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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艾勒特不敢逼雄蟲太緊。

狂躁不安的情緒和發瘋似的渴望讓他意識到, 自己的蟲素暴虐問題已經相當嚴重,如果還想默默守在他身邊,治療迫在眉睫。

負責他的醫生通知他, 根治是不可能的,除非他願意找一隻雄蟲與之□□。除此之外想要緩解暴虐症, 隻能在隔離室用特殊的藥劑作輔,禁閉一個月。

艾勒特向學校申請休假。

易怒易暴的情緒很可能會傷到雄蟲,就連他自己都難以忍受鏡子裡流著涎水、眼睛發紅的瘋蟲子。

令蟲作嘔的毒蜘蛛。

他的野性本能在暴虐症的侵襲下愈發清晰可見,想遮掩都做不到。

與下屬交接完自己的教學任務,艾勒特最後在學院裡漫步。

分分合合幾個多月,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希望一個月以後,他能更加平和地對待路卿。

心中的獨占欲太瘋狂, 任誰都受不了這樣的自己吧。

天氣轉涼, 本是寒冷的時段,卻因烈日高照多出幾分刺眼的熱意。

艾勒特的辦公室在穿過西操的另一側,必然會經過操場。

目前是學生們課間休息的時段, 操場上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走著, 還有部分坐在草坪上笑嘻嘻地講話。

艾勒特的腳步一頓, 他的裸眼視力不出眾, 但動態視力很好, 在西操的一角,始終處於動態的學生當中,有一個學生單膝跪地格外凸顯。

這個背影,在哪裡見過?

艾勒特淺想了一下,腿已經自動邁出, 看一看就知道了。

*

“卡卡西,腿往裡麵收一點, 如果肚子太大做不到就吸腹。”

年輕軍雌充滿惡意的聲音讓卡卡西無地自容,同學哈哈大笑,一直欺負他的同班雄蟲一邊肆意地叫嚷著嘲笑著,一邊狠狠撞過來。

“碰!”他倒下了,徹底做不出原來的動作。

不知道會接受什麼懲罰的胖雄蟲渾身顫抖:嚴重點,體能課不合格他還要在其他教官底下重修一年。

說不定會分到那位惡名遠揚的艾勒特教官手上。

接受低年級嘲笑和瘋子教官教學的他還能畢業嗎?他不敢想。

然而,嘈雜的聲音被一句話打破。

倒在地上的卡卡西緊閉著眼,聽到耳邊的鬨哄哄的聲音消失了許久,這才小心翼翼地揚起腦袋,看到眼前,高大軍雌的側臉如雕刻般冷肅的鋒芒,酒紅色的眼睛像是一對噙著寒氣的寶石,漸露冷色。

“虐待學生?少將,您在說什麼……這可是珍貴的雄蟲,我怎麼敢虐待他。”

年輕軍雌強裝鎮定:“我隻是完成我的基本教學指標罷了。”

“指標?”黑色的長靴隨著這一聲問話上前踏去,比軍雌高半個頭的壓力通過縮短的距離,毫無保留地傾瀉在他身上。

艾勒特毫無感情地說:“我記得教官手冊第78條是:以學生的健康為主,根據學生情況調整教學方針,做到量力而行,教學當中一切因教官導致學生身體不適的問題,都由此次教學的主教官承擔主要責任,副教官承擔次要責任。”

“他明顯超出量力而行的範圍了,你看不出?”

軍雌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當然知道這條規則,但軍校的種種嚴苛規定讓平民蟲完全不敢忤逆教官的決策,因為對學生的首要要求就是:不能質疑教官的任何決定。

這條規則的邊界太模糊,隻要對學生的身體健康沒有產生大的影響,僅僅是疲憊的話,那麼學生的行為可以被判定為“故意裝病”,教官完全有資格對學生進行扣分。

艾勒特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軍雌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我知道,但少將,這麼基礎的動作每隻蟲都做的,彆的蟲沒事,這隻蟲怎麼會有事呢?我又沒有要求高難度的動作。”

“不同的體質效果不同,更何況是在下課時間。”艾勒特蹙了蹙眉梢:“這個道理都不懂嗎?你真的是教官?”

“你沒資格這麼說吧,最魔鬼的教官不就是你……”有個學生低聲吐槽,下一秒被一閃而過的一瞥給嚇得住了嘴。

艾勒特收回視線,冷淡地盯著眼前的蟲。

軍雌說不出辯駁的話,在正常上下課時間,加訓這件事,確實很難辯駁。

又不是軍訓。

他是真的沒想到艾勒特會來!他不是要去執行任務嗎?

軍雌的臉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彆的教官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他管這閒事!職稱還比他高太多。

教官彆過臉:“卡卡西,你去休息吧。”

卡卡西混混沌沌地站起來,他可以休息了?

艾勒特走過軍雌身旁,聲音冷厲:“這件事,自行上報給學校。”

隨後轉頭看向他:“跟我去醫務室吧。”

卡卡西傻乎乎地跟在雌蟲身後,搖搖晃晃地走掉了。

當一高一低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眾蟲緊繃的呼吸瞬間鬆懈下來。

隻是一個小小的加訓,但在場的明眼蟲都能看出,他們班的教官翻了一個大跟頭,甚至可能影響到他的教學生涯。

“艾勒特,和這個死胖子什麼關係?”最先使壞的雄蟲攥緊手心,臉色難看地問。

“我哪裡知道,你問他啊。”另一個雄蟲翻了個白眼,扭頭就走。

雄蟲咬咬牙,他如果知道死胖子和艾勒特有點關係,他也不會攛掇教官去對付他。

他才不信,一個少將級彆的教官會因為學生的身體健康而幫助一個和他沒有關係的蟲。

麻煩了,鴻星回學校會不會問起這件事?

看起來,教官或許會停職一段時間。

雄蟲下意識地咬著指甲片,眼角神經質地抽動。

幫心儀的蟲做事,真沒想到自己也可能會被搭進去。

蟲屎的,吃力不討好。

“教官。”雄蟲向前走去,聲音沙啞地詢問:“你這件事嚴重嗎,會不會……停職?”

軍雌沒有說話,但麵如死灰的臉已經告訴他答案。

雄蟲又是暗罵一聲,正要離開時,身後的軍雌突然開口:“蘭迪。”

雄蟲不耐地轉頭:“乾什麼?”沒有教官身份的少校職稱,就是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垃圾。

教官小心翼翼地問:“你說過,如果做了這件事,你會幫我在鴻星麵前多說些好話……”

“啊哈。”

倫斯·蘭迪輕嗤一聲:“我當是什麼……抱歉啊,我答應過你嗎?”

教官愣住了:“什麼?”

倫斯·蘭迪搖了搖頭:“你自己回想一下,你說的時候,我是怎麼回的呢嗎?或者說,我回了嗎?”

教官回想和倫斯的對話,倫斯對他提出要求後,自己在說出幫他做事的條件時,倫斯隻是微笑,並沒有口頭答應他。

被一隻蟲崽子擺了一道!

教官這次的臉色是徹底灰暗下來,希望的光泯滅。

他隻是個沒有任何身份的平民,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拿到這個千金難換的位置上,成為受蟲敬仰的大學教官,卻因一時貪心,做了壞事,把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毀了。

隻是一次小小的刁難而已,他也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啊……

懊悔的情緒擠滿他的胸口,鋪天蓋地的黑暗憋得他喘不過氣。

現在他隻能回軍部,繼續向上爬才有一絲機會能晉升……

*

卡卡西努力地邁動步子,爭取能和艾勒特保持同一頻率。

一路上的沉默不語,讓卡卡西這個話嘮是既感激,又尷尬。

感激的是,幸好教官不說話,這樣就不用想措辭去應付他;尷尬的是,誰也不說話,就光走路,沒有轉移注意力的方法,能感受到周圍蟲視線的卡卡西頭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頭。

“……還好嗎?”

卡卡西悶頭半天才意識到艾勒特是對自己在講話,連忙受寵若驚地開口:“挺好的挺好的,沒什麼大問題。”

“你……”一向直接的艾勒特思忖片刻,苦惱於怎麼不動聲色地打聽路卿的近況。

他的“巧言令色”好像隻能用在規章製度上,生活中的話是一句都憋不出來。

卡卡西:“嗯嗯!”

您講!

教育我,訓斥我都行!叫我好好鍛煉改善體質也行!

要不是艾勒特太冷淡,卡卡西都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撲上去表達對這位魔鬼教官的感謝!

沒想到看似最嚴苛的教官卻是最為學生找想的,太令蟲感動了!!

卡卡西決定以後再也不外傳艾勒特多麼可怕的謠言。

看看,艾勒特少將多麼和藹可親,多麼俊美迷蟲!

