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他是一般老師可就大錯特錯了。
愛德華微不可察地露出冷笑,倒著默念紙上的字,檢查這雄蟲是真會還是裝認真!
愛德華約估是假的,第一麵的東西有些難度,少有學生能這麼快看懂,除非提前做過預習。
他先輕飄掃過第一行字,當看到第三行、第四行,神情已然有所變化。
這,這。
愛德華看得越發認真,所謂的虛假認真和做戲在一排排字下麵好像被無言擊碎。
好家夥,他還看到了圖解?
“教授,時間到了。”尼亞靠到愛德華的身旁,在他耳邊小聲提醒,視線偷偷掃過桌上正在做題的雄蟲,手心捂出汗,多少有些緊張。
尼亞的本意是好意,愛德華教授很喜歡觀察那些學生,在他們的作業上尋找漏洞,他當初被愛德華教授挑過不少刺,但教授也誇讚了他,讓他做了助教,在身邊學習。
不過第一次接觸到教授的蟲,或許會被他犀利的點評傷到,尼亞想了許久,還是決定悄悄幫幫路卿,至少轉移一下教授的注意力。
愛德華頷首表示聽到助教說的話,可眼睛依舊一瞬不瞬地盯著第三頁的紙。
是的,就在身後的同學滿頭大汗地搜索答案時,這隻雄蟲不翻前一頁的知識要點,直接寫到第三麵題目,還不是亂做,有理有據,邏輯清晰。
愛德華觀察片刻,這答案可圈可點,就是有幾分美中不足,讓他的胸口像卡了一根魚刺,腹熱心煎地想要當場告訴他答案。
璞玉在前,哪個教授能忍受它被隨意糟蹋呀?
愛德華忍無可忍,直接出聲:“這一塊加上潤滑油會更方便齒輪的運作。”
“鏈子可以縮短,這塊齒輪不要,直接拿走,你看,多餘的材料不就少了。”
愛德華指點路卿的場景自然毫無例外地被身後的學生儘收眼底。
有蟲偷偷看,又低下頭竊笑。
倒黴見的,誰叫實力不足還坐前麵裝逼,這不活該被教授虐嗎?
路卿做得認真,沒有很在意身邊發生的事,隻是聽到教授的指點,謙虛地應承下來。
“好的。”
然後在圖紙上修修改改。
愛德華又心癢癢了,指著紙麵上的那段文字:“你看這邊是不是可以縮減。”
“好的。”
“還有這兒,圓心角再小一點,誒,對,就是這樣,是不是減少空氣流入了?”
“好。”
對話久了,後排的學生愈發覺得不對勁,怎麼這話越來越柔和了?
感覺不像是指責啊!
路卿點頭回應:“好的,謝謝教授。”
愛德華滿意地點頭,正用餘光輕瞄時間,突然驚覺時間比原定的時長超了近六分鐘。他立刻手握成拳,在唇前咳嗽兩聲掩飾自己的忘乎所以的事實,然後迅速地補上一句:
“你的錯漏很多,還需要改進,回去重造吧。”
路卿:“好的,謝謝教授。”
愛德華瞪直眼看他:“……”你小子隻會這一句話嗎?
不過後麵的學生卻長舒一口氣,幸好,大家都是同水平的,沒有誰比誰更高貴。
一節課恍恍惚惚地度過,內容卻恍若天書,聽得雲裡霧裡。愛德華沒有抽第一排的那隻雄蟲,儘抽他們後排的,不由得讓他們懷疑,是老教授喜歡抽後麵的學生。
下課後,尼亞將資料全部收好,見路卿離開教室,也急急地緊跟上來。
“閣,閣下!”
尼亞跑得快,急促地喘息著,說話斷斷續續的,沒有氣力。
他還以為要追不上了,沒想到遠處的雄蟲卻停下腳步,轉身靠牆,靜靜地看著他。
澄淨的黑眸宛如星河一般將所有的一切包裹進沉靜的夜裡,尼亞的腳步逐漸放緩,臉上不知覺地浮上一抹紅暈,呼吸都放輕些許。
這位閣下太過於好看,再加上還是救了他雌父的恩蟲,很難不讓他心緒動亂。
“閣下。謝謝,您,救了我,救了我的雌父。”麵對麵停在路卿的麵前,尼亞小聲地說著,手指忍不住交織在一起。
路卿:“不客氣。”
他停頓片刻,又溫聲解釋:“你也幫助我宣傳菜譜了不是嗎?”
那天暴漲的幾十推廣他都還記得。
尼亞還為雄蟲閣下溫柔的態度感到羞意,低下頭小聲地應和著。殊不知這一句解釋隻是撇清關係,將兩者的關係化作了一來一回的交易。
自從那奧古塔丁的少爺沒有來找他,尼亞的生活愈發順風順水,甚至還獲得全校機械比賽的二等獎,馬上要代替學校,去外參賽。他本就是漂亮的亞雌,耀眼的金發顯得他的皮膚更加白皙,良好的身段讓他一舉成了大學的紅蟲,機械係的係草。
所以有不少蟲是喜歡他的。
尼亞看向雄蟲的眼睛晶亮,一開始隻是感激,但時間長了,這種感激將記憶中的那道彎下腰的身影不斷加深,繪上光暈,讓他的心尖上,每次想起都是溫溫流淌的水。
多麼好的閣下啊。
那張手帕還留在他的口袋裡。
其他班級陸陸續續有蟲出來,其中有一隻,正是路卿上課前看見的那個給他放小飛蟲的少爺。
走過路過的蟲都要來看他們一眼,都很好奇這個和係草說話的蟲是誰。
那少爺自然也注意到路卿,眼神陰暗地盯著他。
尼亞咬著下唇,緊張地欲要開口,路卿卻突然說:“抱歉,我還有事,之後再聊,好嗎?”
雄蟲的嘴角掛著歉意的微笑,實在很難讓尼亞拒絕,他愣愣地點點頭,回過神時雄蟲早已消失在走道中,失去了蹤影。
尼亞抱著資料望向拐角悵然若失,那少爺插著口袋,掛著笑來到亞雌的身邊:“尼亞,剛剛那位是……”
“內譜閣下,這與您沒有關係的。”尼亞扭頭對著內譜淺淺笑了一下,隨後也沒看內譜僵硬的臉色,直接轉身離開。
*
路卿通過樓梯拐角,上去便是四樓。
愛德華上去又下來,拖著的器材轟隆哐當撒了一地,正好撒在路卿麵前。
愛德華站在樓梯上看著下方疑似贏弱的雄蟲,陷入沉默。
路卿看著腳下的器材,稍停幾秒,當即俯下身去撿。
這時,身旁一陣風吹來,門發出吱呀聲。
一道長影壓在路卿的頭上,緊接著又彎下身幫著一起撿。
路卿拿著機械架的手稍稍一頓,順著眼前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抬頭,看見銀灰色的短發下鋒利冷落的側臉。
邊上的雌蟲還在撿地上散落的東西。
直到幾分鐘後,雌蟲察覺到灼蟲的視線,這才後知後覺地也放下手中的重物,抬首對著審視的黑眸慌忙無措地解釋道:“……碰巧經過。”
路卿挑著眉稍,也不戳穿他,垂頭繼續撿器材。
第36章
艾勒特單膝跪地, 偏頭便能看見白皙瘦削的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莖線,粉白的指蓋貼著銀黑的漆麵握住器材一角,一黑一白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 讓他又垂眼回望自己蜜色的手,暗沉得快要融入器材看不見。
就連這膚色上的不同也讓艾勒特感受到悶悶的不樂, 幾次看到雄蟲都是與皮膚同他一般白的雌蟲說話,而不是像他這樣的黑皮膚。
路卿說過的雌君,便是要找這樣的吧?
