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算是見過大世麵的,但黎兄這種躥升速度,他真的是第一次見!
同桌的幾人聽了此話,全都笑了起來。
“可不是,不過這次一步到位了,這宅子著實好,未來肯定不會再換了。”
徐瑛說著將手中那一串烤蘑菇朝著黎蕎伸去:“來,碰一下,沾沾你的喜氣兒。”
“我也來碰碰!”
孟月立馬也舉起了手中的羊肉串。
他不求升官,他求他和七皇子有一個好結局!
莊文肯定不能落後,升不升官的無所謂,但黎蕎的喜氣他是願意沾的!
“碰一下碰一下。”他忙從盤子裡拿起了一串烤魚片。
“來來來。”辛知趕緊伸出了他手裡的五花肉。
“行行行,碰碰碰,都沾一沾喜氣。”
黎蕎舉起手中的蝦串,挨個和他們碰了碰。
碰完了,他對莊文道:“文哥,你也該考慮換宅子了吧。”
周芸前段時間生了,是個大胖小子,莊家人已經讓韓家商隊送了信,今年會來京城玩一下。
現在莊文住的一個三進的院子,說小吧,不小。
莊家人若是過來,擠一擠是能住得下的。
但是,李瓶的兒子莊方考上秀才了,說不定會來盛京讀書,而且莊園還沒有成親,一旦成親,那眼下的宅子肯定不夠住。
“有這個打算,但茲事體大,我得和家裡人商議一番。”
莊文道。
四進的宅子比三進的貴,那麼大一筆銀子,他得和家裡人商量。
“應該的。不過,若是你們要買宅子的話,可以看看我家那處舊宅。”
黎蕎道。
若無意外,眼下這處新宅子便是他和陶竹養老的地方了,這宅子足夠大,就算是三柳村來了人,那也住得下。
所以,若是莊家有意,他不介意將那個四進的宅子轉給莊文。
“好,老弟你這話我記下了。”
莊文立馬雙眼一亮。
那宅子好,有暖房,適合老人居住。
若是他爹來了,冬日裡住在暖房中再舒適不過了。
一旁的徐瑛見狀,幽幽歎氣。
畫哥兒想和陶竹住的近一些,因此也一直在看城東的宅子,結果聖上直接賞給黎蕎一處宅院。
就這地段,隻憑著銀子,根本拿不下。
更何況,畫哥兒也沒那麼多銀子。
至於他徐家的銀子,他是絕對不會用的,不然的話,自家人肯定又要挺起腰杆和畫哥兒鬨。
一旁的孟月埋頭默默吃烤串,絕對不參與這個話題,免得眾人勸他。
他對買宅子沒興趣。
若是有可能,他更想在黎兄家租一間屋子,黎兄家和七皇子府在同一條街,羨慕!
熱熱鬨鬨的喬遷之宴過後,黎蕎日子照舊,搬到城東之後,他通勤距離大大縮短,每日可以多在家裡待一會兒。
東邊兩處跨院是傳統的四進院子,他找了工匠過來,將全部房屋推倒,準備重建。
這一次,他定然要悄悄把水泥搞出來,他得給七皇子討一個讚賞聖旨回來。
當黎蕎家轟隆隆拆院子時,盛鴻又接連下了幾道聖旨,這一次吏部空出來幾個職位,還有彭家人原先所占據的幾個職位,他重新安排了人手。
翰林院的兩位位侍讀學士,還有之前和黎蕎同屋的段大人、李大人被調去了吏部。
翰林院空出來的位置,辛知占據其一,由原本的正七品翰林院編修成了從五品的侍讀學士。
辛知很高興,在百味樓擺了宴席,邀請一幫人慶賀。
之前他祖父因為大皇子摔斷腿一事被太上皇厭棄,以至於空有爵位,家中無一人做官。
現在他不僅做了官,還在短短三年多的時間裡升了官!
從五品的侍讀學士,這可是好職位,下次升官,指日可待!
與黎蕎、辛知同屆的榜眼穀梁涵,也成了從五品的侍讀學士。
另外,盛鴻還從戶部調了一位十二部的主事郎中過去。
這麼一來,戶部就空出來了一個主事郎中之位。
這個位置,徐瑛頂了上去。
戶部十二部的主事郎中掌握實權,是正五品官,徐瑛原本的飯銀處員外郎也是五品官,徐瑛這是平調。
但飯銀處這種冷門的小部門和戶部十二部沒法比,戶部十二部每一部掌握著一省的財政、田地、戶籍等大權,此次徐瑛算是升官。
最明顯的證據是他的俸祿漲了。
大盛是按照每個官員手中的實權定俸祿,雖然都是五品官,但戶部十二部的郎中俸祿要比飯銀處員外郎高一些。
這可是喜事,徐瑛很開心,在家裡擺了宴席,邀請好友一同慶賀。
更令他開心的是,畫哥兒懷孕了。
成親這麼久,沈畫終於懷孕了,這下子他可以堵上自家人的嘴巴了。
身邊儘是喜氣,於是黎蕎又在家裡擺上宴席,因為辛知和徐瑛都覺得是沾了他的喜氣才升官的,兩人都還想再沾沾,他隻能再擺下宴席。
孟月和莊文也到場了。
兩個人雖然沒有升官,但並沒有不開心的情緒,莊文對這事一向看的很淡,孟月則是怕升到其他部門離七皇子太遠。
不過,他們由衷的為徐瑛、辛知高興。
升官好哇,繼續升!
“下次想升官肯定不容易,最近幾位皇子都很平靜,百官也平靜。”
辛知抿了口米酒帶走嘴巴裡的辣味,忍不住說起了朝中局勢。
“聖上出了這麼一個難題,幾位皇子都不接招,我家裡人也在琢磨,但沒有頭緒。”
“可不是,我也琢磨了一下,唯有銀子能解決此事,但國庫的銀子都撐不住這巨大的消耗,更彆說是幾位皇子了。”
孟月也點頭。
七皇子在為大皇子爭奪皇位,他自然將此事掛在了心上,可這事無解呀。
但偏偏七皇子一點兒都不急,平日裡照舊審案子,對這道難題一點兒都不上心。
愁!
黎蕎聞言眨了眨眸子,昨天下了班,他和陶竹帶著泡芙等小甜品去拜訪了七皇子。
七皇子的確也在頭疼此事,除了銀子,七皇子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不過,若是拚財力的話,七皇子是有勝算的,因為大皇子手裡有不少產業,光是一個賭坊,便是日入千金。
其他三位皇子可沒這個優勢。
因此七皇子一點兒都不焦急,還搬出了黎蕎的名句,若是此事無法得到圓滿的解決,那麼誰的銀子多,誰就能多修一段路,那誰便是勝利者。
既然穩操勝券,那隻需要看另外三位皇子出招即可。
現在盛鴻已經將爭奪太子之位的條件擺出來了,剩下的三位皇子能忍得住麼?
七皇子此話著實有理,是以黎蕎此時隻能也做出頭疼的模樣,跟著幾位好友一起犯愁。
但等幾位好友走了,他立馬和陶竹一起去了東跨院那邊。
雖然七皇子的策略是按兵不動,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先將水泥搗鼓出來再說。
水泥這個大殺器,他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此時的東跨院沒有了原先的模樣,工匠們乾活很麻溜,已經將拆下來的木頭、磚頭、瓦片等全都運送走了,現在這兩處院子空蕩蕩的。
陶竹牽著黎蕎的手,沿著牆根溜達,口中慢慢講著這座跨院的布局。
“咱們是在哪邊種菜呢?東邊還是西邊?現在小睿天天都嚷嚷著要種菜,喊的我也想種了。”
“在東邊吧,咱們住在東邊,方便。”
黎蕎直接道。
這宅子太大了,五個院落加一起,橫向足足有三千米寬,若是住在東跨院,但菜地在西跨院,那太不方便了。
“好,聽你的。”
陶竹想象一下在自家院子裡種菜種花的場景,臉上掛上了笑,這才是過日子嘛。
之前那個四進的宅子也好,但院子裡鋪滿了青石板,想種菜種花隻能種在花盆裡,這太憋屈了。
身為在鄉下長大的小哥兒,他從沒想過某一日想種個蔬菜竟是這般難。
幸好有新宅子了。
明日各種建材就要送過來,在自家種花種菜,指日可待了~
黎蕎也對明日充滿了期待,建材都入場了,那水泥還會遠麼?
