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三皇子賑災 雪橇
雪花很小, 落到地上就沒了蹤影,但伴著寒風,因此冷的厲害。
黎蕎早上出門上班, 陶竹站在廊下瞥了眼正晃晃悠悠飄下來的雪花,扭頭對黎蕎道:“中午喝點熱的吧?我讓人給你送點湯?”
黎蕎正在係披風的帶子,聞言也瞥了眼已經隨風飄進廊下的小雪花,他搖頭道:“不用了,大冷天的太麻煩了, 而且我今日要去盛平倉那邊,不在戶部。”
秋收之後, 各地的秋稅入京, 戶部最近忙了起來,盛鴻便讓他先處理戶部的事兒,暫時停了他的代筆之職。
因此, 他的午飯都是戶部的大鍋飯。
但今日他得出外勤。
他現在主要負責的是核對各地送入京城的糧稅、錢稅。
暨北省距離盛京最近, 暨北省的秋稅送來的最早。
盛京有五大糧倉,三大錢庫, 他今日得去盛平糧倉檢查暨北省秋糧的數量和質量。
“是噢,你今日不在戶部。”
陶竹不由抬手拍了下額頭,昨晚黎蕎提了一句, 他給忘了。
恰好一片雪花被風吹到廊下落在他額頭上, 他不由打了冷顫。
黎蕎見此, 握住他已經有些涼的手:“外麵冷,你穿的薄, 彆凍著了, 回屋子吧。”
陶竹縮了縮脖子, 但又上前一步抱了他一下:“那你早些回來。”
當官是真的不如當地主舒服啊。
黎蕎知道他這是又心疼自己了, 笑著也抱了他一下,然後讓他回房間,等他關上房門,將嚴寒擋在了門外,這才裹緊身上的披風朝著前院走去。
這種天氣,早朝自動取消,他也不需要進宮當代筆,他直接去了戶部。
到他的獨立辦公室拿上相關的資料,又叫上暨北部的主事郎中和幾名小吏,一行人出了內城,朝著五大糧倉之一的盛平倉而去。
這個活兒不複雜,但耗時間,進去的時候天黑著,出來時天依舊黑著,不過好在事情辦完,暨北省的秋糧又有質量又有數量,很是合格。
黎蕎與另外幾位官員告彆,然後踏著已經被雪花染白的青石板路,慢悠悠的回家。
到家裡時,還不到晚上七點。
他早早派黎受回來報信,讓家裡人不用等他,因此這會兒其他人剛吃過晚飯。
黎蕎讓眾人該乾嘛乾嘛去,天冷,都回房間歇著吧。
本以為今日這雪下不起來,結果在飄了大半天的無效雪花之後,雪花卻突然落的急了起來。
照著這個趨勢,夜裡怕是有大雪。
如黎蕎所想的那般,翌日醒來,白雪覆蓋整個世界,將夜幕都衝開了,他哪怕在屋內,也能看到外麵積雪散發出的微微亮光。
被窩裡暖和極了,陶竹手腳都纏在他身上,他立馬又閉上了眸子,能眯一秒是一秒。
但今日不是休沐日,閉上眸子不足五分鐘,陶竹醒了。
兩個人在床上膩歪了片刻,然後依依不舍的穿衣起床。
昨晚的雪挺大,院子裡的積雪已經堆到膝蓋了,黎蕎乾脆棄車,步行去上班。
就這種路況,坐馬車並不比走路快多少。
不過,到中午時,天空又飄起了雪,這一次不是小雪花了,而是鵝毛大雪。
等黎蕎下班時,道路上的積雪又堆積到了膝蓋。
這雪一直在下,等黎蕎回家吃過晚飯也沒停。
好在明日黎蕎休沐,他不用再苦哈哈的天還黑著就步行去上班了。
因此,鄭淺淺又嚷嚷著要打牌。
黎蕎很少上牌桌,而且最近他很忙,難得有空,黎小睿和兩個小崽子都很黏他,在他身上爬來爬去,舍不得放開他。
他陪著三個小家夥兒玩積木,但沒玩一會兒,三個小家夥都睡著了。
今天他們仨玩雪玩了太久,精力透支了。
三個小家夥睡了,黎蕎便下了炕,從臥室裡出來,幾步來到了正屋門口。
將門打開,一股冷風立馬吹了進來。
院子裡,滿招損謙受益幾個人正在掃雪。
雪一直在下,黎蕎安排他們每隔半個時辰掃一次雪。
盯著他們六人看了片刻,黎蕎關上了房門。
但願這雪半夜就停了,雖說瑞雪兆豐年,但得適度,多了就是壞事了。
老天爺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半夜雪雖然沒有停下,不過,鵝毛大雪變成了小雪粒。
翌日醒來得知這雪沒有釀成災禍,他心情放鬆了不少。
吃過早飯,黎小睿也不識字了,而是圍在他身邊嚷嚷著要搭積木。
兩個小崽子白日裡很少能見著他,也各自抱著他一條腿喊爹爹,玩積木。
“今日咱們不玩積木,咱們玩一個新鮮的。”
黎蕎笑眯眯的蹲下,挨個捏了捏他們的小臉蛋。
“什麼新鮮的?”
黎小睿立馬追問,並且大眼睛已經亮起來了。
“雪橇。”
黎蕎沒賣關子:“我前幾日就找工部定製了,是你們愛的老虎和小兔子,若無意外,今日就能送來了。”
“哇!”黎小睿驚歎。
雖然他不知道雪橇是什麼,但他叔父父都去工部定製了,那肯定很好玩!
黎小睿哇,兩個小崽子也跟著“哇”,他們更不知道雪橇是什麼,但大侄子哇了,他們做叔叔的必須跟上。
陶竹站在一旁,瞧著這一幕有些好笑。
不過,雪橇?
“你什麼時候去定製的?都沒聽你提過。”
“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放心,咱們也有的,我定了幾個能裝得下咱們大人的。”
黎蕎笑眯眯的道。
每年冬天都會下雪,從前隻有他和陶竹,對玩雪並不是很感興趣,但如今多了三個小家夥,還都是活潑好動的性子,於是他就去工部定製了雪橇。
黎蕎猜想的不錯,上午十點多時,工部的人將雪橇送來了,不過,因為工部的人是第一次做這個,不太熟練,所以目前隻有兒童版的。
大人的雪橇,還得好幾日才能完工。
黎蕎很理解,雪橇這玩意兒,大盛從前還真沒有,工匠需要多琢磨很正常。
兒童小雪橇很可愛,一個是老虎形狀,一個是兔子形狀,裡麵很寬敞,足夠黎小睿和兩個小崽子都坐進去。
這種兒童小雪橇不需要馬匹,隻靠人力就能拉。
恰好巷子裡的積雪還沒有清掃乾淨,於是黎蕎陶竹一幫大人便拎著雪橇,帶三個小家夥在巷子玩雪。
三個小家夥哪裡見過這等有趣的玩具,坐進雪橇裡之後,臉上的笑就沒停過。
連附近的幾戶鄰居都被笑聲吸引了,從家裡出來站到巷子裡圍觀。
這幾戶鄰居知道黎蕎沒架子,便大著膽子詢問這是何物。
黎蕎笑著答了,還順便打了一波廣告,估計下個月皇家玩具店會推出這種雪橇,有意向的,可以前去購買。
這一整日都在三個小家夥的歡聲笑語中度過,吃晚飯時,鄭淺淺忍不住道:“小叔,要不派人去工部催一催?那個雪橇好好玩啊。”
“可以催,但有雪才能玩,按照工部的速度,等他們將大人的雪橇做好送來,那這場雪也該化的差不多了。”
“沒事兒,先拿到再說。”鄭淺淺說著看向了陶竹:“竹叔,你說是不是?”
