴我們讓我們隨意。他說我們會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然後就沒有和我們多說其他的了。霍懷舟說不用太在意祁商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我們就回來了。”

沒想到祁商那邊已經給他們暗示了。祁商不像他們, 祁商的心情極為陰晴不定,實在是難以捉摸得透。眼前這位和霍懷舟,看起來還算是好相處的,最起碼看起來情緒還算穩定。要是祁商,就難以斷定他到底想要乾什麼了。

但是唐周秉承自己確實什麼都不知道的心思,打算這樣厚臉皮地表現什麼都不知道。原本心裡發怵的那一點,就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隨後唐周聽到謝郢說:“這段時間我會時常在這裡。你要是有什麼需要的,或者你覺得無聊,你可以找我。”

“那——”唐周很想問一件事情。

謝郢似乎察覺到了,他直接告訴唐周說:“霍懷舟暫時不會過來。”謝郢的臉上出現幾分思考的神色,他說道:“大概他是想讓自己冷靜一下吧。我已經很久都沒有看見過霍懷舟的情緒這樣失控了。上一次——”

他忽然將話語停頓下來,隻是開了一個話頭,並沒有其他的話語在其中。好像剛才的言語隻是一件很微小的事情,沒有什麼值得他再說的了。

最後,謝郢說:“反正我身體不怎麼好,家裡的事情都是長輩或者兄弟去做。到底還是有的時候挺清閒的。待在這裡或者是在我那裡,都沒有什麼區彆,隻是換了一個地方待著而已。你要上下學,也是有司機送你。還有你落在祁商那裡的作業和書籍,我們也都給你找來了。你安心學習就好了。”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他說:“阿衍,你就不要去祁商那邊了。其實祁商他知道得並不多。而且祁商,當年可對你的哥哥做了其他的事情。他肯定沒有和你說過吧。”

唐周的臉上出現了詫異的神色。

謝郢從沙發上站起來,他似乎沒有再說的事情了。他站起來之前,他將膝蓋上的書合起來。然後他的手觸碰到了倚在沙發邊緣的手杖。他杵著那根手杖站立起來。

他的身軀確實看起來病弱,但其實上麵色看起來還是正常。平時裡說話,也沒有任何虛弱的樣貌。要不是他要杵著手杖,那還真的是一點都不能夠看出來,他是一個身體有殘缺之人。

唐周見他要走了,看見他杵著手杖往那邊走去,頓時間也是站起來,下意識地看著謝郢去往的地方。似乎是注意到唐周的動作,謝郢轉頭過來對唐周笑著說道:“我隻是要去睡了。你睡了一天,我可實在是困得不行了。若是睡不著,你想乾什麼都行。我記得明天周一,你應該是有課的。還是早點休息比較好。”

他在進入到一樓的一間房間之前,他輕聲說:“晚安。阿衍。”

然後,整個地方就隻剩下唐周了。

唐周撓了一下腦袋,隻覺得現在的發展還真是有點奇怪。

而且他自己確實是睡了一整天,也不知道現在該乾什麼。轉頭一看,看見謝郢之前捧著的那本書遺忘在沙發上了。

唐周拿起來看了一眼,他之前見謝郢看得那麼認真。還以為謝郢看的是什麼晦澀難懂的書籍,沒想到謝郢在看的這本書,是《格林童話》。

而且看這書籍的邊緣,好像被人經常在手中翻閱。唐周覺得奇怪,但是也沒有繼續再翻看,他擔心將他的書弄壞了。畢竟這樣一本童話,能夠翻來覆去地看來看去,肯定是真的有著非凡的意義,才如此重視。

唐周就把這本書重新放回原位了。

唐周以為謝郢之前說的事情隻是說說而已。但是好像對於他們這些然來說,不是說說而已那麼簡單的事情。

這件事確實是如他們所說的,已經以這種方式展開了。

這段時間沒有看見霍懷舟,也沒有看見祁商,就算唐周去學校裡上學,也沒有看見祁商。然後謝郢這個人還真的時常就待在那彆墅裡,他和唐周兩個人,平時也沒有什麼話題可講,兩個人見麵也隻是簡單的打招呼,或者說是聊一些簡單的事情。

有時候和謝郢聊天,還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辭與舉動,因為唐周不想讓謝郢再看出什麼東西來了。

