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有人悄悄走進來,撩開床帳一角。
林黛玉麵朝床內縮在胤禛懷裡,兩人看似交頸而眠,對方鬆了口氣,悄悄走了。
姓諸的果然機警,怪不得悶不吭聲在雲南經營這麼些年,看來他已經察覺到有人進過密室了。
林黛玉有點可惜,他們還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呢。
隔日,諸博明果然不再推三阻四,痛快給了地圖,命王啟點齊兵馬,以四貝勒和易樂為將入山剿匪。
胤禛著輕甲,在城外辭彆林黛玉。
“戰場上刀劍無眼,我不能保你周全,你且在諸家等我回來,諸博明不敢拿你怎麼樣。”
林黛玉看到遠處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參將王啟,想起昨晚兩人偷聽到的,道:“那個諸博明包庇叛賊黃明,他們或許早就勾結了,該不會對你不利吧?”
胤禛道:“你放心,我會小心行事。”
這裡到處都是著藤甲帶著刀弓的官兵,馬蹄聲淩亂,林黛玉攥著衣角,感受到模糊的離愁彆緒,“四貝勒,你可得平安回來,否則我不知道怎麼……”
說話聲被掩蓋了去,胤禛沒聽清,不得不讓她重說一次。
她抬起頭,胤禛看到她如煙雲籠罩的剔透眼眸,那些情緒不必言語,他便懂了。
他心裡湧上來一股衝動,想對她說些什麼,這時後頭卻掠來一匹快馬,易樂大聲嘲笑:“不就去剿個匪嘛,瞧你倆一副生離死彆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是夫妻呢,磨磨唧唧。”
林黛玉臉滾燙,胤禛不好再說什麼。
“乖乖等我回來。”
出城的兵馬一路絕塵而去,拐過一道彎後消失在山間,林黛玉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或許是父親出事的緣故,讓她過於敏感了。
回城時,路上出現了擁堵,人流擠得林黛玉的馬無法通過街道,隻好下了馬。
人群裡糾紛的起因主要是當地的漢人與土人,不知在為什麼爭吵不休,說的話讓人一個字也聽不懂。甚至有人推搡間拔出了刀,另一方也毫不犯怵。
雙方眼看就要打起來,看熱鬨的一擁而散。
西南就是民風彪悍,吵個架隨時拔刀。
土人那一撥人高馬大,人數也多,剛開始占了上風,林黛玉沒想到他們會打起來,策馬要走時,迎麵就來了一隊衙役。
她隻好退到一旁,那些土人絲毫不把衙役放在眼裡,甚至還想和他們打一架,直到一個麵白唇紅的紅衣公子出現,將他們嗬退。
他眼波流轉間看到了林黛玉,忽然轉怒為喜,打了個招呼。
這人林黛玉曾在諸府見過,叫沈五公子。
“這位小兄弟,好巧啊,要不進來喝杯茶?”
那群漢人和衙役還虎視眈眈呢,這人卻毫不放在心上,林黛玉無語了會,“不了,您先忙。”
原本還晴空萬裡,眨眼間天空打了兩聲雷,下起了大雨,把人澆了個透心涼。
沈五公子笑的沒心沒肺,“這回可不得不留下來了。”拉著林黛玉走入店鋪。
他的下屬報道:“公子,這些人非說我們的貨有問題,要我們賠錢。這些可是上好的雲錦段子,咱們沈家做生意一向公道,怎麼可能出差錯,我看他們就是故意找茬。”
那些商人道:“胡說,你們家的緞子都是些次品,連數目也不對,我們有證據。官差老爺,可千萬得替我們做主呀。”
他們將幾箱貨物一擺,裡頭都是些花色陳舊,被蟲蛀爛的綢子,沈家的活計臉都黑了,氣的。
那些人又吵了起來,說的都是方言土話,林黛玉便聽不懂了。沈五公子帶她到了後院去,叫丫鬟給她找乾淨衣裳,還特意準備了香湯沐浴。
林黛玉解下自己外衫,心想這位沈五公子很奇怪,對自家的生意惹上了麻煩毫不在意,反而對她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侍衛款待殷勤,要說他是為了借機討好四貝勒,那也不像。
正想著,門忽的被推開了,她猝不及防,來不及掩上衣服,瞪大了眼,氣得連聲音都不掩飾了:“你出去!”