陶竹輕輕點頭:“對。”
他也想玩……
陶竹都發話了,黎蕎自然上心,決定明天中午親自去工部走一趟。
第二天,天氣晴朗,不下雪了,這早朝自然要正常進行。
現在黎蕎的位置已經由太極殿門口挪到了百官的隊列前排,外麵的天氣對他沒了影響。
今日早朝無大事,在盛鈞盛鴻父子倆連續幾十年的勵精圖治、任人唯賢之下,大盛如今很安定。
今日早朝之上,最大的事兒便是大運河。
這一場雪落下來,距離大運河停工沒多久了,盛鴻想趁著年前招募一波人手,好儘可能的加快進度。
這件事眾人都無異議,反正由周正業出銀子,不管其他人的事兒。
眾人無異議,也無要事啟奏,盛鴻便打算退朝。
但誰知此時三皇子卻是往前走了一步,出了隊列:“父皇,兒子有事啟奏。”
“嗯?何事?”
盛鴻稍稍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此次大雪,壓垮了部分百姓的房屋,再加上秋日京城地區遭了災,這對一些家境貧困的百姓而言是雪上加霜。因此兒子想自掏銀子幫這些百姓度過這個寒冷的冬日。”
三皇子義正詞嚴道。
“不錯,衍兒你能想到這一處,可見是把百姓放在心上了。你打算如何做?”
盛鴻臉上帶了笑。
“兒子打算統計盛京城內所有被壓垮房屋的數目,兒子幫這些人家建新房。另外,兒子打算在城內施粥五日,以幫助百姓減輕負擔。”
得了盛鴻讚許,三皇子聲音更洪亮了些。
“可以。你放手去做。哪裡不懂的,儘管來找朕。”
“如此小事,何須勞煩父皇?父皇放心,兒子會妥善處置的。”
“好。”
盛鴻一臉欣慰。
百官見狀,立馬出言盛讚三皇子的慷慨和仁心,於是,早朝在一片和樂融融中結束。
黎蕎回了戶部,這事兒與他無關。
但三皇子此舉他是支持的,三皇子再次考慮到個彆百姓的困境,並且願意實打實的出銀子。
這很好。
總比隻耍嘴皮子強。
不過,經過這一次施粥,三皇子的聲勢怕是又要大不少。
黎蕎想的不錯,三皇子直接在全城的鬨市口擺了攤子,讓家中房屋被壓垮的人家自動報名。
這麼一來,一日之內,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他這一善舉了。
還有施粥,雖然三皇子的粥清湯寡水,而且蔬菜多,雜糧少,但大冬天的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總比沒有強啊。
混個水飽總比餓著好。
所以,很快,不僅工地那邊的百姓盛讚三皇子是難得一見的親民皇子,盛京城內的百姓也誇三皇子急百姓所急,想百姓所想,是真正一心為民的好皇子。
三皇子聲望日重,黎蕎不由焦急,忍不住暗暗觀察剩餘的幾位皇子。
該出手時就得出手哇。
再不出手,三皇子可就要……
也不一定。
三皇子雖然比五皇子聰明了些,但三皇子這手段實在是不敞亮大方,盛鴻會選這樣的繼承人麼?
在黎蕎的疑惑中,時間來到了十一月中。
又下雪了。
但這一場雪比上一場厲害多了,半夜起便是鵝毛大雪,整整飄了兩日,是黎蕎穿越之後,見過的最大的一場雪。
如此大的雪,自然是災害。
*
作者有話要說:
寶子們新年快樂!
祝福所有寶子在新的一年身體健康健康健康狠狠健康,日子順利,開心~
感謝這麼久的陪伴,也非常感謝大家的寬容,發個紅包,祝福大家2023年一切皆好~
第162章 雪災 三皇子一人救災
這一場雪, 半夜時開始落鵝毛大雪,落了一個多時辰,等黎蕎起床去上班時依舊沒停。
陶竹站在廊下, 仰頭看著漫天飄舞的大雪,他伸出手接了片雪花,冰涼的觸感讓他微微皺眉。
“好久沒見過這麼大這麼密的雪了,馬車在路上肯定不好走。”
“無妨,我步行過去。”
黎蕎抓住他依舊舉著的右手, 然後輕輕的推著他往屋子裡走:“快進去,外麵冷。”
“好。”陶竹應著, 但心裡卻是忍不住歎氣。
這種天出門, 太遭罪了。
他家距離內城好遠的。
黎蕎並不覺得辛苦,將披風的帽子帶上,然後就帶著滿招損、謙受益出發了。
此時天黑著, 巷子裡的積雪無人掃, 已經有他膝蓋那麼深了。
等他深一腳、淺一腳來到內城時,積雪又厚了一指。
但雪花飄落的速度小了許多, 有停止的趨勢。
這種天氣早朝自動取消,他已經忙完戶部的事兒,所以他的代筆之職恢複了。
他入宮後先去廣安殿整理折子。
他到的最早, 其餘幾位大學士都是乘坐馬車過來, 馬車走的慢, 等他唰唰唰將所有折子整理好,幾位大學士還未出現。
他抱著十多本需要盛鴻今日處理的折子去了求賢殿。
求賢殿中隻有盛鴻這個皇帝在, 並無其他臣子。
黎蕎剛把折子放到盛鴻的禦案上, 三皇子來了。
三皇子是有正事。
“父皇, 昨晚大雪飄了半夜, 如今積雪已經有兩尺多深,這麼大的雪,肯定有百姓的房屋被壓垮,兒子想跟上次一樣統計被壓垮的房屋。”
“兒子願意幫部分百姓度過此次的難關。”
三皇子義正詞嚴的道。
盛鴻聞言,看了眼殿外依舊在飄但飄的很慢的大雪花,他皺眉道:“這次的雪似乎比上次大些。”
“父皇,雪的確比上次大了些,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百姓無處躲這漫天大雪吧?兒子為民的心,不是這雪花可阻的。”
三皇子說著拍了拍心口:“兒子已經準備好了禦寒的衣物、建材、雜糧蔬菜,此次的花銷依舊由兒子負責,父皇放心,兒子有上次的經驗,一定能妥善安置被這場大雪影響的百姓,您無須擔憂掛懷。”
“行。”
盛鴻一臉欣慰:“你放手去做。衍兒你真的長大了,都能提前準備物資了,這事兒辦的漂亮。”
三皇子聞言,脊背頓時挺直了些,眼底閃過得意,但麵上不顯:“若無其他事,兒子這就告退了。”
“去吧。”盛鴻的語氣和藹極了。
等三皇子退下去之後,盛鴻從禦案前起身。
他緩步來到殿門口,看了會兒稀稀拉拉飄著的大雪花,眉頭皺起。
雪花雖然稀疏,但一直到黎蕎睡前還在飄,並沒有真的停止。
黎蕎雖然有些擔憂,但覺還是要睡的,他跟往常一樣抱著陶竹準點入睡。
隻是,才睡了一個時辰,他聽到院子裡有動靜。
是滿招損謙受益以及黎刀黎槍等十多人在前院清掃屋頂的積雪。
聽出這些人在做什麼,他心裡頭湧起不好的預感,雪變大了?
雪的確變大了,黎蕎睡下不久,白日裡看上去隨時能停的大雪花一下子落的又密又急,並且一下就是一夜,等第二天黎蕎去上班時,院子裡的雪早已經越過廊下,在窗戶下堆積了半米深。
而院子裡的雪已經到黎蕎脖子處了。
黎蕎家這個四進的宅子修的挺牢固,再加上昨晚滿招損等人一直在打掃屋頂的雪,因此黎蕎家沒事兒。
但黎蕎心情沉重。
普通百姓的房屋不如他家的房子牢固,這麼大一場雪,得有多少人家的房子被壓垮?