*
作者有話要說:
第177章 六皇子的主意 水泥
受這個時空技術條件的限製, 黎蕎要做的是很簡單的土水泥。
他知道兩種土水泥的做法,一種需要用到生石灰、石膏、黏土、礦渣等原料,做法比較複雜。
還有一種做法比較簡單, 隻需要用到草木灰和沙土。
之前黎蕎借著修建暖房的機會,對燒磚、燒陶等工藝做出感興趣的模樣,也有意無意的將一些建築垃圾混合,但始終不敢做出真正的水泥來。
眼下,自家是將全部房屋推倒重建, 他之前的鋪墊派上用場了。
他下班之後往東跨院跑,這裡摸摸, 那裡問問, 任誰都不會懷疑他抱有其他目的。
但是,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第一種做法比較危險, 因為流程太複雜了, 裝不成故意。
在三柳村時他還能瞎編,可現在他就在盛鴻眼皮子低下, 無數人盯著他,想裝作是無意中做出了水泥,難度真的太大。
是以, 他打算先用草木灰探路。
草木灰做水泥很簡單, 這年頭沒有電沒有天然氣, 家家戶戶都是燒火做飯,每家每戶都有草木灰。
將草木灰泡水、攪拌、沉澱, 再將表層的水倒掉, 然後把餘下的草木灰漿用手團成圓子, 擠乾水分, 晾曬。
曬乾之後,最重要的步驟來了:扔到火裡燒。
在這個過程裡,一定要儘可能的用最大的火去燒,燒完之後將草木灰圓子投入水中,將圓子打散,再倒入沙土,那麼土水泥就做好了。
這種土水泥的硬度比不上真正的水泥,但在這個時空,湊合著能用。
而且,更巧的是,當黎蕎準備搗鼓草木灰水泥時,黎小睿先搗鼓上草木灰了。
黎小睿四歲了,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兒,能跑能跳,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心。
養了小雞之後,他又養了大鵝。
搬家之後,他養的小雞、不,已經變成大雞的雞、大鵝都跟著搬到了新宅子。
之前在舊宅子時,地方不太寬敞,雞和大鵝都是養在籠子裡的,每日隻給固定的放風時間。
搬到新宅子後,地方寬敞極了,黎小睿便想讓自己養的雞、大鵝自由活動。
鄭淺淺不願意,漂亮的跟畫一般的宅子,哪能讓雞和大鵝自由跑動?
這兩種家畜可是會隨地拉便便的!
黎蕎得知後,大手一揮,圈出來了一個挺大的角落,專門用來放置雞和大鵝。
有了這麼熱鬨的家畜,陶竹見狀,便乾脆在旁邊又開出了一塊菜地。
東跨院那邊的屋子建好還需要很長時間,但他想種菜種花的手蠢蠢欲動,他等不及了。
他要現在就種菜種花!
開墾了菜地,得用草木灰施肥,黎小睿見著這一流程,便好奇的追問為什麼。
陶竹和鄭淺淺細心的給他講述什麼叫肥料、施肥,黎小睿當然聽不懂,但聽不懂並不耽誤他模仿陶竹的動作。
他也要種菜種花!
陶竹種菜比較精細,沒有直接把草木灰撒在土壤上,而是把草木灰和土壤攪拌了一下,然後再鋪到菜地裡。
黎小睿照做,拎著小小的木桶往草木灰上澆水,這一幕看的黎蕎大喜。
不愧是他的好侄孫!
於是黎蕎很積極的陪著黎小睿玩草木灰,黎長風、黎雲帆兩個小胖友也加入活泥巴的遊戲裡,黎蕎一步步的引導,就當他走到最後一個步驟時,這日下了早朝,四皇子前去求賢殿,找盛鴻商議要事。
這事兒的確挺重要,當四皇子的話音落,坐在屏風後批閱奏折的黎蕎不由愣住——
盛鴻此次的題目,四皇子選擇棄權。
“你棄權?”
盛鴻坐在禦案後,驚訝的看著自己這位四兒子:“謐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四皇子名為盛之謐。
“知道。兒子是經過慎重考慮,所以才有此決定。”
四皇子神色平靜,冷靜的解釋他棄權的緣由:
這事兒他辦不了。
“除了銀子,這件事無解,但兒子銀子不多,拚財力的話,拚不過大哥,也拚不過六弟。既如此,索性棄權,不費這個心思了。”
“……你再考慮考慮。”
盛鴻無語了片刻,伸出手點了點他:“你是不是想偷懶?不要偷懶,你給朕認真琢磨這事兒,你想不出來,那就找其他人商量,這才過去幾日你就跑來說棄權,你根本沒把朕的要求當回事。”
“朕不準你棄權,你必須給朕好好研究解決辦法。”
此言一出,輪到四皇子無語了,他苦笑著攤手:“父皇,兒子是真的想不到其他主意了。況且,兒子的碼頭也要開修了,兒子對暨北省更感興趣。”
“不急,朕又沒要你明日就給朕答案。你就慢慢想,在你其他兄弟的答案沒出來之前,你不許偷懶。”
盛鴻一臉嚴肅。
四皇子:“……”
自己親爹這麼交代了,他能怎麼辦?
他隻能乖乖聽話。
四皇子離去之後,盛鴻板著臉喊了一聲黎蕎:“黎愛卿,你給天下人做了一個特彆不好的示範,朕真的想問你的罪。”
黎蕎:“?”
他做出驚慌無措的模樣,趕緊從屏風後走出,一臉不解的看著盛鴻:“聖上,微臣惶恐!不知微臣到底犯了什麼錯?”
“你犯的是投機取巧的錯。遇事不想著做到最好,隻想著比競爭者多邁一步,這種風氣好麼?”
“你說說,朕該不該治你的罪?”
盛鴻的臉還是板著的。
黎蕎:“……”
行叭。
也不算欲加之罪。
他做出懊惱、羞愧的模樣,撩起衣擺跪了下去:“微臣知罪,請聖上責罰。”
“朕罰你戴罪立功,你也琢磨琢磨此事,在其他皇子的答案沒出來前,你也不許偷懶。”
盛鴻嚴肅道。
“是。聖上寬厚,微臣感激不儘,微臣定然竭儘所能,好好想解決辦法。”
黎蕎趕緊謝恩。
“這還差不多。”
盛鴻聽得此話,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些。
而黎蕎也鬆了口氣。
他就知道盛鴻不會真的罰他,今日回家之後他就將草木灰水泥做出來。
但是,這個絕妙的法子,暫時不能拿出來。
七皇子要按兵不動,他不能打亂七皇子的計劃。
至於今日四皇子的棄權,這是真心的嗎?
四皇子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吧?
眾人都知道他和七皇子走的近,他是屬於七皇子陣營的,雖然說七皇子將滿朝文武得罪了大半,但現在盛鴻給出了挑選太子的具體規則,萬一七皇子真的解決了難題得了讚賞聖旨,那也不是沒可能。
所以,四皇子今日此舉,到底是做給他看的還是真心要棄權?
雖說和七皇子住的近,但下班之後,黎蕎並沒有去七皇子府,而是按照原定的計劃,將草木灰水泥做了出來。
當然,做出來之後,他要很隨意的把這水泥當做是垃圾丟棄到一旁,等過兩日這水泥硬度上來了,再驚訝、難以置信的表演一番。
黎蕎準備好了表演,翌日照舊去上班。
今日不需要上朝,盛鴻召集大臣議事,又該麥收了,還有大運河的進度,這都是他極為關心的。
等議事完畢,已經是中午了。
六皇子來了。
六皇子名為盛之煦,他麵容俊美,但身材略有些單薄,一身書卷氣,他也是為稅糧入京一事而來。
“父皇,兒子想到的法子將咱們大盛的官道都鋪上土坯磚,和青磚、青石板比起來,土坯磚價格低,還易得。”
“當然,因為咱們大盛版圖遼闊,隻憑著兒子或者是國庫,根本承擔不了這麼巨大的消耗,是以,兒子另外想了一個法子。”
“嗯?什麼法子?”
原本神色平靜的盛鴻聞言,登時來了興致。
坐在屏風後批奏折的黎蕎也豎起了耳朵。
六皇子這麼快就想到解決辦法了?
“兒子想的法子是,可以讓各地的農人,在服徭役期間做土坯磚。這麼一來,國庫的開支就大大減少。”
六皇子也沒賣關子,很直接給出了答案。
看盛鴻聞言微微皺起了眉,他又解釋道:“父皇,很多地方的徭役隻是簡單的維修官道、挖河等,兒子覺得可以讓農人勤快一些,先把原本要做的活計做完,然後做土坯磚。”
“土坯磚的製作方法非常簡單,農人就地取材,隻需要簡單的模具,再加上晾曬即可,不需要特意入窯燒製。”
“服徭役的人每年都做一批土坯磚,用不了十年,大盛的官道便可全部變成平坦的土坯磚路。”
“若是農人不夠,還可以加上各地駐軍。各地駐軍在訓練的空隙做一些土坯磚,這也是很容易的事。”
“您覺得呢?”
