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連教官的話都不聽了嗎?”
鬆江珣也沙啞的聲音並不算響亮,在此時卻仿佛驚起了千層巨浪。
安室透被直接釘在原地。
他嘴唇囁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雙紫灰色的眼睛睜大後,本就凍齡的娃娃臉顯得更加年輕。
就像是回到了七年前。
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輕教官,嚴肅淡漠地站在他麵前,輕輕地幫他把肩上落下的櫻花摘掉。
“彆再那麼魯莽了,聽話。”
……他們自然是沒聽進去的。
這一句話,將無數曾經發生的,現在正在發生的,以後恐怕也少不了的場麵,統統總結在一個輕飄飄的、不計前嫌的態度裡。
安室透感受著那鬆鬆抓著自己的冰涼手掌,染上從他手心中傳過去的熾熱溫度。
他微微閉上眼。
“教官……我聽。”
鬆江珣也將搭在他頭上的手收回,輕輕地咳了幾聲,尾音下壓:“過段時間就好了。”
平淡如常的語氣,很容易聽出他對自己身體的毫不重視。
安室透睜開眼,將滿滿的責備又一點一點地磨碎,吞回肚子裡。
他可以對大大咧咧的鬆江珣也直言訓斥,但對恢複了記憶的鬆江時雨,卻一個字都反駁都做不到。
他對上了鬆江珣也的眼睛。
因為視線模糊,哪怕貼得很近,鬆江珣也眼中的霧氣也無法散開,略微渙散的瞳孔試圖聚焦在他的臉上,以佐證“話語真實性”,但顯然很失敗。
那細密的長睫有些不安地扇動著,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淺淺的陰影。
安室透沒有回答,隻是反手將冰涼的手握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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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旁邊的三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江戶川柯南微張著口,目光在兩人臉上掃描,怎麼也沒想到,短短的時間內,情況就發生了反轉。
平時最強硬認真的安室透,反倒被變得冷淡下來的鬆江珣也一擊KO。
“教,教官?”他有些驚悚地喃喃著這個詞,整個邏輯陷入了宕機狀態,“鬆江哥哥怎麼會……這不科學……!”
先不說鬆江珣也看著比安室透還年輕幾分,光安室透之前謹慎持久的試探,都足以說明兩人不相熟。
可現在怎麼就突然!突然就相認了??
而在他旁邊,灰原哀的臉色跟刷了一層白漆似的,慘白慘白,她下意識拽住剛走到旁邊的赤井秀一的衣擺,目光惶惑。
赤井秀一頓了頓,蹲下身,搭住兩小隻的肩膀。
他輕聲道:“鬆江確實是安室君警校時期的教官。”
“警校……”灰原哀重複喃喃著,“警察?”
鬆江珣也之前——他之前就是警察?
“那他們之前怎麼不認識?”江戶川柯南著急地問,“難道因為鬆江哥哥現在是公安,跟安室哥哥不是一個部門?這也不對啊……明明之前安室哥哥還試探過。”
“這事情說來話長。”赤井秀一拍了拍灰原哀的肩膀,“我好像聽到警車的聲音了,回去再說吧。”
灰原哀站在原地,江戶川柯南的詢問聲、警笛聲,她好像一下子就都聽不見了。
如果說得知鬆江珣也現在是公安,灰原哀還能將這理解為是公安看重A的技術,進行了招安,但這要是再往前推——
她不由得頭暈目眩。
“鬆江以前也不叫這個名字,如果你們好奇的話,可以去搜鬆江時雨。”
“……他是一個值得敬佩的警察。”
*****
儘管看不清,但鬆江時雨也能感受到,麵前這個平日裡一臉溫和實則滿肚子黑水的金毛,驟然安靜下來的模樣。
他努力繃著想要勾起來的嘴角,讓自己看起來溫和不失嚴肅,活脫脫一個教官的形象。
就是安室透這激動得想把他手給擰下來的力道,有點承受不住。
想到某個救命恩人,鬆江時雨輕咳了兩聲,問:“安室……衝矢先生的外套呢?”
“我身上這一件應該不是他的了吧?”鬆江時雨一摸,就能感覺料子不一樣。
安室透“啊”了一聲,斜眼看剛被自己踹到土裡的外套,微微一笑:“隻是弄臟後就放到一旁去了。”
“幫我拿一下。”
鬆江時雨想著還是得鄭重點謝謝人家。
安室透:“……好。”
金發黑皮的青年被迫鬆開手。
他走到一旁,彎腰撿起剛才被自己踢到一旁的外套,憋屈地拍了拍上麵的土。
安室透將外套遞給鬆江珣也,就見對方略微環顧了一圈,緩慢地朝赤井秀一的位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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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江時雨艱難地從一堆大大小小的色塊中挑出了紅豔豔的,代表赤井秀一的那塊,隻覺得眼睛都快花了。
扭頭一看進度條才10%!
心中腹誹著,鬆江時雨還險些被腳底下的石頭絆了一下,好在他反應快穩住了動作,成功走到了赤井秀一的麵前。
還沒等他說話,赤井秀一的主動接過了外套。
鬆江時雨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自顧自地說下去。
“咳,還是要再說聲謝謝,如果你沒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鬆江時雨絞儘腦汁編著:“以及……很抱歉讓你被誤會了,安室隻是太擔心我出事。”
“沒有什麼誤會。”赤井秀一的聲音低沉平和,“倒是你,手臂還有傷,平時注意一點。”
鬆江時雨這才想起自己手上還有傷的事情,他隨口道:“我沒事。”
這其實不是重點,鬆江時雨想說的主要是關於他已經查出來的資料,被綁出來得太匆忙,也不知道電腦什麼情況。
但這種東西理應是機密的,不能給人聽。
玩家盯著麵前一大塊紅色方塊,表情嚴肅。
完了……他要怎麼找到赤井秀一的腦袋說悄悄話?