陶竹心情也沉重,他披上披風,一路跟著黎蕎來到院子門口。
大雪封了路,但百姓們會清掃自家門前的雪,巷子裡已經被人挖出一條一米來寬的小道。
“外麵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呢,你一定要去上值麼?”
陶竹抓著黎蕎的手不願鬆開。
在他的記憶裡,他也是第一次見這麼大的雪,巷子裡有道路,外麵呢?
太平街呢?
“這種情況我肯定要去宮裡的,你彆擔心,我帶上滿招損他們六個,若是前方無路,那我讓附近的人家出來挖一條路。”
黎蕎放柔了聲音,反握住他的手:“身為三品大員,這個時候我定然要對得起聖上給我發的俸祿。”
“……那你吃些東西再去吧,雪已經停了,不必太焦急。”
陶竹知道勸不了他,便改了口。
“好。”黎蕎略一思忖,答應了下來,並且派黎槍出去探路。
廚房裡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值守,那邊很快做了簡單的早飯出來,等黎蕎領著滿招損幾人吃過早飯,黎槍也回來了。
城北的主街已經挖通了,比巷子裡的小道寬些,畢竟城北住的都是官員和富人。
城北主街通了,太平街定然也通了,那可是貫穿整個盛京城的主街。
黎槍想的不錯,太平街的確已經通了,兵馬所新上任的指揮使早早便領著人前來掃雪。
駐紮在盛京城內的禁軍也出動了五千人前去太平街掃雪。
這些人清掃出來的小道足以讓兩輛馬車並行而過。
黎蕎裹著厚厚的披風,步行前往內城。
到了內城門口,守門的侍衛見著他,立馬恭敬行禮並且告知他,剛才錢總管派人過來傳了話,催他快些入宮。
快些入宮?
他立馬加快腳步前往求賢殿。
求賢殿中,不隻是盛鴻在,七皇子、四皇子、六皇子還有三皇子都在。
周正業、曹泰卓兩位尚書也在。
另外還有十多位官員,有六部衙門裡的,也有黎蕎不認識的禁軍將領。
盛鴻見他來了,直接點了點禦案上放著的幾張紙:“黎愛卿,你年輕力壯的,這種天氣裡應該出去救助百姓。你過來挑一個區域,然後領著人去看看該區域百姓的現狀,房屋被壓垮的,少衣缺食的,都記下來。”
“……好。”
黎蕎忙走上前去,拿起了放在最上麵的一張紙。
打開,上麵寫著城南的幾條街。
他展開給盛鴻看,盛鴻點頭:“那邊都是貧民,房屋本就建的不牢固,又遭此番大雪,你去了之後,儘快把傷亡人數統計出來,將傷者送醫。”
“是。”黎蕎應下。
這時,七皇子上前兩步站到了盛鴻跟前:“父皇,若無其他事,兒子就領著人去城南了。”
他選的也是城南。
盛鴻正要開口,但這時六皇子卻是上前道:“父皇,雖然救災如救火,但有件事是不是要先講清楚?”
“何事?”
盛鴻問。
黎蕎也看向了六皇子。
六皇子如他一般,身材有些單薄,一身書卷氣,長相不俗,他一直盼著六皇子能與三皇子相爭。
但是,因為不知道七皇子在為誰拚命,所以,雖然看好六皇子,但他從未與六皇子有什麼接觸。
這會兒他隻是神色平靜的看著六皇子。
“父皇,此次雪災極為罕見,彆說是城外的百姓了,隻說城內,怕是得有上千戶百姓的房屋被壓垮,而且定然會出現傷亡,這麼大的災禍,隻讓三哥一人出銀子,這不好吧?”
“兒子手中有些銀子,要不,就讓兒子替三哥分擔一些?”
六皇子一臉誠懇的道。
“這……”
盛鴻看向了三皇子。
黎蕎視線也轉向了三皇子。
他記得清楚,昨日三皇子又是挺直脊背又是提前準備好物資的,一副要大展身手誰都不能阻他救災的樣子。
可現在三皇子卻是皺著眉?
“三哥,昨日興衝衝的勁兒呢?看今日要掏的銀子多了,所以不願意出錢了?”
七皇子嗬了一聲,直接張口嘲諷。
這話一出,三皇子的臉黑了,瞪著七皇子質問道:“小七,你這是什麼話?”
“實話啊。上一次的雪和昨日的雪雖然不算災禍,但也確實有百姓受了災,按理說你該神色凝重的。可你紅光滿麵、喜笑顏開,你這是救災該有的神色麼?你是在慶賀喜事吧!我說你興衝衝,我說錯了嗎?”
七皇子雙臂環在身前,又嗬了一聲。
“我是因為能給百姓做些實事,所以心裡頭高興,結果到了你嘴巴裡,倒成了我在為慶賀災害。”
三皇子壓下心中的怒火,努力辯解。
“那現在到了你必須做實事的時候了,你怎麼一直沉著臉?昨日你不是說要承擔此次全部的花銷嗎?”
“而且,除了城內的百姓,還有城外的百姓受了災,你怎麼隻顧城內的百姓,城外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
“城外的百姓最近可是經常念叨你是親民皇子呢。”
七皇子說著挑了下眉梢:“三哥,城外的百姓定然盼著你能在城外各鎮各村落也擺上攤子,好統計他們的損失。”
三皇子:“……”
心中的怒火,快要將他燒到爆炸。
可惡!
這個盛葉當真是一點兒情麵都不給他留,這哪裡是弟弟?這分明就是索命鬼。
但偏偏他不能抬出兄長的身份去壓他。
因為這些質問,句句都戳到他心裡那些不能見光的小心思上。
他昨日的確沒想到那看上去隨時都能停的雪,在一夜過後竟是變成了幾十年難得一見的暴雪,粗略估計,若由他一人出銀子救災,那怕是要花費五萬兩銀子。
上次下雪,他隻花費了一萬兩出頭,昨日他也隻準備了總價值在一萬兩左右的物資。
可現在讓他掏五萬兩銀子!
若是再加上前段時間捐的五萬兩工錢和五十萬斤糧食,那這個冬天他花的銀子也太多了。
更彆說現在這個盛葉還想讓他連城外的百姓一起救了!
若是再救了城外的百姓,那他此次怕是要拿出十幾萬兩銀子!
可惡啊!
他的銀子又不是大風刮來的,他掙錢也很難的好嘛!
“額……三哥,我是可以幫你分擔的。”
六皇子看三皇子臉色難看的厲害,便又開了口。
七皇子一臉不耐煩的催道:“不想掏銀子就直說,彆磨磨嘰嘰的,我等還得出宮給百姓辦實事呢!”
連盛鴻都道:“罷了,衍兒,此次雪災波及的範圍的確廣,你不必承擔全部花費,就讓……”
“父皇!我可以!”
三皇子咬著牙,猛然打斷了盛鴻的話。
現在民間都知道他是親民為民的皇子,對他讚譽有加,太子之路他已經鋪了一半,若是就此放棄,實在是可惜。
不就是十多萬兩銀子麼?
為了太子之位,他掏了!
