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暴病(2 / 2)

“少姑奶奶,銀耳羹。”

“哦,放這吧。”

她整天忙前忙後,心火極盛,因此平日裡沒事兒的時候就會喝一點兒,儘管不頂藥用,卻也權當調理調理。

白雨晴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轉而拿起托盤上的白瓷碗,可匙子送到嘴邊,腦海中精光一閃,竟又忽地停了下來。

“等等,這羹是在哪個院兒裡做的?”

丫鬟皺起眉頭,不明所以地問:“跟之前一樣,都是中院做的啊。”

“你一直看著來的?”

“是啊,少姑奶奶,不是一直都是我給你做麼。”

“從沒離開過?”

丫鬟搖了搖頭:“沒有。”

“一步也沒離開過?”

丫鬟仔細回想,說:“啊,剛才外頭鬨起來,我……我去老太太屋裡待了一會兒。”

昨晚的情形曆曆在目,白雨晴不敢冒險,便把白瓷碗往前推了推:“你自己嘗嘗,怎麼做的?”

“是、是糖放多了麼?”

丫鬟戰戰兢兢地走到桌邊,低頭就要喝羹,卻又被白雨晴攔了下來。

“算了算了,不用了。你去把少奶奶們叫過來。”

管家儲良生聽出少姑奶奶話裡有話,便將邁出去的一隻腳又收了回來,問:“少姑奶奶,是不是……”

白雨晴抬手打斷,又衝丫鬟冷言冷語地重複道:“去把少奶奶們叫過來!”

……

片刻功夫,白國屏的幾房姨太太,極不情願地來到西廂房內。

大房馬氏環抱雙臂,沒好氣地揶揄道:“喲,大姐,你現在這排場可是越來越大了,讓誰過來,誰就得屁顛屁顛的過來,都快要趕上皇上了。誒?老太太怎麼沒來?要不,我回去讓老太太換身衣服,過來給你請安?”

白雨晴麵如死灰,好不容易才漸漸消下去的心火,登時便又重新躥了上來。

“你有在這跟我磨牙的功夫,還不如把心思用在正地方,想想怎麼把鬨事兒的工人解決了。”

馬氏翻了個白眼,笑得極其誇張:“這話說的,我操什麼心啊?又不是我當家!剛才,我可在後院聽見了,也不知道是誰,被那工廠裡的老鄭當猴兒耍,就這,還腆臉當家呢!”

“這事兒是我疏忽了。”白雨晴將桌上的白瓷碗往前推了推,“正好,這碗銀耳羹,就當是我給你賠罪,你喝了吧。”

馬氏微微低頭,眼珠子轉了兩圈兒,卻說:“這是給你準備的,咱可沒那個福分,彆再把我嘴養刁了,留了把柄,遭你冷眼。”

“我讓你喝,你就能喝。”

“嘁!真是笑話,一碗破銀耳羹,我要是想喝,還用得著你同意?白雨晴,你也太把自己當根蔥了吧?”

白雨晴氣得嘴唇發紫,雙手顫抖,強壓著心頭火氣,指著銀耳羹,又說:“把它喝了。”

馬氏也不退讓:“白雨晴,你彆在這發癲,想一出是一出,腦袋有病吧!”

“啪!”

白雨晴拍案而起,頓時感覺天旋地轉,麵堂已然漲得通紅:“你喝不喝?”

馬氏被少奶奶的氣勢唬住,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看著桌上的銀耳羹,神情恐慌起來。

“我、我不喝!我就不喝!真是……莫名其妙!”

白雨晴心中冷笑,對方的神情就已經說明了一切,這手段實在拙劣!

傻子之所以是傻子,不是因為他有多笨,而是他總自認為聰明過人。

“你……你就是有病!瘋子!這人瘋了!不能再讓她當家了!”

馬氏趁機煽動其他姨太太合力反對少姑奶奶。

“啪!”

白雨晴心火正盛,抬手就是一巴掌,正打在馬氏的右臉。

眾下人們瞠目結舌,後院的其餘女眷,聽見爭吵聲,也陸續趕了過來。

“你敢打我?國屏都從來沒打過我!”馬氏由震驚轉為憤怒,立馬張開五指,迎麵衝了過去,“白雨晴,我跟你拚了!”

“啪!”

又是一嘴巴!

馬氏又由憤怒轉為震驚,摸著右半邊臉:“你又打了我一下?你還敢打我?我整死你個賤貨!”

“啪!”

還是一嘴巴!

“哇!老太太,你快來啊!這日子沒法過了!”馬氏嚎啕大哭,“你女兒,你女兒要殺人啦!”

白雨晴厲聲喝止:“痛快把銀耳羹給我喝了!”

馬氏慌忙後退,拚命搖頭道:“我不喝!我不喝!那裡頭肯定有毒!老太太,快救我!”

“來人!把大少奶奶按住!”白雨晴厲聲吩咐道,“還有,把其他少奶奶都鎖緊東廂房裡去!”

