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醫學館的現狀,小雲帆砸了小皇孫 養兒不易
這日下朝之後, 盛鴻先是召大臣議事,臨近中午,將今日的政務處理的七七八八了, 他將黎蕎叫到跟前,詳細詢問兩個醫館以及那個第一附屬醫院的現狀。
“回聖上的話,城內的醫學館如今擁有二百名學徒,這些學徒入學之後,識草藥、背方劑, 後又學習望聞問切,微臣使銀子尋了一些病患給他們練手, 經過三年的學習, 這二百名學徒都能解決基本的常見病症。”
“但因為時間尚短,經驗不足,他們運用方劑時不夠靈活, 所以偶爾會藥不對症。”
“第一附屬醫院開業快一年, 裡麵坐堂的五個小大夫,在前期一共誤診了三次, 但幸好沒鬨出嚴重的事故。”
“這半年來,五個小大夫一次都未誤診過,所以回頭客慢慢增多, 平均一日下來能接待二三十個病患, 連城外的百姓也會前去看病。”
一開始城內的百姓是真不信任這個五個年紀輕輕的小大夫, 再加上這五個小大夫隻給貧苦百姓診病,因此剛開業時生意並不好。
但這醫學館是打著他的招牌, 而且五個小大夫用藥謹慎, 哪怕診錯了, 也頂多是鬨一鬨肚子, 不會出現更嚴重的情況。
於是漸漸的,這個第一附屬醫院的招牌就打出去了。
不過,黎蕎不想與其他醫館搶生意惹公憤,哪怕招牌打出去了,他也依舊堅持隻給掏不起藥錢的貧苦百姓診病。
“至於城外分館的三百名學徒,隻學了一年,目前還在識草藥背方劑的階段。最起碼還得再等一年,微臣才敢讓他們去第一附屬醫館坐堂。”
說完基本情況,他又說了些醫學館日常運行中的瑣事。
什麼城外有百姓主動找上學館,願意免費當小白鼠讓學生們診治。
什麼組織醫學館的學徒給自家佃戶義診——主要是學徒經驗不足,給旁人義診底氣不足,他便拿自家的佃戶練手。
什麼組織醫學館的學徒深入村落,用小禮品將村民聚集起來,而後向村民科普最基本的衛生知識、醫療常識。
不過,就目前來說,效果不是很好。
當然,也不是村民不願意去做,就比如喝生水這個,若是喝熱水,那得先燒水,不僅費柴火,還費時間。
有那個功夫,還不如喝涼水。
還有女子用的月事帶,普通人家的月事帶不是一次性用品,所以用完之後得用熱水煮一下消毒殺菌,而且還得在太陽底下暴曬。
但那種一大家子住一起的,哪個小媳婦、未出嫁的大閨女會把自己的衛生帶大大咧咧的晾在院子裡?
不是這些人不想去做,而是做不到。
當然,學徒們的科普也是有一些效果的。
比如說以前百姓家中若是有人生病了,一些人不去找大夫,而是請來神婆治病驅邪。
現在第一附屬醫院免費給窮苦人家診病,分館裡的大夫也會給找上門的病患治病,於是附近村落請神婆的人少了,家中再有人生病,都會選擇找大夫。
另外,被治好的百姓,不少人會挖點類似蒲公英、車前草這種田間、路旁隨處可見的草藥送去醫館當謝禮。
……
盛鴻聽著這些瑣事,臉上的滿意由一絲慢慢變成了笑容滿麵。
很好。
他的探子向他彙報盛京種種新鮮事時不會彙報的如此詳細,黎愛卿說的一些細節,他是第一次知道。
原來這兩個醫學館已經做了這麼多事情了。
盛京一口氣增加了五百名大夫,這種心安,他喜歡。
“黎愛卿,你建的兩個醫學館安國利民,替朕分了不少憂。朕不知道該賞些什麼給你,你想要什麼賞賜,儘管開口。”
“嗯?”
