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苦力身材瘦削,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力氣。
劉雁聲捋捋舌頭,尷尬道:“你是哪家商號的?”
“啊,福昌成!”老漢拿手擋住陽光,仰頭看了一眼劉雁聲,“啥口音呐?老廣啊?”
“對對對。”
老漢眯眼一笑,感慨道:“這世道是變了,我家往上倒三輩,彆說老廣,連個外省人都沒怎麼看見過,我來碼頭乾幾年,天南海北的人,全見著了。你咋跑關外來了呢?”
北人自來熟,劉雁聲也漸漸適應,便笑著說:“來這做點小買賣,你們東家是誰啊?”
“喬二爺,聽過沒?”老苦力順勢又問,“乾啥買賣啊?”
“呃……藥材,藥材。”
“人參呐?”
倆人正說著話,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怒吼:“老宋頭兒,又他媽的偷懶,還想不想乾了?”
劉雁聲抬頭看去,卻見一夥四人,膀大腰圓,個個剃了光頭,活像四隻燈泡兒成精。
老苦力聞聲,連忙站起身,點頭哈腰地賠罪道:“廖哥,剛坐下,真沒偷懶,正好趕上這位打聽東家,就多說了幾句,我這也是為了咱的生意啊。”
為首一人,身高體壯,不知什麼毛病,走起路來,兩條胳膊總得支棱著,仿佛生怕彆人瞅不見他那一身塊兒。
“滾幾把蛋!東家的生意,還犯得著你操心?”
說罷,這廖哥又來到劉雁聲麵前,上下打量一眼,語氣挺衝,找茬兒似的問:“你誰呀?”
劉雁聲連忙抱拳施禮,報上假名:“小弟劉三通,南邊來的,來這做點小買賣,請問幾位大哥是——”
廖哥鼻孔一大,哼聲道:“說名兒你也記不住,四周打聽打聽,遼南四虎,說的就是咱哥幾個。”
“哦哦,四位大哥的東家,也是喬二爺?”
“瞧不起誰呢?”廖哥吹噓道,“喬二爺他算個雞毛,也配當我東家?他得虛著我,知道不?沒我,他那福昌成,在這碼頭上,一個工他也招不到,你信不信吧?”
“那是當然,我信,我信!”劉雁聲連忙奉承。
有河運的地方,必有幫派,隻不過關外開禁日短,尚且不成氣候。
廖哥接著問:“你要找船,還是找搬運?”
劉雁聲撓撓頭,裝傻道:“船倒是好說,主要是得找個靠譜的搬運公司卸貨,萬一丟貨,那損失可就太大了。”
廖哥眼珠一轉,當即笑道:“好說,好說!兄弟,你想搬貨運貨,找喬二爺的福昌成準沒有錯,他跟鬼子有交情,你走火車,走水運,都靠譜。不過,我話可得說明白了,喬二爺隻能保證你的貨在線上安全,碼頭上魚龍混雜,丟貨那是常有的事兒,你懂我意思吧?”
“明白,當然明白!縣官還不如現管呢!碼頭上的安全,歸根結底,還得靠你們照應。”
廖哥環顧左右,指著劉雁聲笑道:“瞅見沒?要不咋說人老廣會做生意呢!他上道啊!”
劉雁聲回道:“廖哥一看就是一方豪傑,貨有你保著,肯定出不了問題。可是,這喬二爺我沒見過,也不知道他在線上,安不安全。”
“你這話嘮的,剛才白誇你了。”廖哥撇嘴道,“喬二爺要還不靠譜,那營口就沒靠譜的人了,我都給他裝過多少次貨了。”
“走水運?”
“上鐵道,往北邊去方便。”
劉雁聲點點頭,看起來仍然不放心,卻道:“光說,我也沒見過。要不——你們哪天給喬二爺卸貨,讓我跟著看看?”
廖哥麵露難色:“哥們兒,你這,不太合規矩啊!”
劉雁聲上前跟他握了握手:“兄弟,我在這人生地不熟,幸好碰見你幫我指路,出門在外,你多多幫忙。”
廖哥拿拇指撚了撚掌心的票子,忽地喜笑顏開:“方便方便,用你們的話說,灑灑水啦!正好趕上喬二爺明天就有一批貨要運到奉天,清早發車,天不亮,你能起來不?”
“那到時候,莪還在這等你們?”
“行,不見不散!”
恰在此時,河岸上突然傳來一陣豬叫。
眾人回頭看去,卻見幾輛馬車,拉著牲口柵欄,帶著衝天臭氣,從鬨市口橫穿過去。
“你們營口的豬,可真不少啊!”劉雁聲喃喃自語道。
“誰說不是呢?最近收豬的,好像越來越多了。”
廖哥正說著,卻又忽地一怔,心中不禁猶疑道——這小子不是罵我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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