而且唐周發現,雖然謝郢說,他暫時閒著沒有什麼事情可乾,但是唐周總是看見有人過來,給謝郢帶來有些東西看著。

唐周遠遠看著,隻覺得謝郢像是在批奏折似的。好像隻有他同意,那樣的舉措才能實施下去。然後唐周覺得謝郢還真是說得太謙虛了——這叫沒什麼事情可乾?其實地位並不小吧。

唐周在心裡這樣想著,但是什麼沒有去詢問什麼。因為唐周在尋找和謝郢相處的最佳方式。

但到底最近,臨近期末,唐周更多的心思就花在了課業之上了。所以兩人相安無事相處了一段時間。不過唐周發現現在已經進入了秋季,最近謝郢也會在膝蓋上蓋上薄毯,唐周想了想,還是和謝郢說:“最近天氣變涼了,好像這個時候會讓你的膝蓋變疼。我最近和一位骨科教授進行了一些學術討教,他笑嗬嗬地告訴我按摩手法,說對膝蓋會疼的人很有用。”謝郢的目光看過來,讓唐周的話語頓了頓才說,“你,你——”

謝郢笑著說:“好啊。我可以試一試。”

唐周本來是想表達關切之情,沒想到謝郢回答,因為唐周覺得謝郢雖然看起來親切,但其實是一個感情比較淡漠的人。他應該不太喜歡彆人的接近。但是沒想到這次卻答應了。

唐周自己倒反緊張起來:“我,我可能還不太熟練,如果感覺到不適的話,請一定要告訴我。”

“好。”謝郢這樣淡淡地回答了一聲。

這一次,謝郢是坐在輪椅上的。這段時間,謝郢都是坐在輪椅上。很少用手杖了。平時也有人過來,經常給謝郢帶來東西,好像都是些治療防護他腿傷的東西。

唐周走過去,看見謝郢手中捧著的,依舊是那本格林童話。唐周沒說什麼,也沒有一來就掀開謝郢腿上的毛毯。隔著毛毯,唐周撫摸到他的那隻瘸腿。

唐周問道:“我可以知道是怎麼傷到的嗎?”

“車禍。”

“當時的嚴重程度?”

“醫生和我說。我以後都站不起來了。”

唐周抬起頭來去看謝郢。唐周是蹲身在謝郢麵前的,那麼就會比坐在輪椅上的謝郢矮上一截。他仰頭凝望過去,看看謝郢垂下來的眼睛。淡淡的,沒有什麼情緒變化所言。

但是在說到這件事的時候,謝郢的臉上浮現了笑意,他那原本淡淡的眼睛當中,也驟然出現一抹相思與眷戀了。謝郢和唐周說的是:“隻有唐醫生告訴我,我是可以站起來的。”

第158章 小醫生20

唐周努力做好這件事。他將之前所記得的步驟與手法都在記憶中重新浮現。以確保自己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做錯。

他知道現在謝郢的腿傷其實上恢複得很好。他可不能因為做錯了, 就不小心又把他的傷勢弄得嚴重了。那對於唐周來說,他會一直感到懊悔。畢竟,他本身就是在獲取謝郢的真心。雖然他不能給他們回應, 那麼也最好減少一些沒有必要的傷害才是最好的。

於是, 他捏在謝郢腿上的那一隻手的力道就極為合適與舒適。

他現在顯得沉靜, 他因為在努力回憶,就自然沒有什麼話題可講了。他垂下眉眼來, 認真做這一件事,沒有任何的偽裝,所呈現的, 其實就是唐周本人的專注而又認真神色。

燈光從頭頂照射下來,他前額的頭發因此而垂下一片陰影。這一道光影所遮掩的, 就是這一張臉上與唐周那點稍微不相似的地方。認真起來時,好像周圍什麼事情都打擾不了他了。

有時候似乎是有什麼難題, 就會稍微皺了眉。他的聲音輕輕的,在這個距離兩個人話說的聲音確實不用太大。他隻是在問:“謝先生, 我按到這裡, 你會感覺到難受嗎?或許是這裡呢?你覺得我現在的力道怎麼樣?如果你感覺到不舒服, 一定要和我說。”

