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你]:以後可以一直這麼乾嗎,簡單又方便,做個啥,直接捏爆,嗯,雞蛋也捏爆。
[一隻帥氣的蟲啊]:我覺得可以。
……
深紅的番茄液從路卿手指間滑落至瘦白的掌心。
套在指尖上的手套透明輕薄,卻擁有優秀的隔熱效果,所以這一場捏爆盛宴,與其說是拿著毫不相乾的東西隨便捏爆,不如說是主播赤手捏出它的果肉,給予一種紅與白視覺上的絕對衝擊。
路卿捏了捏手心,將最後一點果肉一齊助流進鍋底。
這些番茄的肉隻能算是調味作用,他抽去手套,放在砧板上,臉上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好似捏碎一顆滾圓柔軟的果實並沒有給他的心理帶上任何的滿足。
“如果是懶於剝西紅柿皮的蟲友可以直接用手,可能會更加方便。”
路卿停頓片刻:“但最好是帶上手套,這樣更加衛生。”
帕森聽著連連點頭,就是這樣!多提些貼心的意見,表現出溫柔美食主播的特色。
然而不和諧的聲音總是存在。
[] :要你廢話。我自己想怎麼吃就怎麼吃,衛生什麼,我難道不懂嗎?
帕森眉頭緊鎖,這些惡語相向的彈幕一看就是故意找茬,想儘各種刁鑽的角度來說路卿的不是,挑他的錯。
……為什麼要對一隻雄蟲抱有這麼大的惡意?
這念頭剛閃過大腦,帕森的神色略微恍惚了一瞬。
好像曾經,他也是那瞧不起雄蟲,將雄蟲當作是弱小廢物的一份子。
隻不過尋找雄蟲主播的工作讓他將這種情緒壓抑著沒有爆發。
蟲屎的,真想把他們的狗嘴巴全部閉上!!
跳躍的憤怒火焰在他的胸口燃燒,明明過去的他總能冷眼旁觀雄蟲被欺負被彈幕罵,在雄蟲紅著眼哭哭啼啼地和他抱怨時,一板一眼地說黑紅也是紅。
可現在,他很容易被這種話挑起不悅。
他現在好像多少能明白那些小雄蟲紅著眼可憐兮兮來求安慰的原因所在了。
帕森想法發生轉變,他以前也帶過很多小雄蟲,隻是他們太會外露,隻會讓他厭煩。
路卿則太會隱藏,反而讓他觸動。
蟲屎的,就是賤。
帕森暗罵自己,自從和路卿經曆過那麼多的直播風波,他決定後麵對那些小主播態度好一點,至少在他們害怕的時候,稍微給予點安慰,即便他不會。
然而,路卿淡淡地笑了:“您開心就好。”
彈幕短暫地空白了一瞬,活像網絡卡頓。
緊接著一連串的?襲來。
帕森:?
蟲眾:?
噴子:?
……好家夥!
怎麼做到用這麼溫和的話說出這麼犀利的語言。
連帕森都替那些噴子下意識感受到了不爽。
帕森嘖嘖稱奇,心裡覺得好笑,他白擔心一場。
這時,通信器的終端響起,帕森神色輕鬆地接下電話,卻在聽到電話的那一刻,緩緩睜大了雙目:“什麼?”
*
番茄汁直接碰油,容易濺出來。
路卿的手放在靠近油的一小段不高的距離才擠下一些果肉,並告訴直播間的粉絲怎麼可以儘量避免濺到油花。
這時候一點點的番茄醬會為番茄的酸甜提升到一個絕佳的高度。
路卿加入一勺番茄、醬油、零粉,一點點鹽,糖……
看起來就紅紅火火的酸汁調成濃稠的醬黃,勾芡出的顏色咕嚕咕嚕地冒出香氣泡彈。
這一手好味醬汁,為那一塊煎得軟嫩的韭莧打下堅實的基礎,順溜地滑入湯汁中,被路卿順手切成爛爛的數塊。
絕美!味道勾蟲!
這是他們第二次喉頭滾動。
一想到這麼一碗濃鬱的湯汁澆上一勺淋在飯碗裡。
湯汁滑入白色的米飯,將它沾染成油光光的赤色,在勺子攪動米飯的那一刻,韭莧的軟蛋被裹挾著侵入其中,發出濃鬱的醬香。
他們忍不住咽下口水,後悔將共感的靈明度開到最高!
隻能看,不能吃,太煎熬了啊。
這次坎皮斯無法用虛假的謊言說服自己不去在意,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看向那碗蛋,真的很想吃。
可是——
坎皮斯一臉嫌棄地看向自己在樹叢中挖出的幾顆野草和蘑菇。
算了,拿著這個幻想著韭莧泡蛋吃吧。
然而,開播時的噴子再一次上場了。
[我最帥111111]甩開那一桶未吃完的泡麵,麵帶怒容地將鍵盤戳得震天響。
[我最帥111111]:嗬嗬,你這個本末倒置了吧?
[我最帥111111]:韭莧,韭莧,主體是韭莧,你這麼一搞,不就變成蛋是主體了?”
[我最帥111111]:真是搞笑。
第47章
創世之初, 萬物皆處混沌的時候,蟲族靠一族之力,在宇宙戰爭中獲得勝利, 占據了這一整個維爾蘭星係。
蟲族擁有先天的繁衍優勢。
根據不同的種科,雌蟲可生出1~10顆等數量不一的蟲蛋。
蟲蛋的多少基本看雌蟲的身體素質和雄蟲的生育能力。
生得越多代表雄蟲的生育水平越高, 對宇宙戰爭起到十足關鍵作用。
強大的個體素質加源源不斷的生產線,讓蟲族達到鼎盛時期。
數百支雌蟲軍隊不要命地填補死去的雌蟲,登上星際戰場,成功攻破各個星球原生生物的防線,占領選擇最富足祥和的星球設立帝國,擁護生育力最強的雄蟲登上王的位置。
那日,便是建國之日, 也是每年蟲民放假, 舉國同慶的日子。
帝國軍雌沒有所謂的節假日。
對於他們來說,建國之日是維護和巡護之日,工作量是原先是兩倍乃至三倍。
艾勒特連續處理數天的公務, 未曾真正合眼。
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 還有一通雷打不動的訓責電話, 持續刷存在感。
“艾勒特!”