“到了,進去吧。”

艾勒特沉默到現在,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不知道該和路卿的舍友說什麼,怎麼起頭。

路卿不想讓他接近自己的生活,這樣亂問不知道會不會給他造成困擾。

卡卡西點點頭,剛邁進去,下一秒探出一個腦袋,小聲詢問:“教官……您要,要進來嗎?”

站在門外的雌蟲搖了搖頭。

卡卡西點點頭,真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教官!

看到小胖子鑽進門裡,艾勒特輕歎出聲,轉身欲走。

門內,小胖子歡快的聲音響起:“路卿!你怎麼在這裡!”

艾勒特的腳下瞬間像被膠水凝固住,再也走不出下一步。

第72章

再做反應已然來不及。

小胖子驚訝的叫聲讓艾勒特的意識回籠, 餘下的隻有踏進地界後僵持著的小腿和不願麵對的膽怯。

“教官閣下 ,您怎麼……”卡卡西支支吾吾半晌,前腳說著不進來, 後腳怎麼就進來了呢?

艾勒特:“再看看。”

卡卡西:?

再看看什麼,看看我的身體如何虛弱?

路卿微微俯身, 有禮問好:“少將安康。”

艾勒特聲音僵硬:“嗯。”

卡卡西瞪大了眼睛看向艾勒特。

教官的聲音怎麼有點抖,是我的錯覺嗎?

隨後路卿便不再多言,他的專注點放在了臉色蒼白的舍友身上:“發生什麼了?”

他的兩指按在卡卡西的手腕上,眼神難掩關切:“怎麼低血糖了?”

卡卡西能感受到那來自頭頂異常有壓力的視線,傳聞中的魔鬼教官正在看他。這個認知令他一時喉口堵塞,話幾經唇齒間,憋出的隻有斷斷續續的幾個字:“我, 我那個, 低血糖了。”

不知道說什麼,隻好照著重複了一遍。

路卿語氣無奈,從邊上泡了一杯熱的糖水:“早上沒吃早飯?是不是很心慌?”

“我看你沒有拿走我早上留下來的點心, 所以猜想會不會出問題。”

卡卡西低垂著頭, 囁嚅著:“對, 對不起, 睡過頭太著急了, 趕著上體能課。”

路卿:“明知道上午有體能課,怎麼能一點東西也不吃呢?體力不支暈倒了怎麼辦?”

卡卡西一聽,上午的經曆朝著空白的大腦席卷而來,他太委屈了,正是因為路卿說得沒錯於是更加忍不住嗚咽:“對不起, 下次再也不會了!”其實是他們說自己胖,所以想試著減肥。

路卿又從抽屜裡取出一袋餅乾遞給他:“沒有葡萄糖了, 需要的話,休息一會兒陪你去校醫院取。”

“以後不能再不吃早飯了,否則食物會傷心的。”路卿的語調難得有幾分俏皮,卻依舊很柔和,讓蟲聽不出任何指責的意味:“你喜歡的黃油餅乾。”

卡卡西又想哭了,好久沒有感受到被蟲關心的感覺,他抓住餅乾的袋子,壓抑住緊澀的喉嚨小雞啄米似得點頭。

這時,書書哼哧哼哧地從醫務室的門外飄來,它慢吞吞地停靠在路卿的肩頭,小爪子抹著汗水,在他的耳邊喘著粗氣說:“路卿!你說得果然沒錯,那群蟲子欺負小胖子!”

它憤憤道:“他們罵他踢他,還有那教官特彆壞,特意針對他呢!”

路卿聽書書把所有的事情經過一並講完,眼簾微微低垂。

事情和他想得差不多。

“小胖子太可憐了!那些傷肯定也是他們打的!”書書嚷嚷道。

路卿擰了擰眉心:“卡卡西不願意說,我們沒辦法直接去問,每個蟲都有秘密。”說出來,卡卡西的自尊心可能會受到傷害,多管反而不好。

書書一下子泄氣:“可是他太可憐了哇,我們不幫他,他豈不是一直這樣……之前那個雄蟲發.情的事件,還有雄蟲受傷的事件,都和小胖子有關呐。”

路卿擰眉的動作一頓,突然問:“你是不是說,艾勒特出手幫了卡卡西一把?”

書書回道:“對!這是我唯一覺得他做好了的地方!”

然後小聲逼逼:“還有點爽爽的。”

“那不用擔心了。”

書書眨了眨豆子眼:“為啥?”

“在不知道卡卡西和艾勒特是否有關係前,他們不敢動他,誰知道這次艾勒特的出現是不是卡卡西告的狀呢?”路卿說:“是我,隻要不是深仇大恨,不會去觸這個表麵上的黴頭。”

“哦吼,狐假虎威嘛!”

路卿挑眉:“新名詞。”

書書:“嘿嘿!”

“我先走了。”艾勒特站不住,沒有一次見麵比現在更加難捱。

他是個強迫雄蟲的畜生,根本不敢在路卿麵前抬起頭,隻敢暗暗窺覦,所以連聲音都是沙啞壓抑的。

“謝謝您送卡卡西過來。”路卿微微俯身,一如他剛進來的那時一樣,溫和疏離地告彆:“慢走。”

但艾勒特卻感覺有些不一樣,好像這句感謝是裹挾了一點真心的。即便知道自己不該有這種情緒,但他還是壓不住心頭那一抹微弱的雀躍,他感覺到自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至少是讓路卿感到開心的一件事。

卡卡西看著教官微微頷首,那凝滯不動的氣流又仿佛流動了起來,讓卡卡西渾身上下的肥肉從緊張恢複到軟趴趴的鹹魚狀態。

教官這是……心情好轉了?

卡卡西戰戰兢兢地揣測,在教官徹底走出他的視線外後猛地晃了晃腦袋,把腦子裡的亂七八糟都丟走。

他的視線落回舍友潔白如玉的手指,手指正為了他的身體在前後忙活,一瞬間又是一股濕意湧上眼眶。

“路卿,你是特意來醫務室等我的嗎?”卡卡西小聲試問:“你的課……?”

路卿甩了甩玻璃棒,在卡卡西張開嘴的那一秒將棒子和一粒黑色之物一起塞進他的嘴裡:“含著。”

卡卡西立刻閉上嘴,乖乖含好。

他的手下不停,關上抽屜後整理撒滿藥的桌麵,但沒忘記回答卡卡西的問題:“老師提前下課,我不知道你在哪個教室,所以乾脆醫務室等著。”其實是知道的。

卡卡西感動壞了,含著棒子咿咿呀呀。

路卿轉過頭,對著他淺淺微笑:“彆說話,知道你餓了,先測完體溫再給你餅乾,乖。”

卡卡西:“……”不是,我是想感謝你!!

肉麻的話不用多說,心裡都明白。

路卿整理完淩亂的桌麵,叫路卿臨時幫看醫務室的老師姍姍來遲,做完了後續的工作。

卡卡西的體溫飆升到了39度,成功中暑,獲得假條一張。

回去的路上,他手腳發軟地想:怎麼會中暑呢?青天白日不是夏天啊。

而另一邊,書書趴在路卿肩頭看診斷書嘖嘖稱奇:“這小丸子真神奇,還能短時間提高口腔溫度,以後豈不是想請假就能請假了。”

“不宜多吃。”路卿笑了笑:“但推波助瀾,夠用了。”

第二天,所謂的推波助瀾成功起效。

裡爾少校確實讓學生的身體健康受到損害,學校判決停職半年,很嚴重的懲罰,基本斷送了他以後的教學生涯,今後或許都不會再看見這個教官在校園中出現。

第三天,鴻星回校。

他的眼尾不爽快地吊起,刻薄又漂亮的臉蛋綻放著怒容,端著一貫高高在上、名副其實的貴族雄子樣款款而來。

“這次是我們這邊不對。”鴻星站到卡卡西桌前,高高揚起下巴,傲氣不容許他向任何一隻蟲低頭。

卡卡西這幾日見慣了大風大浪,還是不免於被鴻星的話所震驚:“你在向我道歉??”

鴻星本準備說完就走,聽到這話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轉身咬牙切齒地怒視道:“你在說什麼屁話?我這種身份,會和你道歉?”

“你不要搞錯了,我是通知你一聲,前幾天做這事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下的一個蟲!”

“聽懂了嗎?”

卡卡西呆滯地點頭。

鴻星輕嗤道:“彆再搞錯了,我們的關係還是老樣子。”就算你有個好看的舍友也沒法改變。

鴻星趾高氣昂地走後卡卡西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到了下課,他又收獲陸陸續續幾個道歉,都是平日裡在鴻星手下的蟲。

“是鴻星叫我們來的。”雄蟲不情不願地道:“不然我會和你這個死胖子道歉?”

得知真相的卡卡西豁然開朗,原來如此,是鴻星叫他們來的。

看來鴻星隻是看起來壞,本質還是一隻有原則的好雄蟲。

現在想想,鴻星除了踹桌子,罵他、斥責他、羞辱他好像也沒……呃……

好像沒乾什麼?