眾姨太太當場色變。

“啊?大姐,這裡麵沒我們什麼事啊!都是、都是她的主意!真的,都是他們的主意啊!”

一時間,哭嚎聲叫得讓人心慌意亂,真真是雞飛狗跳,片刻不寧。

下人們不由分說,隻管把姨太太們押進後院。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老太太領著幾個半大的孫輩,正迎麵趕了過來!

“哎呀!雨晴,你這是要乾啥呀?我才剛躺下,你們就又給我吵醒了,這是顯得活得長了還是咋的,非得把我氣死,你們才甘心?”

“大姑,你憑啥讓人抓我媽?”

“大姐,你這是乾嘛呀!他們又沒招你,好不容易消停一會兒,快拉倒吧!”

白雨晴氣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根本顧不得小輩,隻管衝老太太說:“媽,她們要害我,你還護著她們?”

老太太出了名的和稀泥,耳朵裡聽不進這些,隻顧著埋怨道:“雨晴,你瞅瞅,你說的是什麼話呀?大夥兒都是一家人,誰會害你?聽我的話,快把她們放了。”

說完,她便自顧自地衝到下人跟前,一邊撕扯,一邊罵道:“混賬東西!還不快鬆手!”

老太太發話,誰還敢輕易造次,於是便都悻悻地垂下手來。

白雨晴氣得身形搖晃,粗著脖子衝幾個姨太太質問:“你們說,她!她是不是想害我!”

姨太太們這會兒全慫了,端的是誰也不幫,隻顧自己。

“老太太,咱們真的啥都不知道,沒咱們的事兒啊!”

白雨晴踉踉蹌蹌地靠在門框上,指著眾人,說:“好,你們不信,我回去給你們拿證據!”

說罷,少姑奶奶便轉過身,朝屋內走去。

卻不想,剛一轉過頭,卻見自己的小女兒白雪正站在桌案上,一口一口地舀著銀耳羹喝。

“小雪!”

白雨晴大喊一聲,趕忙跑到小女兒身邊,一把將白雪手上的銀耳羹拍掉。

“啪嚓!!!”

聲音似乎格外的響!

白瓷碗摔在地上,應聲碎成無數殘片。

“小雪!你沒事兒吧?快!快吐出來!”

白雨晴驚慌失措,麵無血色且不必說,兩隻手此刻已經抖得不成樣子,卻仍蹲下身子,將食指硬伸進女兒的喉嚨裡,來回攪動。

“嘔!咳咳!”

小白雪兩隻眼角泛起淚花,“哇呀”一聲,吐了兩口,可當娘的仍然不罷手,一直把小姑娘的喉嚨裡都摳出了血絲,才將將作罷。

“小雪,你有沒有事?肚子疼不疼?”

“哇!”

白雪不知緣由,隻感覺喉嚨刺痛,便嗚呀呀地哭了出來。

小雪沒事?

是毒性還沒發作,還是自己想多了——白雨晴寧願是後一種情況。

門外的馬氏見狀,立馬掙脫下人,指著屋內的白雨晴,環顧左右:“你們看,這就是你們選出來的當家的,什麼瘋婆子,她能管好嗎?”

姨太太們破口大罵也就算了,子侄輩的半大孩子,竟也跟著數落大姑。

白雨晴怒火攻心,猛地站起身,衝出房門,竟先把子侄們扇了一通,當場回罵道:“真以為我愛管你們?要不是看在你們身上跟我一樣流著白家的血,我巴不得……巴不得眼睜睜看著、看著你們一個個被江小道咬……咬死!”

言罷,出人意料的是,這一次,馬氏和其他幾個姨太太竟然再也沒有出聲反駁。

眾人隻是驚慌失措地看向少姑奶奶,仿佛在看一頭猙獰可怖的怪物。

白雨晴怔怔出神。

直到此時,她心裡所想的,仍然是整個家族——難道,是自己剛才的話,說得太重了?

儲良生膽戰心驚地走到近前,低聲問:“少、少姑奶奶,說真的,我……我去找大夫吧,你……你的嘴唇都黑了……”

“嘴唇?”

白雨晴下意識地去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一股黏糊糊的液體粘在指尖,想要低頭去看,才恍然發覺,眼前的視線,似乎比剛才黯淡了不少。

黑暗來得很快。

視野中,不再有任何光亮,隻有斷斷續續的吵鬨聲還縈繞耳畔,聽起來卻十分遙遠,仿佛來自大河對岸。

白雨晴本能地看向一個方位,嘴裡喃喃地嘟囔了一句——“小雪。”

“噗通!”

白家少奶奶轟然倒地,在她的頭頂不遠處,破碎的白瓷碗四散開來。

眾人立馬驚呼著撲身上前,哀嚎、爭吵、呼喊……

沒有人注意,桌案上那隻白瓷青花壺正靜悄悄地凝視著白家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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