他的心情如飛車般上上下下,默默將東西一件件放進箱子,明知路卿是拒絕的意思,可還是忍不住貪戀那抹白,偷偷地看去。
雄蟲曲折的膝蓋離他不到幾厘米的地方, 不用特意湊近就能感受到清冷的木質香, 香味不會過分張揚,淡淡的不纏綿,一如雄蟲本人。
誰能壓抑著想再靠近雄蟲一些的意想呢?
艾勒特抓著器材的手指僵硬崩緊, 力氣足夠卻握不住這並沒有多少重的東西, 隻覺汗黏的手心沾上杆子更加濕滑, 放東西的速度愈發地慢。
他一邊放, 一邊心裡暗暗地胡思亂想。淩晨的對話無疑給了他當頭一棒, 將他的心砸碎成千萬片的碎片。
這種疼痛的感覺好像出現了不止一次,但遠沒有再也見不到雄蟲的那般痛。
這幾天,不止有在線等糧的粉絲,也有在孤夜中對著冷光屏幕傻傻呆坐的雌蟲。失去了唯一的慰藉、唯一那塊保留著他們回憶的東西,連念想都沒有了。
那夜淩晨, 艾勒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卻還是在雄蟲欲要離開的時候, 壓抑呼之欲出的情感低聲問:“您……還會回來嗎?”
雌蟲的試問沒有點名地點,但路卿明白他要問的是什麼。
“不會了。”路卿輕聲回答,沒再回頭。
正如他之前對玉佩的回答一樣,破掉的鏡子不會再粘合回最初的模樣。
“不會再回來”,先前的那些癡心妄想,自以為是的等待,也被打碎成沫。
怎麼會呢?怎麼會不再回來了呢?
艾勒特以為雄蟲隻是呆在家裡太久想要出去看看,總有一天,終歸有一天,雄蟲還會回來,還會敞開擁抱,抱著他。
騙他的、冷漠的、傷蟲的話,他都可以不在意的,真的。
隻要再像那天晚上,用柔軟的指尖撫摸他的額發,他就不會難受了。
艾勒特當然不會怪路卿,和洛克家主從小教育的話一樣,雄蟲就是天,是要絕對服從的對象。如果路卿能像洛克家主那樣用鞭子抽打他就好,或許會和家主一樣露出愉悅的笑,會開心一些罷。
“嗯,做得很好,幫我一起搬上去吧。”
老教授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艾勒特稍稍回神看見整齊排列的箱子,不可避免地沉下臉。
雙手隨意地放上箱麵,一想到又要看不見雄蟲,艾勒特心底就發慌。除了一周兩節的體能課,未來他有什麼理由靠近不歸家的雄蟲呢?
雌蟲有些心率焦灼,五指微動,未曾想這隨意勾動的觸碰搭上白瓷般細膩的指尖,帶著一抹涼意。
沒一秒,看著雄蟲快速抽回指尖仿佛麵對附骨之蛆避恐不及,艾勒特的指甲深深刺入木板。
他啞聲道了一句:“我來吧,閣下。”幸好冷硬的麵孔能掩飾住他被這小小舉動刺傷到的心,不會讓路卿覺得他莫名其妙。
路卿的手已經伸出去抱住箱子的一角,然而雌蟲先一步將那箱他拖動了的箱子舉起,疊在第一個箱子的上麵卡入箱子的縫隙。
軍雌的“殷勤”讓愛德華很受用,當然雌蟲幫助雄蟲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不會多想什麼,隻當這雌蟲尊老愛幼。
有免費的苦力路卿自然是白用白不用,他本就不是什麼善良而舍己為蟲的好蟲,後退一步站在樓梯口對兩蟲伸出請的姿勢。
*
送走兩尊大佛,路卿沒有課,回去準備整理下一堂課的內容。
臨走前,雌蟲留戀的眼神他能注意到,門後欣長的影藏不住尾,門麵的裡側還殘留蒸汽和熱度,是他藏在門後許久的證明。
路卿有意當作不知情地走過,卻不想雌蟲竟這麼沉不住氣,在老教授落下東西的時候走上前,出聲幫忙。
路卿的眼睫掃下淡淡的倦意和疲憊,那日在樹林的對話已經將該說的說清楚講明白,沒有難理解的地方吧?
在訂婚夜晚的發情強吻,已經是觸碰到他最下層的底線。若再多,或許他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來間斷這段似是而非的聯係。
書很喜歡開一些小玩笑,這次沒有開,它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也摸不清雌蟲的意思,畢竟它隻有幾歲,對感情的觀念還沒有定型,隻能用生硬的語言拍打拍打宿主的腦袋,然後打哈哈問路卿什麼時候開播。
路卿搖搖頭,新的菜他還沒有試做過,直接開播是誤蟲子弟,討不得好。
一路南走會經過圖書館,路卿想借一些參考書,正巧在行徑路上望到側前方有一大片種植綠色蔬菜的田地。他突然想起在報名當天,於大門牆角處找到的那株熒光草,也是毫不起眼地在大學的一個普通的地方奮力生長,堅強拚搏。
這所套著軍校皮子的半貴族大學,一路都是乾淨齊整金碧輝煌,一路平坦大道延伸至給個分支的路線,通往宿舍、教學樓或者其他地方。
所以看見這幾塊死氣沉沉,攜帶滿身枯黃零落的田地,路卿反倒腳下變慢,不著急於一時回寢室的時間。
自從離開了家族,他好像自動開啟什麼屬性。
書表示,疑似工作狂的屬性,外加一點完美主義。
路卿覺得書說得對。
他手癢,想親自下場查看這些菜長勢不好的原因,最好還能買些回去做新菜。
學院這條道兩側上種植的東西,又是市麵上極其少見的果蔬。
路卿來到田園邊上,看到木牌上標注的歸屬食堂,略有些意外。
“這裡是三食堂的園區,學生不可入內。”
出來解釋並阻止路卿入內的是一個拄著鏟子的雌蟲,這雌蟲的臉再熟悉不過,赫然是三食堂在蒸餃窗口隔壁的那位抑鬱食堂大叔。
大叔很不耐煩地揮動產子,對路卿有明顯的驅趕之意:“快走快走,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跟著宿主順風順水久了,頭一次見到這麼不客氣的蟲,和那村裡一言不發就要打路卿的簡直一樣。
書撇撇嘴,卻聽見路卿脾氣很好地詢問:“請問能讓我看看這些菜嗎?會支付菜的價格。”
不知道的蟲,或許會把宿主當傻白甜。
也確實很傻白甜。
路卿的星際銀行存款若一隻蟲花,怕是一輩子花不完。老洛克留給他的零用錢其實不多,最多買一些精貴的衣服和飾品,畢竟一隻圈養在家族中的雄蟲除了裝扮自己有什麼需要花錢的地方呢。
但即便如此,路卿還是靠星網交易,慢慢囤下一筆不小的財富。
雌蟲大叔聽到了錢,目光稍稍擺正,至少態度好些:“可以,這些菜市場價5萬星幣。”
“但我隻能賣你2萬星幣的量,不能再多。”雌蟲明顯將他看作有錢無處花的傻白甜少爺,眼底藏著一絲貪婪和鄙夷。
2萬星幣在這兒買一把碧星羅,在市場上比上好的碧星羅還要貴,他有意抬高價格減少售賣量告訴小少爺是市場價,就是起到哄騙加大賺一筆的意思。
路卿有幾分猶豫,年輕的黑發雄蟲抿唇垂眸,就像是被他說動卻又擔心受騙的樣子。這種雄蟲他見得太多,疑慮太多反倒是涉世未深的天真。
雌蟲笑容漸深,他本就沒想過用2萬星幣賣出所有碧星羅。
“這樣吧,看你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一萬六賣給你怎麼樣?”