他似乎隻是全然地關心這件事了。問一句話稍微抬頭來看謝郢,眼睛被燈光照射成為柔和的淺色。如果謝郢稍微誇讚了他的手法,或者他的力道, 那麼他就會彎起眼睛笑起來。繼續又低頭下去繼續做這件事。

如果能夠給謝郢減輕一些負擔, 那麼唐周也會感覺到心情輕鬆很多。唐周就更加認真了。

他知道現在謝郢的腿傷, 隻要好好保養, 會恢複得越來越好的。隻是現在天氣冷了, 會感覺到有些疼痛而已。可能站久了也會疼痛,所以時常會拿著手杖, 要麼就是在久等的時候準備了輪椅坐著。

唐周正思考著關於謝郢腿傷的事情,忽然感覺到一隻手輕輕撫摸上了自己的腦袋。那隻手一開始是撫摸唐周的頭發,接著那一根拇指撩開唐周的額發。唐周有些疑惑地抬頭看著謝郢,隻是問了一聲:“怎麼了嗎?”

唐周仰頭看著謝郢。在這個角度,唐周看見謝郢垂下來的目光極為複雜與幽深。唐周忽然明白過來,剛才或許謝郢將他當作了“唐周”。於是唐周說了一句:“謝先生?我和教授學到的這個按摩手法對你來說,有什麼覺得不適的地方嗎?”

“沒有。”謝郢說。

那原本能夠被唐周看清楚的眸色,被他垂下來的眼睫遮擋。這個時候,他應該意識到眼前的人是唐衍,而不是“唐周”了,但是他的舉動依舊沒有立即停止。

好像他這樣舉動,隻是對一個孩子的稱讚與誇耀。他那溫熱的拇指輕輕摩挲了唐周的發根,他和唐周說:“你做得很好。我之前也試過其他的按摩手法,但是我覺得,都沒有你這一套好。”

他說這樣的話時,已經很自然地將自己的手收回去了。根本看不出來,他的內心裡到底有多少的波動。但是唐周知道,因為他看見謝郢的好感度漲了。

唐周繼續咧開嘴笑著說:“那真的是太好了。教授說,這是他的獨家秘方呢。如果你覺得合適的話,接下來這些天,我幫謝先生按一按,謝先生冬天的時候,就不用擔心會疼了。”

他的笑容絕對足夠明媚燦爛,帶有著極致純粹的關切與天真。這樣澄淨而又可愛的孩子,在這時在認真地為彆人而考慮。即使是在這樣奇怪的地方住下,有著一個在身邊不知道是監視還是陪伴的人,卻到底是毫不猶豫地展露自己的關切出來。

他說完之後,就繼續垂下頭去,他最後說道:“隻剩下最後一處了,很快就好了。現在其實有感覺到發熱了吧。”

那已經僵硬刺痛的關節處久違地泛起溫熱,熱意從那仿若已經枯朽的空洞之內掀湧。這個青年的手指隔著布料,帶著年輕的生命之重力,融於謝郢的骨血當中。讓那幾乎壞死的一切重獲生機。沉寂的脈搏似乎重新跳動,那所有原本陷入死亡的一切,正在青年的掌心下,一點點地開始搏動。似乎一切都回來了,即使那是一個對謝郢來說極為慘敗灰暗的時光,但是那種日子好像又重新回來了。

唐周——唐周啊——

唐周聽到了謝郢的一聲若有若無地喟歎。他在呼喚他的名字。

唐周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顫抖。

他不能夠讓謝郢發現這件事,他努力讓自己的內心保持平靜,假裝沒有聽見謝郢的這一聲喟歎。然而但凡努力去壓抑一種情緒,那種情緒總是會趁機尋找任何一個空隙蔓延出來。唐周隻能讓自己的手上不透露自己的情緒。

直至他將最後一個步驟做完,他與謝郢說:“現在已經弄好了。我想應該沒有什麼不適的地方吧。我現在可能要去洗手間一趟。”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改變,但是隻有唐周知道,他自己近乎是落荒而逃地來到了洗手間。

他讓那水流從自己的手指縫隙裡流淌而過。他的耳邊是那水流的聲響。但是那一聲聲,帶著柔情蜜意的唐周,卻一聲聲在唐周的耳邊清晰。他聽到了太多人的聲音。他們以這樣的聲音呼喚唐周的姓名。讓那聲音,一聲聲,也全部落入到唐周的心靈當中去。他感到了心靈的震顫——

