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錢桌子(1 / 2)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有點陰,但是無風,所以並不太冷。

契丹大街上,小報童懷裡捧著厚厚一摞《遠東報》,斜挎包拍打著屁股,沿著街麵走走停停,叫賣新聞。

城市漸漸蘇醒。

馬迭爾旅館,大堂休息區。

江連橫剛剛吃過早飯,此刻正同薛應清等人坐在沙發上竊竊私語,周圍不時有穿著富貴的華洋旅客來來往往。

談及盛寶庫,他心裡始終懷有幾分顧慮。

不是怕,而是總覺得此人舉止反常,拿不準對方的意圖,便難免有些狐疑。

薛應清倒是不當回事兒,隻管笑著寬慰道:“哎呀,你就放心吧!信不過他,你還信不過我麼?”

“不是信不過。”江連橫解釋說,“是我總覺得這老小子心思不在生意上。”

康徵點點頭,表示認同:“掌櫃的,小心點不犯毛病,畢竟咱跟老錢兒都兩三年沒見了。”

不料,頭刀子卻冷哼一聲,神情頗為不屑。

“沒事,一個錢串子而已,他不敢。”

薛應清也笑著附和起來,對江連橫說:“老錢兒這人,貪是貪了點,但還沒到掙錢不要命的地步。他聽說過你,你讓他跟線上的‘橫把兒’使腥兒,他沒那膽子。”

說話間,大堂裡突然刮來一陣寒風。

眾人欠起身,朝旅館門口張望——來的不是彆人,正是“老錢兒”盛寶庫。

“嗬,哥幾個起得夠早啊!”

他笑眯眯地走過來,臉有點僵,耳朵通紅,人中上亮晶晶的,好像趕了很遠的路,看上去凍得不輕。

江連橫等人紛紛起身,跟他寒暄了幾句。

“咋樣,昨兒晚上睡得還習慣不?”盛寶庫問。

“挺好,讓你破費了。”江連橫朝門外瞄了一眼,卻問,“盛老板,咋就你自己一個人來的,昨天那個小跟班兒呢?”

“嗐,咱玩兒咱的,帶那小子礙事兒。”盛寶庫依然很熱情,點點人數,忽然有些詫異,“誒?江老板,昨兒晚上那倆老弟呢?”

“哦,闖虎老家在這邊,我放他去走走親戚,今天就不跟咱們一塊兒了。”

盛寶庫先是一怔,旋即連忙擺手笑道:“應該應該,那……咱們就趕緊走吧?”

他急切地引領眾人離開旅館,站在門口,抬手叫來一輛馬車,談起今日的計劃,整個人顯得興致勃勃。

“薛掌櫃,我可知道你的愛好。咱今兒第一站,哪也不去,直奔秋林洋行,陪你好好逛逛。江老板,待會兒咱在去玩兒兩把賽馬,晚上去看芭蕾舞,咋樣?”

“什麼舞?”

江連橫聞所未聞。

盛寶庫一把叨住他的手腕,卻不多加解釋,隻是神秘兮兮地笑了起來。

“彆管什麼舞,伱指定愛看!”

說罷,他便轉過身,正要鑽進馬車時,卻又突然有些遲疑。…。。

車廂裡正反兩排座,四個人正好,五個人就擠了。

見狀,江連橫忙說:“那沒什麼,我辛苦一點,薛掌櫃可以坐我懷裡。”

“毛病!”薛應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叫一輛不就得了?”

盛寶庫趕忙擺了擺手,說:“彆了,咱總共就這些人,還費那事乾啥?要不這樣,我跟趕車的在外頭擠擠,你們坐裡頭,上車上車,彆客氣了。”

客隨主便,如此辭讓了幾句,江連橫等人總算陸續鑽進馬車。

一道響鞭,馬蹄聲漸漸朝南遠去。

“咯噠咯噠……”

“嘎吱嘎吱……”

拐彎抹角,抹角拐彎,俄式馬車終於緩緩停住。

李正西剛下馬車,熱鬨的喧囂聲便如決堤洪水一般,頃刻間撲麵而來。

眼前,便是道外濱江縣,正陽大街路口。

一條大道橫貫東西,串聯出一片人聲鼎沸的鬨市,到處充斥著煙火氣息。

時隔七年,重回濱江縣,闖虎顯得格外興奮。

眼看熟悉又陌生的街區,他便不由得大聲感慨:“變化真大,哥,咱走吧?”

“彆老管我叫哥,你歲數比我大吧?”李正西皺了皺眉。

闖虎卻不在意,隻管嘿嘿笑道:“都是我哥,都是我哥。”

這時節,不知是居民已經習慣了酷寒,還是正在提前置辦年貨,大街上人頭攢動,叫賣聲不絕於耳,看上去遠比道裡熱鬨。

兩側建築,儘管同樣是巴洛克風,看上去卻鬆散廉價,上手一模——假的!

道裡的教堂、旅館,都是貨真價實的磚石結構,外牆是花崗岩浮雕。

道外是什麼?那是模子灌出來的石膏,貼上去的,一敲,空響兒!

街麵疏於管理,小商販隨處占地,道裡禁行的人力車,在道外也比比皆是。

儘管有些混亂,卻是地道的江湖所在。

放眼望去,點痦子的、打把式的、拉洋片的、算卦的、要飯的、擺小賭攤的……恰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李正西側身穿過人潮,轉過頭問:“你那叫林七的哥們兒,在哪撂地啊?這天光大亮的,能開張麼?”

“我也不知道啊,先往裡走走看吧!”

闖虎身板兒太小,在人群中穿梭,顯得格外吃力。

兩人閃轉騰挪,費了半天勁,總算穿過了鬨市入口,街麵也漸漸寬敞起來。

闖虎站在頭道街十字路口,環顧四周,眼裡顯出幾分迷茫。

當年,他離開濱江縣時,這裡還有不少土房,如今卻早已無影無蹤。

“找不著了?”李正西問。

“能找著,能找著……”闖虎看上去有點逞能,“等我找個臉熟的合字問問吧?”

說得容易,真要找起來可就難了。

江湖賣藝,多半走穴賺米。

雖說眼下臨近年關,該回家的都回家了,可畢竟一去七年,濱江縣傅家甸物是人非,上哪去找臉熟的合字?…。。

兩人在街上亂竄,走了兩支煙的工夫,闖虎還是沒碰見熟人。

無奈之下,隻好走到街邊一處卦攤兒,尋思著碰碰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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