“已經是很便宜的價格了,不能再便宜了。”
“一萬六,是多少量的碧星羅呢?”黑發雄蟲怯生生地問道。
食堂大叔笑咪咪地說:“誒,將近三分之一的菜園都給你,夠多吧?”2/5和1/3,他又偷偷耍了心眼,差了快1/10的菜量。大不了雄蟲發現的時候他說是年紀大算數不好,最多打一頓,也不會多痛。
雌蟲算盤打得好,站在原地等了路卿半晌,卻不見雄蟲回複。
他略有些燥意,但麵上不現:“你還要嗎?不要就算了啊。”
“那還是算了罷。”
路卿露出靦腆的笑,淺淺的渦讓大叔很想罵出來的心都噴不出口,隻能壓在下麵硬扯出無所謂的表情:“你確定嗎,我是無所謂,今天看你真的很感興趣我才想低價賣給你的,這是學校的菜園,平日裡是不能出售給外蟲的。”
“雄父對我的零用進行了限額,我剛剛才發現……”路卿將無儘的話止於依依不舍盯著那片園的雙目裡,口中溢出一聲無奈的歎息:“一直都想……恐怕不能了。”
雌蟲的眼珠一轉,他沒有聽見雄蟲那聲歎息中的話,但通過前後的聯係能推測出雄蟲對菜園的執念。
他把握住最後一點商機,詢問路卿的限額量——
“六千星幣。”路卿羞愧地垂下頭,似乎是對自己爆出的價感到羞意。
可笑的是,這種雄蟲的心理他也能推測個七七八八,年輕雄蟲心高氣傲,正是要麵子的年紀,拿不出價來會倍感丟臉。那雌蟲大叔咬咬牙,爛掉的碧星羅在市場上隻能低價賣掉,三千星幣都難出手。好!
“賣給你了。”
雌蟲一字一頓地說,像是把血和淚吞進肚裡。
“我真的是看在你和我有緣的份上。”
那雌蟲說得很艱難,路卿卻很驚喜,臉上滿是感激的笑容:“謝謝您!謝謝您!”
食堂大叔咬牙切齒地笑:“不客氣。”也算是賺錢,隻是賺到的遠比他想的少。
雄蟲笑盈盈地走去菜園,對他的態度很有禮貌,大叔心裡還是稍稍舒服了些,被他賣了還數錢,真是隻傻蟲!
路卿俯下身,熟稔地捏起一小塊碎土,眼底的笑意加深。
書驚歎道:“路路子,這被你猜對了誒。”
“這泥土是紫鹽土,市場價六萬一斤啊!”
第37章
碧星羅是一種細長如杆的綠色植物, 物如其名,斑駁的紫色碎點似星光播撒在深邃的墨綠之上,如夢如幻。
食堂大叔所說的碧星羅市場價堪稱昂貴是事實, 偶爾會發生供不應求的情況,但並不是過份稀有的東西, 價錢最高達到1000星幣一斤,帝國便會限製溢價。
碧星羅喜濕黏的環境,它的根係很淺,不像一些植物根係分布極廣甚至能夠延伸至幾百幾千米地方的植物能自己討要水喝。
紫鹽土乾燥卻含有極多的微量元素和天然礦物質,隻有特殊的植物能在其中生長。而這種植物大概率都是極其稀有、有價無市的單品,很難培育出完整的植株。
這種所謂極其珍貴的植株當然不會是碧星羅這樣被迫抬價的假珍品,渴求水的植物遇上乾燥僵硬的紫鹽土, 不能說是有所聯係, 隻能說是毫不相關。
氣體中似有若無的土腥氣和鹹燥的味道,由風流裹挾巡回流轉在田地的周圍,被偶爾經過的雄蟲發現一絲端倪。
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那一小片還未種下植物的裸露泥土, 在發射中散發出類似淡紫色精礦的光澤, 疑似缺水而乾裂灰沉的碧星羅自兩邊分叉, 讓路卿想起這個特殊的培養基地。
書對食材的了解多, 對植物的特性和培養他們生長的泥土了解太少。
用書的話來說就是路卿還未給它升級, 它需要淺淺升個兩級,才能勉強懂一點植物背後的“故事”。
理解泥土的價值,做個傻白甜的理由也不言而喻,他們的關注點從來不在碧星羅這種假珍食材,而是能夠培育各種優秀菜品的泥土。
路卿為學校空留一片好田、暴殄天物而感到惋惜, 泥土的使用不當讓礦物質流失至少要達到百分之十以上。
這已經是很可怕的數字了。紫鹽土本就是用一點少一點的珍貴泥土,糟蹋的那部分完全可以養活一株價值連城的植物。
“怎麼樣?”
食堂大叔假意溫和地詢問, 這傻乎乎的雄蟲很有可能會成為他未來的大主顧,不能像之前那樣對他,傷到他自尊心怎麼辦。
路卿帶著兩袋菜混入新鮮的紫鹽土,眉心平緩,不知怎麼那食堂雌蟲覺得這淡淡的喜悅有幾分刺眼,活像是真淘到什麼絕好的東西。
他晃了晃頭,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明明被騙了還喜笑顏開。
聽到雄蟲的道謝,大叔假意寒暄似地答幾句話,便放路卿離開。
事後,他收到食堂總負責蟲的消息要求檢查菜園,等磨磨蹭蹭地過去卻發現這本來厚沉的泥土好像比先前薄了一層。
連帶著那三分之一的蔬菜一齊消失地無影無蹤。
*
數十天時間如流水奔騰而過,開學軍訓終於在這一天徹底結束,在下一周轉為格鬥基礎。
開課的第一天,艾勒特作為任課教官早早地來到戰鬥室,傳言他隻是因養傷而留在學校授課不久便會離開,有學生猜測這位新教官對教他們這群崽子上課一事並不滿意,深邃銳利的紅眸始終沉浸著陰鬱的暗色,如沉降一片散不去的黑霧,無蟲敢隨便觸他的眉頭。
始作俑者的雄蟲如同邊上的普通學生,完美地融入隊列中,仿佛五天前警告雌蟲的並不是他。
艾勒特不經意地掠過他的臉,又似沒事蟲一般移開視線,邁開長步環繞隊伍細數到場學生。
雌雄兩隊因體能上的因素實力懸殊,雌蟲和雄蟲分為兩隊各自一對一地對抗。然而三分鐘的配對時間,所有的雌蟲和雄蟲都配對結束,唯獨留下路卿。
“都配對完成了嗎?”