盛鴻:“……”
他眉毛皺的更厲害了。
坐在屏風後的黎蕎,也皺起了眉。
用這種辦法來給大盛鋪上全套的土坯磚?
除了水泥之外,這應該是最省錢、最有可能實現的法子了吧。
土坯磚的確價格低,還容易製作,若是號召全大盛服徭役的人一起動手,那說不定真的能在十年內將大盛的官道都給鋪上土坯磚。
……
六皇子這主意,有點妙啊。
危險危險危險!
他不由屏住了呼吸,耳朵豎起,盛鴻會是什麼反應?
“煦兒,你這法子聽上去是可行的,但是,朕得再琢磨琢磨。”
盛鴻緩緩開了口。
“這是自然,茲事體大,兒子也是突然想到了這個法子,具體能不能實施,這得經過群臣的討論。”
六皇子很是理解。
這麼大的事兒,哪能輕易決定,肯定是要反複討論的。
六皇子正事說完,很快便告退了,盛鴻獨自琢磨了一會兒,扭頭看向黎蕎:“黎愛卿,你覺得煦兒這法子如何?”
黎蕎從屏風後走出,一臉認真的道:“似乎是最可行的法子。”
“你就沒有什麼更好的主意?”盛鴻問他。
“除了土坯磚路,微臣還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黎蕎露出慚愧之色。
盛鴻聞言,輕輕歎了口氣。
可不是。
除了此法,他也沒有更好的主意。
但是,讓農人在服徭役期間做土坯磚,這對農人而言,負擔有些大啊。
有些地方的徭役還挺重的,雖然不需要跟前朝那般上戰場打仗,但要幫著朝廷運送各種物資,修築大型工事等,並不是簡單的對官道修修補補。
但既然是徭役,那就是義務勞動,朝廷負責保護大盛眾人的安危,那麼大盛眾人就有服徭役的義務。
而且,若真修成了土坯磚路,那麼解決的何止是稅糧入京難這一事,今後凡是在土坯磚路上行走的人,都會得到便利。
煦兒這法子好啊!
黎蕎看著盛鴻臉上的滿意,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不行,他得去找七皇子。
而且,現在是六皇子冒了頭,那麼六皇子是對七皇子動手的人麼?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草木灰水泥我是從網上看來的,沒有真的製作過,寶子們不要較真哦~
第178章 七皇子的應對 發現高誌遠的蹤跡
黎蕎雖然擔憂, 但下班之後並沒有去七皇子府,說不定六皇子也是做給他看呢。
穩住。
黎蕎想穩住,但盛鴻穩不住。
盛鴻太想讓大盛的官道由顛簸變為平坦了, 這關乎的不僅僅是運送糧食,還有每一位腳踏官道之人的便利。
他父皇這兩年之所以沒出京遊玩,就是因為道路太顛簸了,以前他父皇年輕,身子骨能撐得住舟車勞頓。
但現在年紀上來了, 坐著馬車顛簸一日,那得歇兩日才能緩過來。
若是以後官道真鋪上了土坯磚, 那他父皇還是樂意四處欣賞這大盛江山的美景的。
盛鴻越想心頭越火熱, 這一日下朝後,他出言讓幾位皇子留下。
現在六皇子給出了切實可行的法子了,其他幾位皇子得加把勁啊, 不然的話, 他就把六皇子的法子拿出來讓群臣討論了。
若是群臣也尋不出大的弊端,而其他皇子也給不出比這更好的法子, 那麼這次的題目就是六皇子勝。
六皇子可得一道讚賞聖旨。
他再給餘下幾位皇子一個月的時間,這是最後期限。
此時距離秋收之後的徭役尚早,因此盛鴻給的時間比較寬泛, 但幾位皇子聽了此話, 四皇子苦笑, 二皇子苦著臉道:“父皇,我真想不到解決之法啊!而且, 兒子也無意太子之位, 您就饒了兒子吧。”
“皓兒, 就算你不想當太子, 但你既然姓盛,那大盛的事兒就是你的事,你不能逃避,不能躲懶。”
盛鴻板著臉,將之前教育四皇子的話重複了一遍。
二皇子名為盛之皓,聽得此話,一張臉更苦了。
四皇子見此,一臉同病相憐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趕鴨子上架,身在皇家,真是不易啊。
一旁的七皇子見狀,隻說會認真想辦法,旁的沒有多言。
黎蕎今日沒有在求賢殿。
快麥收了,他身為戶部主事,他出城去看盛京附近的麥子情況了。
騎著快馬,一連跑了五日,將盛京附近的麥田看了個七七八八,他對今年的麥收狀況有了大概的了解。
今年不災不豐,普普通通。
他莊子上的麥子也一般般。
拿到莊子之後他就讓佃戶打水井好保證灌溉,但莊稼的豐收除了雨水充足這一條外,還與肥力、無害蟲、良種等因素有關。
一句話,農人不易啊。
這天晚上,他剛好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入了城,騎著馬慢悠悠的回到家裡,家裡其他人都睡了,陶竹還沒睡。
天氣熱了,陶竹讓人把飯桌擺到了院子裡,四周點上蠟燭,配著一院子的花花草草,還挺有意境。
“今天韓寧過來送了信,大嫂、三姐她們同意來京城了,麥收之後啟程。”
陶竹手裡抓著朵尚未徹底盛開的荷花,一邊慢悠悠晃著一邊對黎蕎道。
“好。我明日就和聖上說一聲,請他派皇家物流的人快馬加鞭的去接她們。”
黎蕎一邊咀嚼嘴巴裡的粢飯團一邊道。
家裡許久未做粢飯團了,難得吃一次,挺好吃,陶竹讓廚房給他留了四個,眼下他口裡的這個已經是最後一個了。
陶竹見狀,將手裡的荷花放下,抬手給他盛了一碗山藥排骨湯放到他跟前。
“說到聖上,今天上午小睿讀過書之後帶著長風、雲帆在門口玩滑滑車,三個小家夥玩的正開心,突然從大皇子府裡飛出來了一個充氣球。”
“這個球剛好落到雲帆腳邊,雲帆盯著球看了看,彎下身子抱起球就往家裡走。”
“我當時都看笑了,勸他將球還回去,結果他小手抱著,就是不鬆開。”
“……還有這事兒啊?”
黎蕎聽的也笑了起來。
在這個時空,蹴鞠是一項挺熱門的運動,蹴鞠所使用的球,也從早先的實心球變成了充氣球。
這種充氣球是拿動物膀胱做的,外麵包上皮革,分量挺輕。
不過,就算真的是裡麵裝了米糠的實心球,那以小雲帆的力道也能抱得動。
他咽下最後一口飯團,趕緊問:“然後呢?”
“然後大皇子府的人架起了梯子,一個小孩子從牆壁上冒出了小腦袋,這小孩子長的挺好,看上去貴氣十足,應該是大皇子的小兒子。”
“他說把那個球送給雲帆了,然後就從梯子上下去了。”
“你說我是不是該備些禮送過去?”
陶竹是知道大皇子的情況的。
他覺得今日那個小孩子應是大皇子的小兒子盛時毓,一個蹴鞠用的皮球對這位小皇孫來說不算什麼,但小雲帆撿走了人家的東西,不回些什麼,那有些失禮啊。
“你準備一些小孩子用的東西送過去。不過,當時雲帆死活不肯還回去麼?”
黎蕎沒想到黎雲帆小胖友還有這麼蠻不講理的時候,笑著問。
“他把球抱在他懷裡,小手摟得緊緊的,我和他講道理,他隻睜著大眼睛看著我,也不說話。”
回想起當時的情況,陶竹也覺得好笑。
“把這個球帶回家之後,他和長風、小睿一起踢著玩,三個小家夥玩了一下午。”
“這樣啊……那看來是雲帆喜歡皮球。明天讓人給他買一個,讓他們仨踢著玩。”
黎蕎道。
“至於給小皇孫的回禮……就拿一些吃食吧。”
他聽七皇子說過,大皇子對三個兒子的要求很嚴格,上午讀書,下午學武。
這種情況下,他不能送滑板車這種玩具,更不能送書籍,送吃食最保險了。
陶竹也是這麼打算的,小孩子嘛,不是好吃的就是好玩的,送不了好玩的,那就送好吃的。
翌日,黎蕎進宮上朝,下朝後向盛鴻彙報了今年盛京附近的麥收狀況。
盛鴻早就有預料,今年雨水一般,但身為皇帝,他自然是盼望著年年豐收的。
“黎愛卿啊,你在莊稼增收這塊有沒有什麼心得?”他看向黎蕎,臉上掛著一絲期待。
“……沒有。”
黎蕎立馬搖頭。
這是真沒有。
他不會培育糧種,也搞不來能和現代化肥相媲美的化肥,土化肥他倒是懂一點點,但所需要的物件有特定性,而且增收有限,和真正的化肥沒法比。
盛鴻看他答的這麼乾脆,臉上的那一絲期待頓時消失殆儘:“罷了,是朕太貪心了。”
之前黎愛卿在練兵這一塊就沒有獨到的見解,黎愛卿不是全能。
“那你在稅糧入京這個問題上有新的想法麼?”
