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求助地把目光看向身邊的嚴世藩,嚴世藩心領神會,上前一步,直麵蕭風。
“蕭大人,柳侍郎彈劾你擅調法司,濫用職權!這是大明律上有的!”
“嚴少卿,萬歲有過旨意,因郭鋆郭大人年邁多病,讓我暫代順天府尹之責,我調動順天府捕快,談何擅調?”
“你雖有權調動順天府捕快,但你同時還調動了大理寺和錦衣衛!”
“萬歲雖下旨讓我就任江南總督,但就任之前,我大理寺左少卿之位並未撤銷,以此身份,我調不得大理寺嗎?”
“那錦衣衛呢?又怎麼說?錦衣衛是萬歲私屬,你貿然擅調,豈非有謀反之嫌?”
“萬歲有過旨意,牽涉白蓮教和倭寇等叛逆之事,我有權讓錦衣衛協同辦理!”
“可此次你並非抓捕白蓮教,而是清查百花樓,就連人命案都是現場發現的!
你為了對付區區一個百花樓,竟然動用錦衣衛,還敢說不是擅調?”
“我去百花樓,就是抓捕白蓮教!白蓮教在京城賣藥的使者,於前日夜間落網伏誅!
有人曾見過他頻繁出入百花樓,我合理懷疑百花樓內有其內應,徹底清查,有何不妥?”
“胡說八道,那人還曾頻繁出入過春燕樓呢!你為何隻查百花樓,不查春燕樓,分明是你假公濟私!
你為了打擊百花樓,不惜編造理由,以莫須有的罪名調動錦衣衛,你罪責難逃!”
兩人目光如刀劍一般相交,口中語速越來越快,幾乎都是脫口而出,毫不遲疑。
周圍百官暗自歎服,也隻有這兩人才能這般棋逢對手,換了彆人,其中一方不管有理無理,在氣勢上首先就輸了。
就在此時,蕭風忽然提高了聲音,戲謔地看著嚴世藩,放慢了語速,語氣卻更加淩厲凶狠。
“嚴少卿!你又何以知道那人曾頻繁出入過春燕樓呢?你既然知道此人蹤跡,又因何不報?說!”
最後的一個“說”字如舌綻春雷,轟得嚴世藩一個踉蹌,頓時汗如雨下,嚴嵩也驚慌地看著兒子。
啥情況啊?兒子你聰明絕頂,怎麼不知不覺的又上了蕭風的當了呢?
這其實真怨不得嚴世藩,蕭風一上來就有意加快了語速,激起了嚴世藩的好勝之心。尤其是在這朝堂之上,眾目睽睽,豈能認慫?
就算拋開天才的人設不提,嚴黨眾人好不容易排練半天取得的群情激奮的舞台效果,總不能被蕭風壓下去吧?
所以嚴世藩被迫應戰,兩人語速越來越快之下,他隻顧尋找蕭風辯解中的漏洞,卻忽略了蕭風不知不覺給他挖的大坑。
這句話一出來,嘉靖的眼睛也微微睜開了,十分古怪地看著嚴世藩,等著他的解釋。
嚴世藩汗流浹背,知道此時是性命交關的時刻,推說口誤固然是不妥的,以他剛才自然而然的語氣,嘉靖未必會信。
說是和蕭風賭氣故意瞎說的,也不行。他可是在指責蕭風私調錦衣衛,有叛逆之嫌!
如果說是賭氣胡說,那等於是承認了為了誣陷蕭風寧可做偽證!
他是嚴黨的骨乾,他如果承認了這一行為,嘉靖勢必認為嚴黨為了對付蕭風已經毫無底線,搞不好還會聯想到蕭風家遇襲,會不會也是你小子乾的事兒?
嚴世藩不愧是聰明絕頂之人,轉瞬之間判斷了形勢,兩害相權取其輕,他毫不遲疑,撲通跪倒在地。
“萬歲,臣罪該萬死!臣生性好色,家中妻妾甚多,難免有時力不從心。所以臣之前經人介紹,從那人手中買過丹藥。
但自從朝廷下旨禁藥後,臣和此人再也沒有過交往,臣也不知此人是白蓮教妖人。
直到後來見到滿大街的懸賞畫像和流行遊戲,才知道他是白蓮教的。臣內心惶恐,但確實不知他的蹤跡,也就不敢輕易開口。
臣之前聽那人說他去過春燕樓,故此剛才和蕭風激辯之時,一時義憤,脫口而出,還請萬歲治臣妄言之罪!”
嘉靖臉色回複平靜,眼睛也恢複了原樣,不悅地哼了一聲,算是接受了嚴世藩的解釋。
“身為朝廷重臣,如此好色無度,成何體統?起來吧。罰俸一年,當年考評記為末等。”
罰俸一年對嚴世藩不算屁事,但考評記末等確實有點嚴重。因為朝廷有個規矩,要想升遷,除非萬歲特旨,否則吏部年終考評必須連續三年是優等。
就算吏部有心照顧,也至少不能有差等才行,更彆說末等了,這就是一票否決項!
這也意味著,從今年起,三年之內,嚴世藩彆想升官了,嚴嵩想幫忙都不行,除非嘉靖改了主意,降下特旨。
本來蕭風走了,嚴嵩和嚴世藩已經商量好,想辦法運作讓嚴世藩從大理寺右少卿變成左少卿,以嚴嵩的實力,這件事本來也不難辦的。
這也是這次把蕭風捧上去的目的之一。因為蕭風在江南總督任上背完鍋之後,肯定是要獲罪丟官的。到時就算嘉靖照顧他,想讓他官複原職,位置也已經被嚴世藩占據了。
所以蕭風要麼挪窩去彆的部門,要麼就在嚴世藩下麵當右少卿。要麼嘉靖就得給嚴世藩升官,否則沒有無緣無故地讓嚴世藩降官給彆人騰窩的道理。
這三個結局不管是哪一個,對嚴黨都是極好的,堪稱無解陰謀。想不到現在被蕭風一句話就給弄沒了!
嚴世藩衣衫濕透,氣勢也被蕭風這一悶棍打得跌落到了穀底,他咬著牙站起來,瞪著蕭風。
老子跪也跪了,解釋也解釋了,現在該輪到你解釋了,你憑什麼隻查百花樓,不查春燕樓?你說!
蕭風無辜地看著嚴世藩噴火的眼神,委屈的看向嘉靖。
“萬歲,我不知道啊!我又沒跟白蓮教的人買過藥,我又沒跟他聊過天,我怎麼能知道他去過春燕樓呢?
至於他去過百花樓的事兒,是井禦醫告訴我的呀!
是他看過了告示之後,信誓旦旦地告訴我,這個人他見過,在百花樓裡見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