係統:“你摸上去?”
鬆江時雨:“當著孩子的麵,成何體統!”
係統“哦~”了聲:“意思是不當著孩子的麵,就可以摸了?”
鬆江時雨:“??難道不是沒人就可以直接說了嗎?”
正當玩家糾結勞動白給還是社死的時候,他聽見麵前的男人歎了口氣,主動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刻,鬆江時雨就感覺自己被淺淺地抱了一下。
赤井秀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衝矢昴版本的溫和:“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鬆江時雨:“!”不愧是察言觀色一流的FBI!
鬆江時雨眉開眼笑:“係統你看見了嗎!!壓根就不用爺去摸!”
係統:“嘖。”沒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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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發青年脊梁挺直,短短的幾步路走出了做任務般的莊重感,隻是模糊的視線依舊成了很大的阻礙。
安室透眼睜睜地看著鬆江珣也被石塊絆了一下,身形晃了晃,儘管很快地調整過來,但下意識想要撐著的懸空動作,依舊讓他心中一澀。
按鬆江珣也的意思來看,這種突發性視力模糊顯然不是第一次,伴隨著的咯血也是習以為常,但不管是哪個,都已經嚴重影響了生活。
而他本人卻毫不在意,甚至以一種麻木的態度去看待。
“過段時間就好了。”
“不要緊的。”
但怎麼會沒事……這樣下去,連獨自生活都會很困難吧?
安室透想起自己身上的擔子,他做不到更進一步地照顧鬆江珣也,而且,他波本的身份也不能暴露。
得趕緊跟鬆田他們通個氣……
安室透正想著,就見赤井秀一自然地接過鬆江珣也遞過去的外套,然後突然俯下身,給了他一個擁抱。
那睜開的橄欖綠眼眸微微上抬,朝他這瞥來。
“撕拉!”
沾了血的手帕險些被撕碎,安室透麵無表情地想,或許該問問研二的計劃準備到哪一步了。
[草,心情突然過山車,每次看到鬆江的劇情我都覺得哭哭笑笑像個傻子]
[啊啊啊!教官!活的教官!高冷禁欲但是病弱的□□教官!(褲子飛飛)]
[因為看不清所以要人陪伴,被摸了也不知道是誰乾的嘿嘿嘿(神誌不清)]
[我怎麼感覺聽到了一群猿叫,不對勁,再聽聽]
[直接從生離死彆過渡到修羅爭寵,交際花不愧是你!]
[透子是真的被教官吃得死死的啊,說聽話就聽話,幻視金毛狗狗了]
[阿卡伊觀察好細致啊!!知道教官可能有話講,但是找不準方位,竟然主動抱抱,嗑死我了]
[笑死,還能抽空挑釁透子,這是什麼甄O傳啊(戰術後仰)]
[所以教官還記得多少?從他叫哀醬灰原可以看出,他應該是記得近期的事情,但是關於A的記憶碎片應該都被抹消了]
[珣也的記憶應該還在,但可能情緒代入不進去了吧]
[嗚嗚嗚心疼哀醬,她跟鬆江好不容易建立的鏈接又斷裂了]
[但是讓鬆江把全部想起來才是更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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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
似乎是驟然的靠近有些不適,金發青年略微皺了皺眉。
他沒有推開赤井秀一的動作,反倒有些生澀地攬住了他的肩膀,湊到他的耳邊,踟躕地說了一個詞。
溫熱的呼吸自耳際傳來,赤井秀一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說了聲“我知道了”,就主動放開了這淺嘗輒止的擁抱。
記憶重組的青年此刻顯得格外冷淡,身上屬於警察的氣質變得突出,他微微後退了一步,將目光下挪了幾分。
灰原哀心跳如雷,她彷徨地抬眼對上那渙散的藍眸,卻產生了一種即將被審判的錯覺。
在與鬆江珣也見麵後,她有無數次想過,如果對方又將他們重逢的記憶遺忘,又或者忘得更多,她會怎麼辦?
然而事實上,當一切都發生時,灰原哀茫然地發現,她竟然什麼也做不了。
鬆江珣也……又一次不記得她了。
而且,他是警察,那麼她曾經對他做的……
茶發女孩忍不住咬住下唇。
金發青年有些緩慢地蹲在地上,伸手摸索著搭上她的肩膀。
冰涼的手指最終停留在臉頰兩側,灰原哀感覺自己兩腮突然被揪起,輕輕往上拉了拉。
女孩欲哭不哭的表情瞬間呆住,像是一隻偷吃糧倉被抓的小鬆鼠。
“笑一笑吧,小小姐。”他冷肅的臉上勾起一抹淡笑,“一切都會好的。”
灰原哀伸出手,緊緊地拽住他冰涼濕漉的袖子。
“一切……也包括你嗎?”
鬆江珣也頓了頓,他側頭輕咳了幾聲,啞著嗓子道。
“當然。”
***
終於,警車和救護車齊齊到達,目暮警官看到滿場的熟人,隻覺得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