盛鴻說著輕輕挑了一下眉:“你和小七走的近,和煦兒沒什麼來往,若是你不出力,那此次就是煦兒勝了。”
“?”
黎蕎瞬間眸子睜的老大,一臉惶恐:“聖上,您這話微臣可擔不起呀,這是幾位皇子的競爭,您讓微臣摻和進來,本就是抬舉微臣了,可現在您這話讓微臣產生了一種微臣要直接和六皇子對立的錯覺,微臣心裡害怕!”
“你倒也不必如此,朕說的是實話。”
盛鴻嘖了一聲,覺得黎蕎這副模樣有些做作。
誰不知道這位黎愛卿和他七兒子走的近?
現在說不想和他六兒子對立,有些晚了。
說實話,此次他六兒子的表現令他眼前一亮,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他原本以為會是他的七兒子先拿出可行的法子。
畢竟他這七兒子不僅有他大兒子在背後出謀劃策,也有黎愛卿這位青年才俊的支持。
但誰知道,最先拿出可行方案的是他的六兒子。
從前有三兒子、五兒子在,其他幾個兒子被壓的都不突出——除了他那將滿朝文武得罪了大半的七兒子。
現在三兒子和五兒子都被關起來種地了,六兒子的才能便凸顯出來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這麼看的話,從前是他忽略這位六兒子了。
之前他把視線過多的放在三兒子和五兒子身上,可看看這兩個蠢蛋都辦的什麼事!
一個水災都賑不好,他當時真是被豬油迷了眼!
好在這倆個蠢蛋都種地去了,他這六兒子的光芒終於不被掩蓋了。
但是,從內心裡來說,他還是希望七兒子也展露出鋒芒。
有競爭才能選出最好的繼承人嘛。
況且,就他七兒子的性子和現狀,若是將來他不在了,那他的六兒子對小七有他這樣的寬容麼?
再加上他這位黎愛卿也和他七兒子走的近,因此,他是特彆希望他這位七皇子能拿出可行的法子與六兒子對打的。
但過去這麼久了,七兒子毫無動靜。
他能指望的,當然是眼前這位黎愛卿了。
不過……
他現在希望兩個兒子對打,若是兩個兒子打出火氣來了咋辦?落敗的那一方在他死後能在新帝手裡討得好麼?
……
頭疼!
他父皇那種立了太子之後其他兒子回家安心享福遠離朝政的方式,他也心動過。
但大兒子的意外斷腿,讓他打消了這種念頭。
大盛必須有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能掌控全局的繼承人。
於是他竭力讓七個兒子都成材。
可現在看來,他這種育兒方式太危險了……
當時覺得哪怕兄弟鬩牆、自相殘殺也好過大盛沒有繼承人,可眼下真走到這一步了,他心裡太難受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真是互相殺起來,那等於是往他身上捅刀子。
盛鴻的糾結,黎蕎不知,黎蕎看盛鴻臉色不住的變幻,心中不由敲起了小鼓,原先裝出來的惶恐變成了真的惶恐。
盛鴻想乾嘛?
該不會真的讓他直接和六皇子對上吧?
“黎愛卿,你認真些,多去和小七商議,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你們都不要放棄。”
最終,盛鴻這麼交代了一句。
已經是這個局麵了,他隻能按照原先的想法一條道走到黑。至於這幾個兒子誰勝誰負,看他們各自的能力吧。
但黎愛卿一定要加把勁,實在不行,去和他六兒子拉關係也行,此等人才,甭管是哪一個皇子繼位,都得善待啊。
黎蕎得了盛鴻的叮囑,下班之後,先讓人盯著七皇子府,確認七皇子回府了,就正大光明去了七皇子府。
他已經好幾日未和七皇子互通消息了,他現在的確好奇七皇子的想法。
七皇子其實也在猶豫。
如今他那四哥和二哥都對此事興趣缺缺,隻有六哥站了出來,在不確定到底是誰要殺他的前提下,他原本想讓了這一局的。
大不了在後邊幾局中全都勝出。
此時先讓他三個哥哥去爭,去搶。
他父皇給出了這麼明確的規則,誘惑這麼大,總會有人露出一絲絲本性吧?
可他大哥不同意。
每一局都得珍惜,萬一後麵幾局贏不了呢?
“我和大哥會儘力去想更好的辦法,若是想不出來,那隻能拿大哥的財力去拚六哥。”
“六哥挺有錢的,他母家做的是絲綢、茶葉的生意,但論財力,還是比不過大哥。”
“大哥手裡有周皇後留下的產業,還有父皇給他的,這兩年還多了個賭坊,大哥不缺錢的,之前他時不時的會悄悄拿銀子給父皇。上次南方四府水災,我在你和竹哥兒所捐的銀兩之上湊夠了三十萬兩銀子,多出來的銀子大部分都是大哥出的,我隻出了一點點。”
七皇子解釋道。
“……原來如此!”
黎蕎恍然。
大皇子竟然給盛鴻銀子!
震驚。
但回過神之後,他忍不住問:“那可是全大盛的官道,大皇子的銀子撐不住吧?”
“若是一口氣拿出所需要的全部銀兩,那大哥的銀子的確撐不住,可現在父皇又沒有要求一口氣拿出全部的銀子。六哥也說要在十年之內解決稅糧入京困難的問題,既如此,那把戰線再拉長一些,拖延到二十年也無妨吧,千百年都等了,還差這十年麼?”
“而且,六哥的法子勞民。大哥可沒打算把百姓當做免費勞力,他願意給百姓支付工錢。”
“六哥的法子是速度快,但勞民。大哥的法子是速度慢,但不傷民。以父皇的性子來說,大哥這法子是可以和六哥爭一爭的。”
七皇子慢悠悠的解釋道。
但黎蕎還是皺眉,這法子可不是萬全之策。
“萬一六皇子也願意拿出家財給百姓發工錢呢?”
“他銀子比不過大哥,真拚財力,那肯定是大哥勝。”
“……也是。”
最起碼是五五開。
但按照七皇子的分析,應是大皇子占優。
不過,盛鴻出的難題可真是難,此事不是一口氣拖垮大皇子的財力,是在未來二三十年中一直拖著大皇子的錢袋子。
這代價可真是大啊。
從這個角度想,雖然七皇子很有信心,但黎蕎的心情還是輕鬆不起來。
不過,關於水泥的試驗,他還沒有按照原定的流程表演完,因此他還不能將水泥拿出來。
罷了,反正還有時間,隨機應變吧。
但翌日下班他回到家,黎刀給了他一個令他很是開心的消息。
他之前將高誌遠的畫像畫了出來,秘密吩咐黎刀根據他所畫出來的畫像,不動聲色的滿城尋找高誌遠,就在今日,黎刀發現了高誌遠的蹤跡。
高誌遠身為重生人士,又萬裡迢迢來到京城。
高誌遠想拚個富貴,一定會接近最後登上皇位的那個皇子。
他隻需要盯著高誌遠就成了!
*
作者有話要說:
第179章 六皇子的路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
自從陶竹說過依稀瞧見了高誌遠的身影, 黎蕎就留了心。
確認黎刀穩重可靠之後,他便將高誌遠的臉畫了下來,隻交給黎刀一人, 讓黎刀平日裡多留意。
他不好大張旗鼓的尋人,隻能讓黎刀去碰運氣。
黎刀運氣還挺好,隻花了一年多的時間,便在盛京三百萬人口中撞見了高誌遠。
老天爺眷顧他!