“衍兒,不要勉強,就不說你六弟了,國庫也可以出銀子。”盛鴻皺眉道。
“不勉強!對兒子來說,雖然負擔重,但兒子可以在其他方麵節儉一下。”
“兒子少花點沒關係,但百姓們得安然度過這個寒冬。”
三皇子說著又挺直了脊背,聲音和神色跟昨日一般堅決。
“父皇,兒子剛才之所以猶豫,是因為兒子不跟黎大人似的,隨隨便便就能掙出百萬家財,望您理解。”
看盛鴻還要再勸,他立馬抬手晃了晃手中的紙張:“這城南住的都是普通百姓,不知他們的房屋能否扛過昨日的大雪,更不知是否有人被砸傷。”
“一想到他們此時可能正對著成為廢墟的房屋哭泣,兒子心裡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燒,兒子不能再等下去了,兒子這就帶著禁軍士兵前去城南。”
“父皇,兒子先行一步了。”
這話說罷,他不等盛鴻回答,轉身便走。
盛鴻:“……”
他張了張口,想叫住這個三兒子,但是,想到他自己的計劃,他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
一旁的七皇子突然大聲道:“這才像話,三哥,百姓會記住你的好的,你的銀子肯定不會白掏。”
這一次他沒有冷笑了,聲音中甚至還帶著一點鼓勵。
黎蕎:“?”
但略一思忖,他垂下了眸子。
他明白七皇子今日為何如此了。
三皇子隻想花小錢辦大事,對百姓摳摳搜搜的,是真不合適當皇帝,他支持七皇子!
接下來,眾人領著禁軍士兵前去各自所負責的區域。
黎蕎的區域和七皇子的區域挨著,因此兩人一路同行,在禁軍士兵和滿城百姓的齊心協力之下,城內的主街都通了,但還有一些巷子沒有被挖通。
接下來的一整日,黎蕎緊皺的眉毛就沒有鬆開過,這場大雪帶來的損失,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大。
第163章 三皇子通過考核 換做是你,你如何做?
盛京雖然是天子腳下, 但也是有窮人的。
黎蕎所負責的城南那幾條街,住的是盛京最窮的一批人。
這些人無田地,無正式職業, 靠著做短工打零工維係生活。
他們沒有積蓄或者隻有很少的積蓄,他們沒有多餘的錢去修繕房屋,這麼一場大雪落下來,光是黎蕎負責的那幾條街,就壓垮了二百多間屋子。
暴雪是夜裡突然落下的, 當時人們都在睡夢中,沒有任何防備, 屋頂毫無預兆的坍塌, 一些運氣不好的人被壓在了下麵。
塌了二百多間屋子,再加上一些被凍死凍傷的,傷亡數字有些觸目驚心。
這個傷亡若是擴大至全城以及城外的村鎮, 那數字黎蕎簡直不敢想。
黎蕎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 這才把盛鴻交代的工作完成,他一夜未闔眼, 但旁邊七皇子負責的區域大,還沒有將全部傷者送醫,於是他又領著禁軍士兵去幫七皇子。
這一忙, 便到了深夜。
回宮向盛鴻複命, 盛鴻給了他兩天假期, 讓他好好歇一歇。
但是,想到這兩日一夜所見的人間慘劇, 他忍不住道:“聖上, 微臣也想為受災的百姓做些什麼。”
盛鴻聞言, 瞅著他眸子裡的紅血絲, 搖頭道:“此次的雪災,一切開支由衍兒承擔。”
“微臣知道,但微臣見到一對父子,這位阿爹是寡夫郎,這個孩子隻有五歲,父子倆人以給人縫補衣裳為生。”
“這一次雪災,這位阿爹被砸斷了一條手臂,從此以後沒法給人縫補了。一個不能乾活的殘疾人,一個五歲的孩子,這種情況,今後他們父子倆該怎麼辦呢?”
“而且,他們父子倆並非是特例,還有不少跟他們父子倆一樣因為這場雪災而丟掉謀生之路的人。”
回想起這兩日一夜所見到的可憐人,黎蕎眉心皺的厲害。
“你想如何?”盛鴻靜靜的看著他,眼底有詫異一閃而過。
“微臣等著您的命令,您若是讓微臣插手,那微臣可以給這些人提供一份能維持他們生計的零工。”
“你這打算很好,不過,此次的災情,由衍兒負責。”
盛鴻再次拒絕。
他要看看這個三兒子在麵對這種級彆的天災跟前,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是。”
黎蕎閉了口。
出宮,回家。
府門前的燈籠亮著,大門敞開著,陶竹披著厚厚的披風,正在等他。
“怎麼不在屋子裡等?”他握著陶竹已經有些涼的手,忙在掌心搓了搓。
“屋子裡待久了悶,我出來透透氣。我在門口沒站多久。餓了吧,咱們去吃飯,吃完了你趕緊睡覺。”
陶竹滿臉都是心疼。
他真沒在門口站太久,接到黎蕎報的信兒,他先安排廚房的人做飯,然後才來了門口。
黎蕎兩日一夜未休息,肯定累壞了。
“還好。”黎蕎笑了一下,他的疲累有一部分是裝出來的,更多的是心累。
他牽著陶竹朝廚房而去:“咱們先吃飯,我還真餓了。”
“我讓人做了不少菜,全是你愛吃的。”
“竹哥兒真好,這兩日你們在家裡都做了什麼?”
“跟從前一樣過日子,三個小家夥很想你,連玩雪橇時都念叨你呢。”
上次下雪三個小家夥展示了雪橇,附近的鄰居接了黎蕎的安利,紛紛跑去皇家玩具店預定雪橇。
這幾戶鄰居還熱情的向親朋好友安利,這些親朋好友去皇家玩具店預定雪橇時被其他顧客瞧見了,再加上皇家玩具店也打出了廣告,所以,哪怕沒有下雪,雪橇也賣的很好。
人們拿到了雪橇,但一直沒有下雪。
現在好不容易下雪了,盼了這麼久,三個小家夥都快玩瘋了,恨不能睡覺都躺在雪橇裡。
黎蕎是知道這一點兒的。
當城南的窮人被這場雪災逼的生路快沒時,那些購買了雪橇的富人貴人卻是趁著此次大雪,在城內城外玩起了雪橇。
這兩日雪雖然停了,但太陽一直沒出來,積雪化的慢,城外原有的積雪與城內被運送出去的積雪疊加在一起,組成了高低起伏的滑雪場。
不隻是三個小家夥玩瘋了,有雪橇的人家也玩瘋了,皇家玩具店的雪橇訂單坐火箭般飛漲。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割裂。
黎蕎輕輕歎了口氣,和陶竹一起進了廚房。
讓掌勺的黎和、黎樂先出去,夫夫兩人在飯桌旁坐了下來。
滿滿一桌子菜,都是黎蕎愛吃的,黎蕎將筷子遞給陶竹:“你陪我一起吃點兒。”
“喝酒不?喝碗米酒吧。”
“……好。”陶竹看黎蕎從櫥櫃中抱出一壇米酒,等黎蕎給他倒了酒坐下,他輕聲道:“情況很不好嗎?”
竟然讓黎蕎大半夜的主動喝酒了,這情況得糟糕成什麼樣。
“還湊合。”
黎蕎端起酒碗,垂眸抿了一口,然後才看向正一臉關切看著他的陶竹:“是我心裡頭生出了一些感慨。”
“到底發生了何事?”
陶竹臉龐上的關切更濃,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黎蕎輕輕一歎,放下了手裡的酒碗,他握住陶竹的手,苦笑著道:“我今日傍晚和七皇子聊了幾句,他說聖上在考驗三皇子,此次的救災其實是由三皇子統籌全局拿主意。”
今日在運送傷員時,他和七皇子交談了幾句,如今城內所有醫館都爆滿,七皇子甚至讓自己的府醫去了城內的醫館支援。
不僅大夫不夠用,藥物也不怎麼夠。
他問七皇子能不能給醫館捐些藥物。
七皇子搖頭拒絕,說此次救災是盛鴻對三皇子的考驗,讓他不要插手。
不過,個彆災民實在是慘,回宮複命時他沒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他可以不捐什麼,一切物資由三皇子承擔。
但災民今後的生路呢?
三皇子能做到這一步嗎?