他們愛他。

他們真切地愛他。

他又一次感覺到這件事。

唐周察覺到了自己心跳的不正常。但是此刻,他沒有什麼事情可做的。隻是也在真切地感受那觸動。他將自己的臉,埋入到那濕淋淋的掌心裡。任由冰涼的水珠沾濕了自己的臉。好像這樣,就可以暫時緩解唐周的心緒,暫時撫平唐周那不斷波動的內心。

最終,唐周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恢複原樣了。

他看見謝郢依舊坐在那裡。他的雙膝上蓋著毛毯,手中捧著一本格林童話書。聽到了聲音,他轉頭過來對唐周說:“回來了嗎?快坐吧。我記得不久之前你是在複習功課。”

不久之前唐周確實是在複習功課,臨近期末考試,他有好多東西都要背,都要學。隻是他學累了,就看見謝郢膝蓋上的毛毯,就想起來自己好像在教授那裡學過一點東西。才和謝郢做起剛才的事情來。

唐周走過去,又聽見謝郢問:“要不要我幫助你?你看你背得很辛苦。問答模式的話,應該會效率高一點。”

現在,唐周隻能說的是:“今天已經很晚了。謝先生應該要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再和謝先生背書。”他表現得若無其事的樣子,還是那個天真無邪的青年。他將自己的課本與資料書從桌子上拿起來,他最後說:“晚安,謝先生。”

或許謝郢有點發現唐周的不對勁了。但是那也沒關係。現在的唐周隻是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覺。他將自己的臉頰埋入到枕頭裡,那些之前他會放得整齊的書籍,被他亂七八糟地扔在桌子上。他讓自己陷入柔軟的床鋪中,他也發出了一聲喟歎。他告訴自己——“睡吧。睡吧。”

唐周——

唐周啊——

唐周——

我愛你。

我愛你,唐周。

不要離開我。唐周。

讓我見見你,讓我抱抱你吧。唐周。

我想吻你。讓我吻你。

唐周——

我愛你。

請你也愛我吧。

第159章 小醫生21

如此罕見的, 在唐周的夢境所出現的那些人,並不是用雙手與鎖鏈將唐周捆綁在昏黑狹窄之地了。他也很少感受到,那種讓他無法承受的窒息之感。他隻是聽見有人在對他說:我愛你唐周。請你也愛我吧。

於是那一張張麵孔在眼前突然清晰。每一張麵孔都在和唐周說著同樣的話。他眼見那些麵孔與身影都出現在自己的夢境當中。

驟然的, 所有的一切都融合一起。成為一道唐周從未見到過的光影。與之前任何一個人的身影都不類似。但是他們確實全部都進入到那道光影裡麵。好像他們對唐周的愛都同時融合在一起了, 又或者他們所有人都進入到一副軀體當中。

這副軀體裡是對唐周滿滿柔和的愛意。唐周看不清他的臉, 但是他的每一道聲音都是不一樣的。這樣一道道聲音又逐漸融合在一起,成為無法辨清的聲線, 成為一道,似乎是混雜似乎又是單調的聲線。他麵對唐周所在的方位出現,他向唐周伸出了手, 他輕輕的聲音在說:“請你愛我吧,唐周——”

唐周已然辨彆不清, 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他隻知道,凝望著那伸向自己的手, 自己竟然有一種想要搭上去的想法。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在腿側而顫抖。卻在他的手指輕輕動彈的時候,唐周醒了。

那一道白光照射到唐周的眼皮上, 從而產生了那樣的眩目白色。讓唐周在那夢境當中驟然醒來。唐周的手蓋在眼睛上, 稍微阻擋了從窗戶外傳遞進來的光線。人類血肉被光線如此照射, 稍微能夠從指縫裡看見血的紅色。

沒想到,即使是在做夢。但是這竟然算是唐周睡得比較好的時候。他醒來時沒有感覺到渾身的疲憊。隻是那一道在夢中看不清的光影,所有人融合而成為的光影, 在唐周的記憶深處, 忽然清晰起來。

沒有見到過,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唐周竟然覺得有一絲詭異的眼熟。但是無論怎麼想, 怎麼去想,唐周都無法探知眼熟所在的地方。最終唐周歎了一口氣, 他坐起來,他還要為今天的事情而苦惱呢。