冷靜下來之後,黎蕎按下喜悅, 吩咐黎刀好好跟蹤高誌遠,將高誌遠的現狀調查清楚。
黎刀辦事的確穩妥, 很快就將高誌遠的基本情況打探出來了。
根據黎刀的說辭, 高誌遠和他娘陳銀簪如今在城外五十裡的一個名叫牛頭村的村子裡落腳。
按照牛頭村村人的說法,高誌遠陳銀簪母子倆是流民,家鄉遭了災, 就一路乞討著來著盛京。
這母子倆都改了名, 一個叫李存知,一個叫王二妞。
這母子倆到了牛頭村之後哭慘, 裝可憐,高誌遠說他略識幾個字,能教村子裡的孩子識字, 還能幫村人寫個書信、春聯什麼的, 於是牛頭村的村長便讓他們母子倆在牛頭村落了腳。
娘倆在牛頭村住下來之後, 一開始高誌遠的確挺勤快,耐心教村中的孩子認字, 但沒過多久, 高誌遠就在村子裡待不住了, 時不時進城, 想找活兒做。
高誌遠這種水平的書生,在盛京一抓一大把,會試時朝廷招聘的謄錄官需要秀才功名,他童生試還差最後一個院試沒過,因此,他這種水平的書生,在盛京根本找不著好活計。
找不著好活計,但高誌遠還是隔兩三日便進城一次。
高誌遠進城之後,主要是往城東跑。
城東是貴人區,根據黎刀的跟蹤,高誌遠最近一直在六皇子府周圍打轉。
六皇子?
這日黎蕎下班回來,從黎刀口中聽到這三個字,不由皺眉。
“他真的是在六皇子府周圍轉悠?”
“一開始小的也不確定,畢竟六皇子所在的那條街都是大官兒,但小的發現他這幾日還去六皇子名下的綢緞莊、茶莊轉悠了,所以小的判斷他的目的是六皇子。”
黎刀細細解釋。
“……那應該就是六皇子了。”
黎蕎不由摸了摸下巴。
所以,上輩子最後成功拿下皇位的是六皇子?
上輩子沒他的摻和,三皇子和五皇子不會輕易完蛋,還有一直在韜光養晦的大皇子,前方有這三位皇子對皇位虎視眈眈,但最後是六皇子拿下了皇位?
六皇子深藏不露啊。
若是六皇子登基,那七皇子的結局呢?
是六皇子想殺七皇子嗎?
……
不能確定答案,黎蕎隻能吩咐黎刀繼續盯著高誌遠,看高誌遠接下來會乾什麼。
雖然他很想直接殺掉高誌遠,但他不能這麼吩咐黎刀,萬一查到他頭上來,那他就犯了重罪了。
他現在有聖寵有夫郎孩子,可不能因為一個高誌遠而蹲大牢去。
若真是六皇子登基,這一次的題目,隻要他不拿出水泥,那會是六皇子勝?
日子一天天的往前走,距離盛鴻給的最後期限越來越近,天氣熱了起來。
住在新宅子的好處也體現了出來。
之前住的三進、四進的宅子綠植少,夏天時太陽很容易曬透屋頂的瓦片,讓整個房間熱的猶如蒸籠一般。
現在住的跨院處處都是綠植,鬱鬱蔥蔥的大樹將屋頂的炎熱遮去不少,晚上睡在屋子裡,明顯比之前住在三進、四進的宅子裡要舒適一點兒。
陶竹也很喜歡眼下的新宅子。
在他和黎蕎所住的院子裡有兩棵高大的柿子樹,兩棵樹挨的很近,灑下的綠蔭有一間屋子那麼多,不僅可以坐在樹下乘涼,還可以在樹上掛秋千,吊床。
陶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玩秋千,這種玩具在鄉下其實也常見,但輪不到他玩。
後來成了親,忙著做生意,也沒想過這一塊。
誰成想都當了阿爹了,竟是將從前隻能眼饞卻沒玩過的秋千掛在家裡了。
他喜歡極了。
還有吊床,這個他也很喜歡,他現在所用的吊床是黎蕎找鋪子定製的,寬寬大大,躺上去之後讓黎蕎輕輕推著他,隻感受一次他就愛上了。
兩個小崽子包括黎小睿也很喜歡這兩棵柿子樹,夏天來了之後,每天都在樹下玩。
兩個小崽子兩歲多了,黎蕎已經給他們倆安排功課了。
每天上午,黎小睿坐在柿子樹下讀書。
兩個小崽子也坐在樹下捧著黎蕎定製的畫冊看圖識字。
兩個小崽子的學習能力很強,當初黎小睿的學習進度在同齡人中就屬於佼佼者了,但兩個小崽子的記憶力比黎小睿更強,現在才兩歲多一點兒,認識的字就和黎小睿三歲多時差不多了。
照著這個速度,等過完夏天,他們倆說不定就能趕上黎小睿的進度了。
兩個小家夥學習能力這麼強,可把鄭淺淺羨慕壞了。
鄭淺淺一直都覺得黎小睿很棒,但沒想到兩個小崽子更棒,不愧是他小叔的娃!
鄭淺淺肚子裡的娃已經九個月了,下個月就該生了,為了讓肚子裡的娃更優秀,每天三個小家夥學習時,他也坐在一旁,好讓肚子裡的娃聽一聽。
將來這娃娃就算是比不上黎長風、黎雲帆兩個小胖友,那也得和黎小睿一樣嘛。
黎夏也是這麼打算的,他肚子裡的娃比鄭淺淺晚差不多兩個月,但趁早熏陶一下總比不熏陶強。
這日,黎蕎下班回到家,從角門進了跨院——他沒那麼講究,反正現在住的是跨院,沒必要特意走正門。
不過,進了他和陶竹所住的院子,他一眼便看到坐在柿子樹下的陶竹、鄭淺淺、黎夏三人都垮著臉。
陶竹是手臂擱在石桌上撐著臉頰,水眸垂著,眉心皺起。
鄭淺淺雙臂環在心口,似乎在磨牙,氣鼓鼓的。
黎夏則是雙手托著臉頰,愁眉不展。
而三個小家夥則是在一旁玩蹴鞠,一如既往的歡快。
“你們這是怎麼了?”
黎蕎一邊朝著柿子樹走去,一邊好奇的問。
他一出聲,將幾個人的注意力都拉了過去,三個小家夥笑著朝著他跑去。
“爹爹!”
“叔父父!”
陶竹也是立馬從石凳上起身,笑著讓候在一旁的黎和去打盆水來好讓他洗臉。
黎蕎蹲下,挨個抱著三個小家夥親了親,然後看向朝著他走來的陶竹:“你們這是什麼了?”
陶竹還未開口,黎小睿立馬張開小嘴巴叭叭叭說道:“今天沈叔父來啦,他來了之後,竹叔父、阿爹、夏叔叔都不高興了。”
“這樣啊……”
黎蕎露出恍然的模樣,笑著捏了捏黎小睿的臉蛋:“叔父父明白了,那小睿接下來領著你兩個小叔叔去玩皮球好不好?叔父父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好!”
黎小睿脆亮的應了一聲,然後彎下腰,一手牽著一個小叔叔,朝著柿子樹下的皮球走去。
兩個小崽子很乖,邁著小短腿跟了上去。
黎蕎這才看向了陶竹。
陶竹輕輕呼了口氣,抿了下唇,然後才解釋道:“畫哥兒不是懷孕了嘛,但徐家人一如既往的作妖。”
“昨天晚上徐家人將徐瑛叫到徐家吃飯,想把徐瑛灌醉然後給徐瑛安排妾室,把生米做成熟飯。”
“徐瑛一眼識破,將徐家人罵了一通就走了。但今天徐家人趁著徐瑛去當差,跑畫哥兒家裡胡言亂語,說畫哥兒懷孕之後不能伺候徐瑛就該主動給徐瑛安排妾室,說畫哥兒善妒要休了畫哥兒如何如何。”
“若是擱平日裡,畫哥兒雖生氣,但也不會往心裡去。但現在他懷著身孕,心情多變,而且最近他孕吐的厲害,小臉都給吐的沒肉了。於是他就有些過不去,下午來找我們幾個哭訴。”
陶竹說著歎氣,徐家人忒過分。
但徐瑛又不能真的把徐家人怎麼樣,這種慢刀子割肉一般的痛苦,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畫哥兒的確受苦了。”
黎蕎服氣了。
徐家人的確能作妖。
“我明日就給聖上上折子,提議給女子、小哥兒特設一些官職。”
“這樣成嗎?”陶竹有些擔憂。
且不說盛鴻會不會答應,萬一盛鴻知道黎蕎是因為徐家人才會有此提議,那盛鴻會不會對徐瑛的觀感變差……
這可是家醜。
徐瑛願意黎蕎宣揚出去麼?
黎蕎聽罷陶竹的憂慮,也猶豫了。
是啊,就算他一個字都不提徐家人,但萬一盛鴻多想隨手調查了一番,那他此舉是不是在給徐瑛添麻煩?
