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伺婆(2 / 2)

“狗屁運氣”。

電話裡聲音高了八度:“我運氣一向糟糕透頂,說來可笑,為了下半輩子的風光,我把上輩子當成了籌碼,隻可惜押錯了寶,賠了個血本無歸……朱永良這個王八蛋,他就是個鬼,自私鬼、吝嗇鬼、一個戴著麵具的膽小鬼”。

她忽然笑了,笑的歇斯底裡:“……彆浪費時間了,你們是找不到他的,永遠都找不到,死了這條心吧”。

“你把他怎麼啦?”。

她邊笑邊說:“哎……今天我救了你,從此兩不相欠,咱們各乾各的,林小川,千萬彆壞我的事,否則,彆怪我翻臉無情”。

我再次警告她要慎重,因為對手不容小覷,比如那個郝心兒,稍不留神就會把她變成一具毛茸茸的猴僵屍。

話沒說完,電話就掛了。

小妹趴在床上,捧著臉,看看這個,瞅瞅那個:“那咱們還去不去聖女寨了?”。

“去”。

陶木春毫不猶豫:“打牌的都上了桌,怎麼能少了咱們呢”。

希望這是個明智的決定,千萬彆挨炸。

回去的路上,我總覺得手裡缺點什麼,一進門,娟子就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走那兒跟那兒。

“乾嗎,有病?”。

“你才有病呢,剛才有個女的,用你的手機給我打電話找你,怎麼回事?”。

“……也打給我了”。

高文的表情一樣。

“有新女朋友了,給我們臭顯擺?”。

“這都怪你,拿我的手機當公用電話使,連密碼都不讓設”。

我準備買個二手機子湊合用,扭頭往外走,迎麵碰上了白英巴力。

“呦,那個愛吃燴餅的大哥又來了”。

娟子很熱情:“今天怕是吃不成了,沒烙餅”。

一天不見,巴力蒼老了許多,聖女花帶走了他所有的精氣神,隻留下了個空殼子。

“小兄弟,我是來道彆的,要走了,找你說說話”。

看的出,他心事重重。

當然不能乾說話,牛肉鍋、小酥肉安排上,再來一瓶白酒,倆人正襟危坐。

我不清楚他來的目的,也不知要談什麼,但彼此的眼神都懂,這是最後一次試探對方的機會。

“我想問問,基因是個啥東西?”。

我也說不明白,拿娟子的手機查了查,磕磕巴巴念了半天,把自己都繞暈了。

巴力皺著眉頭,又問那七個孩子的異常之處。

他們各有不同,但除了陶木春,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因為是同一天注射的,拋開時間的早晚,就隻有實驗的劑量了。

“這麼看來,陶木春最象聖女,興許……還要好”。

比聖女還要好,莫非她會羽化成神女,翱翔於九天之上?。

“……咱們把這杯水當成聖女”。

水杯放在麵前。

巴力用筷子蘸了點菜湯,滴了一滴進去,油星浮起,變成了刷鍋水,接著拿過我這杯,擺成排。

“懂了嗎?”。

我杯裡的水清澈見底。

他認為事已至此,劑量不是關鍵,假如乾淨的水是聖女基因,那一滴是什麼呢?這始終困擾著巴力。

“英莫兒怎麼死的?”

原以為他會避諱不談,沒想到態度來了個大轉彎。

“聖女帶不回去,咋罵我,我都認,誰叫咱說話沒算數呢,可心裡窩著一個疙瘩,老想弄清這裡頭到底是咋回事……小兄弟,你要不嫌煩,我給你嘮嘮”。

“不違反族規?”。

“唉,違反啥族規,十天後寨子就沒了”。

怎麼說沒就沒了呢?雖然散夥是早晚的事,但未免來的太突然,正要問他,巴力已慢悠悠的講起了故事。

故事裡當然要有聖女。

英莫兒被尊為聖女後,執意搬離了聖女寨,居住在附近的山洞裡,這好理解,聖女嗎,喜靜不喜動,放下碗就去廣場的那是大媽。

為了照顧她的衣食住行,老族長紮羅挑選了幾名少女跟著她,統稱為伺婆。

“有一天,伺婆去送早飯,沒過多會兒,就慌裡慌張的跑去找紮羅,紮羅趕到洞裡,看見聖女飛升的樣子……”。

她盤坐於石床之上,聖水順著皮袍子往下滴,周圍長出一朵朵白花,整齊的向她盛開。

這就是聖女花,永不凋謝。

“你也跟著去了?”。

“咋能呢?隔著幾百年”。

雖然沒見過活著的聖女,但總能告訴我聖水是什麼吧。

“你還記得聖女花開的味道嗎?”。

奶香!我“噢”了聲,原來聖水是英莫兒的乳汁,儘管有些冒犯,但還是聯想到肥胖的奶牛。

“消息馬上傳遍了整個寨子,全族的人都來了,黑鴉鴉的跪在聖女洞前,哭聲震天,不知道往後該咋辦,紮羅對大夥兒說,聖女不在了,但聖水斷不了,隻要有這片毒花叢,就不怕被人欺負”。

伺婆們都把淚水擦乾,準備替聖女收拾遺容,那時距離聖女死亡已過了一個時辰,她們進到洞裡,英莫兒低頭垂目,麵容安詳,身上新換了一身貂皮袍子,乾淨整潔。

奇怪的是,有人說她背對著洞口,也有人說她正向而坐,各持一詞。

整個儀式,紮羅一直守在旁邊,可細心的伺婆仍然發現,攏在長袖裡的雙手竟然形同利爪,摘掉黑紗梳頭時,曾經柔順的烏發,已變成了滿頭銀灰。

紮羅命令她們不許出去胡說,但大家心裡都有數,原本六個伺婆,今天卻少了一個。

送飯的伺婆說不上來,她天生膽小,加上早晨洞裡陰暗,隻能隱約瞅見聖女坐在石床上,而值班的伺婆一直睡在花叢中,怎麼喊也喊不應。

她往前走了兩步,地上黏黏的直粘腳,抬起來一摸,象是沒乾透的血。

“小姑娘家的,又是一個人,心裡怕也不敢出聲,怕衝撞了聖女,隻能叫族長來看……”。

紮羅卻告訴大家,他趕到的時候,那個伺婆已經不見了,大概是因為聖女突然坐化,不知道怎麼向全族交待,私自逃下了山。

這說法漏洞百出,但沒人問,也沒人敢問,伺婆們戰戰兢兢,唯恐災禍降臨到自己頭頂,寧願當個悶嘴葫蘆,年複一年的守著那尊肉身菩薩。

據說,聖女金身並非乾屍,而是水潤光澤,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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