這話來的猝不及防,黎蕎有些詫異,與盛鴻含笑的雙眼對視了兩秒,他趕緊搖頭:“這是微臣應該做的,您不必賞賜微臣。”
“你是戶部主事,醫館的事怎麼會是你分內之事?上次蝗災時你就推脫,此次可不能再推脫了。”
“微臣是您的臣子,本就有義務替您排憂解難安撫百姓。”黎蕎還是搖頭。
盛鴻聞言頓生感慨:“若是其他臣子也能如你一般有此覺悟多好。”
“罷了,你不想要此次的賞賜,那朕就給你攢著。”
看得出黎蕎是真心推拒,他沒有強求。
黎蕎自是也鬆了口氣,他和盛鴻關係一直都挺融洽的,但他謹記著臣子的本分,盛鴻讓他自己挑賞賜,這哪能自己挑啊。
一個不注意就踩盛鴻雷點上了。
反正他也不缺金銀珠寶,這種小小賞賜,必須推了。
不過,既然現在盛鴻已經意識到醫學館的作用,那他應該將醫學館再擴大一些。
五百名學徒若是散落在大盛十二省,那就好似一滴水落入大海,什麼動靜都折騰不出。
“聖上,您覺得醫學館裡的五百名學徒夠用嗎?若是不夠,微臣可以再招收一些學生。”
他道。
盛鴻聽了此話,略一思忖,立馬搖頭:“這哪裡夠?最起碼還得再招五百人。”
這五百名學徒,一部分去黎愛卿的老家,一部分肯定要被送去微青縣。
還有彭縣,暨北省這些有黎愛卿田地的地方。
這麼一分,留在盛京的根本沒有多少。
反正是黎愛卿掏錢養著這些學徒,這些學徒又免費給百姓診病,咳,所以五百名怎麼會夠?
五千人都不夠。
就像是下鄉進村宣傳最基本的衛生知識、醫學常識這個行為,衛生衛生,衛是衛護,生是生命,衛護生命這麼好的事兒,大盛十二省都得跟上啊。
但若真來個五千人的大醫學館,那支出肯定不少。
咳,他現在也是正用錢的時候,此次的邊城之戰,打的是人命,是銀子,所以目前就先讓黎愛卿小打小鬨吧。
等挺過這幾年的酷寒,他手頭寬裕了,他出銀子將這個對百姓大有裨益的醫學館擴大一番,讓大盛十二省的百姓都能享受到醫學館的好處。
黎蕎不知盛鴻的想法,看盛鴻應了,他挺高興,下班回到家,他和陶竹、範圓圓說了此事,讓兩人準備招生,最好明年正月元宵節後就開學。
陶竹、範圓圓對此沒有異議。
此次邊城開戰,聖上調派了醫學館裡的學徒前去支援,他們二人已經深刻認識到醫學館的重要。
這些懂醫術的學徒,可以用不上,但絕不能沒有。
況且,也不是用不上。
這些學徒挺有用的。
晚飯過後,眾人各回各的小院,天氣冷了,大家更喜歡待在自己的暖房之中。
黎蕎和陶竹也是如此。
暖房裡猶如春天,一進了門,黎長風黎雲帆兩個小家夥就脫掉身上厚重的披風,顛顛的上了炕準備拚拚圖。
陶竹雙臂環在身前,站在炕前盯著他們倆看了幾眼,然後扭頭看向了黎蕎。
黎蕎在他的小書桌前坐了下來,正抬手要去書架上拿書。
“黎蕎,你倆兒子今日乾了件大事。”他開口道。
“嗯?”黎蕎聞言,立馬回頭,見黎長風黎雲帆兩個小家夥兒小屁股一挪,雙雙朝著牆壁而坐背對著他,他登時笑了,站起身朝著陶竹走去:“什麼大事兒?”