“那我再緩緩。你最近多去陪陪畫哥兒。”他隻能這般對陶竹道。
“好。”陶竹也正有此意。
沈畫想買城東的宅子,但城東的宅子貴,是以這麼久了沈畫也沒定下。
住的遠了,和沈畫的見麵次數不如從前方便,以至於發生了這麼過分的事兒,沈畫才過來一趟。
“我看看這邊的宅子,若是有合適的,就先給畫哥兒買下,畫哥兒以後慢慢還銀子。”他道。
黎蕎當然沒意見。
哪怕搬到了城東,陶竹的交際圈也沒擴大,他不主動去結交其他高官的家眷,旁人下了帖子,他也是能推就推。
陶竹就這麼幾個朋友,他比陶竹還希望沈畫能搬到城東來。
不過,陶竹也的確是沒空去交際。
他家的養崽方式和其他的大戶人家的不一樣,他家沒奶娘,兩個小崽子也沒單獨的丫鬟婆子,一切都是陶竹親力親為。
照顧兩個小家夥占據了陶竹不少時間,旁邊的東跨院還在修宅子,而且伴隨著三皇子的完蛋,陶竹立馬派人將去年雪災中那對可憐的父子接到了火鍋鋪子。
在這小半年時間裡,這父子倆花光了積蓄,又沒固定的生活來源,全靠著給人漿洗衣服掙些微薄的收入。
但這父子倆一個斷了一條手臂,一個年紀太小,能洗的衣服實在是有限,陶竹派的人過去時,這父子倆已經欠了一個月的房租,房東正在攆他們。
若是陶竹派的人晚去一步,這父子倆就得睡大覺當乞丐要飯了。
將人接到火鍋鋪子,安排了燒火擇菜洗菜等活計,這父子倆算是安頓了下來。
但這隻是一個開始。
和這對父子一樣可憐的人有很多,比這對父子更可憐的人也有很多。
他想幫助這些人。
他家的鋪子公開招聘外人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能是有黎蕎這個三品大員鎮著,所以新招收的員工都挺勤快乖巧。
員工勤快乖巧,再加上生意也好,因此陶竹又想開新鋪子了。
多開鋪子,才能多提供工作崗位嘛。
這種情況下,陶竹哪有心思和空閒去社交。
黎蕎對陶竹的想法很支持,陶竹愛做什麼做什麼,不就是開新鋪子嘛,等他把水泥拿出來,那定然會提供很多就業崗位。
眼下距離盛鴻給的截止日期沒幾日了,若是七皇子勝,那他的水泥可以緩一緩。
但若是六皇子勝,那水泥必須出世。
就如同大皇子所說的,誰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勝過餘下幾局,每一局都要全力以赴。
黎蕎以為截止日期還有幾日,但夏天來了,盛鴻在皇宮裡待不住了。
盛鈞已經搬到定春園了,他也想搬過去。
因此,翌日下了早朝之後,他沒有召集大臣議事,而是讓幾位皇子留下。
反正也不差這幾日,截止日期就定在今日吧。
求賢殿。
盛鴻坐在禦案後,雙臂擱在桌麵上撐著身子,笑嗬嗬的看著麵前幾位皇子。
“皓兒,謐兒,小七,你們三個可有比煦兒更絕妙的主意?若是沒有,那朕明日就讓朝臣探討煦兒的妙計了。”
此言一出,四皇子如釋重負,立馬搖頭,當然,他麵露愧色:“父皇,兒子愚鈍,實在是想不出更絕妙的主意,這一局,兒子有心無力。”
二皇子立馬跟上,也一臉愧色:“父皇,兒子比四弟更愚鈍,您不要生氣,兒子是真的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盛鴻聞言,沒有跟之前那般教育他們二人,也沒有露出失望之色。
因為這段時間他自己也沒想出更好的主意。
他都想不出來,那沒必要為難兩個兒子。
因此,他直接看向了七皇子。
“小七,你呢?”
七皇子不慌不忙的上前,回話道:“兒子也沒有更精妙的主意。但是,大哥願意拿出全部家財,雇傭百姓做土坯磚,好將大盛的官道修成平坦的土坯磚路。”
“大哥財力有限,但大哥每年的進項不少,若是花上二三十年時間,大哥定然能完成這一任務。”
“這樣用時雖久,但大哥願散儘家財以安天下百姓,窮了大哥一人,但大盛和百姓都能得利。”
“父皇,您覺得這法子如何?”
“嗯?”
盛鴻有些意外,這可是最蠢最笨的方式了。
他確認道:“簡兒當真願意為了修路散儘家財?”
“是,大哥願意。”
七皇子毫不猶豫的點頭。
“這……”盛鴻的視線不由看向了六皇子。
四皇子和二皇子也看向了六皇子。
他們都不傻。
七皇子此話,有暗戳戳內涵六皇子勞民的意思。
但也算是事實。
和六皇子的主意比起來,七皇子的法子雖慢,但也同樣有效,更關鍵的是,隻窮了大皇子一個,剩下的人都得利了。
坐在屏風後的黎蕎,也不由放下手中的毛筆,等著六皇子的回答。
六皇子微微一笑,出言道:“父皇,兒子覺得兒子的法子談不上勞民,隻是讓百姓勤快一點嘛。和前朝的苛政比起來,咱們大盛的百姓簡直是在福窩裡。”
“不過,兒子也不是吝嗇的人,大哥願意散儘家財,兒子也願意。”
“六哥,若是拚財力的話,你可能拚不過大哥。”
七皇子立馬對六皇子道。
盛鴻也點頭:“煦兒,簡兒手中的銀子,應是比你多的。”
四皇子和二皇子站在一旁,視線在七皇子和六皇子身上轉來轉去,不言語。
但兩人的神色,卻是透露出了一絲看熱鬨的期待。
比拚財力,而且兩邊都是巨富,這種場麵可不多見。
六皇子俊美的臉龐上並無憂色,他淡定開口:“父皇,若是在從前,兒子在財力這塊的確拚不過大哥,但自您登基,咱們大盛與周邊小國的來往多了些。”
“雙方開始通商。”
前朝末年長達幾十年的戰亂,讓周邊小國斷了與前朝的聯係。
大盛建立後,盛鈞首先要做的是穩固統治,無暇他顧,一直到盛鴻登基,大盛才與周邊小國有了聯係。
“就在前年,兒子母家許家的絲綢、茶葉開始外運,第一年就收獲不錯。去年更是遠超兒子預料。”
“許家的商隊將絲綢、茶葉運送出去,回來時又帶了那些小國的香料、珠寶等特產,這一來一回,掙的是雙份銀子,去年的盈利足足有八十萬兩。”
“這還是在船隻、人手不足的情況下。”
“今年許家打算多造船,多裝貨,若是船隻足夠,貨物足夠,那麼將八十萬兩翻一番甚至翻兩番,完全不成問題。”
“有這麼一條掙錢渠道在,兒子的財力,應該能和大哥拚一拚吧。”
說到此處,他瞧著盛鴻、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四人臉上的驚訝,嘴角微微翹起了一個小弧度。
許家身為皇子母家,有免稅的特權,朝廷不能查許家的稅,那麼他父皇、兄弟們自然不知道許家的收入。
他的財力,並不輸給他大哥呢。
這般想著,他又道:“若是許家的商隊做大,咱們大盛不僅可以從那些小國掙銀子,也能宣揚咱們大盛的威德,好教那些個小國恐懼臣服,乖乖朝貢。”
“而且,借著通商的機會調查這些小國的詳細情況,有助於咱們大盛更好的掌控這些小國。若是將來大盛想擴一擴版圖,定然會比從前的兩眼一抹黑強。”
“父皇,兒子這一條路子,不僅能掙銀子,也對大盛有益,您覺得呢?”
盛鴻:“……”
他已經從淡淡的驚訝,轉為擰眉深思。
二皇子和四皇子也一邊震驚一邊思索這些話。
七皇子則是意味深長的盯著六皇子,這一番話,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坐在屏風後的黎蕎,心中想起了警報聲。
沒想到六皇子有這麼一手!
上輩子果然就是六皇子拿下皇位了吧。
危險危險危險!
*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真的太忙了,更新不定,忙過這幾天肯定會多更的QAQ
第180章 水泥問世 被黎蕎翻盤
求賢殿陷入了寂靜之中。
但六皇子氣定神閒。
因為答案是明確的。
大皇子能做的, 他也能做。
但他尋的這條路子,大皇子沒有。
有這麼一條路子在,就算是他的父皇想偏心, 那也偏心不了。
更何況,他父皇從沒特彆偏心某一皇子過。
他靜靜的望著禦案後的盛鴻,等著盛鴻開口。
“煦兒,許家的商隊,都去了哪幾個小國?你把前兩次的情況細細說來。”
盛鴻並沒有思索太久, 很快就開了口。
大盛是在他登基之後開始與周邊小國有了來往,除了民間的一些小打小鬨, 這些小國也會在他壽辰時前來祝賀。
這些小國前來賀壽, 他要賞下一些東西,本著來者是客的態度,他賞的東西比這些小國貢上來的東西要貴重不少。
這種賠錢買賣, 他實在是不感興趣。
況且, 大盛遼闊且富饒,他關注大盛的政務都來不及呢, 哪有心思去關注周邊的蠻夷小國。
民間自由發展吧,不惹出亂子就成。
可沒想到從這些蠻夷小國手中賺銀子竟是如此簡單?