終端定時響起, 艾勒特開啟了自動接聽係統, 所以對突然冒出的聲音沒多少神情上的變化,甚至愈加冷漠。
“你忘了是誰救了你嗎?是我救了你!”
“你卻要忘恩負義?脫離我們家族?你要和盧卡西解除訂婚?我不同意!!”
老洛克打了十幾通的掩護電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用儘所有辦法將這隻不聽話的雌蟲留住。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直被他操控的雌蟲並不是真任誰擺布的軟弱雌蟲。
他不心軟, 也不駑弱。
他的心臟可以對任何蟲冷若磐石。
被稱作嗜血殘忍以毒聞名的肉食性蟲類怎麼會在背叛後還傻乎乎地做老洛克手中利刃與尖刀。
他可是連自己的丈夫都可能吞噬掉的黑寡婦蜘蛛。
艾勒特在近幾日的高壓工作下,無暇關注其他的事, 但時不時受到的打壓還是能依稀感受到。
他隸屬於帝國第七軍隊,是七軍的軍團長。
七軍是不服管的刺頭軍,包括了許多類似艾勒特這樣的食肉性毒蟲。
其不可控性強,本該由其他少將管理,實力卻壓不住這群極有可能發瘋的蟲類。
這是艾勒特能空降後成為少將的主因,也是他們打壓他忌憚他的主因。
但其中沒有老洛克的推波助瀾,艾勒特並不相信。
“艾勒特,你聽到了嗎??你不能忘恩負義。一旦有其他蟲知道你背叛了我,不再聽從我的命令,所有蟲都會認為你是隻不服管教的雌蟲。”
“不會再有雄蟲要你,不會再有家族接納你。你是一隻行走的毒蟲,誰敢要?誰不會怕你?你會像你手下的七軍隊,成為獨立於世的孤寡蟲,終日隻有死亡和寂寞陪伴你!”
老洛克終歸還是一個政客,他的一番口才確實觸動到了雌蟲。
怕……他?
艾勒特筆下稍頓,轉了個筆花放下,慢慢合上眼,揉了揉眉心的位置。
副官敲門進來,被整個房間裡充斥的蟲素一嗆,差點逼出蟲化。
……這是怎麼了?
副官屏住呼吸,看到艾勒特抬起眼,赤色的眸參雜著黑漆漆的一團什麼東西,冰冰冷冷地看著他。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是什麼,雌蟲眼睛一合,又恢複正常的眸色。
“什麼事。”
“艾勒特!!”
副官的喉嚨輕微顫動一下,看著艾勒特麵無表情地掛掉電話,周邊的氣壓又低一度。
他顫顫巍巍地上前遞交殺蟲案的報告材料,視線在桌麵上漆黑的終端上一觸即離。
那聲叫破音的尖銳音調……
副官暗暗沉思,如果他沒有聽錯,是那位政權大臣洛克閣下的聲音吧?
“最近有什麼新進展嗎?”艾勒特翻看過一遍手中的材料,把紙麵倒扣在桌上,冷冽的目光直逼眼前的雌蟲。
副官一個激靈:“是,那位最後一次被傷害的雄蟲閣下他醒了。從他的口中,我們知道了一些新的線索,可能需要少將您親自去一趟。”
“好,還有嗎。”
“還有就是……”
“滴!滴滴!!”緊接著老洛克的電話之後又是急促的響聲。
副官正想是誰,卻見艾勒特的眼神瞬間發生變化,下一秒將終端緊緊握在手心。
這一係列的事情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
副官正暗暗吃驚到底是誰讓老大如此緊張,耳邊恰時聽到一聲溫柔似水的聲音。
對比老洛克,簡直兩個極端。
艾勒特的唇線繃直,五官還是一貫的鋒銳冷厲,但柔和下來的眼角還是能看出他心情上的轉變。
他在愉快。
副官讀出了這條讓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案子的事等會兒我會看,你先出去吧。”
艾勒特放下終端,眼神示意性地看向門的位置。
副官不是傻蟲,看出其中的驅趕之意,縱使再好奇,還是點點頭,帶著多餘的東西離開。
視線回落,小小的頻幕上,雄蟲的臉格外清晰。
發絲、氣味、眼神,還有動作,無時無刻不在刻畫出雄蟲現在最真實的狀態。
艾勒特的指尖隔著屏麵,輕輕地觸摸那張臉。
他不敢靠得太近……
生怕這種距離會令蟲窒息。
怕他嗎?或許吧。
艾勒特沉下眼,眼底的光忽明忽暗閃爍不定。
那就躲在遠遠的地方看著。
隻要看不見他,就不會怕了。
*
[我最帥111111]就是諒路卿不敢隨便亂動他。
雖然他上麵標注的是雌蟲,可是他的信息卡登記的是雄蟲啊。
他可是雄蟲!誰敢隨便招惹他。
一個小小的主播?無權無勢,和他也沒什麼區彆嘛。
多幾個無關痛癢的小粉絲。
[我最帥111111]得意著,他是一個遊蕩在網絡上的鍵盤俠,平日最喜歡的就是跑到其他主播下麵挑刺。
他換了無數個賬號,無數個身份,有時候充當書法大師,有時候充當美食大家,有時候則是什麼都懂的學霸。
隻要直播間的主播直播什麼,他就演什麼,久而久之他從中得了趣,還被一些大佬賞識,通過接外單做黑子賺錢。
路卿是他的新單子能賺錢,雇主還提供理論援助,有比這更舒服的事兒嗎?