他還要收集好感度,想個辦法回家呢。現在,唐周是摸清楚了,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夠讓他們漲好感度。畢竟之前“唐周”所積累的好感度,要是不用的話。就顯得實在太可惜了。

隻是恐怕——

唐周又歎了一口氣。

他儘量還是采取一些比較溫和的手段吧。這段時間沒見,不知道霍懷舟現在的狀況怎麼樣。應該是心情調整好了吧。

雖然唐周到底還是有點擔心起霍懷舟來,但是他的日子還要繼續。他還要在謝郢麵前刷他的好感度。他依舊偽裝成為唐衍,但其實上又讓他看起來像“唐周”。

唐周時常知道,謝郢在盯著自己發呆很久了。但是謝郢又會很自然地,將自己失態的神色掩藏起來。唐周抬起頭來的時候,是根本就不會看見謝郢的情緒變化的。除了唐周知道他的好感度漲了。

唐周知道謝郢的感情很複雜,因為他愛“唐周”,但是他頻頻在一個青年的身上看見“唐周”的影子。他很糾結,很迷茫。這是必然的事情。但是唐周不能夠停下來,他隻能這樣去做。

於是謝郢想要撫摸唐周的腦袋時,唐周就會任由他撫摸,或者異常的乖順。如果這樣讓謝郢摸一摸,能夠讓謝郢的心情變得好一點的話,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唐周突然聽到謝郢說:“你最近很晚才從學校裡出來?”

唐周點了點頭,他的手現在能夠觸摸到的是謝郢的肌膚。之前給謝郢做按摩,都是隔著布料做的。兩天後兩人的關係親密了一點,是謝郢提議這樣做的。因為那樣才會讓唐周清晰感受到謝郢的肌肉與骨骼。

此時在唐周掌心下的血肉,也確實在發熱。看來效果不錯。剛好謝郢問了這句話,唐周也就如實回答了他:“一個期末作業,我要長時間待在實驗室裡。等我把作業做完,大概可以早一點回來。”

唐周將謝郢那卷起來的褲腿緩緩放下,又將毛毯重新蓋在謝郢的膝蓋上。唐周將自己的手輕輕地搭在謝郢的膝蓋上。他笑著對謝郢說道:“好了。接下來幾天,就不用太頻繁地去做這件事了。最近應該沒有感覺疼了吧。”

“嗯。”謝郢簡單地回答了一句。

最近他在手上加了一點力道,這一整套的按摩弄下來,確實是讓唐周累得厲害。額上也見了細密的汗珠。唐周正想要隨便擦擦,謝郢就伸手過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掏出來的紙巾就按在了唐周的額頭上。

唐周說:“我自己來吧。”說著他也按在那紙巾上,兩個人的指尖稍微有點觸碰。

謝郢問唐周:“今天也回來得比較晚嗎?”

唐周點點頭。低下頭胡亂地撩起額發用紙巾隨便擦著汗,唐周也胡亂答應了一聲:“今天我把所有的數據都檢查計算一遍。如果沒問題的話,可能就能夠完成了。”

唐周有些累,脊背往後靠去,靠在了沙發的椅背上。這時候感覺到自己的後背有點硌。唐周看了一眼,看見在自己的後背有一本書。唐周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謝郢一直拿在手裡的那本《格林童話》。唐周剛拿出來,那邊謝郢說了一聲:“之前放在那裡,忘記拿過來了。”

唐周想要把書遞給謝郢。謝郢說:“現在我們兩個都沒事,阿衍,你隨便念一個故事給我聽吧。”

確實是閒著沒事,隻需要等時間差不多了,唐周要回到學校裡去。唐周覺得給謝郢念一念也沒什麼。就隨意打開了這本書,他打開到了哪一頁,他就開始念哪一個故事。

唐周翻到的故事是:“貓與老鼠湊一家。”唐周稍微停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開始繼續往下念:“一隻公貓跟一隻母老鼠做了朋友之後,開始不斷地在老鼠麵前念叨——”唐周一開始還帶著一點搞怪頑皮的滋味,故意念得抑揚頓挫,拖長音調,後來唐周看進去了,就沒故意搞怪去念了。

