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守著的小廝側耳聽了半天,小聲對同伴道:“今兒這位爺喝了個爛醉,不會出什麼事的,就不用盯了吧?”
“這……老爺叮囑死了的,必須守著,咱要是走了不好交代啊。”
“你這個死腦筋,他醉的人事不省,能惹出什麼事?你看看這鬼天氣,到處都是蚊蟲,反正我是受不了了,要盯你自己盯著吧,我要睡覺去了。”
另一人見同伴走了,踟躕了會,也跟著走了。
屋內,原本醉得人事不省的四貝勒突然睜開了眼,把林黛玉嚇了一跳,差點喊出來。
他捂住她的嘴,低聲道:“彆出聲。”
眼神清明,滿是警覺,哪兒有半分醉意。
林黛玉瞪大眼:“你沒醉?”那還一路壓在她身上回來,差點沒壓死她。
胤禛坐起身,撩撩衣袍,“這點酒算什麼。”他兄弟眾多,私下有什麼齟齬時就在席上互相灌酒,個個練就一身好酒量。再說,他私下還偷偷倒掉不少。
窗外已空無一人,胤禛將窗戶打開跳了出去,囑咐林黛玉:“我去去就回,你先休息吧。”
林黛玉眼珠一轉,“你要去夜探諸博明的宅邸?這套宅子的地形我都清楚,要幫忙嗎?”她過目不忘,白天時隻需稍加注意便能清楚記住地形了。
“你?”他打量她片刻,偏頭,“跟上。”
兩人大概是摸黑行動習慣了,加上林黛玉知道路徑,輕車熟路地避開了巡夜的小廝家丁,摸入諸博明的書房。根據這兩天的觀察,諸博明這人明顯有貓膩,就連林黛玉都看出來了,一麵收買四貝勒一麵阻止他剿匪,肯定不清白。
書房空無一人,兩人一頓亂翻,在桌上和書架上翻找,但都是些普通的公文,沒什麼特彆。想想也是,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放在這裡。
正忙碌間,兩人看到窗外有模糊的燈光一閃一閃,知道是有人來了,胤禛拉著她躲入書架與一張軟塌間狹小的縫隙,屏息躲著。
兩人麵貼麵緊緊挨著,放緩呼吸,一動不動,聽見門吱呀一聲開了。
諸博明和一個人走進來,仔細地關了門,對另一人道:“王啟,你可知,我已點了你去隨著四貝勒剿匪。”
林黛玉視線正對著的前方有個小隔棱,看到那個王啟是個麵孔方正的中年人,濃眉大眼,有股中正之氣。
他點頭道:“多謝大人抬愛,屬下必不負皇恩,全力輔佐四貝勒剿匪。”
誰知諸博明道:“誰讓你全力輔佐他了,我告訴你,你就隨便應付搪塞便是,不要帶他他去找黃明。”
“可末將有軍令在身,而且那黃明多年在此地盤踞,攪擾百姓,這是個剿滅他的大好時機啊。”
諸博明的語氣不好了:“王啟,我是你上官,我說的話就是聖旨,你最好給我照辦,彆耍什麼花槍。”
昏暗燈光下,王啟欲言又止,最終迫於上官官威,隱忍地低聲應了,但饒是隔了老遠的林黛玉都聽得出他心有不甘。諸博明又訓了他幾句,才放走他。
接著,伴隨輕微的動靜,諸博明拿著燈忽然往書架方向走來。
林黛玉的心忽地擰緊,難道被他發現了?她慌忙看向四貝勒,用眼神問:怎麼辦?
