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城外,郭家莊客棧。
天光還沒大亮,金孝義便早早起來,在馬廄裡給馬匹喂料、飲水。
串兒鈴聲響,金孝義轉過身,江小道等人回來了。有些奇怪的是,看到眼前這輛莫名而來的驢車,老四卻並未表現出絲毫意外。
“四哥,這麼早啊!”
關偉第一個跳下車,走過去就要幫忙照料馬匹。
金孝義卻很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催促道:“趕緊去吃飯吧,待會兒要趕路了。”
宮保南第二個跳下車,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四哥,恭喜,你有侄兒媳婦了!”
然而,金孝義仍舊隻是愣愣地應了一聲:“嗯。”
氣氛有點不對勁,就連江小道也能清楚地感覺出來,跳下車,特懂事兒,隻說一句:“四叔,我去吃飯了。”
剛走出兩步,關偉又把他攔住,指了指驢車,提醒道:“小子,你就這麼把你媳婦兒扔那了?”
江小道自慚形穢,連忙跑過去,把小姑娘背起來,不說自己粗心大意,反倒把對方責備了一通:“傻丫頭片子,你咋不提醒我呢?不餓啊?”
四人走進客棧,迎麵是一張長條大桌,桌麵上擺著四碗稀飯,幾碟鹹菜,隻有李添威和孫成墨坐在位置上,也不說話,隻管啼哩吐嚕地喝粥,全然不見往日裡嬉笑怒罵的情景。
江小道和關偉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明白這是在鬨哪一出。
反倒是宮保南,遲疑了片刻,便把頭一低,徑直走到桌子前,大口吃飯。
孫成墨看了看老六和江小道,用筷子狠敲了兩下碗沿兒,“吃飯!”
那——就吃吧。
四人分坐在長條凳上,悶不吭聲地拾起筷子。
這頓飯吃得無比壓抑,江小道隻覺得喉嚨裡噎了一塊饅頭,怎麼咽都咽不下去。
他尚且如此,何況是那個稀裡糊塗上了賊船的小姑娘?本來就有七分膽怯,又碰上這麼個壓死人的氣氛,小姑娘儘管餓得抽抽,卻隻喝了兩碗稀飯,便再也不敢動彈。
飯畢,孫成墨終於開腔,冷冷地瞥了一眼老七,問:“吃飽了?”
宮保南一抹嘴,點點頭:“湊合!要是還有,再吃點也行。”
“待會兒再吃吧!”李添威厲聲喝道,隨後又衝樓上努了努嘴,“上樓去,大哥找你!”
“哎!”宮保南應了一聲,似乎早有預料,當下便站起身,“小道,鹹菜給我留點。”
說完,便低著頭,衝樓上走去。
江城海的臥房把著邊,宮保南一直走到二樓儘頭,在門前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大哥,是我,老七!”
推開房門,彆的沒見著,先看見地上擺著一盆涼水,順著水盆往旁邊看,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正端坐在椅子上,隻見此人高顴骨、鷹鉤鼻,天生板著一張臉,分不清喜怒。
宮保南點頭哈腰,笑嗬嗬地打了個招呼:“五哥。”
沈國良微微點頭,並不言語。
“老七!”江城海坐在床頭,手裡端著一個茶碗,語氣聽起來與平常並沒什麼不同。
“大哥。”宮保南規規矩矩地走上前,垂手而立。
“你跟我多久了?”
“按年頭算,這是第三年。”
“才三年麼?怎麼感覺好像好多年了似的。”江城海放下茶碗,忽然扯開衣領,指著右側鎖骨一指寬下,一處觸目驚心的槍傷,“二十多年前吧,好像是三十年前,唉,現在歲數大了,腦袋不好使!總之,是我當胡子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