這個空間裡,就隻剩下他的嗓音輕柔地念書。有時候會稍微變了音調,模仿人物說話。空蕩的起居室內,謝郢坐在輪椅上,他的目光沉沉,盯著那個捧著童話故事書念得認真的青年。

“——世事大抵如此。”

唐周最後一個尾音落下。這個故事徹底講述結束。

唐周看完之後,評價道:“小的時候隻認為是童話故事。現在看卻又有一些深意在裡麵啊。”看起來他是真的把這故事給看進去了。他說完之後,沒有得到謝郢的回答,這才抬頭看過去。

看見謝郢對自己笑著,謝郢說:“不同的心境看,就會看見不同的故事。”

唐周感覺到有點不對勁。看了一下謝郢的好感度,確實是又漲了。漲的還不少。唐周不知道這一份好感度,是漲給“唐周”的,還是漲給唐衍的。雖然無論是“唐周”還是唐衍,都是唐周本人,但是唐周還是想要弄清楚好感度的成分。

然而唐周也沒時間捉摸這件事,他發現時間不早了,他要趕回學校實驗室去。一時間隻能先趕緊站起來,急急忙忙和謝郢說了事情,急匆匆地帶著自己的東西出門去。

謝郢看著那急匆匆離去充滿活力的身影,長久坐著,就算他的身影已經在視野裡徹底消失不見,謝郢還是獨生自己坐了一會兒。最後謝郢給霍懷舟打了電話:“你如果有空的話,你過來一趟。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談談。關於唐醫生的。”

謝郢得到那邊的回複,他將手機收起來。他將那沙發上的童話故事書拿起來。他的手指輕輕撫摸在書本的封麵上。他垂下眼睛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看清楚他的神情。

唐周前腳剛到了學校,甚至連白色大褂的穿上了,這次發現他帶的書裡沒有實驗本,上麵記錄了很多的數據。唐周又急匆匆趕出學校門去,正好現在對於上班族來說是下班時間,整個學校門口擁堵得厲害,到現在之前送唐周來上學的司機還在堵車。唐周看見他,立即跑過去,對他說:“我的東西忘了,能麻煩你重新將我送回去一趟嗎?”

司機說:“前麵堵著車,不知道要堵到什麼時候。”

“我從前麵過來,看見前麵已經疏通了。應該很快就可以了。”

“那唐先生你上來吧。”

唐周坐上了車等著,才發現自己身上穿著實驗室的大褂就出來了。一時間在感歎自己心急,又看看現在的時間。應該是還來得及的。

他今天晚上沒課,隻是想要在今天晚上將所有數據驗證一下,要是弄不完,明天弄也行。這樣想著,又等了一會兒,前麵綠燈一亮,汽車一啟動,就沒有剛才那麼堵了。等唐周急匆匆回去,還沒有天黑。唐周踏著最後的夕輝回去,推開門,隻是喊了一聲:“謝先生——”他的話語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就看見了坐在裡麵的謝郢和霍懷舟的轉頭過來。

頓時間,唐周親眼看見那好感度進度條,忽然一下漲了上去。

第160章 小醫生22

這大約是一個完全不敢相信的時刻。

那已經許久都沒有見過的人。那已經永遠地沉落於漆黑冰冷之地的人, 會再一次出現在眼前。好像從未變過,那次的變動並沒有造成什麼後果。他依舊穿著一身白色大褂,以他的醫生的身份再一次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那從他身後鋪射而來的血紅的夕陽, 近乎將他身後的一切朦朧。他身披著這一身血紅, 仿若深刻於他身軀之上血淋淋的痕跡。如此赤目的出現在他們的眼前。隻是他臉上那柔和的笑容仿若從未變動過, 即使在這鮮血淋漓裡,也會因這柔和的笑容而衝淡一切。那些傷痛, 那些遺憾,那些頹喪,全部都在短暫的慌神裡全數消失。

唐周看見他們的眼眶紅了。

不知道是因為他身後的夕陽暈染, 還是心靈上忽然翻湧起來的情緒致使。唐周真切地看見他們的眼眶紅了。

凝望過來的眼睛裡,都是那樣複雜卻包含深切愛意與情意。唐周忽然一下, 怔愣在門口。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進去, 還是該後退。

大約是謝郢最先反應過來的,他很快收斂了自己的神色, 就像是之前每一次, 他總是在唐周麵前很快收斂起神色來,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對唐周說:“阿衍,這麼急匆匆回來,是有什麼東西忘記了嗎?”