六皇子應是,細細講述許家商隊的情況。
盛鴻一邊聽一邊詢問細節, 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也偶爾問幾句。
黎蕎也聽的很認真。
這個時空的曆史與他所熟知的曆史不一樣, 但版圖大差不差, 周邊小國類似東南亞那些國家。
這些小國興不起什麼風浪,但也的確蘊含著不少商機, 這些國家的特產, 像是野生靈芝, 燕窩, 香料,寶石,象牙、木材等物件,放在大盛那是相當珍貴的。
許家商隊船隻多,人手多,不怕黑吃黑,但許家也沒硬著來,而是賄賂了當地的一些掌權者,手段圓滑,因此,這生意做的又大又穩。
盛鴻這一了解就了解到了中午,隨著了解的深入,七皇子一顆心漸漸沉了下來。
許家這條商路,誰都否定不了其價值。
現在六皇子多出來這麼一條商路,多的可不僅僅是銀子,還有這些小國的情報。
甭管這些情報暫時有沒有價值,但有總比沒有好。
而且,也算是互通有無,比隻在大盛的版圖裡打轉強的多。
他和他大哥,此前竟然忽略了這麼一條路子……
盛鴻自然也清楚這條商路的價值,他看著六皇子的眼神變得和藹了起來。
這事兒辦的不錯,漂亮。
雖然說許家的銀子沒有入國庫,但許家的銀子等於是他這六兒子的銀子。
“小七,你自有判斷,你覺得你六哥這條路子如何?”他徑直看向了七皇子。
比賽嘛,勝者要服眾。
輸家要心服口服。
因此,他不直接宣布結果,他先詢問七皇子。
七皇子沉默。
但顯然,這個問題他無法逃避。
幾秒鐘之後,他苦笑著看向了六皇子:“父皇,兒子挑不出刺兒來。”
盛鴻讚許的點頭。
不錯,輸了就是輸了,不狡辯,不胡攪蠻纏,這才是皇子該有的氣度。
沒丟他的臉。
“簡兒也很好,願意為百姓散儘家財。但比賽嘛,肯定有輸贏,這一局,的確是煦兒略勝一籌。”
“明日父皇就將煦兒的法子告訴給朝臣,其實也不需要探討了,因為煦兒願意自掏銀子,朝臣不需要擔心勞民這一隱患。”
盛鴻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簡直妙極啊。
不用增添百姓的負擔,還多了一條讓他眼前一亮的路子,更重要的是慷慨。
身為他的繼承人,必須有拿私庫貼補國庫的慷慨。
他這六兒子此次給了他大驚喜。
六皇子看著盛鴻臉上的笑,忍不住也翹起了嘴角。
這一局他贏的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論能力,他可是比其他兄弟都強。
“此事就這麼定了,行了,已經是中午了,父皇讓人傳膳,咱們父子幾個今日……誒,等一等。”
盛鴻話音一頓,挑著眉梢看向了一旁的屏風:“黎愛卿,你過來,今日就是最後期限,你有沒有什麼絕妙的主意?”
差點兒忘了,還有黎蕎呢。
他當初既然吩咐了黎愛卿也琢磨此事,那此時肯定也得給黎愛卿發言的機會。
在場幾位皇子,特彆是六皇子,聽罷盛鴻此話,都有些驚訝,還要問黎蕎啊?
驚訝之後,六皇子恢複了淡定。
他不信黎蕎能翻盤。
這一局,他贏定了。
七皇子在心裡微微歎氣,此前黎蕎一點兒信兒都沒透露給他,這說明黎蕎也束手無策。
這一局,的確是他這位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六哥勝了。
可笑。
虧得他之前還想讓一局。
是他不自量力了。
黎蕎原以為今日是七皇子占優,因此沒向七皇子透露過水泥的事兒。
可萬萬沒想到六皇子抬出來一條新的商路!
這讓他尷尬了起來。
他要不要此時把水泥拿出來?若是他在六皇子勝券在握的時刻截胡,那六皇子怕是要恨死他了。
正猶豫著,結果盛鴻突然點他的名了。
他心中大喜,但麵上卻是做出一副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模樣,垂著眸子從屏風後繞了出來。
“聖上。”
“你有沒有什麼絕妙的主意?”盛鴻重複了一遍。
“這……”
他眼神下意識往六皇子身上瞄了一下,臉上滿是為難。
六皇子立馬笑了:“黎大人,但說無妨,這是一場公平的比試,父皇既然問你了,那你必須如實作答。”
“就是,朕既然讓你摻和進來,那你誰都不用怕,你隻需要完成朕的交代。你如實回答,不然就是欺君。”
盛鴻直接一頂大帽子壓了下來。
他對黎蕎其實並不抱什麼期望,不過是突然想起,所以多問了一句。
他現在心裡正高興著,不想看黎蕎支支吾吾,他想快些和他這幾位出色的好兒子一同慶賀。
但黎蕎聽了此話,神色一凜,立馬恭聲道:“聖上,微臣其實不知道這東西到底價值幾何,但微臣的確新得了這麼一個東西,目前還在試驗中。”
“既然您問了,那要不您移駕微臣家中,親眼瞧一瞧?”
“?”
盛鴻愣住了。
他隻是隨口一問,但黎愛卿還真給他整了一新物件?
二皇子、四皇子也是一愣,這黎大人在這個事情上也能整活?
六皇子驚訝,眯了下眼睛,隨後笑了起來:“不知道黎大人做出了何物?”
七皇子也忍不住睜大了眸子,但沒說話。
他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
“回六皇子的話,這物件是下官也是無意中得到的,到目前為止下官還沒給它取名字,但它的功效的確有些神奇。”
“下官已在家中試驗了一個月,現在就可以回家取這個物件過來,但這物件見效有些慢,需要一到兩天的時間,您若是想快些見到,還是去下官家中比較好。”
黎蕎不慌不忙的答道。
“黎大人既然稱其功效神奇,那我肯定要見識一番的。”
六皇子說著看向了盛鴻:“父皇,要不咱們去黎大人家中瞧一瞧?”
“行。”
盛鴻這下子不急著擺膳慶賀了。
能讓黎愛卿都誇一句神奇,那必須得去瞧瞧。
於是,盛鴻換了衣服,微服出宮,帶著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前往黎蕎家。
黎蕎家就在皇宮附近,一行人很快就到了。
黎蕎命人開了正門,恭恭敬敬的領著盛家父子幾人去了西二跨院。
西邊有兩個跨院,目前他們一家子住在挨著正院的第一個跨院中,第二個跨院則是用來賞景,養雞、養大鵝,種菜種花。
“聖上,微臣是在陪著侄孫、兒子玩泥巴時無意中發現此物的,微臣幾個玩的不是普通泥巴,而是將草木灰加水活成了泥巴。”
“有一次草木灰不夠用,微臣隨手在院子裡燒了一堆出來,恰好有一隻用草木灰泥巴捏好的小鴨子落入了火堆中,等火堆熄滅,小鴨子竟還是原狀,微臣的侄孫便將小鴨子放入木盆裡讓它遊泳,結果小鴨子重新碎成了草木灰。”
“微臣沒當回事,隨手將這些草木灰泥水倒入菜地裡,結果過兩天再去看時,那一塊地竟是變得堅硬無比。”
“微臣驚訝極了,趕緊回憶之前的細節,經過反複的試驗,終於將這個物件做了出來。”
伴隨著黎蕎這一長串足以令人信服的解釋,一行人來到了西二跨院的菜地前。
這是陶竹新開墾出來的菜地,一個月過去,蔬菜都冒出了小嫩芽。
在這塊菜地中,有明顯一片灰色的、看上去硬硬的卻又很平坦的地麵,和周圍褐色的土壤很是不搭。
“旁邊的雞窩、鵝圈裡也有這種地麵,微臣做出來這個物件之後,在雞窩、鵝圈的地麵上鋪了一層,這樣方便打掃雞窩、鵝圈。”
黎蕎又指了指菜地旁邊的雞窩、鵝圈。
在盛鴻一行人來此之前,黎蕎已經命人快速的將雞窩、鵝圈打掃了一遍。
但即便如此,家畜本身還是會帶上難聞的氣味。
盛鴻嗅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獨屬於家畜的味道,不由抽了抽嘴角。
黎愛卿的確是不忘本,都官居三品了,竟還是又種菜又養家畜的。
這麼好的宅子,不遠處的海棠花開的正豔,大紅的花朵配著翠綠的枝葉,濃豔又吸睛。
海棠花後是一座石拱小橋,橋下流水潺潺,橋邊生著鬱鬱蔥蔥的綠植。
白牆黛瓦就在綠植之後,雖沒有去江南,但在這院子之中猶如去了江南。
可視線一收,他腳下是淳樸的菜地,旁邊還有雞窩、鵝圈。
他這位黎愛卿真是……
當然,宅子的改造並不是重點。
盛鴻隻是在心中微微吐槽了一下,然後便走向了菜地中那一片灰色又平坦的地麵。
幾個皇子也跟了上去。
踩到灰色的地麵上,盛鴻抬腳跺了跺,灰色地麵紋絲不動,這時黎蕎適時的遞上一輛黎小睿所用的滑板車。
“聖上,您可以用這個小車子試一試它的平坦。”
盛鴻瞥了眼黎蕎手裡的滑板車,接了過去放在灰色地麵上。
灰色地麵有三平米左右,盛鴻單手推著小車子在上麵繞了一圈,隨後眼睛亮了起來。
這種絲滑,和皇宮裡鋪得嚴絲合縫的青石板地麵有一拚了。
但皇宮中那種毫無顛簸感的青石板地麵是工匠們費心費力耗時良久才鋪出來的。
可現在腳下這種灰色地麵,是拿草木灰鋪出來的?