沈五公子合掌大笑:“果然是個女兒家,我猜的不錯。”
林黛玉臉上和露出的皮膚都被均勻抹上了黝黑的油脂掩蓋原本膚色,但旁人看不到的胳膊肘以上、鎖骨一下都白皙如玉,身材曲線柔婉,一看便知道是女兒。
林黛玉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黑著臉忙給自己披上衣服。
沈五公子毫不避讓,然而走過來仔細瞧她的臉,宛如登徒子,見她手直往腰上找刀了才一把擼掉發帶:“妹子你看,我也是女人,不是有意輕薄你。”
原來是個沈五姑娘,隻不過身材高挑,胸部平坦,舉止瀟灑大氣,一般人看不出來。
林黛玉的臉色仍不好看,她是女子的事傳出去對四貝勒名聲不利,又氣又疑,“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畢竟那漆黑的油彩一塗,她看起來就是個毫不起眼的黑瘦猴兒,隻有眼睛和牙是白的,再故意穿得灰撲撲,一般人都注意不到她。
沈五姑娘嘿嘿一笑:“天機不可泄露。放心,我不會告訴彆人。”
林黛玉狐疑,她卻又走了。
換了身衣服,林黛玉回到前頭,聽見沈五姑娘的的人抱怨:“總是這樣三番五次的找茬,真把咱們沈家當吃素的不成,一群當官的竟與山匪無異。公子竟還讓他們得逞了去,下回他們更猖獗了,恨不得把沈家逐出大理城呢。”
沈五姑娘道:“強龍不壓地頭蛇,大理又不是沈家的地盤,先吃一回啞巴虧,回頭一並算總賬。”
她說著話時仍是笑著的,眼裡的光卻有些凶。
林黛玉心想,西南果然民風彪悍,女子都如此與眾不同。
剿匪的官兵第三天時傳出了大敗黃明的消息,想是四貝勒用了手段收服了王啟。那天諸博明的臉色都差的毫不掩飾,還要佯裝喜悅地給朝廷寫捷報。
人馬並未回城,而是繼續深入追擊黃明餘部。
四貝勒走之前暗地裡留了人去查探林如海的下落,但至今沒有消息。
但四貝勒離開半個月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四貝勒、易樂他們失蹤了。
林黛玉找了幾次諸博明,發現他也一臉擔憂,加派了人馬出去尋找,出去的人回來時隻帶回了王啟,說與四貝勒兩方人馬是分開駐紮的,四貝勒在沈家寨子附近的山林中失蹤,諸博明直接命人抓捕了人在大理城的沈五公子。
去的人撲了個空,沈家駐在大理城的綢緞鋪子已經人去樓空,店門緊閉,沈五公子昨日還有閒心請林黛玉在大理城逛一逛,隔天人就不見了。
黃明與沈家土寨都是土族,互相勾結的可能性本就很大,沈五的離開更加坐實了,諸博明直接上奏折參了沈家一本。
林黛玉半信半疑,沈五這人的確高深莫測,一舉一動讓人摸不著頭腦,剛來時便對四貝勒頗有微詞,但要說沈家勾結黃明,還需要確切證據,反而諸博明,迫不及待的把鍋扣在沈家頭上,更顯得他心虛了。
也不知四貝勒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危險,雲南山高林密,一旦匪徒帶著他鑽進山林裡,要想找到宛如大海撈針,無從找起。
難道隻能就這麼乾等著嗎?指望京城再派欽差來,或者諸博明找回四貝勒?
林黛玉搖搖頭,諸博明心懷鬼胎,其他人也指望不上,她父親生死不知,雲南這邊的人一個都不能信任。
她拉開衣袖,摸摸手腕上的閃電標誌,心道:四貝勒說你有自己的意識,若你真能聽得見,就請幫幫我們吧。
盯了半天,小閃電毫無動靜,林黛玉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