好像這一聲阿衍, 將旁邊的霍懷舟喚回了神誌。隻是見霍懷舟轉頭過去, 不讓唐周繼續看清楚他的神色了。

唐周沒想到在這時會看見霍懷舟, 無論怎麼樣, 還是有點尷尬,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兩個剛才那,近乎震顫唐周的眼神, 還有到底還是不知道和霍懷舟相處的原因。唐周隻能先是點了點頭,最後訥訥地說了一句:“實驗本忘記了。裡麵記錄了很多數據。”

霍懷舟本身就坐在那沙發上,聽見了唐周說了這句話,霍懷舟似乎在找了找,找到了一樣東西給唐周。那正是唐周的實驗本。

原來是之前唐周放在沙發上,不小心就掉到了沙發縫隙當中去。所以唐周才沒有找到自己的記錄本帶回去。唐周見霍懷舟舉著那個本子,好像唐周不過去接在手裡,霍懷舟就會一直拿在手裡舉著。

唐周到底還是走過去了。

唐周有點不敢看兩位的眼睛,也確實是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接過霍懷舟手裡的書,對霍懷舟說了一聲謝謝。唐周又和謝郢說,他有事就先回學校去了。

隻有唐周自己知道,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這個地方。

唐周待在實驗室裡,看著自己本子上的所有的數字,他一時間感覺這團數字宛如亂麻一樣鑽入到自己的腦子裡。

他一時間在想,霍懷舟怎麼回來了,一時間又在想他應該把所有的數據都算完。一時間又想,之前的“唐周”到底和他們發生過什麼,才會讓他們如此深刻地愛著他。一時間又想,要是不快點把數據驗證完全,他大概直到門禁都不能夠將這些東西弄完。

這樣想來想去,想來想去,還是計算數據占據了上風。畢竟這才是燃眉之急,他投入到一件事裡,就把之前的煩惱給忘記了。

等他在門禁之前將事情弄完,已經極為疲憊了。現在時間也很晚,唐周縮在汽車的後座裡,在這狹小昏暗的空間中,感受外麵的城市燈光沒有溫度地在自己的臉上掠過。唐周閉上了眼睛。一閉上眼睛,就一直想起來,那打開門之後,兩個人凝望他的目光。

他大概是不會忘記那樣目光了。

如果共情能力極強的人看著那樣的目光,恐怕都忍不住會想哭。

唐周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他的心緒已然被徹底地擾亂。即使係統告訴過他什麼,即使他曾經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絕對不會再抱有情感。

但是麵對這樣的人,這樣的愛,就算他再怎麼自詡那又怎麼樣呢?火焰在自己的身邊燃燒得那樣灼熱,拚儘全力在他的身邊熊熊燃燒著,隻是想要博得他的一眼。他又怎麼不會感受到那種灼熱,那種絕望——與愛。

心頭像是有一件東西重重地壓著。

唐周站在門前梳理了自己的心緒,他打開門,打算在自己的臉上朝陽露出一抹沒心沒肺,無知無覺的笑容來。結果屋子裡是沒有人的。

幸好是沒有人在裡麵,那麼唐周勉強提起來的笑容就可以消泯下去,省得他還要故作高興了。唐周進去裡麵去,吳姨告訴唐周說兩位先生都出門了。又問唐周現在餓嗎?想不想吃夜宵。

唐周光處理作業就處理了一晚上,再加上情緒不是很高,其實早就餓了。吃了吳姨做的夜宵,吃飽喝足,困倦上湧,快速洗了一個澡就躺進被窩裡睡著了。

唐周又做夢了,但是這一次,沒有再一次聽見他們和自己說話的聲音。隻是看見那一道由他們彙聚在一起的光影,他依舊在朝唐周伸著手。似乎渴望唐周將他的手放置在他的掌心中。

正像是今天傍晚,霍懷舟伸著手將書遞給他。仿佛唐周不去接,不去將他的手搭在他的掌心裡,不軟下心來接受他的愛。他就會一直這樣固執地伸著手,永遠都不放下。

唐周和他說:“我不能愛你們。因為我想要回家,我要回到我的身體裡麵去。對不起。”

即使唐周走近了,和這一道看不清臉的光影說話。這一道光影依舊沒有任何的動作,依舊保持著剛才的舉動。像一尊雕像一樣。唐周又和他說:“那我現在擁抱你一下好不好,就這樣吧,好不好?”

