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1 / 2)

() 囚室裡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在讓人窒息的沉默中,內森·瓊斯扶著軟皮包裹的床沿,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站起來。他的腿骨瘦如柴,那囚服空蕩蕩的,隨著腳步的邁動而扭曲。他在床上坐下,像個孩子一樣用手托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欣賞了一會兒訪客驚疑不定的神情。

許久,看夠了熱鬨,老瓊斯好心地決定多說幾句。

常言道,瘋子之所以是瘋子,是因為他們的思維和常人不同,他們的思維是跳躍的,混亂的,但從他接下來的敘述中,卻看不出半點瘋癲的痕跡。

“你剛出生的時候,泰莎和我都高興壞了。”他開口說道,“我衝進去的時候,產房的血腥味還沒散儘。泰莎把你抱在懷裡,撫摸著你臟兮兮的小臉。‘瞧啊,內,’她說,‘我們的兒子是這樣一個漂亮的小東西。’”

再一次,這段話也完全不再歐文的設想之中。

他皺起眉頭,不明白這場對話究竟會奔向什麼方向,也不明白一個囚犯回憶的目的是什麼。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訊息也許就隱藏在對方的字裡行間,因此即使被內森提起母親名字的行為激怒,他仍然不動聲色,置若罔聞。

但接下來內森說的話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比泰莎更早意識到你的異常。”那罪犯繼續回憶道,“在你幾個月大的時候,所有接觸過你的人都會為你牽腸掛肚。一開始,我以為隻是你討人喜歡,但我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你把自己的情緒投影在其他人的思維裡,讓他們跟著你的快樂而快樂,跟著你的煩惱而煩惱,當你歡笑時,連最愁眉不展的寡婦都喜笑顏開;當你哭泣時,連沒心沒肺了一輩子的人都默默垂淚。”

“等你到了三歲,我和泰莎已經完全束手無策。當你憤怒的時候,你對泰莎說‘走開’,她不得不捧著剛準備放下的茶壺走到客廳,任由茶水燙傷半邊手掌;當你高興的時候,你說‘留下來陪我玩’,我和泰莎一天都走不出家門,隻能苦笑麵對上司和學生的電話轟炸;當你十分渴望的時候,你說‘爸爸我想要這個玩具’,無論家裡當月的經濟條件如何,我都必須把小到玩偶大到充氣城堡的東西買下。”

內森的眼神失去焦距。

他說話的語氣是無限厭倦的,但不知怎的,嘴角卻隱有笑紋。

時間分秒流淌而過,整個囚室隻能聽到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這窮凶極惡的囚徒才又怔怔開口,說完了自己一輩子都想說的話。

“歐文,”他平靜地控訴,“你想要的,你就得到。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這些話仿佛在空氣中投下了一枚炸/彈,炸得歐文頭暈眼花。

他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的童年往事,即使這些事真的發生過,那時的他也太小了,小到根本不可能保留清晰連貫的記憶。想要的,必得到,這是一個多麼龐大的指控,龐大到能力擁有者自己都感到害怕。

但對方的語氣不像說謊。

歐文喉頭緊縮,咬牙切齒地將單詞擠出:“五歲那年你想殺了我,媽媽試圖帶著我逃跑,你就殺了她?你還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式?”

內森的眼神恢複了焦距,他再次露出了那種惡意的笑容。

“兒子,殺死那些人的不是我,是你。”

“如果你想耍無賴的話——”

“難道你忘了可憐的喬嗎?”內森故作同情地蹙眉,”上帝保佑可憐的喬納森,才活到十歲就遭到毒手。”他咧開嘴角。”那天我們出去放風,這條新聞播放的時候我正和企鵝一起吃午飯,你不知道我有多快樂。那天我真的以為人們總算發現了你怪物的本質,但很遺憾,仍然被你逃過一劫。”他厭惡地皺了皺鼻子,“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庸才,根本不足以看破你的偽裝。”

喬。

這個名字是個禁忌。

每個校園裡通常都有一兩個橫行霸道的小霸王,歐文上小學時,哥譚小學的霸王大概就是家境殷實的喬納森。

有時候大人很難想象孩子們的惡能到達什麼地步。

如果說在彆的城市,孩子們把美國隊長當做偶像,那麼在哥譚,孩子們則狂熱地崇拜著街頭巷尾的“老大”們。匪幫文化耳濡目染,原本就早熟的孩子往往能爆發出更恐怖的惡念。

喬納森在哥譚小學有著不可抹去的豐功偉績。撕情書,鎖衣櫃,言語羞辱,這些都是小菜一碟,對那些他真正看不過眼的人物——少數族裔,孤兒,紅脖子,對他不屑一顧的女孩,甚至身材矮小或肥胖的人,他還會動輒毆打,潑臟水,燒掉對方的頭發。

小時候的歐文沒少被他霸淩,但那時他剛經曆了童年慘劇,在喬納森小團體的威逼下處處退讓。

直到歐文的年少好友安迪在家裡用一根褲腰帶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那年安迪九歲,在自殺的前天晚上,他接受了大庭廣眾之下的脫衣淩/辱。喬納森逼迫他繞著操場跑了數圈,口中高喊“我是一個死肥豬”,隻因自己的新球鞋被不小心踩了一腳。這種羞辱顯然超過了安迪自尊心的底線,他沒有勇氣抗拒,隻能選擇了一勞永逸的結局。

在遺書裡,安迪寫道:我知道自己是個沒勇氣的人,但這也許是我做過的最有勇氣的事。

歐文得知這個消息後,第一次在課間站出來反抗了喬納森。“下地獄去吧!”當時他這樣說,“安迪沒有殺他自己,是你殺死了他,像你這樣的壞種就應該下地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