四貝勒一派鎮定,攬住她的腰帶著她儘力不發出任何動靜地蹲下來。
軟塌就在書架與牆之間的夾角,位置狹小,容一個人都費勁,何況是兩個。林黛玉儘力蜷縮手腳給四貝勒空出位置,像嬰兒一樣縮著,後背已貼住地麵,四貝勒的臉就在她肩側,輕緩的氣流噴在耳邊的敏感地帶,弄的她癢癢的。
她縮了縮,企圖彆過頭,被他一手摁住下巴,輕撓了兩下,意思是讓她彆動。
她隻好忍住了。
與放緩的呼吸相反的是兩人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砰然,林黛玉感覺到四貝勒貼在他後腰的大掌滾燙,手心汗漬似乎透入她衣衫。
諸博明已經走到榻前,幸好室內昏暗,兩人躲藏的位置正在陰影裡,他沒察覺到任何不對,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林黛玉悄悄鬆了一口氣。
諸博明在牆邊最後一排書架前動作一會,忽然書架往一側自動移開,露出一個密室,他提著燈走入密室。
胤禛用氣聲道:“等他出來。”
那密室裡顯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兩人於是一動不動地等待。
過了許久,林黛玉被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壓著,受不住地喘息。
四貝勒立刻察覺:“累了?”
林黛玉耳根一紅,輕點頭。
接著,她忽然被輕飄飄抱起,兩人上下位置顛倒,改為她趴在他懷裡。
這下倒是不累了,身下還有個墊背的,但時光一樣難捱。
終於,諸博明滿意地從密室走出來,離開書房。
兩人靜等了一會,確認他不會回來,林黛玉小聲問:“我能起來了嗎?”
四貝勒似乎輕笑了下,林黛玉忙從他身上後退站起,走到書架邊,回憶著諸博明的動作,將密室打開了。
書架移開後,露出後麵一條向下的台階,兩人走下去,四貝勒點燃了火折子。
看清密室的模樣後,兩人大吃一驚。
原來這不僅是密室,還是諸博明的藏寶室,兩人麵前金銀元寶堆成了山,將人臉都映成了淡金色,還有價值連城的玉製品、寶石,也不知諸博明斂了多少年的財。
他大概不相信自家後院的女人,所以在書房給自己搞了個小金庫,兩人出身極好,也是見慣了大場麵的,驚了一瞬便回過神。
胤禛左右看了看,打開一個匣子,裡頭便是一摞賬本,原來這諸博明多年霸占雲南的玉礦產業,以此牟利,賬本中他所得利潤分成不過十之二三,幕後自然還有更大的後台支撐。
但還沒等翻到後麵,林黛玉就聽到密室外傳來窸窣動靜,在密室被打開之前,兩人將匣子原樣放好,躲入金銀山後頭的陰影裡。
剛躲好,門就被打開了,一人低聲叫著:“小心些,彆磕壞了箱子。”
這幾人全都被蒙住了眼睛,吃力地抬著幾個大箱子摸索進來,唯有起首一個人能看到密室中的金銀山。他身軀肥胖,滿臉油光,一雙貪婪的小眼睛在密室中逡巡。
林黛玉認出他是這府裡的大管家。
接著管家便收回了視線,因為諸博明閃了進來。這人貪婪且疑心病重,連自己的管家都要防著,不肯他偷走一枚金錠。
林黛玉和胤禛藏在角落陰影裡,隻要走過來便能一眼發現,但幾個下人蒙著眼睛,吭哧吭哧地把箱子抬過來放在兩人麵前,距離不過二尺,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管家和諸博明站在門邊,監視著下人放好了箱子,立刻將人趕了出去,但臨走前,諸博明將放賬本的匣子也一齊帶走。
林黛玉屏住呼吸,生怕他們再回來,胤禛忽然出聲:“人都走了,能放開我了嗎?”
她才猛然發覺自己的手指緊緊攥著四貝勒的小臂,她忙放開,“抱歉,弄疼你了嗎?”
她想掀開他的袖子看,被四貝勒躲開,他拉著她的手,“沒事。我們該走了。”剛才事出匆忙,他還沒來得及原樣放好賬本,怕隻怕諸博明看出端倪來。
兩人原路趕回住所,脫去外衫躺在床上,沒過多久就聽到門外傳來極小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