“今天下午雲帆想要踢皮球,於是黎矛幾個就在大門口守著他們仨踢,結果沒踢兩下,雲帆直接將皮球扔到大皇子院裡了。皮球直接砸到了盛時毓小皇孫的臉上,將小皇孫砸的鼻血直流。”
陶竹一邊解釋,一邊在炕邊坐了下來,他伸出手去揪小雲帆腦袋上的兩個發包,語氣中滿是無奈:“你可真有主意。”
被揪住發包的小雲帆縮了縮脖子,而後順勢躺在了炕上,一個翻滾,整個小身子便翻到了陶竹懷裡。
小手臂伸出抱住陶竹,他一臉可憐巴巴的認錯:“阿爹,我知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黎蕎:“……”
“小皇孫沒事吧?”他有些擔憂的問。
“喊了禦醫過去,沒大礙,鼻血很快就止住了。”
陶竹道。
“那就好。雲帆的皮球怎麼會落在大皇子院中?”
黎蕎已經來到了陶竹跟前,他好奇的伸出手捏了捏黎雲帆肉呼呼的小臉蛋。
“他故意扔出去的,他想和小皇孫比試一下自行車,但因為咱們兩家沒什麼來往,他就把皮球扔了過去,想借著去大皇子府拿皮球的機會,向小皇孫提出邀約。”
“但恰好小皇孫在牆後練拳,於是就被砸了。”
“……這隻能說雲帆運氣不好。”
黎蕎有些想笑。
主意不錯,就是今天的運氣不好。
黎雲帆聽出了他的笑意,立馬放開陶竹,轉而撲到他懷裡,皺著小臉蛋道:“還是爹爹理解我。”
他就是運氣不好嘛!
“那是大皇子府,怎麼能隨意把皮球丟進去?這次是小皇孫和大皇子不計較,萬一下次他砸到了其他貴人,那怎麼辦?”
陶竹對黎蕎的嬌慣有些不滿,一邊說一邊伸手又揪了揪小雲帆的發包:“以後不許這樣了,你想比試,可以去學館裡找人比試。”
大皇子有意皇位,而小皇孫是大皇子最出眾的孩子,萬一,他是說萬一,萬一這倆孩子勝過了小皇孫,那大皇子的臉麵往哪兒擱?
可不能與小皇孫比試。
真想測試潛力,找其他大孩子比試,不要打小皇孫的主意。
陶竹的顧慮,自是沒辦法和兩個小家夥細說,怕他們倆聽不懂,更怕他們童言無忌將這些話往外說。
他隻能強硬的讓倆個小家夥壓下找小皇孫比試的念頭。
黎蕎也想到這一層了。
不過,現在誰不知道大皇子有意皇位。
而且,這兩個小家夥兒的小腦袋瓜都很聰穎,與他們講道理,他們肯定能明白。
於是,他揉揉小雲帆的腦袋,溫聲與他講道理:“小皇孫是皇家的人,你們倆若是勝了小皇孫,那小皇孫多沒麵子。”
“咱們做臣子的,可不能這樣打人家小皇孫的臉。”
這話一出,小雲帆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睛,小臉蛋上滿是不解:“那就是隻能小皇孫勝過我和哥哥,我和哥哥不能勝過小皇孫?”
“沒錯。”
黎蕎點頭。
自打知道上輩子時是大皇子拿到皇位,他就在想一個問題。
既然高誌遠沒有提到什麼宮廷政變,也沒提到四皇子、二皇子被圈,那應該是盛鴻在臨終之際明確的把皇位傳給了大皇子,可就大皇子那副常年需要靜養的身子,盛鴻如何敢把大盛的江山交給大皇子?