他覺得不行。
於是他向盛鴻提出了他的建議。
可盛鴻拒絕了他。
其實盛鴻是對的,從幾位皇子當中挑選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這是對整個大盛負責,不過,就三皇子這種人,還需要考驗嗎?
根本不需要好嘛。
但盛鴻披了一層親爹濾鏡,非得考驗,於是最後苦的隻能是受災的百姓。
七皇子也明白這一點兒,知道盛鴻不會輕易放棄每一個親生兒子,所以逼著三皇子承擔此次救災全部的開支,七皇子不僅想看三皇子此次的表現,更想看三皇子之後的表現。
七皇子篤定三皇子在付出大量錢財之後會想辦法斂財,會犯錯。
七皇子這主意不錯,想把三皇子踢出局,得三皇子自己犯錯,就如五皇子那般。
隻是,甭管是盛鴻的考驗,還是七皇子簡單的計策,這裡麵苦的都是無辜的百姓。
若他沒親眼看到,那他可以用受災百姓這四個字簡單概括,可這兩日一夜他親眼目睹災民的慘狀,那些讓人不忍細看的凍瘡,那些無助的眼淚,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嚎,這一切讓他心緒難以平靜。
哀民生之多艱。
“我明白。”
陶竹聽罷這話,心裡頭也有些不好受,他是真正從泥潭裡爬上來的,他知道底層的苦。
他不希望三皇子給盛鴻交出滿意的答卷,他不想三皇子通過考驗。
可三皇子通不過考驗,那就代表災民沒有得到妥善的安置。
……
“吃飯吧,反正也就是這幾日的事兒,看三皇子如何做。”他隻能這般對黎蕎道。
“嗯。”黎蕎苦笑。
可不是,也就是這幾日的事了。
其實應該開心些,和水災比起來,雪災的危害小了許多,盛鴻拿雪災考驗三皇子,其實已經救了不少百姓了。
黎蕎在家歇了兩日,這期間天一直陰著,雪化的極其慢,因此三個小家夥每日還是要玩雪橇。
之前黎蕎不在家,陶竹隻讓他們仨在門前的巷子裡玩,現在黎蕎回家了,黎小睿便想出去玩。
巷子太窄了,他想去主街。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黎蕎自不會因為災民而影響到自家的日子,他笑眯眯的帶著三個小家夥出城。
城門口的空地以及幾條官道、小道,都成了天然的滑雪場。現在雪雖然化了一部分,但積雪還剩下一些,能繼續玩雪橇。
這期間,黎蕎看到三皇子領著禁軍士兵出了城,也看到一些物資運送出城。
等黎蕎重新上班在早朝上見到盛鴻時,盛鴻一張臉黑著,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原來,這兩日盛鴻陸陸續續接到了外地的折子,這一場大雪,不僅襲擊了盛京地區,還波及到了周圍三個省份。
盛京目前的傷亡人數已經很令人頭疼了,若是再擴大至三個省,那這數字稱得上是可怕了。
而且,這麼大的雪,還會凍壞農作物,等雪化了之後,百姓們肯定要補種。
這種級彆的雪災,肯定不能由一人承擔全部的支出,朝廷要給與百姓溫暖。
不過,雖說剛收了秋稅,可每年國庫的收入就那麼點兒,因此,朝廷即便是給災民送溫暖,那也送不了太多溫暖。
朝廷不可能像盛京這般救災。
三皇子為了拿到太子之位,最近幾日真的大出血,凡是家裡房屋被積雪壓垮的,他派人重建。
傷者可在醫館免費治療。
另外還發放了一些禦寒的衣服被褥。
也讓人在城內城外施粥。
還準備了一些糧種,若是誰家的莊稼被凍壞了,可以免費領取糧種。
朝廷無法將這些措施在遭受雪災的三個省推廣,像是禦寒的衣物被褥,三皇子向全城的富人貴人募捐舊衣服舊被褥,這才讓城內城外的受災百姓拿到足夠的禦寒物資。
外省沒有人募捐,朝廷去哪兒弄那麼多禦寒的衣服被褥?
朝廷隻能給家中房屋倒塌、有人員傷亡、莊稼受損的人家提供一些糧種,再減免五成的賦稅。
施粥、重建房屋、免費醫療,通通沒有。
沒辦法,國庫不充裕。
而且,雪災相比較水災,危害真的小很多,剛收了秋糧,雪災霍霍不到糧食,隻要糧食沒有受損,那受災百姓湊合湊合是能過下去的。
盛鴻這些個措施,黎蕎挑不出毛病。
他身為戶部主事,他真切知道國庫是真的不寬裕。
至於三皇子的救災措施,按照時下的觀念來說是非常完善的。
黎蕎不可能拿他上輩子的價值觀去要求三皇子。
三皇子通過了盛鴻此次的考驗,盛鴻在早朝上誇獎了三皇子好些句。
下了早朝,黎蕎隨著盛鴻前往求賢殿。
盛鴻沒有召大臣議事,他今日心情不太好,而且除了這次的雪災,最近大盛無大事。
端著茶盞慢悠悠的品了一刻鐘,他放下手中的茶盞,雙臂擱在禦案上,探著身子看向正認真看折子的黎蕎。
“黎愛卿。”他開了口。
“微臣在。”黎蕎忙放下手中的奏折,恭聲應道。
“衍兒此次的表現,你可滿意?”
黎蕎:“?”
他急忙起身,誠惶誠恐:“聖上,這個問題,應該讓受災的百姓作答。”
“那看來你是不滿意了。”
盛鴻挑了下眉。
“臣非常滿意!”
黎蕎臉上的惶恐更多了。
“不不不,你前幾日說想給一對可憐的父子提供一份能維持生計的零工,可衍兒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兒,你怎會滿意?”
“……微臣當時隻看到了那幾條街的狀況,不知道整個盛京的情況,因此才有那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提議。聖上,您忘了吧,是微臣自不量力了。”
黎蕎一臉羞愧。
“不知天高地厚?”
盛鴻身子一歪,胳膊放到椅子扶手上,一副閒話家常的模樣笑著道:“今日不管你說什麼,朕都赦你無罪。”
“你來給朕說一說,若是由你主持此次的救災,你會如何做?”
看黎蕎要張口,他立馬又道:“朕命令你說。”
他想知道這位黎愛卿到底有多仁慈,有多大方。
黎蕎:“……”
*
作者有話要說:
第164章 盛鴻的為難 因為臣子挑兒子的刺
黎蕎深吸一口氣, 苦著臉道:“聖上,微臣對三皇子此次的救災無比滿意。”
真的,他可以發誓, 他這話天地可鑒。
隻要他不把上輩子時全社會+官方的救災措施照辦過來,那他真挑不了三皇子的刺兒。
在封建社會,三皇子這一套措施沒有任何毛病。
可盛鴻一挑眉:“說謊。”
他扭頭對錢三道:“這黎愛卿又是違抗聖命又是欺君的,你說該如何處置?”
錢三聞言,看著一臉震驚的黎蕎, 笑著道:“雙罪並罰,要不將小黎大人留在求賢殿, 日夜不停的批一個月折子?”