*

路卿接收到係內組織的特訓班還是在下午的時候。

“今天下午16:00,穿校服去七科報道。”愛德華找來時,一打教材重重地打在桌麵上,臉拉得老長,仿佛誰都欠他幾百萬似的。

“好的。”

“喂!”

愛德華瞪著眼:“彆光說好!給我進校隊!聽見沒?”

小老頭聲音鏗鏘有力,但踮起的腳尖和被迫繃直的小腿,卻顯得威懾力不足,多出幾分可愛。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是多麼滑稽,喋喋不休像個小孩:

“我以前的學生,再怎麼樣,好歹會進去一個……我可不想在這裡被打破,你們可彆讓我失望了。”

路卿笑著說:“好。”

愛德華冷哼一聲:“有什麼不會可以找我那個徒弟,他排名第六,雖然不是多麼優秀的數字,但你們這排名……嗬我都不好意思說。”

“這次院裡就一個前十的,隔壁兩個院都笑我們沒落了,院長發了好大的火。”愛德華嘀嘀咕咕:“我考前還和院長打包票,說班上有個尖子,前十問題不大,讓他安心吧,誰知道轉眼就被打臉。”

“路卿。”

愛德華緊蹙著眉,突然一臉嚴肅地湊過來,揚起頭眼巴巴地問:“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藏拙了?”

“我思來想去,你在課上的表現還算是不錯,再怎麼樣也能上個十幾名吧?三十多名,我都不敢信。”

路卿摸了摸鼻子,難得有了幾分心虛。

到底不是什麼料事如神的存在,他也沒想到愛德華會和院長在私下立這樣的約定。

路卿眼帶歉意:“抱歉,第一次參加大型考試,有點緊張。”

愛德華一口氣堵上心頭,差點被氣岔了個仰倒:“你這小子!平時看起來淡定得很,怎麼比賽就掉鏈子!”

“拿出你平時的樣子,給我好好練練心誌去,聽到沒?”

路卿乖乖點頭。

愛德華到底舍不得自己的學生,扭過頭把奧拉和另外兩個進複賽的學生教育了一遍,結束了今天的訓導。

奧拉被訓得最慘,明明是最近才來的新生,小老頭卻格外重視他的學習,尤其是這次出乎意料地擠上了複賽尾巴,更是被重點關注。

奧拉苦巴巴地聽著訓誡,期盼著小老頭快點走。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他的心聲,愛德華在說到興頭上時忽然被一通電話叫走。

奧拉長呼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胸脯。

真是可喜可樂,可喜可樂。

*

下午到七科的蟲不少,校服的顏色也各不相同。

路卿曾聽卡卡西說過:深邃的湖藍是代表未來天空的一年級和二年級,濃鬱的草綠是代表廣闊寬容的三年級,最後鮮豔的玫紅是代表為蟲族奉獻一切鐵血與犧牲的四年級。

每種校服代表的意義不同,這也是軍事大學獨有的一大特點。

場地約估幾百平方米,最前方有高高的圓形柱台。

一列列的機械呈斜直線,沿著場地的邊沿處,從圓形柱台的處一字排開,頂天立地,氣勢赫蟲。

奧拉緊隨路卿的腳步,第一次來到這種高科技感十足的地方,讓他有些緊張。

聽聞帝國軍隊有成千上萬的機甲,隨時可以轟炸任何地方,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光一個大學就這麼多機甲……被發現是星盜的他還能活嗎?

奧拉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更加用力地裹緊自己的身體。

四點一到,圓柱上的話筒發出轟鳴,全場寂靜。

站在話筒前的老頭,一身軍裝,精神矍鑠地講話。

“首先,歡迎二十二位進入複賽的同學能來到我們七科的大禮堂。我很高興,能在機械學院見到你們,你們都是我們帝國的棟梁,未來的希望。”

老頭笑了笑,慈眉善目的眼睛讓路卿想起在麵試時見到的那位溫和的老者。

“相信不少同學都認識我,我們在最後的麵試階段見過一麵,有的還和我聊過天。”

“或許現在自我介紹還不晚,你們覺得呢?我的孩子們。”

加隆握著話筒,長滿細紋的眼角展平,露出溫和明亮的笑意:“我是機械學院的院長,加隆·提納斯迪。我想報紙上或者校園牆上,或許能看到我。”

“我曾經也是一名機械學院的學生,也曾經曆過與你們一樣的歲月……”

加隆在台上講述自己曾經的曆程,奧拉在台下低聲歎氣:“原來院長閣下也躲不過嘮叨和熬時長。”

路卿不置可否。

不管是鄰居爺爺還是村裡的爺爺都很喜歡說過去的事,或許這都是他們值得懷念和惦記的勳章,所以更希望讓後輩聽到。

演講結束的時機猝不及防。

加隆院長話音一轉,笑容微斂,提出今年的特訓要采取全新的方式。

“為了互相督促,我們采取老生對新生的模式,讓新生和老生組成一隊,然後與其他幾隊比拚。”

“現在,我來公布一下組隊的名單。”

眾蟲:“??”

路卿眼底流露出一抹訝異之色,今年機械學院的方針看來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加隆微微頷首:“好了,這次的講話結束,期待同學們能和自己的夥伴相處愉快,共同進步。”

“該死,什麼情況?”演講結束,學生群不可避免地喧鬨起來。

“院長老糊塗了,讓我們帶著群新生蛋子,這不擺明放棄老生了嗎。”

“我自己都學不懂,還要帶新生,垃圾加倍。”

“好煩,我還想去更厲害的同期那裡交流心得的……”

怒罵聲和不滿聲交雜在一起,場麵一片混亂,加隆院長卻沒有再管,似乎是在等學生自己消化這個消息。

奧拉左看右看,摸不清方向,被吵鬨的聲音造得耳膜刺痛。

“我們現在做什麼啊哥。”奧拉大聲問道。

路卿指了指蟲群之外機甲下方的位置,用口型無聲回複:找搭檔。

“路卿!”談話間,蟲群的那邊露出一顆腦袋,聲音甜美,眼睛更是動蟲。

奧拉渾身戰栗,腦海裡自動拉起一級警報,眼底儘是警惕之色。

路卿笑了笑,倒是不意外,與奧拉朝著那邊走去。

當看見微笑著的金發雌蟲和另一個穿著整潔的蟲站在一起,奧拉乍一眼還把後者看成了路卿,都是看起來很好相與的樣子。

但細看還是不一樣的。

因為路卿不穿那麼貴氣的衣服。

在奧拉的記憶裡,路卿穿的衣服都挺樸素,樸素到不像個雄蟲。

“你好。”穿著貴氣的雄蟲先一步伸出了手,笑容恰到好處的溫和:“我是大三機械係的柏林,你的搭檔。”

“你好,大一機械係,路卿。”路卿伸出手,回以微笑。

柏林笑了笑,緩緩鬆開手,看向路卿的臉意味深長地道:“早有耳聞,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學弟。”

第73章

金發雌蟲就是尼亞。

他湊過身來, 小聲地在路卿耳邊介紹:“這是我同學。”

奧拉對明目張膽的占便宜看不過眼,趕在尼亞貼得更近之前先一步將他擠開。

尼亞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被身邊的柏林輕輕扶住後,道了聲謝謝, 隨後瞪圓了眼睛看他:“你乾什麼!”

奧拉聳了聳肩:“沒什麼,就是好奇有什麼秘密是我們大家不能知道的?要悄悄地說。”

“我沒什麼秘密,就是想這麼說話而已。”尼亞皺著秀氣的眉,嫌棄地後退一步,不開心地整理被擠到的衣服。

奧拉乘勝追擊:“哦?尼亞學長的愛好真神奇,喜歡貼著蟲講話。”

“我怎麼講話是我的事。”尼亞壓抑著怒氣說:“但先說好,我一個雌蟲, 你一個雄蟲, 推推搡搡影響多不好,如果你想知道我說什麼,過來聽不就好了, 我又不會阻止你聽。”

真是強詞奪理, 那你和路卿貼貼影響就好了嗎?

奧拉在心裡無語吐槽, 真想蹦出一句我也是雌蟲來著。

路卿看了奧拉一眼:“確實不太好。”

奧拉:??

路卿又對尼亞說:“學長說得沒錯, 靠太近確實會引起誤會, 以後我們還是正常距離講話吧。”

奧拉^0^:哈哈。

尼亞暗自雀躍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張了張嘴,最後委委屈屈地閉上。

奧拉心裡哈哈哈地表示:有被爽到。

“我們不聊這個了。”柏林拍了拍尼亞的肩膀,和善地看向奧拉:“快去找你的搭檔吧,你的搭檔應該在中間的那群學生裡麵。”

奧拉驚覺自己光顧著搞白蓮, 連殺生之禍的主線任務都沒完成,告彆之後匆匆忙忙跑進蟲群中。

隻剩下他們三蟲。

柏林又對尼亞說了些話, 尼亞也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現在隻剩下我們了,學弟。”柏林長歎一口氣,眼神無奈地朝北門的方向偏了偏頭:“我們聊聊這次的集訓?”