僅憑大皇子這輩子的淒慘遭遇以及周皇後的冤屈嗎?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以盛鴻對大盛江山的看重來說,乾不出這麼感性的事兒。
所以,應是大皇子有了極為出色的繼承人,再加上盛鴻的愧疚和憐惜,於是臨終時把皇位傳給了大皇子。
這麼即便是大皇子去了,有七皇子當攝政王扶持新皇登基,那大盛江山依舊是穩固的。
除了這一個原因,他想不出盛鴻傳位給大皇子的理由。
現在大皇子讓盛時毓參加自行車比賽,應該是要借這個比賽向世人展示小皇孫的優秀,好為他的登基鋪路。
在這種情況下,他家的小長風小雲帆當然不能和小皇孫比試了。
小長風小雲帆可是異能者的兒子,即便小皇孫年長三歲而且異常優秀,那也不能一定能勝過這倆小家夥。
他可不能打亂大皇子的計劃,不能阻了大皇子登基的路。
因此,雖然很不想給兩個小家夥灌輸階級的差異,但既然生在這個時空,那這兩個小家夥必須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小雲帆不知道黎蕎心中的諸多念頭,他聞言小臉蛋垮了下來:“可是比賽那日,嚴家的大個子拚儘全力了呀。嚴大個子肯定想勝過小皇孫。”
那是因為嚴安邦不知道最後是大皇子拿了皇位,所以才沒對自己的小孫子做什麼交代。
可這話黎蕎不能明說,他隻能捧著小雲帆的臉蛋揉了揉,解釋道:“人家嚴尚書是大學士,是聖上跟前的老人,立下無數功勞,爹爹還年輕,沒辦法和嚴尚書比,行事自然要謹慎。”
“就好比你二山嫂嫂,剛嫁入咱家時很拘謹,乾什麼都小心翼翼的。爹爹在朝堂上是新人,自然也要處處謹慎。”
這個比喻很形象,小雲帆撲閃了一下又長又密的眼睫毛,很快點了點小腦袋:“爹爹,我懂了。”
他圓圓嫂嫂一開始很客氣呢。
“真聰明。”
黎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以後不提和小皇孫比試的事了,等爹爹休沐,帶著你和哥哥親自登門賠禮道歉。”
“好。”小雲帆又點了點小腦袋,肉呼呼的小臉蛋上布滿認真:“爹爹,這次是我錯了,我以後不這樣了。”
“真乖。”
黎蕎忍不住又揉了揉他軟乎乎的臉蛋,還低頭親了親他的小額頭。
不愧是他和竹哥兒的孩子,又聰明又乖巧,還知錯能改,天下第一棒!
陶竹瞧著他們父子和睦的場景,輕輕呼了口氣,好吧,在育兒這塊,他的確不如黎蕎。
不過,這樣溫柔的黎蕎,是他的呢~
想到這個事實,他笑了起來,也抬手揉了下黎雲帆的小腦袋,今後他得向黎蕎學習。
等這兩個小家夥再犯錯了,他不能強硬的命令他們不能做什麼,他得細細的與他們倆講道理。
當然,最好還是不要犯錯。
哪怕黎蕎是聖上跟前的紅人,但和大皇子比起來又算什麼?今日得知小皇孫被砸了,他真的嚇了一跳。
養兒不易啊。
*
作者有話要說:
第233章 同意黎小蘭、江懋的婚事 黎糧回京
黎蕎趁著休沐, 領著黎長風黎雲帆兩個小家夥前往大皇子府賠罪。
大皇子態度很和藹,言辭間對他很是欣賞,一點兒都沒有因為小雲帆的魯莽而心生怒氣。
至於小皇孫盛時毓, 望著小臉蛋上滿是愧疚的小雲帆,也是笑著搖頭說沒事。
這一次登門,雙方很是和睦。
農曆十一月初,又下了一場大雪。
大雪過後,盛京人的生活照舊, 雖然天氣寒冷,但還沒冷到去年那種人們懶得上街的程度。
