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妍抬起眼睛,兩個人相視無話,彼此卻又都明白對方的心思。
有些話,不必挑明。
正在此時,外屋地忽然“啪嗒啪嗒”響起一連串兒腳步聲。
抬頭去看,卻見小花急匆匆地從西屋跑過來,滿臉興奮,大聲喊道:“少爺、少奶奶,老爺醒啦!”
江小道聞言,心頭一喜,立馬翻身下炕,提上兩隻大棉靴,來不及去管那破木輪椅,隻管轉過身,一把攔住胡小妍的腰間,像抱小孩兒似的,將其舉在身邊,風風火火地便朝西屋跑過去。
剛走進屋,迎麵就聞到一股濃烈的碘酒、紗布混合的氣味兒,嗆得人鼻子發酸。
土炕上,橫七豎八,墊了好幾層褥子,一個右半身紮滿繃帶的男子,仰麵平躺在炕頭上,呼吸沉重,輕輕呻吟,並不時伴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爹!”
江小道把胡小妍放在炕上,興致衝衝地大喊了一聲。
然而,過了半響,他所能得到的回應,仍然隻有一陣陣含混不清的呢喃。
“海老鴞”還活著,但又僅僅隻是活著。
他的右肩下麵,空蕩蕩的,早已被炸成了碎片,肋骨上、腿上,也分彆遭受重傷,臉頰上的燒傷觸目驚心,粉紅色的新肉,晶瑩剔透,似乎隻要稍微用力,便會瞬間爆裂。
幸虧手榴彈隻是新興的武器,威力還不夠強大,且那枚手榴彈,又是日俄戰爭期間剩下的舊式構造,破壞力更差了許多。
當時,黑瞎子拿著的手榴彈,其引信先前就已經燃燒了好一陣,沒等他衝向江城海之前,就已經爆炸,“海老鴞”由此才撿回一條命。
蘇文棋當初答應過江城海,會在巡警局方麵出力幫忙。
而白家大宅的清理、善後工作,恰好就是由巡警操辦,趙永才隊長跟“海老鴞”眾弟兄和蘇家,都有交情,發現江城海當時並未斃命,便立馬火速拉到了盛京施醫院,再由蘇文棋出麵保密,捐款聘請司督閣醫生,親自操刀,這才總算把江城海搶救了回來。
要不是“海老鴞”還活著,以江小道的性格,又怎麼會真的同意跟白家講和?
蘇文棋先前特意囑咐過,江城海還活著的消息,務必儘量保密,江小道這才一直瞞著眾人,隻跟自家媳婦兒,交代了實情。
要不是有這層關係,江小道又怎麼會大發善心,主動去幫蘇家從倒清風波裡抽身而出?
凡事皆有緣由。
江小道刺殺白國屏後,便跟著錢伯順去過一趟施醫院。
隻不過,那時的老爹,尚處在昏迷之中;如今好不容易醒過來,江小道也是倍感欣喜。
可惜,江城海畢竟傷得太重,久經苦痛折磨,神誌已然有點模糊,躺在炕上,支支吾吾,口不能言,詞不達意。
“呀!這是咋回事啊?”小花在旁邊有點著急,“昨天晚上送回來的時候,還挺清醒的呀!”
胡小妍低頭去看老爹身上的紗布,卻見肩膀、肋下、大腿幾處,正漸漸滲出黃紅色的膿血。
“是不是該換藥了?小花,昨天晚上蘇家拿來的藥在櫃子裡,快去拿一下!”
江小道剛剛過來,也分不清緣由,隻顧輕聲喊著老爹,問:“爹,爹,能不能聽見我說話,能聽見就樂一個。”
“啪!”
胡小妍拍了他一巴掌,嗔怒道:“有你那麼喊人的麼!”
“那我咋喊?”
江小道沒有經驗,當即就犯了難。
恰在此時,江城海似乎忽然清醒了一些,嘴裡喃喃出聲,不停地嘟囔著什麼。
“你快聽聽,爹說的是啥?”胡小妍催促道。
江小道便立馬俯下身子,把耳朵靠近老爹的嘴邊,細細聽了半天,卻隻聽懂了三個字,三個不斷重複的字。
“都殺了……都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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