*

路卿跟著柏林來到場館外。

顯然,這位貴族雄蟲對學校的結構了解頗深,熟門熟路的樣子做不得假。

“去亭子那邊吧,方便我們聊聊以後怎麼合作?”柏林禮貌地詢問。

路卿答應了。

兩蟲來到場館後麵那片林子裡的木亭。柏林像一個親切的哥哥,和路卿講了講著林子後麵這個木亭的曆史。

“老師給自己偷偷建的亭子,為了在課後有個能避暑的好地方,沒想到會成為我們休閒活動的場所。”柏林搖著頭,似乎覺得好笑。

路卿也跟著笑:“說不定老師也在偷偷用學生的場地休息,事無絕對。”

“說的也是呢。”

柏林來到桌前,脫去外套,朝著路卿招了招手:“坐吧,都是乾淨的。學校每天都會派清潔工打掃衛生。”

路卿坐下後,柏林這才談起正事。

書書百無聊賴地聽著,一開始趴著聽,後來越聽越不對勁,乾脆坐起來貼著柏林身前聽。

橋豆麻袋!這小子表麵一句一句在詢問,後麵一直是自己在敲板子啊?

“路卿!路卿!”書書拽了拽路卿的衣袖,見路卿低頭看下來,著急地揮舞著爪子:“你彆聽他說的,好像在聽取你的建議,實則根本就不準備讓你提出建議,他沒給你拒絕的機會!太霸道了。”

路卿抬起頭,眼神認真地看向突然停下來的柏林,表示自己有在好好聽:“我知道,沒關係,無所謂。”

柏林微微一笑,繼續提出他的要求,書書聽不下去,急切地對路卿說:“可是做這個機械的主操手不就變成了他嗎?感覺你就是在他邊上打下手啊。”

路卿一點都看不出慌張,四指隨意地搭在桌麵,反倒心平氣和地安慰書書:“打下手也好,多學點東西。”

書書氣急,小爪子指向路卿:“你你你,多麼好的實踐機會,可以在彆蟲身前證明自己!聲名遠揚!”

路卿微微偏頭,反問道:“為什麼現在聲名遠揚?四校聯賽裡聲名遠揚不是更好?”

“四校聯賽它……!”

路卿做出“請說”的眼神,書書辯不過,想了想又覺得很有道理,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呃,你說得也對。”

路卿拍了拍書書的狗頭:“不著急,多學點東西沒有壞處。”

“……”

“那就先這樣。”

交流結束,柏林敲了敲桌麵,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路卿的臉:“我負責主圖的繪製,你幫我把部分零件的細節補充。製作器件的時候,我會把一些部件交給你組裝和加工,你這邊沒有問題吧?”

一個蟲裝得再彬彬有禮,骨子裡的東西也不會變。

柏林自認為摸清路卿的性格,一個沒有主見的平民雄蟲,隻會聽從上位者的調遣,於是也不再裝了,原形畢露,將霸道的一麵展露出來,強硬得容不得路卿拒絕。

柏林的眼神高高在上,頗有威懾力,一般的普通蟲民或許就被鎮住了。

但路卿見慣了這種眼神,貴族蟲之間多的是這種眼神,就像他的雄父一樣,永遠輕蔑地看著所有的下級蟲。

路卿斂去眼底的顏色,淺笑著答應道:“好。”

*

路卿回到寢室和卡卡西說明情況後,帶著七天的東西來到集訓合宿的房間。

若非性彆不同等特殊情況,搭檔要與搭檔住在同一間房裡。

柏林現已毫無掩飾他的強勢,看到姍姍來遲的路卿,隻是淡淡地通知他已經選好了床,抱著衣物進浴室洗澡。

路卿簡單掃描了一眼柏林床鋪的全景,乾淨整潔,每一個東西都擺放得極度規律,有種刻意的賞心悅目。

從物品的擺放就能看出一隻蟲的性格,柏林的掌控欲很強,有一定的強迫症,一塵不染的物品大概率有幾分潔癖。

路卿收回視線,開始整理他的東西。

晚上九點整,柏林出來了。

他在浴室裡洗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澡,頭發一絲不苟的梳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他經過路卿的床邊時,濃鬱的香氛味直衝鼻腔。

香味本來是景上添花的東西,太刺激就成了衝鼻。

柏林卻看起來很享受,慢條斯理地換上衣服,不經意一瞥見路卿也準備去洗,挑起眉道:“洗澡後可以順便消個毒嗎?我不喜歡彆蟲的氣味留在浴室裡,不太舒服,謝謝你了。”

書書快被氣炸了:“什麼蟲啊!你嫌棄路路子?路路子比你乾淨!”

路卿聽了也是稀奇,不過他沒拒絕,洗完澡後按柏林說的用自製的消毒劑簡單清理了一遍,反正順手。

書書氣了一個下午,氣呼呼地睡著了。

半夜,路卿從床上起來,幽暗的燈光在一片漆黑裡忽明忽滅。

他腳下一頓,放輕了腳步,慢慢從雄蟲的身後經過。

而雄蟲渾然不覺,表情凝重地用橡皮擦改自己已經畫出大半的設計原稿,然後拽著頭發繼續愁眉苦思。

夜深了,唰唰的鉛筆聲還在摩挲著紙麵。

直到路卿再次合上眼,床下的雄蟲都沒有停下動作。

……

幾天後,看到長出黑眼圈的學長學姐們,路卿完全明白院長這麼搭配的用意,新老做配,確實是個能互相促進的好方法。

新生能在基礎當中磨練知識,通過觀摩學習到新技巧,儘可能地趕上甚至超越老生;而老生能在新生中獲得壓力,讓壓力轉換成無限的動力,努力阻止自己被趕超。

麵對不是知根知底甚至更低一級的學弟們,有意識的老生會更加奮進,反而不會得過且過。

集訓的這幾天,講究相互磨練+團隊合作,除了老師的專項訓練,還有限時的小組作業。

柏林雖然態度強勢,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專業性和勤奮。

白天裝作雲淡風輕、勝券在握,傍晚勤勤懇懇、徹夜畫圖。

令柏林驚訝的是,路卿的基礎功十分紮實。原本是看不上小他兩年級的學弟才給的繁瑣零碎任務,結果總是在比他料想要短一半的時間內完成。

柏林想過最好的情況便是路卿能獨立完成器件加工和裝配不需要他幫忙,當然,這種可能在他與路卿交流過之後就被pass掉了。

他做好被麻煩的準備。

甚至為了被麻煩,從而打壓學弟建立威信,而刻意加入複雜器件。

然而,路卿都以他想象不到的時速完工了。

最後一節課上,他們組的小型機甲是最完整的,因而得到院長閣下的誇讚,讓柏林的身心大受滿足,愈加堅定要路卿做他下手的想法。

平日裡應該沒機會接觸到這些製作完整機械成品的機會吧?柏林心道,大一隻會教授機械部件的製作過程,大二才會稍微學習一點組裝成體的方法。

至於入學測試?那就更不可能了,據他所知,能在入學時作出“類成體”的蟲大都被機甲係錄取,連他都隻能做出完美的簡單部件罷了。

柏林不知道的是,路卿為了控分,在第二階段的筆試考試中拿了一個不上不下的成績,總分隻留一分之差錄入機甲係。

而成體機械,是路卿首先接觸到的東西。

他的學習路子不一樣,先拆卸拚裝,學會做出簡陋的“類成體”,這才開始係統化地看書。

所以,無論是成體,還是類成體,對他來說都不難。

集訓結束後,柏林特地來找路卿。

見到學弟有利可圖的一麵,柏林的態度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變化,遠比先前更加親切友好。

然而在得到路卿的拒絕後,柏林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給出幾個所謂的有利條件後,得到的還是同一個答複。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做我的助手嗎?你會有很多學習機會,利塞瓦特是我的導師,會給予你很多建議。”柏林眸光暗沉,稍重的尾音昭示著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路卿飽含歉意道:“抱歉,我想自己做。”

柏林:“……好,你彆後悔就好。”

在臨進複賽的時候,柏林和路卿的矛盾不知從哪裡被尼亞發現,雌蟲非旦沒有責怪路卿,反倒先一步道歉:“對不起!”

他雙手合十,緊閉著雙目,直到幾秒後眼睛才敢偷偷張開一絲縫隙,可憐巴巴地開口:“我不知道學長會提出這麼無理的要求,竟然讓你一直到大學畢業都做他的助手,我還想介紹你們倆認識……我真是……老師常說你可以獨立做出一個器件,天賦難得一見,學長這麼做真的……對不起!”