[我最帥111111]剔著牙,美滋滋地仰躺在他的躺椅上,看著彈幕裡的一群小粉絲,“氣急敗壞地辱罵”他。
真不講道德啊,現實中肯定是沒蟲澆灌的大齡雌蟲吧?[我最帥111111]嘖嘖搖頭,難怪來看這種小白臉的沒營養直播,是找X幻想……來了吧。
他一邊笑,一邊隨手打了幾句話,引起一波又一波地罵聲和公怒。
可並不是所有的水友都是支持主播的。
有不少讚同[我最帥111111]的說法,也有不少持觀望狀態。
就是在這一片硝煙四起的彈幕戰場中,一條金光閃閃的彈幕飄過頻幕的上空。
[係統]:用戶Lu7in對主播路卿送出玫瑰香車,現在進入霸屏階段。
[Lu7in]: biu~biu~你是開在我心口的玫瑰,是我深藏而不忍觸碰的珍寶,願你永遠綻放,芬芳如故!
[我最帥111111]傻眼了,牙簽順勢掉落在地上。
彈幕區又是一次短暫的卡頓後,爆發出驚天的歡呼。
[asdfgh12345]: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大佬!!!
[餓了呀]:大佬!!!你終於來了啊啊啊啊啊啊
[拋棄我後雄主他悔不當初]:我們洛洛被欺負得好慘!!嗚嗚急需大佬幫忙!!
[這是一個優秀的用戶號]:壞東西!!大佬來了,你完了。
[我最帥111111]看著頻幕上大片大片的金光和亮片,死死咬著牙,眼珠子嫉妒得發紅。
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
這麼多玫瑰香車,那就是快百萬的星幣!!!
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星幣啊!!!
豆豆直播的係統技術員在最近的一次更新後,修改了一些禮物的展示效果,還加入最新的表白禮物。
玫瑰香車是所有禮物中最昂貴的,比航母還要多收百分之十的手續費。
所有頻幕前的蟲怔怔地看著粉金色的香車,開落漫天鮮紅的玫瑰花。
花瓣零零撒撒地飄下淡金的芯絮,隨著輕柔的、帶著玫瑰香氣的風,散下星星點點。
無蟲不直呼太浪漫了。
除了真正的富豪,誰會花那麼多錢,為一個小主播落下鋪天蓋地的花雨。
[我最帥1111111]隻關心如何搞得雄蟲無力反駁,最後被他貼上假美食博主的標簽,然後功成名就地退去。
根本沒看到那粉絲榜上金光閃閃的榜一後,是高達3099980的星光值。
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他能拿那麼多錢!!不過是個陪聊!!
[我最帥1111111]完全被妒火燒毀了理智,瘋狂敲擊鍵盤反擊,卻沒有注意到他身旁的對話框發來十幾個“撤退”“銷號”的字樣。
未來的[我最帥1111111]無數次後悔,如果他能再次回到這一段時間,他會選擇立刻注銷自己的號碼,躲得遠遠的。
隻是現在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惹上什麼,憤憤地敲打鍵盤。
[我最帥1111111]:怎麼,我說錯了不成?
[我最帥1111111]:隻會靠雌蟲的小白臉。
路卿見識了一場浪漫的花雨,對這個榜一大佬粉絲多出的卻是幾分其他感覺。
如此大數額的星幣,為什麼要送給他一個小主播呢。
路卿沉吟片刻,下一瞬嘴角微彎:“謝謝Lu7in的玫瑰香車。”
“謝謝,我很喜歡。”
Lu7in:您喜歡就好。
[我最帥1111111]一直想挑起主播的反擊怒罵,卻看到兩蟲旁若無蟲的對話。
這遠比他被蟲圍罵還令蟲惱火。
他氣得直冒煙,自己先一步忍不住,怒而罵道:“這真的是其他蟲送的錢嗎?不會是主播買粉自娛自樂投的香車吧?小心我等會兒舉報你刷數據哦?”
書書氣得不行,它被路卿按壓在小口袋裡,直冒出一個頭。
現在已經伸出一個小拳頭,準備對著那惡心的黑子揮上一拳,卻見屏幕上榜一大佬發出的一句話。
[Lu7in]:你可以試試。
第48章
[我最帥111111]起初並沒有將這句話當一回事兒。
你說讓我試試我就試試嗎。
嗬嗬, 以為有幾個閒錢就能為所欲為?
但他罵久了,見對麵許久不回也有些發慌。
太過平靜的彈幕,他就像孤立無援的一隻蟲, 任如何吠叫都無蟲理睬。
[我最帥111111]:怎麼了?害怕了是嗎。心虛了?
我最帥 1111111 叫嚷著,手卻放慢了打字的速度, 他的心怦怦直跳,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有時候當一隻蟲過分上頭,他們會忽略掉周邊的環境,一味地向前衝;等他們發現自己孤立無援的時候,又會想尋求周遭的幫助,給予自己心理上的安慰。
每隻蟲都不是一座孤島,他們終歸需要心靈上的慰藉。
我最帥111111就是這樣, 他緊盯著屏幕的視線開始四處亂移, 最後定格在那個一直被他忽視的聊天框,試圖從聊天框上那個叫做Erika的用戶身上尋求一些幫助。
然而事與願違,他眼中的救世主在3分鐘前給他留下了一句話, 讓他的不安攀升到了頂峰。
Erika:我先逃了, 你自求多福吧。
我最帥111111 看到這條才開始真真正正地害怕起來, 他像是抓住最後一條救命稻草, 拚命滑動鼠標, 去查看用戶Erika之前發的幾十條未讀信息。
最早的一條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以前的事了。
後續所有的短信內容全是讓他撤銷用戶、轉移居住地、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待他的消息。
為什麼Erika會這麼發這些消息,隻要不是純傻子,誰都能看明白。
有蟲追查追查過來了。
[我最帥1111111]對注銷翻車逃跑一事輕車熟路,可發現的還是太晚,被衝進來的雌蟲逮個正著。
號碼注銷成功, 就差一步他就能從樓裡出去。
他眼底的驚慌收起,轉化為怨憤, 步步後退。
“你們敢擅闖雄蟲的民宅,都不想活了??”