“這法子好。”盛鴻立馬看向黎蕎:“等出來的時候, 不耽誤過年。”
黎蕎:“……”
他苦笑著起身,朝著盛鴻作揖:“聖上,微臣胡言亂語起來, 微臣自己都怕, 您千萬彆怪罪微臣。”
“君無戲言,剛才朕已經說了, 今日甭管你說了什麼,朕都不怪罪。”
盛鴻說著下巴朝著禦案上的茶盞點了點,錢三會意, 上前給他換了一盞熱茶。
在這短短的時間裡, 黎蕎已經組織好了語言。
他維持著作揖的姿勢, 垂著眸子道:“微臣年輕,所見的人、所走的路太少, 眼界也太窄, 思維總是局限在一村之地。”
“雖然微臣與那些災民素不相識, 但微臣在村子裡待久了, 瞧著那些可憐的災民,恍惚覺得是看到了鄉親們。因此,若是讓微臣主持此次的救災,那微臣會愣頭愣腦的大手一揮,肆意揮霍。”
“家中的頂梁柱若是因這場雪災而亡,那發放五兩銀子的救助銀子,以寬慰還活著的親屬,並且儘量給這些親屬尋一門穩定的營生。”
“傷者,免費治療。殘者,也為其尋一份能養家糊口的營生。”
“房屋倒塌者,發放銀子重建。”
“缺衣少食者,發糧食,發衣物。”
“都是鄉親,再加上微臣小有積蓄,因此,若是讓微臣來救災,那微臣會把偌大的盛京城當三柳村來對待……”
說到此處,黎蕎抬起眼皮去瞧禦案後的盛鴻,那張俊秀的臉上全是羞愧和小心翼翼。
盛鴻:“……”
他端到嘴邊的熱茶,品不下去了,這黎愛卿還真是會打比方。
“然後?”
“……然後微臣知道此次雪災竟是波及到了三個省,微臣終於意識到盛京城不是三柳村,微臣那點積蓄不足以讓微臣肆意揮霍。微臣理解了三皇子的難處,所以微臣對三皇子這一次的救災舉措真的很滿意。”
“之前的確是微臣不知天高地厚,聖上,您就當微臣發癔症了吧。”
黎蕎臉上的羞愧更多。
“……黎愛卿啊。”
盛鴻微微一歎,將手中的茶盞放下,而後起身,慢悠悠的來到黎蕎跟前。
他明白黎蕎是故意將三柳村和盛京扯在一起,好讓這個有些危險的問題變得輕鬆好笑。
但黎蕎也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抬手示意黎蕎不必行禮了:“若你有足夠的銀錢,你還真打算又是發銀子又是發糧食衣物?還讓災民能養家糊口?”
“微臣是以對待鄉親的態度救助災民,就像是上次南方四府的水災一般,若是銀子寬裕,微臣肯定想讓災民得到妥善的安置。”
黎蕎直起身子,答的毫不猶豫。
“你倒是不忘本,不辜負三柳村。”
盛鴻笑了一下,但隨後又微微歎氣。
一句待災民如同鄉親,完美表達了他這位黎愛卿的立場。
可鄉親是鄉親,災民是災民,黎愛卿直接把兩者等同,這是心中有大愛的至善,還是人傻錢多的純蠢?
從前黎愛卿一介白身,有此至善無可厚非。
現在黎愛卿官居三品,卻依舊是此種想法,這……
當官是要治理百姓的,不是把百姓當祖宗當親人的。
如此親民之官,他從未見過!
自古以來,上層都是弱民、愚民、疲民、貧民、辱民,以穩定江山。
但他和他父皇不是。
這馭民五術他們父子從未真的實行過。
甚至說,他們父子對待百姓的態度與這五術是背道而馳的。
他一貫強調的是民富才能國安。
他出千奇百怪的題目逼著天下學子做一個能為民辦事的好官。
他不懼怕會逼出能掀翻大盛江山的英才。
無所謂,若大盛江山真完蛋,那隻能說明他子孫無能。
既然無能,那就彆霍霍百姓了,也彆丟盛家的臉了,麻溜讓位。
他這種心態,可謂是千古以來第一人吧?
大盛建立已有幾十年,他和他父皇雖然高高在上俯視眾生,但也始終將百姓當人。
他們父子沒有將百姓當牛馬。
這種態度是多麼可貴!
足以載入史冊,永遠閃耀在史書中!
可萬萬沒想到,眼前的黎愛卿比他們更甚。
這黎愛卿已經是朝中大員,可不僅把百姓當人,還把百姓當鄉親。
黎愛卿做官不是來治理百姓的,他是來把百姓當祖宗伺候的。
聞所未聞。
甚至有點駭人聽聞。
說黎愛卿是裝的吧,可他素日的行徑表明此話為真。
黎愛卿是不介意散儘家財救助災民的。
有這樣的臣子,是他之幸。
太能為他排憂解難了!
但他年紀上來了,自打病了一場,就再也無法跟從前那般宵衣旰食。
他得考慮大盛江山下一任的掌舵人。
就黎愛卿這至蠢至傻偏偏還懷抱金元寶的現狀,他若是挑一個與黎愛卿觀念不和的繼承人,那黎愛卿的下場鐵定極慘。
比如說他剛剛表揚過的三兒子。
他不瞎不傻,他能看出來他這三兒子此次救災是被迫應下,而且,哪怕當眾應下了,在實際操作上也摳摳搜搜,投機取巧。
發放的禦寒衣物是募捐來的。
修建房屋所用的建材,是那些想討好他這三兒子的官員、商人出的。
免費治療隻是把傷者送到醫館,餘下的就沒管。
沒幫忙找大夫。
也沒想辦法籌集足夠多的草藥。
施粥吧,擔心花費的銀子太多,所以改了規矩。
他這三兒子上一次施粥時,凡是想喝的百姓,都可以去喝,可這一次,他這三兒子特意給家中房屋倒塌、有傷亡者發了對牌,隻有拿著對牌才能喝上粥。
家中房屋沒倒塌、家中無傷亡者沒資格喝這免費的粥。
而且,這免費的粥如上次一般,是清湯寡水沒有多少糧食的蔬菜粥。
這麼一來,他這三兒子在施粥這一塊的支出大大減少,還不如上次花費的銀子多。
上次施粥時,那一場雪根本稱不上是災禍。
這一次真正的雪災來了,這施粥的對象卻是卡的緊了。
其實,若是黎愛卿之前沒有想為那對可憐的父子提供穩定的營生,那他對他這三兒子此次的救災工作還算滿意。
雖然手段有些粗糙簡略,但也算是一個合格的統治者。
君王能做到這一步,足以維護江山的穩定。
換做是他,也不會好太多。
但偏偏之前黎愛卿提出了更儘善儘美的措施。
黎愛卿當日那幾句話猶如一根刺紮在他眼皮子上,讓他忍不住挑他三兒子的刺。
既然想做給他看,而且也花費精力支出銀子了,那就更儘心一些啊,就如同當初平城江愛卿交給他的關於粉條的政績單。
明明可以做到儘善儘美的,偏偏隻做到了及格。
救了,又沒完全救,讓他心裡不痛快,因此才會詢問黎愛卿。
黎愛卿的回答,給了他一個好大的驚嚇。
直接發救助銀子?
還提供養家糊口的活計?
這答案,若是沒有平城那份政績單在前,若是沒有黎愛卿恐怖的摟銀子能力在前,他必定是要說一句異想天開的。
但這話是黎愛卿說的,那就不是異想天開。
若真讓黎愛卿上,那黎愛卿是有能力實施那些措施的,此次雪災所帶來的損失,黎愛卿的家底是兜得住的。
若真按照黎愛卿說的做,哪個百姓不滿意?
哪個百姓會生怨?
百姓隻會盼著大盛長長久久好嘛!