“沒關係,學長是想給我一個學習的機會,我感激都來不及。”路卿搖了搖頭。

“隻是我想自己摸索著前進,畢竟一直在羽翼下的鳥很難得到成長。”

他無奈笑道:“至於老師說的天賦難得一見,隻是愛護學生的話罷了,我並沒有那麼好。”

不,你真的很好!要不是你,我還活在水生火熱中!

尼亞咬了咬唇,到底是把這句話吞了回去。

路卿隱隱有些劃清界限的意思了,從那次提出距離問題時就能看出,尼亞不想惹自己的救命恩蟲討厭。

“其實兩天前拒絕學長,我也很過意不去。”

路卿眼簾低垂,似乎在暗自神傷:“如果可以的話,尼亞學長能和柏林學長說一聲嗎?”

雄蟲的聲線低沉又柔和,像一朵軟綿綿、融於天空中的雲,仿佛隨時會消逝在天際:“希望我和他能有機會下次合作。”

“當然可以!柏林學長應該也很樂意和你再次合作的。”尼亞急切地揮動著手臂,將掌心放在路卿的衣袖上,希望能靠這不算過於親近的舉動來給予雄蟲一些肯定。

路卿笑了笑:“謝謝學長,如果這樣那就太好了。”

*

複賽的競選現場遠比機械學院的大禮堂還要寬敞壯觀,高大的石柱巍峨聳立在各色的機械中央,

反著銀製光澤的機甲遠遠看去仍儘顯高級感,威猛直立,給予強烈的視覺衝擊。

帝軍大的機械學院是全帝國數一數二的機甲大師培育所,幾乎有四分之一的帝國機甲是由帝軍大的學生製造而成。

現在他們看到的這些機甲,都是曆代學長學姐製作的精密機械,因為其獨創性,不知道製作的核心方法很難進行複刻。

路卿來帝軍大,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來自其對機械製作創新的重視。

所有製作的新型機械都要立下專利,這是機械學院的院規之一。

而以此類推,其他學院也是一樣。

很快,加隆院長就公布了這次複賽的比賽內容:製作一個多功能的小型機械。

要求:

功能數不限,越多越好,評分以功能數、完成度、利用率、耗能度、新穎度等方麵進行計算。

比賽時間三天,隻許呆在校方規定的區域範圍內,不許離開,離開作棄賽處理。

複賽的內容不複雜,難卻難在這個三天。

做一個機械,最簡單的步驟也得經過畫圖紙,做部件,組裝,運行監測這四個步驟。

三天的時間太短,怎麼合理安排,用最大的效率做出最完美的機械才是重點。

路卿擰眉沉思,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大概的圖紙輪廓。

……

比賽是打亂順序隨機分配房間的。

路卿進入房間前,與隔壁的雄蟲對視了一眼。

隔壁的雄蟲十分驚訝:“是你?”

路卿認出了這個有過一麵之緣的雄蟲:“是找卡卡西的那位同學。”

“對!”能被認出來,鴻星顯然很高興,白皙的小臉通通紅,像是在白麵饅頭上抹上一層厚厚的紅霜糖,綿軟香甜。

“上次都沒問過你的名字,也沒自我介紹過,現在有機會了,哈哈,我叫鴻星,你呢?”

“我叫路卿。”

“好名字!”

鴻星笑嘻嘻地說:“沒想到會在複賽遇見你,比賽結束我們一起玩啊?”

路卿笑了笑:“有空的話。”

“好了,要比賽了,你們還進不進?”監考老師催促道。

“進,麻煩老師帶路了。”

路卿說完就和老師一起進入所屬編號的房間通道,也就沒再關注隔壁那間考生的情況。

通道幽深黑暗,拋開他的主要作用來說,這個地方很適合悄無聲息地殺蟲。

看得出通道上了年紀的老舊。

一條路上青苔叢生,濕滑的地麵牆壁和滴答滴答的水聲,為漆黑一片的環境增添幾分森然恐怖。

監考老師說:“不要叫,馬上就到了。”

路卿:“好。”

監考老師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次的考生怎麼那麼乖?

正如老師所說,比賽的房間沒幾分鐘就到了。隻是環境和外麵的通道沒什麼兩樣,一樣的濕滑黏膩,長滿青苔,狹小擁擠。

若說最大的區彆,可能隻有這逼仄之地的牆麵上唯一燃著的微弱火光。

“這是全自動模擬野外夜間燈光的機械,你直接摁開關就能選擇或開或閉。”

老師走到燈前,示範燈的開和關。

緊接著他後退一步,轉身指著那唯一的簡易陋桌說:“桌子在這裡,考試圖紙和備用的三張圖紙就在上麵,鉛筆也在上麵。”

“材料和食物都放在靠牆的箱子中,你自取就好。”

“有問題你就打發給你們的通訊器,會有監考老師過來的。”

“考試有監控,千萬彆想不開搞什麼小動作,彆怪我提醒你,退學都算輕的。”

“……”

監考老師離開後,伴隨著“哢啦”一聲,路卿就知道自己完完全全地被關在這個房間裡,三天內都不能再出去。

考試的房間已經檢查過了,十分簡陋,隻能供基本的生活需求。

雖然不理解學校給予這種惡劣環境的原因,但既然他的房間是這樣,其他學生的房間也是這樣,他們的條件一樣艱苦。

而設計稿……

路卿掀開箱子,看到裡麵的材料,眼神微暗。

也該改一下了。

第74章

現在所謂的四步驟還要額外增加一步。

路卿打開箱子, 將材料一一清點出來,隨手拿過筆,在箱子的上方書寫清單。

小零件和導線放箱子裡, 大器件放桌麵,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核心材料, 外殼,驅動的能源石……

路卿估摸著學校給的材料數隻能做夠1.5個的小型機器。

也就是說,想要推翻重做或者更換零件,隻有一半的材料,容錯率很低。

多功能的機械,想要功能儘可能地多,那麼多出的一半材料要充分利用起來, 作為其他功能的主要支撐。

路卿根據材料的大致數目, 在腦海中過濾一遍後,在木箱的旁側進行橫向計算。計算不能出差錯,否則一個零件的缺失會影響整個器械的運轉, 是萬萬不能太過貪心的。

做一個會動的東西, 不管簡陋還是精致, 花費的腦力和體力都是超乎常蟲的大。每當這時, 路卿就會入神, 周邊的環境都看不清了,剩下的隻有眼前的材料和計算作圖的紙張。

外麵狂風亂作,屋內潮濕寒冷。

然而伴隨著時間悄然過去,煩心的水珠發出清脆的“滴答”聲,雄蟲卻絲毫不為所動。

他從桌麵轉移到了地麵上, 不顧地麵的肮臟,席地而坐。

周圍都是隨意擺放的淩亂零件。

大大小小的細碎板塊被早早拿出, 邊上有用白色粉筆標記的數字和輪廓。

額前的碎發被路卿扶到後麵,用一根細夾固定,非要跳出夾子枷鎖的烏黑碎發垂落在耳尖,引起瘙癢的紅暈。

雄蟲一心專注於作圖,時間的緊迫感讓他難得有了幼時第一次拆開機器小蟲時的興奮感,連向來沒有顏色的青白麵容都有了些許軟綿的紅意,像是剛剛從暖融被窩裡拉出來的小蟲崽,撲打上熏染氣色的雲霞。

木箱的八個平麵被白色的粉筆畫滿。

作圖的紙也零零散散地畫出具體的零件構型還有機械的大致輪廓。

“四個功能……不,不夠。”路卿半眯著眼睛,雪白的牙齒不自主地咬上筆尾,如果導線從機械的上方過去,將鏈接機械的心臟放在上麵,會因為鏈接中樞沒有放在所有運轉器械的最短距離處,使得導線的長度不夠;但不放在下方,根據僅僅幾塊能源石又無法開啟他想要的第五個功能。

第五個功能必須依靠第一個到第四個功能,四個器件循環形成的熱量,外加一個能源石,才能完成儲能加釋放的過程。

冷向下走,熱向上走。冷熱均衡,需要有下麵的四個器件的循環來打破,製造更多的熱量來源,直直衝上去,直接釋放,這樣損耗的熱量也少,但強行將自然向上走的熱量壓下去超下麵走……

路卿大概算了算,第五功能的性能就不能達到完美的體現。

能量損耗太大,可能隻能做到一個第五功能的雛型。

路卿拿起那幾卷導線,比對了一下長度,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隻能將機體儘可能地縮小了。

隻有縮小機體,導線的長度才會有空餘。

雄蟲乾脆利落地丟掉第一張圖紙,抽出第二張,在進行等比例縮小的同時,將五個部分重新分配,趴在地麵上快速地進行計算……

*

三天後,複賽結束。

所有學生的作品放在考試場地的那個木箱中,由幾位監考老師收取。

因為木箱統一交給院長及各位教授,數目眾多,所以學生都看不到自己的作品。

且評審是非公開透明地進行,於是評審結果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就在比賽結束的那一周,學校在小禮堂的大屏幕上給出比賽的結果。

全場嘩然。

除了他們所熟知的那幾位和少數黑馬,最重要的是,一個他們都沒怎麼見過的名字登上了榜首的位置。

柏林猛地從座位上站起,偏頭看向中間那一排的雄蟲驚叫:“路卿??”怎麼會是他?不可能啊??