一聲詢問獲得的是死一般的寧靜,學生們麵麵相覷卻鴉雀無聲,新教官軍訓時嚴厲的表現至今還在他們的心口留下一道深刻的陰影,一言一語都極具威懾,誰也不願去做這個說話的出頭鳥。
路卿卻在這時踏前一步,訓練的要求是穿軍服短袖,所以在雄蟲抬手敬禮時能看見繃直柔韌的線條:“報告教官,我沒有配對完成。”
艾勒特微微側目,他知道雄蟲那隊有蟲請假,又時刻關注路卿,怎會不知道他被“孤立”了,但他沒有出聲,一直等到配對結束,確定路卿確實無蟲搭夥,點頭回應:“好,還有嗎?”
“14對雄蟲、15對雌蟲。”
艾勒特聽不到其他學生的回答,默認再無落單蟲族,對路卿說:“暫時和我一組。”
同情的目光落在路卿的身上,與冷血教官一隊,豈不是被虐死。
路卿的眼眸卻平和地注視著他:“教官,請多指教。”
艾勒特的眸微微斂去顏色,這張沉靜的麵容前不久還用溫柔而堅韌的語氣表示:希望他不要再來打擾他的生活,如若屢教不改或許會上報給雄蟲協會讓他們來處理。
雄蟲協會的背後是軍政區的高層,有直接送押庭審的權利,再加上雄蟲的珍貴性,即便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備受重視。
艾勒特知道這是雄蟲不耐煩的表現。
“多多指教。”艾勒特半眯著眼睛,輕輕吐出這句話,臉是一貫不近蟲情的冷色。
*
格鬥基礎是一門實踐與理論相結合的重要課程。蟲族講究分工合作,雌蟲上陣殺敵,承擔坦克、攻擊、戰略部署的工作,而雄蟲負責輔助和緩解蟲素紊亂的作用,也有在後排貌美如花的吉祥物。
四大高校,其三以雌蟲主力、雄蟲後排苟命的傳統方式為主,唯獨軍事大學以雷霆之勢開創先河,安排雄蟲學習基礎獲得自保能力。
雌蟲解開扣子,把穿在身外的深藍軍服隨意甩去一旁的護欄上。一雙妖異的紅眸充斥著野性和不馴,單薄的衣料籠不住肩胛的肌肉起伏一直延伸至流暢漂亮的腰背,任誰都能看出肌理下蓄藏的力量與危險——這是一頭盤弓錯馬的獵豹,稍不注意就會一口咬住敵人的脖頸,直至被撕咬地麵目全非。
在洛克家的雌蟲或許是被拔了爪的老虎,永遠馴服而溫順地壓下自己的脊椎,向雄蟲獻出自己的忠誠。然而他真正想聽從的主人並不要他,還斥責他離開。
即便是再愚蠢的雌蟲也會意識到自己有多失敗。
“這節課,我會和萊登中校示範一遍格鬥中的擒拿術和基礎對戰技巧。”
艾勒特的眼底覆著一層不化的冰晶,說話自帶零度冷氣,他正對麵的萊登咽了口唾沫,對著莫名不愉的上司發怵,不太明白這突如其來的戰意是什麼。
艾勒特卻很明白自己的心情有多麼糟糕。
*
“路……閣下,我可以保護您。”麵對雄蟲的警告,艾勒特馴順地跪在地上揚起最脆弱的脖頸,他一直在想路卿不願意靠近他的原因,最後歸結於自己的壓迫與強勢。
“如若您對我課上的嚴厲感到不喜,您可以在事後用鞭子抽打我,直到您滿意。”艾勒特低啞著嗓音,緩慢而真誠地說。
他恪守製度和規則,但也怕傷到雄蟲,即便這是對他再簡單不過的課程,也高度關注他的安危。
他喜,可以抽打他;他怒,也可以鞭撻他。一如老洛克一般,隻要他能感到心中舒坦一些。
雄蟲居高臨下地俯視那對高高抬起長鞭的雙手,冷聲道:“我沒有這種癖好,也不需要你的保護。”
“你的離開,是對我最大的寬慰。”
“……”
雌蟲的進攻迅猛狠辣,一拳一腿如颶風席卷,讓萊登抵抗地十分吃力。
在那之後的幾天,艾勒特一想起這段記憶就一陣抽痛,雄蟲都不需要他,甚至希望他遠遠地離開這才是最大的悲哀,以至於指導課的力度沒有控製好,一拳擦過萊登的臉,落在護欄杆微微張裂。
“長官!”萊登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艾勒特抓住他肩膀的手稍稍放鬆了力度,卡住前胸翻轉的動作依舊利落,當即扣住萊登的身體壓倒在地麵。
萊登臉側壓著地麵,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呼吸空氣,被艾勒特快一拳揮中鼻梁的那刻他差點以為自己要因一節指導課住院治療,再加上一連串快得看不清的連鎖動作,呼吸都被扼住,血管收縮讓整張臉麵紅耳赤。
雌蟲緩緩站起,垂眸抽去黑色的手套換上白色,遊刃有餘的姿態宛如獵豹舔舐前爪,隆起的胸口毫無劇烈的起伏,甚至有幾分閒適。
艾勒特的餘光瞥向路卿的方向,至少此刻雄蟲是看著他的。戰場上廝殺的興奮因子在膨脹跳動,他緊蹙的眉逐漸舒展成鋒利的尖刀:“來。”
萊登:“?”不是說隻來一次嗎。
救命!和平時的老大不太一樣!
艾勒特知道對麵是他的下屬,知道這隻是一節指導課,他壓抑著自己的力量,打得卻肆意狂放。
我能保護您,艾勒特默念。
婚約、雌君、命令,他不要了。
他明白了路卿為什麼會討厭他,也明白自己並不想讓他擁抱彆的蟲。
那麼,就算是違背恩蟲的命令,他也要和留在雄蟲的身邊。
反正,
艾勒特手肘抵住萊登的上肢,彎折到身後強行壓住。
他也不是第一次違背命令了。
三次指導過程,僅僅用去三分之一的上課時間,艾勒特邊打,邊用冷硬的語調說出技巧的關鍵要處。
“最後一步,借騰空蹬出的力往下傾倒壓住敵方。”
“隻要不鬆開鎖住他的關節,一般情況下無法掙脫,除非對方的體製超脫你三個等級。”
萊登拍拍身上的灰塵,艾勒特已經單手越過護欄跳下高台來到路卿的身前,眼眸深處流露出不易察覺的眷意。
“開始訓練。”
第38章 (修)
戰鬥室寬敞明亮, 足以囊括四個班級的麵積。帝軍大市中校區在學生設施用具上麵耗費的投資是毫不吝嗇的,遠超出皇室投下的基礎儲備資金。
免學費政策和良好的聲譽讓軍校在蟲族之間的認可度高,不少學子在未來都成為了軍界大能。
空間如此大的戰鬥室, 路卿和艾勒特卻站在邊角處與隔壁的學生跨度至少超過二十米,不僅有雌蟲有意地控製, 也有邊上的學員不想被殃及池魚的顧慮。
路卿半個月前收獲一批上等的好土,書猶猶豫豫,耐不住金錢的誘惑,硬是吞下這一批好土,把身體撐成自己曾瞧不起的那般模樣。
書對著路卿哭哭啼啼許久,它還嘲笑過哥哥姐姐們硬是將獎勵吞下肚後那龐大的身軀。路卿盯著書才多漲一厘米的身體,沉默地拍拍它的書頭, 晚上做了一頓好菜。
此後, 沉迷於種田無法自拔,任直播和書書的叫喚都拉不住他。
至於那五日前與雌蟲的對話,完全是工作進行中的一次意外。
那天路卿為試驗係統中得來的獎勵特意出校購買一批新的營養藥劑, 為的是能讓特殊的植物種子健康茁壯地成長。