莫名的,他想看那個場麵。
他想讓黎愛卿全權處理一次天災……
……
頭疼。
也可笑。
他因為一個臣子的話,挑起親兒子的刺來了。
他挑選繼承人,竟還要考慮臣子的下場。
能影響他決定的,隻能是大盛的江山啊……
罷了,反正日子還久,他慢慢考驗幾個兒子,他兒子這麼多,總有讓他滿意的。
除了三兒子,比較突出的還有四兒子、六兒子。
實在不行,還有小七和二兒子。
這般想著,他抬手拍了拍黎蕎的肩膀,他道:“黎愛卿,繼續批折子吧。”
黎蕎聽得盛鴻此話,應了一聲,坐回到桌子前。
雖然不知道盛鴻這是抽的什麼風,但不怪罪他便好。
太嚇人了,竟然讓他一個臣子去評價皇子的救災工作,盛鴻的情緒似乎也不那麼穩定啊。
這一日,黎蕎比從前更為謹慎小心,並且決定今後一定閉上嘴巴少說話。
今日這危險一問,就是他多話引出來的,明明七皇子已經給他解釋過了,但他非得在盛鴻跟前多嘴。
一定要記住此次的教訓!
好在盛鴻沒有再抽風,並且中午就放他出宮了。
他按時下班。
盛京城內已經恢複了寧靜,這一場雪災帶來的影響消失的很快,在繁華熱鬨的盛京城中,災民是少數,大多數人都是正常過日子的。
馬上就是臘月了,又要過年了。
人們在為即將到來的新年慶賀。
回到家中,陶竹也在為新年做準備。
沈畫來了,還帶來了設計圖。
沈畫前幾日過來玩雪橇,他隨口提了一句親子裝,沈畫上了心,回家之後設計了好幾款,今日特意過來讓陶竹挑選。
*
作者有話要說:
第165章 過年,鄭淺淺黎夏懷孕 全篇瑣事,三皇子拉攏黎蕎
沈畫看黎蕎回來了, 打了招呼之後便走了,徐瑛也該回家了,冬日天短, 再不回家天就要黑了。
沈畫設計的那幾款親子裝都挺漂亮,陶竹和鄭淺淺捧著圖紙愛不釋手,恨不能明日就能穿上成品。
黎夏看的眼熱,他也好想要。
“夏哥兒,彆急, 你成親沒多久呢,看我, 小睿都三歲多了我才又懷上。”
鄭淺淺拍著他的手臂安慰他。
是的, 鄭淺淺終於又懷上了,月初才診出來,現在已經倆月了。
黎夏聞言嗯了一聲, 他其實也沒多急, 有陶竹在前,哪怕成親一年多沒懷上他也不覺得有壓力。
再加上趙深還沒與他過夠二人世界, 因此他也就是覺得這幾套親子裝可愛,旁的沒多想。
“淺哥兒,先收起來吧, 該吃晚飯了。”
陶竹對鄭淺淺道。
“好。”鄭淺淺應下, 將幾張圖紙收好, 然後去了廚房。
雖然他懷了孕,但月份太淺, 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平日裡該乾嘛就乾嘛, 廚房的活兒還是由他總領。
黎大山、黎二山、趙深還沒有回來, 馬上臘月了,三人都忙的厲害,三間鋪子的生意好到爆,食客們不僅要在此時消費,還要預定過年期間的消費,因此三人忙的團團轉。
黎家物流變成皇家物流之後,連年有餘金玉滿堂這二十五個新來的小子分散到了火鍋鋪子和鴨貨鋪子,趙深回了點心鋪子。
人手多了,生意更好了,但火鍋鋪子卻是有些小了,哪怕從早營業到晚,還是有不少食客品嘗不到。
黎大山覺得可以開一間分店,由趙深負責。
點心鋪子的生意早就穩定了,不需要趙深時時盯著,趙深每日待在鋪子裡純粹是浪費人才——
在黎大山看來,趙深稱得上是人才。
嘴甜,笑臉多,辦事穩妥,比他們兄弟倆強多了。
黎大山的提議黎蕎放在了心上,趙深放在點心鋪子,的確有些浪費。
陶竹之前讓趙深去盯著點心鋪子,是想磨煉一下趙深。
不是說趙深圓滑浮躁,但趙深的確機靈的讓他們夫夫放心不下。
如今一年多過去,時間證明趙深是個拎得清的,待黎夏也是真的好,既如此,再磨煉下去就不合適了。
黎夏是真的很喜歡趙深,而且趙深本質上也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年輕,雖然機靈了些,但那也是因為自幼無父無母隻能寄住在叔伯家才養出來的性子。
趙深並沒有犯任何錯,也就是機靈了些,他身為長輩若是一直防備打壓,那就是在故意為難人家小夫夫。
黎夏嘴巴上不說,心裡頭肯定難受。
黎蕎不想給小輩添堵,黎大山的提議他放在心上了,最近陶竹已經在留意鋪子了,若無意外,年後火鍋鋪子的分店就開張了。
還有鴨貨鋪子,也得再招一批人手了。
英國公完蛋之後無人與他競爭,再加上鴨貨屬於零食可以外帶,所以現在鴨貨鋪子不僅賣給普通食客,還給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賭坊供貨。
賭坊原本隻給賭客提供簡單的茶水點心,畢竟進賭坊賭博才是正事,但隨著麻將和鬥地主的流行,前去賭坊消費的客人不再隻是男人了。
未出嫁的姑娘、小哥兒,出嫁後的婦人、夫郎異軍突起,占據了賭坊的半壁江山。
這些人玩麻將和鬥地主是為了消遣,也愛吃些零嘴。
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先把鴨貨帶進賭坊的,但莫名的,在賭坊裡點鴨貨的客人越來越多。
於是賭坊的管事來了鴨貨鋪子,和鴨貨鋪子簽了份供貨合同。
有這份供貨合同在,鴨貨鋪子的生意上了一層新台階。
好在有韓家以及辛家提前幫忙養鴨子,所以貨源不成問題,但人手是真的不足,必須得再招人。
隻是,隨著生意的火爆,黎二山越來越忙了。
再這麼下去,不知道這小子什麼時候才能成親。
愁。
睡覺前,黎蕎沒有跟從前那般,將他今日與盛鴻的對話告訴給陶竹,他怕嚇著陶竹。
盛鴻冷不丁的來這麼一下,的確挺嚇人的。
不過,盛鴻為什麼會有此問?
盛鴻明明表揚了三皇子,三皇子的種種舉措也的確挺好,盛鴻這是什麼意思?
這種問題,定然得找七皇子解惑。
不過,七皇子比平常更為忙碌,年底了,各個案子該審的審的,該判的判,他要讓無辜之人回家過個好年,也要讓手染罪惡之人過不了這個年。
七皇子忙,黎蕎也開始忙,馬上要過年了,各地官員凡是有資格上折子的,紛紛給盛鴻遞折子問安,順帶送些年禮。
之前大雪封了路,折子被困在路上了,現在大雪消融了一些,這些折子都進京了。
除此之外,各衙門都要進行今年的工作總結,然後呈給盛鴻過目。
黎蕎身為盛鴻的代筆,在雪災之後,立馬又進入了加班模式,每日都要批不少折子。
進入臘月之後官員就可以請假了,若是不想請假,那麼臘月十五也正式放假。
往年,這些折子盛鴻都是等官員放假後拉上幾位大學士慢慢處理的,年假有一個月呢。
但現在嘛,那些花團錦簇但除了拍馬屁就空無一物的折子,他懶得再看,全推給黎蕎。
各衙門的工作總結,他也懶得看了,反正今年不就那些事兒麼?
交給黎愛卿批複吧。
甚至說,吏部遞來的大盛官員的政績表,他有時候累了,也會讓黎蕎先給他過一遍,提煉出最驚喜的那些。
黎蕎的工作量陡增。
每天早上出門時天是黑的,回家時天依舊是黑的。
生產隊的驢都不帶這麼使喚的!