“普拉提閣下,請原諒我們的突然闖入。”來行軍雌的語氣彬彬有禮,眼眸深處卻是掠過一抹鄙夷。
“我們接到您涉嫌造假、汙蔑他蟲信譽、強jian等一係列的犯罪證明,特地來接您去審訊室了解一下事情發生的經過。”
軍雌說的是了解,而不是詢問,表示他們掌握了決定性的證據。
“如果您還要加以反抗,接下來將會采取強製手段,望知悉。”
“等等!什麼強jian造假,我不知……!”
話音未落,兩隻雌蟲軍官上前,一左一右挾固住臃腫雄蟲的身體兩側。
難以言喻的惡臭從普拉提的身上飄散出來,飄過兩隻軍雌的鼻尖。
這是怎麼樣的一股臭味呢?像是悶在夏日櫥櫃裡幾天沒吃的臭鱖魚,發酸發臭帶著濕濕的潮氣。
雌蟲根據等級和蟲種的不同,對氣味的敏感度也不同,但都不約而同地緊蹙眉心,胃液翻湧而上。
蟲神的,這隻雄蟲究竟多少天沒有洗澡。
兩隻軍雌如鯁在喉,連鉗住他的手都覺得有幾分瘙癢。
不知道是真的有皮膚病,還是心理作用。
……
彈幕區叫囂得最厲害的黑子許久未見蹤影。
有粉絲猜測他可能是被眾多粉絲罵得不敢出頭,有粉絲笑前粉絲太天真,真要怕被彆蟲罵,怎麼會待到現在,還愈戰愈勇?
有一個粉絲提出,會不會是榜一大佬出手將黑子清理出去。
部分蟲相信,部分蟲不信。
不信的蟲粉說:笑死,現在可是法治社會誒,你當是以前那種隻手遮天的貴族社會嗎?
相信的蟲粉說:指不定他做過什麼壞事,被挖到了呢?
兩邊爭執不休,鬨作一團。
就在彈幕陷入交戰時,路卿默默準備另外兩道菜的材料,起鍋熱油。
時間長了,說累了。
飯菜的香味也穿透虛擬屏幕,纏纏綿綿地勾出眾蟲味蕾上分泌的唾液。
他們的鼻翼微動,終於將重心放在雄蟲身上。
卻見不少粉絲已經趁他們吵的時間,一言一語地和主播搭話,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什麼主播結婚了嗎?主播多大了?主播需不需要一個乾雌父……
雖然雄蟲回複地模棱兩可,但好歹給到他們一些對雄蟲生活中的印象。
他們也想和主播一對一聊天啊……
錯失良機的粉絲發出一聲懊悔的歎息。
想當初這直播間還隻是個孩子,他們未曾做到珍惜,如今有個再好不過的機會,他們還是錯過了。
彈幕區刺激性的評論漸漸消失。
或許是路卿的舉手投足之間自帶催眠效果,水友們看著心如止水,不知不覺將三道有關韭莧的菜皆學儘了。
躲在門後偷看的村民們隻敢露出半隻眼,他們不敢打擾,直到路卿說:“路爺爺,皮皮哥,岩叔叔,哢洛叔……”
他們撓撓頭,這麼大的動靜不知道也不行哈。
於是,慢吞吞地從路卿的斜後方走來,臉上還帶著不好意思的笑。
不過,隻是說過一次名字,小七就能記住複述出來,他們還是挺感動的。
“這是巨岩村的村民們。”
路卿介紹道:“他們熱情好客,做飯一絕,大家看到的屋子和小路就是他們新修建的,田也是他們種的,自給自足。”
很會做飯倒不至於,剛剛小七的一些操作他們也是才學會的。
村民麵麵相覷,靦腆地笑了一下。
“開春獸類多了,叔叔哥哥們還會去捕捉一些作為篝火晚會的主菜。大家受地區所限,應該很少能嘗一嘗由木架直接烤製的新鮮獸肉,比用烤箱做出的烤獸肉多一種獨特的自然風味。”
“熱辣奔放的晚會舞蹈也是不可多得的視覺盛宴,想要在白日體驗田園風光,與村民一起捉魚打獵,晚上將自己收獲的食材烹飪至美食,和村民們一同在晚會上狂歡,或許巨岩村是個不錯的選擇。”
一番推薦下來,粉絲的情緒空前高漲,嘰嘰喳喳地詢問路卿究竟什麼時候開獎。
路卿說還在準備,預計下個月就會在直播間下麵開啟抽獎活動,希望大家踴躍報名。
……
直播有驚無險地結束。
路卿查過類似農家樂的一些活動地點,發現這些地點由於帝國對城市的建造,要不就是“與世隔絕”,塌陷堵塞,磁場紊亂,交通不便;要不就是宣傳力度不大,活動過於貧瘠,沒有其特色在。
岩石村有特色,卻不是獨一份,隻能從宣傳入手。
路卿選擇最簡單基礎的抽獎模式,讓中獎的粉絲親自體驗一下農家樂三日遊,並寫出評論發表。
寫評價的粉絲給予農家樂大禮包一份,東西就是很簡單的風乾食材和當地的特色物。
就此打造品牌效應,將農產品推廣出去,一舉兩得。
有時候最簡單的方式效果反而很好,弄得太過複雜,民眾反倒覺得麻煩。
唯一的問題是,農家樂的共性就是巨岩村首當其衝需解決的。
飛行器在巨岩村周邊的不穩定性太強,一般開到山頭下較的某一處就會停下讓客蟲自己上山走去。
山路不好走,崎嶇難辯。
會飛的蟲種尚且可以輕鬆一些,可不會飛的蟲卻要徒步過去。
行李箱也並不方便攜帶。
路卿也是和老村長保證許久,才被允許自己下山回家。
路卿做的分量不少,所有在場的蟲至少都能吃上兩三口。
村民吃得香,連連稱讚,說要學習一下,冬天做大鍋飯吃。
村裡生活氣息很重,熱熱鬨鬨的,吃飯都是你一言我一句,弄點醬過的菜頭就就,一起吃雜糧。
路卿就是在這時走到無蟲的牆角,點開終端最近的私信。
大部分的私信被處理過,被扔進係統垃圾箱。
唯獨幾十條是粉絲發來的留言,盼望著他能趕快回來。
路卿設置一件群發,一齊將消息發出去,卻唯獨沒有發給Lu7in。
他的眸光落在Lu7in的頭像。
這位形式低調,不怎麼活躍的大佬,一直是單一的一種顏色,偶爾會因送出的禮物不同,被係統加上花裡胡哨的特效。
這次是散落粉紅花瓣的玫瑰金邊框。
玫瑰金邊框的主蟲一個月未曾有過來信,隻有在獻上十輛玫瑰香車的今天,發來一句精簡的話。
Lu7in:已處理,請您不要擔心。
結合直播間發生的事,Lu7in的已處理顯而易見。
路卿沉吟片刻,無論今日的禮物自願與否,這都是一個心意。
他想,或許要給一直支持他的榜一大佬一些回禮。
路卿:謝謝。
路卿:可能有幾分冒昧,請問您是否喜歡一些農產品呢?都是加工過的,熟食。
Lu7in:是閣下您親手做的嗎?