尼亞激動地鼓掌。

鴻星驚訝地看向路卿的方向,眼底儘是欣賞。

而奧拉哭得稀裡嘩啦,不知道是為路卿登上榜首而感動,還是為自己沒上校隊而迎來的悲慘命運悲傷。

視線從一開始的四散零落到統一地彙聚在那第三十三的位置上。

路卿是誰?他們有的疑惑,有的不甘心,有的敬佩,有的嫉妒。

大屏幕上的原排名加現排名對比,足足有32名的間距,橫跨了半個榜單來到第一,實在是過於可怕的飛躍。

這次柏林和尼亞都沒進入前十。

柏林原排名18,現排名12,進步不小。

而奧拉原排名60,現排名16,更是進步巨大。

但兩蟲心有不甘,隻是前者不甘於自己被一個小他兩年的低年級生壓一腳的事實;後者不甘於自己隻要再努力一下,就不會達不成老大布置的任務。

奧拉臉色低沉地握著手中的終端,最後再仰頭看了一眼小禮堂頻幕上鮮紅的數字,抿了抿唇,將帽子戴上,壓著帽簷,低下頭貓著腰,悄悄地從蟲群中溜出大廳。

大理石的濕滑延續到了外麵。

連續幾天的陰雨連綿讓奧拉的心情格外低落,他握著被水打濕的濕滑終端,在雨中瘋狂奔跑。

逃,逃!

奧拉大口地呼吸著雨中的冰涼水汽,一邊跑一邊問自己:真的有必要逃嗎?

自己:有必要。

他見過雌蟲一刀將雄蟲脖子砍斷時的場景,看過他居高臨下撕碎同級雌蟲的一舉。

這不是平時偷奸耍滑能夠混過去的,老大真的會乾掉他吧?

畢竟他原本不是他們星盜團裡的一員,他隻是他們行軍路上,抓來的普通雌蟲而已。

還是一隻殘廢!

“走麼?”一樣的風雨天,泥濘的土地帶著雜草的草腥氣。

雌蟲一腳踩上驚慌失措的他的脊背,骨瘦如柴的身體被腳掌死死扣壓在地麵上,連呼吸都艱難,爬出這一腳更是不可能。

“臣服,死?”阿拉奇半眯著眼睛,半蟲化的巨鉗高高揚起,像是一把鋒銳可怖的深海巨艦,無法遮蔽任何上級蟲壓倒一切的力量。

“臣……服……”奧拉艱難地喘息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阿拉奇的眼底劃過一抹嫌惡,抬腳抽離了這塊膈蟲的肉板。

“滾進去,換上我們的衣服,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們星盜團的預備隊員了。記住,如果敢逃跑,不管你跑到哪兒,就算是星際另一端,我也會找到你,剖開你狡猾肮臟的腸子,讓你死一死,懂麼?”

奧拉怎麼敢不懂,連連點頭。

*

他的家被從天而降的星盜占用,撿垃圾撿來的東西也被老大當廢品一樣地扔掉了,隻剩下空蕩蕩的幾個不大的空間。

星盜們果然不負星盜之名,行事風風火火像強.盜一樣,把他唯有的東西,全部獨占。

說恨老大他們麼?其實是有點的。

如果不是他們,自己也不會被迫從地下挖出的小空間裡被逮出來。

星盜團的一位雌蟲大哥說,他的長相偷.奸.耍.滑,一點都不正氣,而且沒有凶相,看起來就很猥.瑣,畏畏縮縮像個小蟲。

當初他們都以為他是犯了事,才會在如此荒涼的地方蹲了個房,房間裡堆滿了疑似“偷來的臟物”,讓他們坐實了他小偷的身份。

聽星盜團的大哥們講,老大其實真的準備在他要走的那一刻,把他殺掉的,但沒想到他並沒有逃,還安安穩穩呆到現在。

奧拉很難過,怎麼能因為蟲的長相就隨便決定他的命運呢?他也是一個很普通的雌蟲,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勤勤懇懇地活著。

而罪魁禍首的老大卻不讓他質疑自己的任何決定,總是獨行獨斷地下指令,完全不顧他的死活。

路卿被那雌蟲壓著的時候,他也害怕得很啊!被S級雌蟲的氣息壓得呼吸不過來!老大還怪他沒有出來製止。

明知道全星際都在抓星盜,還是強硬地把他帶出來……

奧拉咬咬牙,逃吧!受不了了!

當初不逃是因為不逃才能活下去!

現在再不逃就會死。

你看!預備隊員到現在沒轉成正式隊員。勤勤懇懇為星盜團的大哥們端茶倒水,修武器修鞋子補衣服,一點屁用沒有。

想必偷偷為老大愛情事業貢獻的他,也會被當作理所當然。

奧拉心裡一陣悲涼,看了一眼抓在手心裡的終端,忽閃忽閃,正在發亮。

不會是老大吧?

奧拉緊張兮兮地打開終端,看到上麵閃爍的名字,忽然鬆了一口氣。

“路卿哥,恭喜你考了第一!”奧拉藏住心中的彷徨,故作輕鬆地祝福著。

他是真心為路卿喜悅,說實話,這個成績,要不是路卿一點點教他,打碎揉細了地教,他是上不去的。就連那刻薄的老頭都說他沒戲唱,努力一把上個前三十,至少麵子有了。

可是路卿不管,沒有笑他想進前十這件事,告訴他隻要肯學,都是能做到的。而事實上,他差第十名也沒有多少距離。

老大喜歡他,真的很有眼光。

“謝謝,你也很棒,進步了四十四名,很厲害。”

“……”

“奧拉,是因為沒進前十,不開心嗎?”

沉默半晌,路卿突然問道。

奧拉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慌張地回複:“沒,沒有啊。”

“是嗎?”

“是啊,哈哈。”

路卿走出大廳,看著眼前下的雨,長歎一聲。

他也是在院長提起要重點表揚進步最大的同學時,才意識到奧拉的離開。

作為奧拉這一個月以來的半個老師,路卿清楚他的底子很好,也有熱衷和天賦。

愛德華老師應該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一直盯著奧拉的課業。

奧拉很勤奮,卻還是沒上前十,這讓他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畢竟要做到僅憑一個月的突擊,就打敗高年級的學長們,確實很難。

路卿知道奧拉儘力了,如果時間不止這一個月,成就絕不僅限於這裡,但就怕他陷入死胡同。

難不成,這裡有什麼原因嗎?

“奧拉,前十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呃……”

奧拉也不知道怎麼說,他就是個混吃等死的米蟲,進取心約等於沒有,前十應該是不重要的。

但是老大說,前十不進,提頭來見,他不想提頭。

“很重要……啊。”下意識地,奧拉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卻又覺得自己不應該說,說了平添煩惱,反正成績也不能改了。

“院長閣下剛剛表揚你,說你做得很好,讓所有蟲都以你為榜樣。”

“啊?院長真的那麼說嗎?!”奧拉震驚道。

路卿柔聲道:“對。”

“唔……”

喜悅後巨大的空虛墜落下來,奧拉還是愁眉苦臉。

表揚又怎麼樣?老大還是會殺他。

就像殺那群蟲子一樣,將他粉身碎骨。

路卿隱隱從奧拉的沉默中猜到了什麼,一針見血道:“因為阿拉奇閣下?”

奧拉:“?!”

“如果是這個,我想,你和阿拉奇閣下聊聊就能解決了。”路卿看著地麵上淩亂無序的腳印,大概是有蟲曾離開會場,朝外狂奔而去。

這個驚慌失措的蟲是誰,想想就知道了。

“我……我考慮一下吧,哈哈希望老大不要打我。”奧拉苦笑一聲,突然想起他原本想要說的話。

“哦對了……”奧拉難得有些不好意思,磨蹭了終端好久,才貼著終端的通話口,斷斷續續地說:“謝謝你哥……!你教了我太多太多,如果還有機會,我想一直在你身邊學習。就這樣,有緣再見!!!”

奧拉立刻掛斷電話,臉因氣喘不足漲得通紅。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大口呼吸了一些新鮮空氣,下定決心要繼續走下去。

“好,奧拉,你一定要逃走!!!”