更讓他心累的是,在臘八之後,盛鴻收到了十幾封請立太子的折子。
上折子的最低也是五品官員,不隻是京官,也有外地的掌管一府的知府。
黎蕎明白,如今這十幾封折子隻是試探。
上次盛鴻病好了之後,有人上折子希望立太子,當時盛鴻隻是把折子壓下,沒有批複。
再加上那會兒三皇子和五皇子打的火熱,所以這事就不了了之。
如今五皇子完蛋,三皇子因為救災聲望日重,此時上折子請立太子,這是在為三皇子發聲。
三皇子出了一波血,想立馬就見到回報,三皇子連這個新年都等不了。
年後,肯定會有大批臣子上折子讓盛鴻冊封太子,最近三皇子可活躍了,酒宴不斷,恨不能將滿朝文武都摟他懷裡。
想到盛鴻在早朝之上當眾誇獎三皇子的行徑,黎蕎心裡有些急。
七皇子逼著三皇子接下救災這一任務,是想讓三皇子大出血之後斂財犯錯,三皇子會犯錯嗎?三皇子此次根本沒大出血……
臘月十五,所有官員正式放假。
但黎蕎沒放假,盛鴻推給他的那些折子他還沒處理完。
放假之後依舊披星戴月早出晚歸,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出來黎蕎在盛鴻跟前的分量。
陶竹每日都收到很多帖子,要麼想登門拜訪送年禮,要麼邀請他和黎蕎去赴宴。
陶竹乾脆把趙深叫回家,讓趙深幫著處理這些,趙深機靈,最適合做這事了。
趙深得了這差事很高興,他竹叔終於重用他了!
其實,之前他竹叔說要再開一間火鍋鋪子由他管理,那會兒他就很高興了,現在,他的高興又翻了倍。
因為處理與外府的人際關係,這活計在趙府隻有大管家和趙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才能做。
現在他竹叔讓他負責這個,這是開始信任他了,這是開始拿他當家人了。
甚好!
說實話,之前隻讓他負責點心鋪子,他心裡頭是有一絲絲難受的,哪怕他娶了夏夏,他蕎叔竹叔也不放心他。
這擱誰身上都難受。
也隻有夏夏這個心思單純跟溪水似的人看不出來他竹叔蕎叔對他的防備。
夏夏看不出來,他自然不會多嘴挑撥離間,至少,成親之後有夏夏這個夫郎真心把他當家人,他不再跟從前一樣像是無根的浮萍。
他有家,有家人了。
已經比從前好很多了。
現在!那是好上加好!
趙深從陶竹打算讓他掌管火鍋鋪子的分店時就高興,但原因又無法與黎夏明說,便隻能在炕上使勁折騰黎夏。
在他的日日努力下,大年初四那日,當徐瑛沈畫、孟月、莊文都聚在黎蕎家喝酒時,黎夏突然吐了。
叫來大夫一瞧,黎夏這是懷上了。
月份尚淺,隻有一個半月,但黎夏反應大,聞著油膩味就吐了。
黎夏懷孕,再加上鄭淺淺,這是雙喜臨門。
沈畫羨慕壞了,瞧著穿著親子裝的黎蕎陶竹兩個小崽子,再看看鄭淺淺黎大山黎小睿這一家三口,回家就忍不住牽著徐瑛往炕上走。
彆夜夜努力了,白日也努力吧!
順帶去一去去年蹲大牢的晦氣,最好今日就能懷上!
徐瑛有些哭笑不得,但也順著他,一番溫存之後,屋子裡黑了,徐瑛下了炕點上蠟燭,順帶讓人抬熱水過來。
沈畫躺在熱乎乎的炕上,渾身懶洋洋的,覺得炕有些熱,他便將手腳都露了出來,隻拿被褥蓋住上半身。
徐瑛扭頭瞧見他這模樣,忙走了過去:“當心著涼。”
說著就要給他把被褥蓋好。
沈畫渾身都紅撲撲的,一個翻身,直接卷著被褥挪開:“我熱!”
“著涼了會難受。”徐瑛乾脆上了炕,想讓他躺好。
沈畫見此,嘴巴頓時撅了起來:“今年咱們一定換大宅子,然後也修一個暖房。”
若是在暖房,那就沒著涼的煩惱了。
“好。”徐瑛笑眯眯的抱住他,親了親他的唇,然後將他挪到了炕中間,一邊給他蓋好被褥一邊道:“黎弟也要換宅子了,你多和竹哥兒一起去看看,這樣咱們又能住得近了。”
“嗯!”沈畫重重應了一聲。
今年三柳村那邊要來人,他竹哥家四進的宅子不夠住,得換更大的宅子。
他仰著腦袋去看徐瑛,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徐瑛的下巴,但他表哥的下巴也是極其好看的!
他抬手在徐瑛下巴上輕輕撓了一下,好奇的道:“剛才你們從書房裡出來時,我看你眉頭微微皺著,怎麼了?”
徐瑛這時已經給他整理好了被褥,聞言先把他露在外麵的手臂塞回被褥裡,然後才隔著被褥抱住他,口裡道:“昨日咱接到三皇子的帖子,邀我後日前去雲霄樓吃酒,我當時以為他隻邀了我們飯銀處的幾個人,原來他還邀了文兄和孟弟。”
他一個冷門衙門的五品官,不值得三皇子單獨給他開一席,因此他以為三皇子邀的是他們整個飯銀處。
結果不是。
三皇子此次單獨開一席,是衝著黎蕎去的。
“而且,年前黎弟一直在宮裡為聖上分憂,他往宮裡跑的勤,逮著黎弟說了好些話,不僅邀黎弟去喝酒,還說他手上有不少田地、鋪子,若黎弟想買,他隨時都能賣。”
“……怎麼有孟月?孟月和七皇子走的近啊。”
沈畫眨了眨眸子,紅撲撲的臉蛋上滿是不解。
“但誰讓孟月與黎弟關係好呢,總得拉攏一下試試吧。”
徐瑛微微歎氣。
煩惱。
他雖然對升官沒興趣,但萬一三皇子真成了太子,那今後他們三個就是在三皇子手裡討生活了。
還有黎蕎,黎蕎雖然頗得聖意,此時也隻能對三皇子揚起笑臉,不敢得罪,不敢拒絕的徹底。
現在他們四個從小地方來的鄉巴佬,隻能指望七皇子了。
唉。
*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新年是黎蕎穿越後第七個新年~
第166章 黎家瑣事,陶竹的人生規劃 幫助弱小
黎蕎對三皇子的態度很簡單:
拖著。
七皇子對三皇子的態度和對五皇子差不多, 可見三皇子也是炮灰,既如此,那就拖著唄。
看年後上班三皇子能不能整一出大戲。
至於孟月、莊文、徐瑛的擔憂, 他不能暗示什麼,隻能做出和這三人一樣的愁容,盼著七皇子指點迷津。
不過,他能猜到七皇子的話,肯定也是敬著, 拖著。
當孟月、徐瑛、莊文準備去赴三皇子的邀約時,黎蕎則是吃吃睡睡, 安心過年。
黎蕎一直到大年二十八才真正的放假, 他將盛鴻一個月才能乾完的活兒在半個月內就給乾完了,這可把他給累著了——當然,這種累是做給外人看的。
放假之後, 他打著要好好休息的旗號, 萬事不管,誰都不見, 隻專注吃吃喝喝,陪陪陶竹,逗逗三個小家夥, 小日子過的極其自在。
不過, 家中多了兩個孕夫, 他想趁機倒騰一點東西:
水泥。
不隻是沈畫想要住暖房,鄭淺淺和黎夏也想住, 原本吧, 他們倆沒懷孕, 忍一忍也就過了, 反正有炕,也冷不到哪裡去。
但他們明年冬天就要有小寶寶了,若是沒見過黎長風黎雲帆兩個小胖友住暖房的自在,他們倆根本想象不到原來冬日裡還能有此種享受。
如今見到了,他們也要生小寶寶了,他們也想住暖房。
可他們不好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