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過後,天氣日漸炎熱,到了大量需要用冰的時候。司農寺每年都會在臘月開采冰塊萬段藏於冰窖、冰井之中,並進行祭祀司寒的儀式,到下年的三月才開啟冰窖、冰井,分發冰塊。
不過三四月用冰主要還是為了薦獻給太廟,保存肉類、蔬菜果品的新鮮,直到天氣酷熱之際,才分發給諸司、朝廷百官。
“祭司寒”時溫善還未到司農寺,所以當她指揮著人從冰窖中取冰塊時,才感覺到那種仿佛重新回到了有空調的時代。她甚至都不想從冰窖中走出去了,這兒和外頭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太常寺木契相符,取冰一千五百斤。”主簿核對了太常寺官員的木契後,在冊上記錄下來。
每一段冰約一百斤左右,一千五百斤便是十五段冰。溫善無需親自去搬冰塊,她來此不過是為了監督底下的人乾活罷了,兩個壯漢搬一塊冰,堆到太常寺準備好的車架上,沒多久就搬完了,緊接著便是彆的衙署。
直到天色昏黃,溫善才問主簿拿來冊子看了一眼,這兒有本月哪些衙署以何種名目取了冰的記錄,當她看見許王府還是空著時,才想起自己似乎許久沒見過小郡主了。
倆人自端午節後便有十多日不曾見過麵了,休沐時小郡主也沒有來找她,而她則也有不少事情要處理,以至於如今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距離端午已經過去十多日了。
要不要送些冰去許王府,順道看看小郡主?
“……”溫善收回思緒,取冰跟分配官奴婢不一樣,無需司農寺的官吏親自去跑腿,畢竟對朝廷而言,誰不想取冰那多出來的部分自然能給彆人用。
“溫丞,散衙的時辰到了,應該沒人來了吧?”主簿問。
溫善頷首,正準備讓人把冰窖關上,卻又來了一撥人。遠遠地看去,隻瞧清楚他們的衣衫並不像是朝廷的官吏,果不其然,近了一看,卻像某個王府的仆役。
“溫丞,許王府來人了。”主簿道。
溫善沒說話,待許王府的人來到她麵前時,她才發現是許王府的長史。他微微笑道:“溫丞彆來無恙吧?”
“勞劉長史記掛,我很好。”
倆人寒暄了小會兒,劉長史才提出要取冰的事情。諸司衙署、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能取多少冰都有工部定下的數目,隻要他們所取的數目沒超過量,那便不會花費太多時間。
趁著仆役正在搬運冰塊,溫善道:“我想問劉長史一件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這要看我能否回答得了溫丞了。”劉長史依舊保持著笑容。
溫善想了想:“不知小郡主近來如何?”
劉長史微微詫異,他雖然知道鄴嬰之隔三岔五就跑去尋溫善,而溫善也到過鄴嬰之的沐芳院一回,可在外,溫善似乎是第一次問了跟小郡主相關的問題。不過既然溫善跟小郡主關係不錯,他實話實說也無妨:“小郡主因宗正寺的考試臨近,所以正在勤學苦讀。”
劉長史似乎有些欣慰:“小郡主近來不僅在國子監認真了許多,晚上還經常挑燈夜讀,消瘦了不少。我想溫丞會問起小郡主的近況,想必也是關心她,不過溫丞想知道小郡主的近況,不妨到王府來看一看?”
溫善笑了笑:“劉長史說的是,我改日定會登門造訪。”
劉長史取了冰就離去了,溫善琢磨著他的話,她與鄴嬰之太久沒見,還以為小郡主在因童年的事情而生氣,所以不願意來尋她了。不過也不能說小郡主是在生她的氣,那日之後小郡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溫善平生很少得罪人,即便是楊傑等人與她不對付,可她也沒有因此而做出落人口實的事來。所以當她發現自己把小郡主惹生氣時,忽然有些緊張。
這種擔憂小郡主會不理她的心情頗有點她年少時跟同桌吵架,吵完後又很後悔的感覺,可她分明已經不是少年人了。
溫善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眉頭深鎖、薄唇緊緊地抿在了一起。主簿見她一直在發呆,隻好開口道:“溫丞,今日便先關了冰窖吧!”
溫善回過神,頷首:“關了吧,不管誰還要來取冰,讓他們明日再來便是了。”
高二來接溫善的時候順便把發給溫家的冰塊搬了回去,天氣炎熱,回到溫家時就已經消融了小半,賀顧大手一揮:“刨一些做冰飲,餘下的就分了。”
溫元頓時高興地拍起手來,當然他的重點不在能分得多少冰,而是有冰飲。炎炎夏日中,冰飲可是最消暑又好吃的東西了,早兩個月他就想吃了,可家人總是以會吃壞肚子為由並不給他買。
溫善心中裝著事情,對此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她身上還穿著官服,裡頭的羅衫因汗而黏在了身上很是不適,便先回房把官服換下。她這一回屋,便乾脆又點了盞燈走到了書房去看書。
沒多久柏伶便進來了,還帶著一塊冰塊放進了冰鑒中。這冰鑒形製較小,柏伶將之擱在溫善的案頭既不占地方又能讓溫善感受到陣陣涼意。
“娘子要吃冰飲嗎?”柏伶問道。
溫善搖了搖頭:“等會兒便要吃晚食了,冰飲吃多了無益。”
如今的冰多取自江河,雖然也有人工製成的冰,可不管是哪一種都有許多雜質,吃多了容易吃壞肚子。況且溫善對於零嘴類的飲食一貫都很節製,冰對她來說納涼的作用優於食用。
柏伶從溫善的院落出,便碰見了賀顧,她回稟道:“娘子在書房看書,說不必為她備著冰飲。”
賀顧道:“嗯,她身子也不宜吃那麼多冰飲。她可還說什麼了?”
“娘子並未說什麼,隻是吩咐晚食備好後給她送去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