奧拉在心裡給自己無聲打氣,剛邁出下一步,終端機再一次閃爍起來。

奧拉拿起終端,看也沒看就接通了電話:“哥,還有什麼事嗎?”

然而下一秒,終端另一側的聲音卻讓他渾身顫栗地停在原地。

“奧拉,考得怎麼樣?”

阿拉奇側躺在床頭,聲音沙啞,帶著剛起床的慵懶,指間的煙忽明忽滅,煙霧繚繞裹挾著濃鬱的煙草氣味。

今天,他和往常一樣鍛煉,澆水,狩獵,做菜,洗碗。

狩獵的時候,獵物的血灑滿了衣服,臭氣熏天。他不想被一群痞子開玩笑,趕回去衝了把澡,擦擦水,躺在床上睡著了。

等一覺睡醒,看著天花板迷糊許久才想起有個便宜部下被留在軍事大學,今天考試出結果。

阿拉奇呼出一口煙霧,靜等那邊暴出結果。

他料想了各種結局,所以能做到任何結果都會不動於山的自信。

誰知……

“我以後不會再聽你的命令了。”

直到煙灰落在指節上引起灼烈的痛感,阿拉奇才恍惚般地問:“該死的,你說什麼?”

奧拉一個哆嗦,手差點拿不穩將終端甩出去。

但……一想到這是他難得硬氣的機會,如果真的被抓到,不知道被打成殘廢的他會不會有懟的力氣和意誌力,奧拉抿緊唇線,一字一頓地道:“不會再聽取你的命令了,白癡,沒有耳朵嗎?要彆的蟲再說一遍!”

“哈……”

阿拉奇深吸一口氣,強忍住要把這便宜部下挫骨揚灰的衝動:“狗崽子,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對,我知道。”

“你在挑釁我?嗯?”阿拉奇眯了眯眼。

“對。”

阿拉奇:“……”這下他真的無話可說。

“該死,老子就問你個成績,你——”

“第十六名,沒進。”

阿拉奇倒是有些驚訝:“16?”好像上次,哦,上周,這狗崽子才第60名吧?這次進步還挺大的。

“嗬,滿意了?滿意了閉嘴。老子要逃了!”

阿拉奇蹙著眉:“你在說什麼屁話,在誰麵前稱老子?還叫我閉嘴?”

終端傳來一聲忙音,阿拉奇看著頻幕上的通話結束,差點捏碎終端。

“等等,這狗崽子剛剛說什麼?”阿拉奇皺了皺眉:“老子要逃了?”

逃去哪裡?

*

奧拉沒想到自己會在學校外十公裡處的酒店被阿拉奇逮住。

阿拉奇一身漆黑的蒙麵裝扮,將出來鬼鬼祟祟的自己一棒槌打暈,然後連拖帶拽地拉走。

醒來時隻剩下他和自己,麵對麵地交流。

除了遇到路卿以後的那段時間,奧拉與阿拉奇的說話次數屈指可數。

並不是每隻蟲都有機會和這個星盜頭頭說話的。

當然,奧拉也不想和他說話。

“喂,臭小子,說說吧。你在電話裡什麼意思?”其實路卿已經來找過他,把事情的原委大致說了一遍,阿拉奇也明白第16名是奧拉努力後的結果了。

但是這個崽子,一口一個老子,白癡,徹底把他的怒火點燃了。

奧拉隻敢在電話裡叫嚷,現實中麵對像龐然大物一般的老大,哆哆嗦嗦地抱作一團:“沒什麼……好說的,你你你打我吧。”

阿拉奇:“……”

阿拉奇:“既然沒什麼好說的,那你哭什麼。”

奧拉抬起頭,張口就梗著脖子吼:“我就喜歡哭!你管……”看了一眼雌蟲凶狠的眼睛,又哆嗦著收住音,繼續圈成一個胖坨。

阿拉奇威脅性地敲了敲桌麵:“你說啊,繼續說。”

奧拉:不說了,讓我靜靜。

阿拉奇蹙著眉,心平氣和地講:“我找你不是因為成績而興師問罪的。”

奧拉蒙著頭不說話。

“你對我的態度,看起來你對我的意見很多?”阿拉奇挑起一側的眉。

“什麼問題,說說。”

奧拉沙啞著嗓子:“說了有什麼用,你還不是要殺了我。”

阿拉奇:“……我什麼時候要殺你了。”

奧拉抬起臉,紅著眼框說:“你說我考不進,不能和路卿一起進校隊,就提頭來見!不就是要殺了我!”

阿拉奇:艸,猴年馬月的事了,早忘了好不好。

阿拉奇皺了皺眉,有些苦惱,他們星盜團裡全是軍雌,沒遇到像這小子那麼能哭的。

小身板,又長得醜兮兮的亞雌。

奧拉嘀嘀咕咕:“還說我長得磕磣,力氣小,什麼臟活都我乾,衣服全是我洗,有危險的事就來找我,什麼都怪我,霸占我的床,侮辱我的蟲格,說我是小偷……”

阿拉奇被一句句指控弄得頭疼得很:“你慢慢來,蟲屎的,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奧拉冷笑:“嗬,還罵我呢。”

阿拉奇怒了:“該死的,老子哪裡在罵你。”

阿拉奇快被搞得煩死了,這就是亞雌嗎?雄蟲都喜歡的亞雌是這麼煩蟲的?

奧拉看阿拉奇似乎真的想知道自己對他的怨氣有多大,於是本著死之前也要惡心他的想法,把自己的埋怨都說了出來。

不過,到底還是心裡發酸,星盜團裡的大哥們對他都挺好的,所以他說得很慢,很誠懇,也沒有夾雜什麼難聽的詞彙。

阿拉奇聽完才知道裡麵有這些天大的誤會,就是這些誤會搞得奧拉一直融不進星盜裡,以為自己是個異類。

“喂,你真的……”阿拉奇有些哭笑不得:“那些話隻是嚇你的……你怎麼全都當真了?”還記到現在?

“沒有把你轉正是因為,呃,我們星盜沒有什麼預備和正式的說法。”阿拉奇尷尬道:“那是我臨時起意隨口說的。”

“還有提頭來見是我嚇唬你的,我不會真的殺死我的下屬,我蠢麼因為這種很難的事情隨便殺蟲?”

“說你醜……我有說過嗎?”

奧拉堅定:“說過!”

阿拉奇深吸一口氣:“那就當我說過,總之,還有那些雜七雜八的,什麼洗衣服之類的……你彆給他們洗不就好了,就是看你好欺負呢。你不洗也不會有蟲趕你走,真有蟲欺負你你就和我說不就好了。”

奧拉保持懷疑態度:“和你說有用?不會一句’煩死了,老子自己都忙不過來還管你這點破事’然後打發掉我?”

阿拉奇:……還真有可能。

阿拉奇看著奧拉懷疑的眼神,隻覺得青筋在額前直跳,小崽子蹬鼻子上臉,要不是路卿來說,他管小崽子死活。

“我不要什麼公不公道的,我隻是想好好活著……”

奧拉摳了摳手指,撇著嘴低語著:“我的雌父雄父把我丟棄了,是爺爺撿到我把我養大,我和他相依為命地在那個你們說的小破屋子裡長大,後來他死了,就我一隻蟲了,幾年後,你們來了,把我的家搞得一團糟……”

“我很怕死的。我真的很怕死。我不喜歡死,我還沒活夠,這個世界還那麼多精彩的東西我沒看過呢,我還想出去周遊世界的,看看其他地方是什麼樣子。”

阿拉奇心裡有些發軟,小崽子挺可憐的,當初他們確實有點以貌取蟲了,對奧拉的態度不是很好。

“本來就沒想讓你死。”他小聲嘀咕。

如果真被軍隊發現了,肯定是讓你先跑,老子怎麼可能會讓下屬墊後?