路卿的指側貼在終端外殼停頓半秒,回複:是的。
Lu7in:好的,謝謝您,我很喜歡。
謝謝?默認他會送嗎。
路卿挑起眉梢,莫名起了想逗弄的心思,所以發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路卿:您喜歡就好。
路卿:希望到時候能親眼看見您的到來,請允許我為您獻上最真摯的祝福與食物,我會親自為您加工。
另一邊顯然沒想到路卿提起的農產品並不是送給他的,而是邀請他來村莊造勢的誘餌,沉默片刻才回複。
Lu7in:好的,我會的。
路卿嘴角微勾:請問您的地址還是原先的那個地方嗎?
Lu7in:是的,閣下。
路卿:好的。
路卿:一周後我會將親手製作的熟食送來,不知道您是否有時間呢?
艾勒特愣愣地看著那一行字,思維像是被膠紙貼住,不再轉動。
每個字拆開他都認識,可放在一起為何有些茫然。
Lu7in:您的意思是,要送我加工後的農產品嗎?
路卿:是的。
Lu7in:方便的,謝謝您。
艾勒特一邊看日程表,一邊回複。
七日是放假後的開學第二天,他有一次上午的會議和下午的任務要執行。
要取走東西的時間隻有中午和晚上那片刻時間。
即便如此,他還是怕抓在手心裡的鴨子飛走,直接答應下來。
艾勒特如釋重負地鬆下緊握著終端的十指,不知不覺指尖溢出汗來,沾濕終端側麵的黑框。
他生怕路卿發現他的身份,被他厭惡。
即便能換多少個號,那些留存在這個號中的那些話,那些回憶,也不複存在了。
艾勒特的目光望向桌麵右上角那個漂亮的玻璃瓶子,透明的玻璃瓶子呈多麵棱角,映照出瓶內波光粼粼的淡金色流液。
這是分彆後,路卿送他的第一個禮物。
艾勒特撫摸著瓶身,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暖意。
看得出瓶子隻是最普通的,在禮品店裡常見的材質所做。
軟木塞也是便宜的。
但包裝卻很用心,瓶底的紙皮墊子和瓶身上點綴的亮片,都有種夢幻般的錯覺。
褐色的軟塞下還懸吊著一張由牛皮繩穿透而過的花紙標簽,漂亮的銀邊記號筆在上麵寫下清晰飄逸的一串花體字——Lu7in。
正如和花蜜一同送來的那張祝福的小卡與乾花玫瑰,一點一點紮進他的心臟最深的地方,永不凋零。
第49章
阿拉奇最近很煩躁。
那隻平日裡悶聲不響的雄蟲竟然開始大刀闊斧地召集維修隊, 對村莊進行改造。
還是村長和村民們一致同意的。
他怎麼不知道?
阿拉奇恨得牙直癢癢,這小雄蟲儘做一些這種好事,他做完了他們做什麼。
在村莊裡呆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自被軍方追捕逃入這個宛若世外桃源的小村子,兄弟們種種田, 聊聊天,喝喝酒,日子過得很是不錯。
村長和村民們不問他們的出處,一心幫他們治療身上的傷。
雖出於警惕之心,治療好扼令他們第二天早上必須離開,可又在助他們打退惡霸雄蟲以後,熱情相待恍若家蟲。
他們到底和一些窮凶極惡的星盜不同, 將這些願意收留他們的恩情記在心底。
阿拉奇原本是帝國第十軍團的軍團長, 因受不了帝國對雄蟲一味縱容的審判製度而選擇叛離,他的骨子裡還是秉持著不波及普通蟲眾,一報還一報的理念, 堅持為村莊翻新建設做出一份貢獻。
他的想法是好的, 也那麼做了。
誰知道這雄蟲來兩次, 一次把飯給做了, 一次把村莊修繕給做了。
他們乾什麼?乾看嗎?
這些修繕隊的蟲都是外來戶, 路卿直播間的粉絲也是,難保不會被有心之蟲發現他們星盜的身份。
他們不想村子寧靜祥和的生活被軍隊的雌蟲打破,也不想輾轉各地,蹦波勞碌。
弄艘新的飛行器,對現在的他們勢必有幾分難度, 他不想冒險。
所以結果隻能是……乾看。
“老大,這幾天我們乾什麼啊?像白吃住的。”
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隻雌蟲過來問他, 這是第13隻。
阿拉奇斜眼睨他:“什麼白吃住,你們沒手沒腳,不會打獵?”
“可是也沒獵可打啊。”那第13隻雌蟲嘀嘀咕咕:“上次那隻雪鬆豬還是運氣好才碰到一隻,可現在呢?都好幾天沒再遇見大獵物,多半是回去冬眠了,哪有我們捉的份兒啊。”
“彆嘰嘰歪歪借口那麼多,不是沒獵可打,是你們沒用心去找。”
“找了,找了沒用啊……”
雌蟲邊走邊撓頭,越想越不對味兒,小聲抱怨道:“唉,真想不通這雄蟲花額外的錢找外麵的工隊修是為了做什麼,沒錢燒得慌嗎?不行可以把錢給我們啊,我們沒錢買飛行器了啊。”
阿拉奇一腳踹上他的屁股。
“彆磨磨唧唧的,走快點。”
雌蟲哎呦了一聲,連聲說是。
他以為就他一個想不通嗎?