他找了一個比較安靜偏僻的一小塊地, 試營養藥劑和係統種子的適應性。有些種子路卿隻在書中見過,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 需要小心對待。
宿舍封閉, 空氣流通不暢,他擔心對新種子不太友好,思考許久將植物種在宿舍樓背後一塊他發現的淨土。
紫鹽土能在帝軍大出現,就代表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可惜看守蟲不懂它的珍貴, 種植了與其不匹配的植物,白白浪費。
也是打巧, 寅笙在書中記載喜紫鹽土、礦土等具有眾多元素的土壤,他原本還想購進一批平替礦土,卻發現更高級的土壤。
路卿放下裝有紫鹽土的盆,種子在土中生長幾天,還算適應性不錯,暫時沒發現大問題,直到他出去買營養劑的那天,艾勒特接到軍方那邊“最近發生多起雄蟲受傷案件”的消息。
艾勒特擔心雄蟲的安危,帝大、帝醫大、帝農大已有兩所大學有雄蟲遭受不明物襲擊受輕傷住院,上層對連續案件高度重視,要求各方高校提高警覺性,加大保護巡查力度。
罪犯極有可能是一個大型組織,在帝農、帝醫之後,瞄準帝大和帝軍大的可能性很高。幸好受傷的都是貧民雄蟲,以防蟲眾恐慌,軍方並沒有把消息傳出來。
路卿除去和室友卡卡西出門之外,大多一蟲獨行,艾勒特十八年內有無數時間花在星際戰場,並不知道他眼中柔弱可欺的雄蟲早已不是過去的他,或許他潛意識裡就把路卿看作是那隻需要他永遠守護的小雄蟲罷。
村裡乾脆利落的戰鬥也被他自動過濾。
然而就是在那一次跟隨雄蟲護送回去的路上,他跟得太近看得太入迷,被正在準備澆土的雄蟲立刻發現。
路卿神色難看,一直溫和待蟲的雄蟲閣下很少會有這麼大的情緒起伏。還未等艾勒特發現異常,路卿的視線直直地射入他藏的方向,隨後疾步走來。
“艾勒特少將。”他聽見雄蟲用清晰的話語叫出他的名字。
艾勒特眼中有幾分慌亂,但稍縱即逝,他看著雄蟲在他的麵前停下,靜靜地看著他:“換個地方說吧。”
“……”
接下來的對話便是路卿因種子生命力的極速衰減而衍生出的內容,一直乖乖看著芽芽的書突然發出尖銳的叫聲:“有什麼東西靠近讓種子被抽走生機!!”書多增加一項小小的新功能,能夠檢測出破壞植物最明顯的因素。
寅笙的種子不算堅韌也不算脆弱,夾在兩者之間,隻是對泥土的要求高。然而艾勒特的到來,讓剛冒出的芽尖的小種子肉眼可見地墜落著尖頭,眼看就要枯萎。
艾勒特平日不會靠那麼近,今日的逾矩導致路卿種植半個月多的小東西快要失去生機,怎麼讓他不惱火。
“少將。”路卿的語氣過於禮貌疏離,反而讓艾勒特流動的血液慢慢冷凝下來,他直覺雄蟲接下來的發言不會是什麼會讓他高興的話。
“生活中還是希望您能與我保持距離,您的頻繁跟蹤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的生活,令我不是很舒服。”
“如果您再犯的話。”路卿笑了笑:“或許我會采取法律手段,將您的所作所為上報給雄蟲協會,望您知悉。”
若沒有破壞種子一事,以路卿的性格會忽略雌蟲暗下的行為,隻要不越線。自然也不會發出與平時不同的、近乎刻薄的言論。
事後的五天裡,雌蟲確實沒再跟蹤他,但多多少少還是會遠遠地關注留意。
如今再一次於課堂上相見,還成對練,確實不得不感歎生活的戲劇性。
艾勒特答應路卿的話似枷鎖扣住他的心臟。公平公正,什麼是公平什麼是公正,心臟都是肉長的會有偏頗,隻能硬生生撕開血肉,套上虛假嚴酷的外皮,裝作毫不在意,將心尖上的雄蟲放在與他蟲對等的位置。
無論是罰跑,還是訓練,記憶中柔軟高潔的雄蟲就應該坐在書桌前靜靜地握筆寫字,亦或是手握著一本書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不會受傷不會疲憊,做儘自己想做的事。
欣慰也好,心疼也罷,懲罰和嚴厲都不是他想給雄蟲的東西。刻在骨子深處的規章是他麵對雄蟲時唯一想丟卻的,卻又違背他生而知之的天性。
太矛盾了。
“閣下。”艾勒特克製住自己灼熱的呼吸,儘可能放緩蟲素的流動:“您先……請。”
柔韌的、修長的脖頸,能看見攀沿而上的青色血管,如同他在星際外餓極時一刀便刺入喉口噴湧出漫天鮮血的雪白小鹿,那麼脆弱而蒼白無力。
艾勒特的目光落在那纖細的血管上,真的怕自己太過用力將易碎的花瓶折成無數塊細碎的渣碎。
這和軍訓時遠不相同,會受傷。
路卿手握成拳,又鬆開手掌,感受肌肉收縮與鬆弛下的力度。他是課上為數不多想要學出真東西的雄蟲,盯著艾勒特的雙目多了幾分認真和慎重。
“好。”
路卿話音剛落,身形極快地掠向身前的雌蟲。
他如一道移動的光影,剛腳掌落地看準時機一拳揮出,帶出與艾勒特先前一般的拳風。
艾勒特眼底流露訝異,路卿揮出的力度並不小,他能擋住,但也會受到一些輕傷。而時隔不到一秒,下身傳來的咧咧勁風昭示著橫向掃來的橫踢。
路卿在艾勒特動的那刻立刻收回腿,再一次踢向他的下身關節,聲東擊西外加連續不斷地兩次橫掃,將課程上說的假動作完美還原。
艾勒特堪堪躲過這一係列接連不斷的動作,意識到路卿的底子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紮實,態度發生改變。
……
萊登注意到訓練室一角這對有來有回的對手,老大有意收斂力道,但蓋不住對麵雄蟲動作的矯健與犀利。他很會利用自己的優勢,不在力量上硬碰硬,專挑薄弱點攻擊,而且速度迅急勇猛,不像是隻養在溫室中的雄蟲。
路卿學得雜,但其實並沒有想過學武。
雄蟲本就是圈養在舒適地帶,等著雌蟲為其拚命的存在,他們弱小又精貴,體力本就不如雌蟲,有健壯強大的雌蟲在世,為何要踏出舒適圈,一身臭汗累死累活地學習格鬥技巧?
幾乎全星係都將這點當作是理所當然隱藏在潛意識的常識,被關在家中的幼小雄蟲自然也沒有動過學武的念頭。
這是路卿的爺爺路裕豐逼他打下的基礎。慈祥的爺爺隻有在這件事上格外堅定,每當路卿能回到院子探望他時,他就會教路卿如何利用自己的力量和弱小來麻痹敵手,做到出其不意。
那本武學書,也是路裕豐在死前交給他的東西,臨終遺言包括將武學書的前章學儘的要求,路卿偷偷在雄父和繼兄不在的時候學習,因為他知道這是不被允許的。
一隻雄蟲學習格鬥,那是離經叛道,丟蟲現眼,他很清楚。
萊登暗暗稱奇,真是活久見,竟然有這麼厲害的雄蟲。
邊上的學員也慢慢停下動作,眼神驚奇地望向另一頭,又是他?