你這長相也不像是星盜,就算抓起來也不會抓你,抓我才對。

阿拉奇當然不會把這些說出來,說出來他的麵子就丟沒了。

就算追雄蟲,他也不會拿下屬的性命開玩笑,選奧拉不止有他能力的原因。

兩隻蟲心照不宣地結束了話題。

阿拉奇輕咳了幾聲:“吃點?”畢竟確實是他的問題,也不能完全怪奧拉較真。

奧拉哭累了,聲音啞得發顫:“都行,老大你選吧。”

“行。”阿拉奇瞥了一眼奧拉的身板,搜羅了一家以大份肉著名的餐廳。

補補身子,也避免哭沒了。

*

路卿收到奧拉一百來字的道歉短信就知道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第二天,奧拉頂著紅腫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對路卿笑笑,隨後坐下聽課。

愛德華一節課連續看了奧拉數次,下課的時候,單獨點出奧拉叫他出來談話。

大概是擔心這次成績影響到了奧拉的心情。

看得出奧拉的心情好很多,不再是唯唯諾諾的壓抑,雖然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路卿毫無例外地被選為這次比賽的領隊。

一年級的領隊,私底下自然質疑聲無數,有學生要求校方公開成績的計算組成模式。

校方說,公開是不會公開的,但對分數有疑惑的,可以私下裡找院長詳談。

久而久之,學生不再輿論的聲音小了,風波慢慢就平息下來了。

四校聯賽是頂級賽事。

學校安排了相應的老師,對進入學校代表隊的學生進行最後一次集訓。

進入校隊的分彆是尼亞、路卿、鴻星,一個機械係的學生,四個機甲係和兩個維修係的學生。

這次集訓不僅教授了機械製作的能力,還教授野外生存的能力和分辨收集采集能力。

這讓路卿突然想起,複賽時的那一昏暗狹小的考試場地和數量極少的材料,應該是為了這次大賽特彆設置的。

最後一次集訓足足長達2個月,有充足的時間去學習這些東西。

學校還安排了模擬場地,讓他們在場地中尋找需要的材料,進行采集加分辨記錄。

在森林、礦洞甚至海洋深處進行采集的工作十分有趣,但聽聞比賽不會讓考生進入海洋區,以防出現難以預料的危險。

集訓接近尾聲的時候,鴻星還來找路卿玩。

他笑眯眯地說自己是個顏控,喜歡和好看的雄蟲一起玩,而且路卿很厲害,想和他做朋友。

無傷大雅的事,路卿不會拒絕,還陪這個唇紅齒白的小少爺在休息室裡聊了一會兒天。

本來集訓就要這樣圓滿落幕。

然而,幾天後的夜晚,警報器突然響起。刺耳的警鈴伴著刺眼的紅光,一下子把所有蟲從睡夢中叫醒。

警報來自鴻星的房間。

當領導帶著警衛進入房間時已經來不及了,濃鬱的血腥氣伴隨著奇怪的粘稠氣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言笑晏晏的雄蟲前不久還和路卿開著玩笑,沒多久便成一具赤.身.裸.體的僵.屍。

……

軍隊封鎖了現場。

這次被害的是大家族的雄子,還是案情惡劣的先jian後殺。

醫療隊提取出被害者的身上有多次被撕咬,虐待、毆打的痕跡。臉上有勒痕,多半是被布綁過嘴,除此之外還有手臂,腳腕都有被捆綁。

生.殖.qi.guan有白色zhuo液,渾身上下都是渾濁難聞的液體。

高傲又漂亮的雄蟲有潔癖,被這樣折辱至死,令蟲既唏噓又恐懼,生怕輪到自己身上。

路卿的眼眸黑沉如墨,這是他第二次在現場聞到了那清晰的血腥氣和海腥味。

雖然混雜在傷口中,但還是有不同的地方,鹹鹹的帶了絲難言的惡臭。

路卿的眼底難掩厭惡,惡心的殺蟲犯又一次在他眼裡子底下犯案。

“對不起……路路子,我這次一點味道也沒聞到,那種腐朽的海腥氣……”書書沮喪地低著頭,對它來說,一個鮮活的生命就在眼前消逝,太令書難過了。

如果它再仔細一點,會不會,這個漂亮的男孩子就不會死了呢?

路卿閉了閉眼:“不是你的問題,我也放鬆了警惕,明知道上次的案子還沒結束,犯罪會進一步加深……”

“嗚嗚嗚……”

路卿睜開眼睛,皺著眉將過去和案件與海腥氣有關的事重新回憶一遍,發現了一個很小的點。

“其實,也不是全無線索。”

書書瞪大眼睛:“什麼什麼!”

路卿喃喃道:“不管做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者是誰,目的是什麼,我大概確定他們不知道我們發現了這種氣味的存在。”

“幕後主使者那麼猖狂,敢拿高級雌蟲作為棋子,我相信他手下還有不少這樣的蟲為他賣命。”

“他很自負,在四校裡作案就能證明這一點。”

“這種性格,就算因為謹慎地注意到氣味會被發現這一點,從而降低氣味的濃度,他也大概率不會想到,我有你這本能檢測到他氣味的書。”

“他的最低濃度最多也就和我們上次撞見的那個雄蟲差不多。”

路卿一字一頓道:“這也恰好說明了一件事,案件發生之前,在我們集訓的時候氣味其實並沒有散發出來。是有那種裝它並且能完全密封它的容器?又或者說凶手是在集訓結束以後才拿到這種氣味。”

書書張了張嘴:“太細思極恐了,到底是什麼東西啊,這個氣味。”

“這個氣味,很重要。”路卿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沒看到鴻星的屍.體,但能想象到是什麼樣的場景,溢出來的氣味和鮮血,隻要一想起來就會讓他的大腦隱隱作痛。

書書抓著路卿的袖子,擔心地問:“路路子,你又暈血了嗎?”

“沒事。”路卿勾著唇安撫性地笑了笑,他已經有點頭緒了,隻是還需要東西佐證,讓他確定是什麼樣的東西。

路卿眯了眯眼,看著警戒線外的軍雌,緩緩從拐角的陰影處走出。

……

“真可憐,那麼漂亮的一個雄蟲,唉。”

“這個犯罪者到底怎麼想的?和這小雄蟲什麼仇什麼怨,強.暴就算了還虐打。”

“你還彆說……”軍雌突然湊到那個感慨的雌蟲耳邊說:“不是說這具屍.體都沒有掙紮過的痕跡嗎?”

“確實,捆綁的痕跡也不深,很奇怪。”

“所以有蟲說……”軍雌的聲音壓得極低:“會不會是自願的……”

路卿攏著衣服從兩個軍雌的身旁走過,當聽到“自願”兩個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他的眸色沉了沉,不再多留,匆匆離開。

*

第二名的鴻星遭受橫禍,全校上下都沉寂在一片低氣壓中。

這件事瞞不了多久,鴻星的雄父便找上門來。

身為掌握星際半邊礦業的大財主,帝軍大的領導層自然十分重視與這位貴族的交接,再加上鴻星的雌父是為帝國立下無數功勞的埃德溫中將,也是帝軍大的榮譽校友,他的施壓無疑是一劑猛藥。

卡卡西都不敢相信這個噩耗,他才剛剛認識到鴻星真正的一麵,被他的跟班欺負時,也是他下的“不許再欺負他”的指令……

太惡毒了,犯罪者太惡毒了。

軍方其實傾向於鴻星是自願和犯罪者進行交.配行為,可能這位雄子是樂在其中的也說不定,但鴻星的雌父和雄父必然不會相信這種答案。

軍方也調查過是否有藥物殘留,比如興奮劑、發.情劑等藥品,可什麼也沒有。

調查陷入了焦灼。

“我必須,要知道,殺害我家蟲崽的真正凶手。”雄蟲淚如泣血,埃德溫中將更是一夜白頭。

麵對兩蟲,校方隻能給出會儘力抓捕嫌犯的保證,其他的他們沒辦法,因為犯罪者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他們沒有任何線索。

*

殺蟲案終歸不會影響比賽的進行。

校方重新排位,讓第十一名作為候補,加入校隊。

當路卿看到新加入的雄蟲時,瞳孔猛然收縮。

他的記憶力很好,正因為記憶力好,所以未曾忘記過這個在軍訓時有意作弄過他的雄蟲。

那股在屍.體上飄散不去的,腐朽與海腥氣交織的怪異氣味,也在他的身上聞到過。

路卿神情異常冰冷,心臟瘋狂竄跳著:這次他是第十一名,鴻星死了,他正好上位。

是巧合嗎?還是蓄意謀害?

“大家好,我是蘭迪家族的長子,你們可以直接叫我的姓,因為我為這個姓驕傲。”雄蟲俯了俯身,做了一個標準的貴族問候姿勢。

路卿的臉色發白,這種強烈的不和諧感在蘭迪的臉上得到了鮮明的體現,令他沒由來的反胃。

路卿閉了閉眼,眼睫無助地顫抖,唇泛出戰栗的青白,聲音虛弱至極:“書書,後麵可能要麻煩你盯緊他,他和案件一定有關係,不一定是直接關係,但一定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東西,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他身上。”

書書嚴肅道:“好!我偷偷跟蹤他,如果有什麼問題,比如犯罪行為,我飛奔過來找你。”

“不止看犯罪行為,最重要的是,他平時接觸的蟲。”路卿緩緩道:“這個殺蟲案背後必然是個連環組織,而且勢力不小,蘭迪接觸的蟲說不定是犯罪組織的成員。”

“除此之外,我懷疑布魯斯那個也有關係。”

書書聽不明白了:“布魯斯?”

“算了,沒關係,等你的好消息。”

路卿道:“一周後沒結果就回來吧,我們想其他辦法。”

書書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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