阿拉奇的舌尖頂著後槽牙,緊盯著雄蟲凸起的肩胛骨,身形線條依舊流暢,幫助村民搬動貨物的動作依舊利落。
可他摸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賴在村裡啥事不乾,煎熬死了,天天還要看外來蟲走來走去。免費勞動力不找,非找付費的。
阿拉奇看得出神,誰知雄蟲就在這時突然轉過頭,對著麵容僵硬的他抬步走來。
怎麼這麼突然。還未走遠的第13隻雌蟲扭過頭,肌肉繃緊,看著路卿從另一頭走到老大的麵前仰起頭。
“閣下。”路卿掀起唇微笑:“可否約您一個小時後在這裡見麵,我有話要與您說。”
很難想象,自己終有一天會對一隻小雄蟲的邀請感到緊張。
阿拉奇額角的青筋不自主彈動了一瞬,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敞開的領口下白嫩的皮膚,按壓住莫名被勾出的欲望,輕微頷首:“好。”
或許是他與眾不同?阿拉奇在路卿走遠後認真地想,至少這一個小時,他都在想自己為什麼要對一隻小雄蟲的話那麼在意。
還有一個小時以後,他來找自己做什麼呢?
“肯定是和您告白。”第13隻雌蟲又跑過來用胳膊肘頂了頂他的手臂,滿臉豔羨地說:“這麼優秀的雄蟲閣下都看上您,老大魅力無限啊。”
“狗屁。”阿拉奇睡過的雄蟲不知道有多少個,還不知道雄蟲看他的眼光是什麼嗎?
他冷笑一聲,大部分的雄蟲最討厭的就是肌肉結紮,比他們強大的軍雌。
長得好看也就罷了,可他的右眼被那蟲屎毒瞎,平添一道傷痕,幾乎劃爛他四分之一的臉。
哪隻雄蟲看到都要震顫一下。
“可可可……我覺得那雄蟲閣下還是和其他雄蟲不一樣的……他說不定口味獨特呢?”
阿拉奇正在思索的大腦定格住了,扭頭對手下咧出陰測測的笑:“聽到你這句話,我不知道我該不該高興。”
第十三隻雌蟲:“……”他還是閉嘴吧。
*
果然,一個小時後路卿找上門。
兩蟲進入路裕年屋子的客房,麵對麵坐著。
中間隔著一瓶碎出豁口的花瓶,如果不看瓶身的裂紋,隻看花瓶中插上的新鮮花束,還是挺浪漫的。
阿拉奇還算禮貌,試探性地問:“所以閣下您找我是……?”
路卿開門見山道:“或許您的眼睛我有辦法治療。”
阿拉奇徒然一驚,趴在門板上偷聽的雌蟲也震驚地瞪大瞳孔。
一直讓他們苦思冥想不能解決的問題,他可以……?
阿拉奇神色一正:“方便說一下是怎麼治療嗎?實不相瞞,我曾經被醫生說說我這眼睛超過最佳治療時限,再加上毒液的特殊性,已經不可能再有痊愈的可能了。”雖然是他們沿途綁來的醫生。
“請原諒我對您的治療方案提出一些疑問……因為這是連三級醫院的醫生都無法治愈的毒素。”
路卿頷首表示理解:“是的,您的眼睛一般情況等下確實不好治療,但……”
“您的右眼還是能看見東西的是嗎?”
阿拉奇差點點頭,可大腦中的那一根弦還是將他拉回神誌。
他猶疑片刻,故作糊塗:“此話怎講。”
他怎麼知道?
阿拉奇望著雄蟲的眼底包含著幾分審視,這件事除了兄弟幾個,沒蟲知道,是誰告訴他的?
“是我自己看出來的。”路卿似乎看穿了雌蟲的想法,握著水瓶的手柄不急不緩地倒下一杯茶水。
他的聲音隨著水霧蒸騰而上,頗有幾分虛無縹緲的神秘感,阿拉奇疑惑更深,為摸清雄蟲的話,視線自然而然地隨著路卿倒茶的動作,眼珠一齊轉動。
路卿噙著笑,將水推到雌蟲麵前:“您的眼珠會根據動態實物而左右移動,如若不是看得見一些,是不會這樣的。”
阿拉奇眼珠霎時停止轉動,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
但他一想,現在再裝不會動也沒用,隻會讓雄蟲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想,不如坦蕩一些,無奈地聳了聳肩,接過這杯水:“好吧。敗給你了。”
他沒做過真瞎子,這些細節還真未曾注意過。
“您的視覺神經一定受到毒物的侵襲,但由於您本身的身體素質高,毒液並沒有成功熔斷您的神經。如果用傳統的機械治療,確實無法將您的神經替換成良好的。”
“所以,我有一個辦法來調動您體內的機能,一起稀釋掉分布在您眼部的毒素。”
“時間會很久,但一定會有效果,就是不知道您這裡的想法。”路卿說。
“可以。”阿拉奇風風火火,他本就是很決絕的蟲,否則也不會坐上星盜首領的位置。
路卿搖搖頭:“您先彆答應得太早。”
阿拉奇眉心動了動:“嗯?”
“我有一個條件。”
“說。”
路卿掀起眼皮,眉目間似山野間潺潺流過的清泉,一貫的柔和:“可否請您治療痊愈以後,帶著您手下的蟲一並離開村莊呢?”
*
離開後,書書擔心地問:“這麼說不會激怒他吧?”
到現在它還能感受到背後灼蟲的視線,真的不會因為路路子言裡不客氣的驅逐之意而惱羞成怒吧?