幾位皇子也嘖嘖稱奇,這種灰色地麵,的確不一般。
七皇子更是站到了雞窩、鵝圈裡,仔細去查看地麵的情況。
這雞窩、鵝圈占地挺廣,有一百來平方,地麵是灰色的,平坦的,而且還濕漉漉的。
顯然,這是黎家的人剛拿水衝洗過。
“這個遇水不會開裂麼?”七皇子扭頭看向黎蕎。
“不會,下官之所以遲遲沒有向聖上提起此物,就是一直再拿此物做遇水試驗。”
“下官日日往上麵潑水,還做成了磚塊丟入池塘中泡了許久。”
“下官反複、多次、多量的做試驗,就目前來說,日日往上麵潑水完全沒有問題。若是一直泡在水中,泡上三五天也不成問題。”
黎蕎解釋道。
修路嘛,道路當然要經受得住風吹雨打,因此他這段時日除了“摸索”水泥的正確做法,還一直在拿水做試驗。
這種草木灰做的水泥,還挺結實,用來修路建房足夠了。
黎蕎這幾句話的分量極其重,他話音落了之後,七皇子臉上一下子閃過了喜色。
盛鴻亦是。
土坯磚路和土路比起來的確很平坦,但土坯磚路上磚與磚之間的縫隙太大,馬車走在上麵還是有顛簸感的。
而且,時間久了,土坯磚會被風雨侵蝕的坑坑窪窪。
那些用土坯磚蓋的房子,日子久了,牆根處都是坑坑窪窪的。
可這種灰色地麵,似乎沒有這種缺陷。不過,就算同樣會被風雨侵蝕,但肯定比土坯磚路堅持的久。
二皇子和四皇子猶如剛才那般,視線在六皇子和黎蕎身上轉來轉去,眼中透著想看熱鬨的期待。
好家夥,本以為塵埃落定,可誰知道半路殺出來一個黎蕎!
黎蕎搞出來的新玩意兒,一點兒都不輸給六皇子的那條新商路!
這種反轉,誰不愛看?
但六皇子此時還在微笑,語氣平靜的開口問:“黎大人,你剛才將這新物件做成磚頭泡在水中,那現在可有泡在水中的灰色磚塊?”
“有的,您到這邊來,水缸裡,池塘中,下官讓人泡了許多。”黎蕎立馬指向菜地旁邊用來澆菜的水缸,此時水缸裡泡著幾塊水泥磚。
為了不惹人懷疑,他給水泥安排了一個邏輯縝密、任誰都挑不出刺的出生過程,為了嚴謹,最近也每日都讓人做實驗。
就算是對他恨之入骨的五皇子、呂文榮、三皇子等人一起來了,那也挑不出毛病來。
六皇子抬步朝著水缸走去。
水缸裡的水清亮亮的,一眼便能看到缸底的幾塊灰色磚頭。
黎蕎命黎槍將缸底的水泥磚撈上來,這是前天泡進去的,依舊硬硬的,沒有任何開裂的跡象。
六皇子屈指在濕漉漉的水泥磚上敲了兩下,而後看向了黎蕎,他還能維持著笑臉。
“黎大人,這種物件好做麼?成本高麼?和土坯磚比起來,可有什麼明顯優勢?”
“就目前來看,這物件的確不錯。但得綜合來看,綜合評估,你說是不是?”
“您說的極是!”
黎蕎回的毫不猶豫:“這物件還算好做,雖然需要大火猛燒,但和真正的燒磚比起來,過程要簡略很多。至於成本,原料隻需要用到草木灰,這成本不算高。”
“至於明顯優勢,首先是平坦。”
他說著指了指依舊推著滑板車在水泥地麵上繞來繞去的盛鴻。
青磚和土坯磚鋪路都會留下縫隙,滑板車走在上麵,其實都有顛簸感。
但水泥地麵不會有這種困擾。
六皇子也看向了盛鴻。
但他沉默。
隻要不瞎,都能看出滑板車在灰色地麵上到底有多絲滑,這個優勢他無法反駁。
盛鴻抓著小小的兒童滑板車,也不說話,但顯然他也在聽黎蕎的話語。
至於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也都聽的認真。
特彆是七皇子,他眸底已經冒出了亮光,在求賢殿時的苦澀一掃而空。
黎蕎的話還在繼續:“絕對的平坦,這是土坯磚、青磚都做不到的,因此下官覺得這新物件應該是有商機的。若是宣揚出去,肯定會有人願意買。”
“比如說一些大戶人家,他們肯定願意買回去抹院子,好可以痛快的玩滑滑車、嬰兒學步車。”
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滑板車依舊很熱門,並沒有被盛京人厭棄。
絲滑不顛簸的青石板路造價很高,但若是用水泥築路,那價格會低廉很多。
“另外,這些時日下官不僅拿這個物件抹過地麵,也抹過牆壁,凡是被塗抹的地方,都添了一道堅硬的防護。”
“普通人家建房子時可以買一些回去,好加固房屋。”
黎蕎說著指向了雞窩、鵝圈的牆壁,這是新壘的牆壁,磚頭之間抹了一層水泥,外層也抹了一層水泥。
七皇子就站在雞窩、鵝圈旁邊,他早就發現這灰撲撲與眾不同的牆壁了。
此時聽到黎蕎提及,他抬腳踹了兩下。
挺結實。
“還有剛才下官提到的防水、耐水性,這也是土坯磚沒有的。”
“這個新物件,不管是大戶人家還是普通人家都用得上,若是能大批量的製造,肯定賺不少銀子。”
不管是大皇子還是六皇子,他們兩人的主意都是花銀子買土坯磚。
但水泥卻是能掙來銀子。
這就是兩者最根本的不同之處。
這也是水泥的優勢。
當然,顧忌著六皇子、七皇子的麵子,此話黎蕎沒有明說出來,
但在場的誰都不是傻子。
七皇子俊美的臉龐上瞬間顯出笑來:“這新物件的確擔得起神奇二字。”
峰回路轉!
這個新物件,絕對勝得過他這六哥的新商路。
“可不是,用途太廣了,能建房子,能修路。大盛可以不與周邊小國通商,但不能不建房子,不能不修路。”
四皇子語氣已經帶上了佩服。
其實他很想說黎蕎這是走了狗屎運,如此複雜的流程,竟被黎蕎無意中造出成品來了。
可是,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黎蕎能次次走運,他這會兒真正生出歎服之意了。
若說黎蕎從前種種都有投機取巧之嫌,但此次的新物件,誰都得服氣!
“是啊,優勢太大了,這個能掙錢,但土坯磚掙不來錢,隻能花錢。”
二皇子也歎道。
六皇子:“……”
他望著黎蕎,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了。
但臉色也不至於難看,他隻是沉默的打量黎蕎,眼神複雜。
讚賞聖旨馬上就能到他手裡了。
他距離讚賞聖旨隻有一步之遙,結果卻被黎蕎翻盤了。
輕輕呼了口氣,他嘴角揚起一個小弧度:“黎大人,若是父皇沒有問你,那你今日會把這個新物件拿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