艾勒特有意放緩動作,將自己的頻率呼吸調整至與雄蟲的一致。這是指導課,他需要讓好學的雄蟲知道什麼是最有效的動作。
家中的學習終究是紙上談兵,要把書中的精髓融會貫通,不斷地實戰才是最重要的。
路卿感受艾勒特在動作中包含的指導之意,舍去多餘的動作,讓每一步更加精簡流暢,終於在一次中勾住雌蟲的後頸,插.入兩腿間靠自身飛躍起來的加權重量壓下去。
艾勒特就在這一時放開力道,任由雄蟲將他壓倒在地麵鎖住最脆弱的喉嚨,發出砰得悶響。
“閣下,您做得很好。”艾勒特收緊的眉心舒展,是真心為路卿感到高興。
可下一瞬他的喉頭不自覺地滾動,一時不察臉靠得太近,略長的發絲就落在他的臉上引起難耐的瘙癢。
他一抬眼就能數出雄蟲鴉羽似濃密的長睫,瓷白的臉似清冷無邊的皓月,散儘月光與清冽的香氣,籠絡著他逐漸僵硬遲緩的肌肉。
壓在他身上的重量是實實在在的,兩腿間擠入的膝蓋緊貼著他的大腿內側,迅速燃起黏膩炙熱的高溫,讓本沒有多想的雌蟲血液倒流上湧至四肢百骸,沸騰成熔岩。
第39章
垂落在艾勒特臉上的陰影一晃即離。
路卿站起身, 輕輕撫去身上的灰塵,優雅地對同樣起身的教官鞠躬道謝:“感謝您的指教。”
艾勒特微微頷首,耳垂暗暗攀上一抹鮮紅。
一節課下來雌雄蟲雙方皆大汗淋漓卻收獲頗豐, 萊登挑出偷懶的學員加練一小時,剩下有模有樣在訓練的蟲則放走下課。
艾勒特撈起掛在欄杆上的外套, 在脫去那對白色手套時,停頓片刻,將手套小心地折疊好,放在胸前的口袋。
他目視著學員散去,下屬先行離開,獨自一蟲留在空蕩的房間舉起通訊端——
“家主。”
艾勒特沉聲著仿佛是做出什麼重大的決定,愁眉不展的烏雲被揉開揉碎化作眼底的點點熒光, 如他鬆懈下來的唇角。
“我想與盧卡西閣下取消婚約, 望您同意。”
……
同學有心回避自己的表現路卿能察覺得到。不論是今天,還是前幾天,部分同學會避開他然後躲在背後竊竊私語。
就算路卿沒有心思偷聽學生們的秘密談話, 書也會悄悄過去聽來告訴他, 這些同學討論的都是圍繞著一個名叫內普的貴族雄蟲。
路卿的記憶力很好, 隻要是聽過或見過的蟲就一定會有印象。他思忖半晌, 想起一個前不久在終端通訊裡聽到過的名字, 蘭迪·內普。
蘭迪·布魯斯的哥哥。
路卿並不是會為外物而或喜或悲的蟲,可能是因為幼年時過於在意一些蟲的看法,這種疲憊深入脊髓,他不想再多去關注。
夜晚的月格外明亮,呼嘯著陣陣凜冽的風。寅笙沐浴在一層白紗似的月裡, 隨風輕輕地擺動自己覺得前爪,仿佛沉浸在夜半清涼的氣息中表達自己由衷的喜悅。
路卿使用的幾支營養藥劑在寅笙上都得到不錯的效果, 其中有一支與寅笙高度匹配,路卿決定借用學校的實驗室,試著將寅笙的成分分析成數據表,方便他改良。
第二日的清早,上完愛德華的原理課便是耶魯斯教授的機械組裝。
耶魯斯是一隻高大的雌蟲,臉方方正正頗有威嚴,他的眼睛雖小卻炯炯有神,一眼掃下去便能揪出幾個沒有認真聽講的學生。
揪出的學生大多是雌蟲和沒什麼背景的雄蟲,那些上課公然吃東西睡覺的貴族蟲他從未理會,以至於他在貧民學生中的風評不是很好。
耶魯斯這次又用他不大的眼睛觀察台下的學生,路卿不用猜就知道,耶魯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預示著這一次他的目標又是自己。
“路卿,回答一下這個問題。”耶魯斯嚴肅地看著他。
耶魯斯就是在麵試時的那個麵試官老師,他的嚴苛留給貧民,寬容留給貴族,自從見路卿坐在前幾排的位置,有事沒事就會拉他起來回答問題。
可路卿回答得很好,有時還會禮貌地詢問他提問上的一些漏洞與錯處。
這樣的結果是耶魯斯變本加厲地抽取路卿回答問題,久而久之路卿成為他課上的常駐嘉賓,也不是令蟲意外的事了。
這次的問題超出書本上的內容,路卿了一眼題乾,腦海中模擬一遍機械組裝的過程後,自然而然地把如何組裝的流程說出。
洛式鑲嵌法在課本中還沒有學,不過書讀得多的好處在此凸顯。耶魯斯沉默半晌,他的原意是讓路卿上台根據零件當場組裝,他竟然空口說出組裝過程,連他自己都要反應一段時間才能理解路卿所說的內容。
比標準答案更加準確。
下課鈴聲恰時響起,耶魯斯的牙齒咬得硌蹦響,死死盯著路卿許久,終是硬揚起笑說:“說得不錯,坐下吧。”
路卿俯身做標準的禮節動作來表達對老師指導他的感謝,可耶魯斯並沒有教他什麼,隻是單方麵聽雄蟲輸出。
該死的崽子,我還玩不死他……!耶魯斯“哐”得一聲將教案和器材敲在桌麵上。
學生驚慌地看著他,卻見他已臉色陰沉地走出教室。
路卿離開教室,見對麵的雄蟲臉色難看地瞥了他一眼,隨後朝著耶魯斯的方向走去。
路卿頓了頓,如果他沒有看錯,那隻迎麵走來的雄蟲就是那隻放小飛蟲的雄蟲。
書因為升級,嗅覺變得更加靈敏,那天艾勒特靠近時的微弱蟲素導致種子衰竭,就是靠它進化後的嗅覺感受到的,它這次明顯地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路路子,有一股……”書不知道怎麼說,因為這種味道太過匪夷所思:“腐臭的味道。”
“就像是什麼東西放久了,腐爛後的味道,啊對,有一股海腥氣!”
路卿擰眉,他沒聞出腐臭和海腥氣,說明這是一種遠比他蟲素還要微量的元素。
而且,軍訓時迅速燃燒的飛蟲也很奇怪。看雄蟲見飛蟲被拍回來時那驚慌的樣子,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路卿:“書書,如果下次聞到你能分辨出嗎。”終端的作用有很多,可以記錄下一些視覺嗅覺上的元素,但它檢測不出書所說的怪味。
書點了點頭:“應該可以的!”