路卿:“不會,因為沒必要。”
“他知道我是唯一能救治他的蟲,也是知道他是星盜的蟲之一,得罪我隻會麻煩。”
“哦哦。”
書書琢磨片刻,又疑惑地說:“但這麼一說,這次加載那麼久才出現的下一頁,恰好和治療毒素有關,也太巧合了點。”
“書怎麼知道我們要治療他呀。”
“這個不該問你嗎?”
路卿在書的額頭輕彈一下,不痛,癢癢的還有點舒服。書順著蹭了蹭路卿的指尖,一臉討好:“那不是父神設定的係統嘛,我也不清楚的呀。”
路卿長歎一聲:“你有清楚的東西嗎。”
一問三不知,除了新出來的識味功能還算有用。
書書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夜晚,路卿還在研究第二頁的食譜。
第二頁的菜很簡單,也是祖父經常會做的一些“家常菜”。
他在上午將這些菜做好,開啟第二頁的挑戰模式,看到治療毒素的藥膳。
確實很巧。
他對這群星盜團夥並不放心。
這幾天一直想辦法欲要在離村之前將這個不穩定因素徹底解決。
沒想到開出了解決他問題的一把關鍵鑰匙。
路卿對書書的來曆、疑問其實很多。
比如任務是怎麼加載的,是事先錄入的,還是隨機變動的。
還有為何祖父做的那些菜,都是書中出現過的。
可連一向傻白甜的書書也不曾提過,說明這些事它要麼不清楚,要麼是絕對不允許說出口的秘密。
路卿也就當作自己是毫不知情的。
“沙沙沙”的筆聲在安靜的屋內顯得格外清晰。
台燈幽暗,打落在握著黑筆的手背,掃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回憶第二頁探索任務的內容,路卿列出一張表。
這次的藥膳探索內容有些複雜。
看起來像是臨時編出的菜譜。
路卿半眯著眼睛,指節貼著筆身在素描的白紙上畫上一條橫線。
有意思。
第50章
[第二頁挑戰模式開啟]
[叮咚~]
[觸發探索任務。]
[監測到宿主已達到第二頁挑戰模式最低推廣值]
[目前需完成的藥膳:韭莧灌湯包]
[所需材料:韭莧、新鮮獸肉(根據效果選擇正確的肉類)、金銀草、黃芩……【展開】]
[挑戰任務:1.成功製作一份十味韭莧湯
2.用藥膳治療一個中毒的目標(毒素滯留、毒素引發的有關疾病、有一定身體素質基礎的青壯年)
3.得到目標的真誠感謝]
[獎勵:1.最低完成一項挑戰任務可開啟下一個進階版藥膳
2.完成全部挑戰任務獲得隨機稀有食材一份
第二頁的進階版食譜和他在村莊直播做的韭莧料理直接掛鉤,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控製。
而這個新鮮獸肉,路卿看了藥膳書的任務後有幾分思路,還需要明天去證實一下。
第二天清早, 因路卿的話徹夜難眠的雌蟲時刻注意雄蟲的動向。
能去除他眼睛的毒素並將他的視力恢複到百分之七八十,雄蟲那麼肯定地說出這句話, 讓阿拉奇心底隱隱燃起一份希望。
可一夜之後,希望變成浮在心頭抹不開的一層暗色的霧霾,始終留存著,不知何時撥開雲霧見天日。
這快一年來試過多少方法他都不曾治好眼睛。
號稱整個村最厲害的老神醫路裕年用儘方法,將他的視力稍稍回升一些,又立刻變回霧靄蒙蒙的樣子。
他很難再去相信一個能治好他眼睛的方法。
路卿很厲害,至少在他見過的所有雄蟲裡, 他是最能打的。
但這不代表雄蟲能將眾多蟲都束手無策的眼疾治療好。
“老大, 這雄蟲的話可信嗎?他已經在這兒晃悠快半天了,究竟想不想給您做治療啊。”
雌蟲說的話也是阿拉奇擔心的問題。
路卿的表現太過閒適,毫無緊迫感, 那些治療他的一些藥或者儀器, 他都沒見著一點影子, 很難想象昨天誇下海口的雄蟲真的能在一天後真正對他開啟治療, 並且取得成果。
畢竟路卿說他第三天晚上就要回學校去。
昨日偷聽的幾個雌蟲可勁琢磨, 也沒看出這個雄蟲究竟想乾嘛,這塊田逛逛,那塊田逛逛,原以為終於要準備治療用的材料了,結果裝了一捧土進袋子。
眾星盜:?
這就很迷惑了呀。
就這麼耗時一個上午, 中午的太陽還算炙熱,冷白皮的雄蟲來找他們老大, 一開口就是說:“帶我去森林區狩獵吧,為了治療你的眼疾。”
嗯?眼疾?狩獵??
這兩個有什麼關係!
阿拉奇卻立刻想通其中的關節,一口答應下來:“好。”
聽聞一些蟲獸的身體布滿能對蟲體有益的“天材地寶”,森林深處還有神奇的植物能對治療蟲身上的一部分疾病和傷害。
早年阿拉奇在執行帝國給予他的任務時,吃野草喝獸血維持生機,身體狀態反而愈加好,從此對百草治百病的說法深信不疑。
路卿剛來村莊時,大部分星盜還未轉移到村子來,自然對一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雄蟲妄想加入狩獵隊“探險”的行為頗有微詞。
而少部分星盜直麵雄蟲一對三不落下風的場麵,所以並沒有說什麼。
路卿沿途走,村後的森林距離村子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而且坡度高、土石多,雨後很容易滑腳。
阿拉奇命令手下要保護這隻小雄蟲,不僅是對他有好感,也是因為路卿是村長路裕年的小外孫,卻引發其他蟲更多的不滿。
“蟲屎的,老大怎麼想的。”
一隻雌蟲抱怨道:“如果是收留我們的那些雌蟲還好說,帶這隻雄蟲?他的力氣有我百分之一大嗎?”