他沒有回答唐周。

唐周站在他麵前,看著他這樣伸著手的姿態,也不知道手腳怎麼擺放才好去擁抱他。最後唐周放棄了這件事。又和他商量,列舉了自己不能愛他的各種理由,還用各種方法去加以佐證。唐周說了半天,卻見了這個人更是不為所動。

唐周歎了一口氣。內心當中確實被他這樣固執而又幼稚的舉動,輕輕觸動了一下。像個頑皮不聽話的孩子一樣,一點都聽不進去一句話。好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糖果,就固執地站著,伸著手,勢必要拿到那糖果不可。

唐周正在夢境裡苦惱,沒想到卻隱約聽到外麵的聲音。唐周凝望著虛空白茫的一天,感覺聲音是從自己的頭上來的。唐周想要去看看外麵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想到他的身軀就睜開了眼睛——這依舊是一片漆黑,看這臥室裡漆黑的一片,就足以證明現在的時間已經不早了。應該是因為沒有開燈的原因,讓那兩個人並沒有發現唐周已經醒來了。

唐周隻是稍微眯縫了眼睛,看見兩道身影站在那裡,模模糊糊能夠聽見他們輕聲說話的聲音。不至於太吵,反正對於熟睡的人來說是根本聽不見的。要不是唐周突然醒來,或許還根本不知道原來這個屋子裡還有彆的人在。

唐周仔細辨認了一下,是謝郢和霍懷舟的聲音。之前他們不知道聊了什麼,現在能夠聽見的是謝郢說:“我就知道,你今天晚上還是會來看看他。”

霍懷舟說:“我之前工作有點忙,好幾次沒來。”

“你除了能晚上偷偷看看他,就什麼都不敢做了。”

霍懷舟沉默了一下說:“我上次做得太過分了。”

“祁商做得更過分的,都還厚臉皮地去見他。到你這,怎麼就那麼不好意思了。你道過歉了嗎?”

“我道過歉了。但是他什麼都沒有回答我。”

他們沉默了很長的時間,長到唐周以為這個空間裡其實除了自己沒有彆的人。隨後唐周聽見兩道腳步聲,他們正在緩慢地走近過來。原本還睜著一點眯縫去偷看的唐周,立即就閉上眼睛老實待著了。

他在剛才得知一件事,原來霍懷舟之前都會偷偷過來看他,最後又悄無聲息地消失離去。

兩個人在床邊站定。根據聲音傳來的方向,唐周大約猜測,是兩個人一人站在一邊。他們說話的聲音依舊很輕。大概之前兩個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臥室裡就這樣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床邊偷偷看他,又偷偷說話。現在唐周先聽見謝郢的聲音說:“我總算知道了之前祁商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霍懷舟沒有說話。

謝郢說:“你看啊。他就連睡覺都和唐醫生一模一樣。你說他,真的不會是唐醫生本人嗎?”

霍懷舟說:“我想你是瘋了。謝郢。”

謝郢輕笑了兩聲,他說:“霍懷舟,你多和他待兩天,你就知道為什麼了。祁商早就發現這件事了。你還不明白嗎?”

霍懷舟大概又是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他死了。謝郢。他真的死了。葬在了海裡。我和你說過無數遍。”

“我知道。我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很長時間沒有從病床上起來。”

唐周感覺到一隻手輕輕觸碰在自己臉頰上。謝郢的聲音說:“可是我實在是太想念他了。實在是太想念他了。”

“是因為思念,讓你們把唐衍當成唐周的。他不是唐周。”

“其實你也在透過他去看見唐醫生不是嗎?”謝郢說,“你為什麼不能承認唐衍就是唐周?”謝郢輕笑了一聲,“你覺得我們瘋了,覺得我們是太想念而產生想要就這樣將錯就錯的結果。我們確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唐衍就是唐周。那麼如果是你,霍懷舟,你會將錯就錯嗎?就這樣把他當作唐周吧。”

然後,唐周感覺到一個吻,落在自己的嘴唇上。輕輕地貼過來。但是唐周卻從這樣的輕貼中,嘗到了輕柔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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