路卿隱隱感覺到不對,雄蟲的蟲素信息庫裡沒有臭味,腐爛和腥臭應該都是雌蟲蟲素信息庫裡的味道,就如艾勒特的蟲素是重金屬和蕭殺的腥甜,帶有極度的惡、崩壞、紊亂、瘋狂的氣味,才是軍雌該有的氣味。
走一步看一步罷。路卿半眯著眼,凝視雄蟲沒入拐角的背影,將這個身形深深記下。
*
帝軍大一年一度的食堂大比拚即將開始。
每條馬路邊的長杆上懸掛一塊白底紅框的巨大牌匾,牌麵上張貼著一張張食堂主廚的臉和各色pose。
其中最有特色的是三食堂的主廚,手拿鍋鏟,隻睜開單隻眼睛,另一隻眼閉上,他的腰呈120度夾角,側麵折腰勾起小腿嘟起紅潤的嘴唇,做出飛吻的動作。
飛出來的卻是蒸餃。
書:“……”絕了。
食堂比拚是為了吸引新生血液來到他們食堂的一場廚師大賽。
每個食堂會派出三位大廚前往比拚,選出前二十名的最佳美食,作為學院必吃榜的招牌特色。
路卿被卡卡西強行拉去食堂圍觀試吃。
在比賽前的三天,食堂不少窗口會打折讓學生試吃新品。五食堂的櫻花雪餅,七食堂的碳烤魯肉,十一食堂的埃爾論的微笑全是今年才出的美食。
三食堂的主打暢銷依舊是那薄皮蒸餃,看得出廚師的用心,他在蒸餃上加了額外的花邊,口味也翻新過與以往不同。
新生去窗口的人數在上升,但老生去的寥寥無幾,卡卡西是為數不多堅持會去蒸餃窗口捧場的雄蟲。
路卿看到窗口前笑眯眯的漂亮亞雌,以及卡卡西麵對亞雌時不自覺的傻笑,忽然明白卡卡西這持之以恒的動力源泉來自於哪裡。
“歡迎下次再來買呀。”亞雌揮了揮手,卡卡西點頭如搗蒜,一雙小眼睛戀戀不舍地粘在他的身上,直到被下一波學生擋住再也看不見。
卡卡西喃喃自語,他的聲音低緩與其像是對路卿說的,更像是對自己說的:“這是蒸餃窗口的主廚,一周隻有246才能見他一次。”
“他是我心目中的男神,是我的天使,是我黑夜行駛中那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
“再過三天比賽,我想多買點蒸餃來給他加油打氣。”
卡卡西扭頭對路卿眨眨眼:“兄弟,一起嗎?”
路卿:“……嗯。”
書吐槽:“好油。”
路過蒸餃旁的窗口,食堂大叔一眨不眨地瞪著路卿,那視線太過清楚,路卿想忽視都做不到。
他偏頭看著食堂大叔布滿血絲的眼珠,活像幾個月未曾休息好一般可怖,惡狠狠地瞪著他的臉。
他正張開口欲要說話,路卿先一步揚起唇角,對著他友好地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
笑容過於自然和燦爛,像是遇見多年未見的好友。
大叔一張嘴卡在那兒話就擠在喉嚨口,還沒吐出兩雄蟲就已經走了。
食堂大叔反應過來勃然大怒,這臭小子拿走田園中的土害他被怒罵一頓!竟然有臉對他笑??
誰知道這破土價值6萬一斤啊!!
“哈撒比,你在發什麼呆。”
隔壁窗口傳來亞雌不耐的催促聲:“你把田裡的土弄丟了還在這兒偷懶,還想不想乾了?要不換個更能乾的來?”
食堂大叔連忙賠笑道:“沒有沒有,老板,我這在憂慮我們的食堂……”
亞雌主廚嗤笑一聲:“我們食堂要你擔憂什麼,你又不會做菜,屁事兒不會……”
窗口外有叫喚聲:“我的蝦仁蒸餃好了嗎?”
“好了好了,我馬上!”主廚馬上露出一抹清甜的笑容,笑意吟吟地打包好蒸餃,送到新麵孔的手中。
“好吃給我們餐廳點個五星好評,下次再來有優惠啊。”
上一秒笑眯眯的亞雌,下一秒麵無表情地對他說:“好好看著食堂,連這事兒都乾不好,我管你是什麼蟲的親戚,一律辭退!”
“聽見沒有!”
亞雌怒然的眼睛也彆有一番風情,但哈撒比也是雌蟲,異性相斥,欣賞不到他的美,隻感受到無儘的壓榨和苦悶。
“是是是,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
路卿拿著一袋打包的新口味蒸餃,這是卡卡西拍拍胸脯說要送給他的新室友見麵禮。
遲到了快一個月的見麵禮。
書:“我猜他吃不下了。”
路卿的視線落在卡卡西圓鼓鼓的肚皮上,不置可否。
三天後,食堂大賽正式開始,卻發生了一件令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
第40章
校園食堂大賽的現場原定於當天上午至下午一點, 每年的前一晚會將會場整理乾淨以待大賽開始。
然而翌日清晨,進入大賽現場後的工作者看到的卻是亂作一團、滿目瘡痍的景象。
代表學校的校徽被劃爛成廢銅爛鐵看不清金屬圓牌上的標誌,校園食堂的食材被踩爛成泥留有醒目寬大的腳印, 桌麵上布滿撕裂成碎片的菜葉和各種醬料被砸碎後的醬汁混合物。
連冰箱中的冷藏品都被拖進浸泡在臟水與血水中,撕碎成成堆的肉渣與肉片。
校方派出老師調查破壞大賽現場的犯蟲, 得出的初步推論是:要在晚上十二點至翌日早上六點這六個小時之間將一個5000平方米的大會場破壞成這樣,至少是擁有A級實力的高級雌蟲。
擁有A級水平的雌蟲在軍校不多但也不少,光是教官就能挑出十個A級出來。況且被調查的蟲大部分都在自己的寢室休息或是前往軍部處理事件,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雄蟲連續受傷案件就已經夠讓他們頭疼,現在又跳出一個破壞現場的破壞犯。因暫未看出兩者的聯係,校方將它們作兩件案來處理,並儘可能封鎖消息, 以食材出現質量問題為由延遲大賽進程。
卡卡西見不著心心念念的雌蟲, 整日茶不思飯不想。他看那宣傳框中投出飛吻的亞雌,望了又望,望了又望, 望到深夜去三食堂買蒸餃。
這原本是一件很小的事。
直到十一點還未見卡卡西的蹤影, 路卿知道出事了。
他報警及時, 當軍方到達現場後, 發現傷痕累累的雄蟲不算晚, 當即被送往最近的醫院搶救。
艾勒特是雄蟲受傷案的學院負責蟲之一,但他今晚不在學校,堪堪趕來時見路卿正站在染有血跡的石板路旁沉默不語。
身邊的蟲來來往往,忙於處理案件隱藏痕跡。
這裡原本是一小片血泊,被軍方抽取稀釋後幾乎看不見鮮紅色的印記, 但路卿無法忘記仰躺在血泊中的胖雄蟲,緊閉著雙目, 幾乎失去呼吸,隻有微弱的起伏告訴他還活著。
濃烈的血腥味似驅之不散的夢魘縈繞在他的鼻腔燒至五臟六腑,他不喜歡血腥,不喜歡血,不喜歡紅色。
他討厭一切和死亡有關的東西。
路卿抬起眼,那過分理智的眼神中溢出的一抹難言的悲傷,不知道為何艾勒特能清楚地看到,連呼吸都疼痛起來。
艾勒特踏前一步想親手撫平雄蟲眉間的那一抹褶皺,雄蟲的情緒卻如過雨雲煙般揉散開,隻剩下平靜沉黑的湖麵。
他對艾勒特點點頭,隻是再正常不過的一聲招呼,即將與雌蟲擦身的那一刻,艾勒特輕輕地叫住他:“閣下。”
他時刻記得路卿所說的保持距離,禮貌而克製地將自己的擔憂壓抑在詢問中:“您還好嗎?”