“阿依,這隻雄蟲沒你想象的那麼弱小。”
一個月前被劃為巨岩村護衛隊的一隻雌蟲皺著眉小聲反駁,可被他勸說的雌蟲非但沒聽進去,反而恥笑一聲說:“是你高看他啦。一隻雄蟲能多厲害?圈養在溫室裡花骨朵罷了。”
“多半是老大在旁邊見色起意,幫襯幫襯,想抱得美蟲歸,這雄蟲也裝模作樣地揮上兩下,你們就看錯了。”
“算了,不和你解釋,後麵你就知道了。”護衛隊的雌蟲搖了搖頭。
阿依隨意地擺擺手:“如果真有這麼厲害我就倒立吃蟲屎,哈哈。”
“說話算話。”旁聽許久的第三隻雌蟲看不慣阿依一口本定的樣子,好像他們是腦子裝滿自由水的蠢貨,眼睛瞎了,讓他很不爽。
阿依也被挑起勝負欲:“說話算話,輸了你吃屎。”
路卿不知道,在他的身後,一群雌蟲因不滿打起一場說來就來的賭約。
他隻顧著上山,雙手攏著一件防風外套,褲腳堪堪卡在腳踝的上方,腳踩一雙類似板鞋的黑色鞋子,穩穩當當地踩上地。
斜坡上滾動的小碎石,對他輕盈的腳步沒多少影響,仿佛在後院閒庭信步的富家小雄子,臉上沒有絲毫倦色。
上山一個小時依舊健步如飛,他就沒有倦怠的時候嗎?
阿拉奇跟在路卿的身後,眼眸深處的興味愈發濃烈。
每次與他在一處,就會有新的體會,他究竟還藏著多少東西,真的很想挖掘出來。
阿拉奇心下感慨,下一瞬臉色一變,眉峰隆起,猛然望向右側的方向。
“不能去那路。”阿拉奇沉聲道:“危險,我能感受到。”
路卿:“好。”
路卿沒問是什麼危險便直接朝左側上去,如此直接的信任讓阿拉奇反而怔愣許久,從喉嚨口發出一聲低沉磁性的笑,隨後緊跟上去。
他不知道的是,路卿並不是信任他,而是信任自己的判斷。
阿拉奇常常上山打獵,作為四海為家的星盜,對野外求生有著特彆的判斷方法,可信度很高。再加上他自己的觀察,右側的石頭滾動速度較快,滾落多塊碎石的頻率較高,有一定可能性右側有巨型猛獸或災禍,不易靠近,讓他定下朝左走的決定。
沿著山頂登得越高,彌漫在山間的水霧就愈發厚重。
一路上未見到獵物,倒是見到不少植株。
路卿見到少見的植株便會采集,久而久之撿了將近一籮筐的新鮮植物。
而每當他停下來時,隊伍就盯著他一蟲,原地整息。
路卿不尷尬,書書卻被彙聚在一起的視線擾得惶惶不安,替宿主尷尬地摳出一座三室一廳的大房子。
救命啊,彆看了!看也看不出什麼花來的呀!
阿依心係著賭約直到現在,然而沒有野獸沒有危險,他深感無聊,嘖了一聲,嘀嘀咕咕地抱怨還要陪老大的小情兒堅持多久。
如果浩浩蕩蕩地招來一批兄弟,隻是為了帶一隻小雄蟲玩摘草藥的遊戲,就算是老大他也會生氣。
阿拉奇並沒有把路卿說能治愈眼疾的事告訴所有蟲,也扼令偷聽的蟲彆外傳出去。
否則事實和口述的不一樣,隻會平添煩惱。
所以目前為止,在場的大部分雌蟲都如阿依所想的那般,心中的不滿愈演愈烈。
“快了。”路卿的手掌握住植株根莖上的綠杆,指節摩挲植物外層的綠壁,摸到上麵黏著的一些細微的水珠和濕潤的泥土。
泥土很黏,帶著特殊氣味的潮氣。
目標就在不遠處。
這一聲“快了”低不可聞,隻有站在他身側的兩三隻雌蟲能聽到。
快了,什麼快了。能快回去了?
雌蟲疑惑地想,見路卿小心地將植物用小鏟子連根須一起挖出,然後用裝土的袋子將植物堆起來。
雌蟲:……很好,想多了。
照這個速度永遠無法快快回村莊。
與星盜們相反,阿拉奇原先焦躁的情緒倒是稍稍有些緩和。
清一色的砍植株,裝竹筐,他都看膩了。
護植株是雄蟲做出的唯一富有變化的動作,是不是因為找到治療他的關鍵藥材了呢?
每隻蟲的心緒各異,但至少書書看得出,路路子的心情特彆好。
“雲生和紅瑙隻在書中見過,竟然能在這裡能找見,倒是稀奇。”
書書聽著路卿心情愉悅地道出這句話,眉目舒展宛若春風撫過,不由長歎一聲:如果那些星盜知道路路子摘了那麼久的植株都不是治療他們首領的關鍵,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死。
走了那麼長的路,走到連他們都未曾涉獵的地方,阿依終於忍不住,大聲質問道:“到底還要多久?小雄蟲的探險遊戲也該結束了吧?”
阿拉奇從遠處努瞪阿依一眼,見阿依回他一個聳肩加笑嘻嘻的臉,想罵最終還是憋回肚子,豎起手刀,對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秋後算賬的動作。
阿依回他的依舊是一張無所謂的笑臉。
路卿對阿依的質問充耳不聞,半蹲在一顆高數前,手握小刀摸索攀沿著樹乾的藤蔓一路向上,直到摸到一塊滑膩膩的觸感……
阿依對雄蟲不以為然,但他不能忍受雄蟲對他不以為然地無視。
“喂!”得不到回音的阿依麵帶不虞,語氣稍稍加重,大跨幾步上前,手臂直直地朝他衝去——
手起刀落,鮮紅色的血液噴濺而出,沾上雄蟲緊蹙的眉心。
阿依看著小刀上插著的碧青蛇頭,突然停住了腳步。
巨大的蛇身連著藤蔓攀生至看不見的葉叢中,見不著尾。
而路卿拔出小刀,用潔白的帕子擦拭眉心的一點血珠,一雙眼皮掀起,歪側著頭,神情疑惑地看著他問:“什麼?”
好似這條蛇並不是他殺的那般茫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