雌蟲的蟲素包裹著濃濃的憂慮,似銀絲勾纏著那股血腥,路卿停頓片刻,並未回頭,隻是輕笑出聲,不知道在笑雌蟲,還是在笑自己。
夜色濃鬱如紙上化開的墨,將一身漆黑的雄蟲完美地融入夜中。
他本就是一隻“與眾不同”的蟲,與身邊的雄蟲皆不相同,又格格不入。
“我很好,少將。”
路卿輕聲地說著,隨即又反問:“接下來是要前往審訊室嗎?”
艾勒特抬步來到他的身邊:“是的,閣下。”
目光移至雄蟲單薄的身形,寬大的長袖並不能完全地包裹他的皮膚,脖頸直至鎖骨處仍裸.露太多,能看到刺眼的瑩白。
夜那麼涼,他念想的雄蟲卻套著那麼少的布料在涼意中行走,連氣味都透露出涼意。
艾勒特的唇線繃直,即便冒著被路卿指責的風險,他還是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地蓋在雄蟲的身上,像是在對待一團一吹即散的霧水。
路卿微頓,雌蟲的信息素鋪天蓋地,卻又小心翼翼地收斂著自己欲要攀沿而上的衝動。
他還未啟唇,身旁的雌蟲卻先一步地開口:“我已經提出拒婚,等我上交報告信後,會正式取消婚約。”
一口氣說完這句話,艾勒特又垂目掩去赤瞳深處的苦澀:“我……不是想辯解什麼。”
“已有婚約的雌蟲不能與其他雄蟲過於靠近,但解除婚約後,我想您應該不會過於抵觸這件外套。”
“太冷了。”
“夜晚涼,您穿的太少,會感冒的。”
“……”
“等到了飛行器您再脫下,好嗎?”
艾勒特不知道的是,未有婚約的雌蟲與雄蟲糾纏不清也是有損聲譽的,不論是他還是對路卿這個“平民”雄蟲而言。
他一句一句的解釋,不知不覺說得比一天的話還要多,甚至最後的那一聲,帶著連他都沒有察覺到的懇求。
路卿拒絕前往現場的工作者的毛毯,卻對這件殘留著溫度的外套道了聲謝謝。
艾勒特微愣,繃直的唇線微微起弧:“能幫助到您是我的榮幸,閣下。”
登上飛行器後雄蟲便脫下那件外套,連片刻停留都未曾有過。艾勒特稍稍有些失落,但轉而將注意力放在飛行器邊站立的另一名軍雌。
無緣故接收到上司不悅的視線,副官一個激靈先是檢查自己的站姿和著裝看是否出問題。待軍用終端發出聲響,他拿起來一看,一上來直麵上司嚴厲的質問。
副官心裡直呼冤枉,這位雄蟲閣下看著溫溫柔柔,可拒絕他們的搜查時有理有據,一點都看不出柔弱啊。
連他們給予的幫助都拒絕了。
他們也不能強求。
副官有苦說不出,一口血淚吞下肚,隻能回複好的。
*
內廂室,路卿望出窗外許久,突然說:“發生多久了。”
艾勒特:“什麼?”
“公民受傷,學生受傷,雄蟲受傷。”
路卿的指節覆著在窗沿上,不自覺地敲打:“或者兩兩結合,學生雄蟲受傷。”
麵對抿著唇角卻麵色如常的雌蟲,路卿沒有絲毫懷疑自己的動搖,繼續分析:“你們應對這件事的態度太過於平淡,處理和善後的動作也很熟練。明明最近的訊審局在距離學校將近五十公裡的位置,開飛行器最快也要花費一刻鐘左右的時間,你們接到電話,出發啟程卻隻花了十分鐘不到。”
“說明你們時刻待命準備,甚至在學校附近安排警力,對嗎?”
艾勒特長歎一聲:“閣下,您很聰明,但我希望您不是那麼聰明。”
雄蟲的眸光微微閃動:“這隻是基本推測而已,少將。”
“您說得沒錯。”
艾勒特低聲說:“但我的本意並不想牽扯您進來。”
路卿淡淡道:“已經牽扯進來了。”
“那位受傷住院的是我的室友。”
艾勒特啞言:“抱歉。”
“如果你們的防禦措施就是讓一個雄蟲受傷的話,我覺得或許你們應該正視一下自己。”
飛行器發出轟隆的響聲,恰時打開艙門。
路卿微微頷首:“少將,我先下了,您請便。”
進入鋪有紅毯的大門,路卿蹙緊眉心,手貼扶在牆邊微微閉上眼。腳下鮮紅色讓他的胃忍不住翻湧出酸苦,書小聲地說:“路路子,你聞到那個味道了嗎?腐爛的腥氣。”
路卿緩緩喘出一口氣:“嗯。”
卡卡西被刺傷的現場,他聞到了似有若無的臭味,這種臭味書說和它在那隻雄蟲身上聞到的一模一樣。
小飛蟲,腐臭氣味,被刺傷的雄蟲。
路卿眼前猩紅色一閃而過,被利刃劃得破破爛爛的雄蟲身體血肉模糊地癱在地麵,和他幼時的記憶重疊在一起,猙獰可怖。
“閣下!”
路卿睜開雙眼,剛入目的是雌蟲擔憂的臉,還有臂彎處濕冷的溫度。
他扶著牆站穩,不動聲色地抽出手,暈眩感仍然存在,但還能忍受。
十年的時間,路卿很少有脆弱的、情緒失控的時候,這幾天的心情卻起伏很大,幻覺在同一時無數次地出現,顯得過於頻繁。
“謝謝您,我可以走。”路卿的額頭沁出一滴滴的冷汗,他隱隱察覺到自己又在犯幼年時期的毛病,路有幾分模糊。
艾勒特亦步亦趨地緊跟在雄蟲的身旁,神經高度緊繃,他怕不敢靠得過近,也不敢離得太遠,就這麼護在他的身邊。
一條道直至儘頭,僅有幾個站守的軍雌,但威壓無一小於A級。
書與艾勒特一般也十分擔心宿主的身體狀況,它不知道怎麼了,一向勝券在握的路路子會渾身發顫,除它剛開首的那句問話,任何一句他都像聽不清聽不見,沒有任何回應。
書有些急了,是不是它不該問出那句話?
儘頭的旁邊是一扇高大的鐵門微微敞開,從門後傳來幽幽的白光,顯露出高吊的白織燈下一張布滿褶皺紋路的臉。
兩蟲一前一後。
“吱呀——”鐵門被合上,鑲滿鐵器的地界反射出森冷的光。
軍官嚴肅地看著路卿在他的身前坐下,緊接著他的身旁坐下了身穿軍服的少將。
少將,也就是艾勒特對路卿的身體狀況十分憂慮,虛弱的喘息聲隔著玻璃麵都能清楚地聽見。
想必他身邊的軍官亦能聽清。
伊薩克斯已年過八十,歲月的痕跡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肅然的氣勢與壓迫。他直視著麵色蒼白的雄蟲,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閣下,我們單刀直入吧。或許——”
“這件殺蟲未遂案,是您犯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