因此, 對於這場雪, 就連黎蕎也覺得是瑞雪。
瑞雪兆豐年。
若是每個月都來一場大雪,但天氣又沒有那麼寒冷,那明年說不定就沒春旱了。
沒有春旱, 自然也不易發生蝗災。
不過, 黎蕎惦記著暨北省那場河道、水井乾涸的大旱,他很是關注暨北省的情況。
暨北省此次也下了雪, 這讓他稍稍放心了些許。
多下一次雪,那百姓就能少澆灌一次田地。
盛鴻異常關注邊城的情況,各種物資運送的足足的, 並且讓守城的將軍每日彙報邊城的各種事務。
在這種情況下, 為以防萬一, 邊城的防守比從前更為嚴密,從胡人那次進攻之後便一直封城。
普通民眾不許進, 不許出。
身在邊城的高誌遠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高誌遠之前靠著速成的道行和運氣, 掙了一些銀錢, 但窮了太久, 即便要維持高人的形象不講究穿著,可在吃喝這兩字上,他們娘倆完全沒委屈自己。
大魚大肉都不便宜,他辛苦掙來的銀子被他花出去了不少。
後來,他雇了倆皇家物流的保鏢前往邊城,隻進不出,很快就捉襟見肘,無奈之下,他隻能辭去一個保鏢。
並且,他開始給人算卦,做法事,看風水等,想一邊等候六皇子一邊掙些銀子吃好喝好。
但邊城不大,人口隻有十幾萬,這麼點兒人,沒有那麼多需求。
不得已,他隻能辭去剩餘的那位保鏢,孤身一人留在邊城,並且開始給人代寫書信。
他不能在六皇子來臨前把自己餓死。
對於夏天的那場大蝗災,他很是關注,雖然說他舍棄了這場蝗災,但他也想知道這次蝗災的詳細情況。
他寫了信,向他娘陳銀簪打探情況。
後來,蝗災的事流傳到了邊城,再加上收到了陳銀簪讓人代寫的信,他不由狠狠罵了黎蕎一通。
雞鴨滅蝗?
雞鴨能滅掉多少蝗蟲?
況且,這雞鴨又不是黎蕎親自養的,雞鴨立的功勞和黎蕎有個屁的關係,聖上怎麼還表揚起黎蕎來了?
聖上識人不清,那是一個占了原先黎蕎身子的鬼啊!
罵過黎蕎之後,他收了心,專心在邊城等待六皇子。
後來,胡人那邊有了蝗災,他幸災樂禍的同時,不由有些緊張,怪不得上輩子六皇子死在了邊城,胡人遭了蝗災,那可不得拚命攻打大盛嘛!
可關鍵不知道胡人是何時攻打的大盛,不然的話,哪怕六皇子此時未到邊城,他也要找上守城的大將軍將這一消息當做他飛升的第一步。
要知道經過這麼久的練習,他再麵對著那些眼神銳利的守城精兵,他已經不膽怯了!
他說話能利索了!
他留在邊城不是白忙活,最起碼他飛黃騰達的第一步已經邁出去了!
可惜,他不知道胡人哪天會攻城。
唉。
不知道胡人的具體動向,他又牽掛起了六皇子,他身在邊城,不好打聽六皇子的動向,之前是身邊有皇家物流的保鏢,之後是他不知道該找誰打探。
找他娘那個大字不識一個的鄉下婦人嗎?
這麼重要的事,可不能托給他娘,免得壞了他的事。
但六皇子是他騰飛的希望,他哪能不牽掛?
在他的翹首以盼中,六皇子沒來,但胡人來了。
他在邊城待了這麼久,第一次聽到胡人的喊殺聲,也聽到了城外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更看到了死亡、受傷的將士被抬回城,鮮血落在土路上,顏色並不明顯,但卻是讓他有些驚破了膽。
這……這就是打仗嗎?
原來這麼殘酷的嗎?
明知道此次邊城的將士守住了邊城,但他還是生出了逃回盛京的念頭。
上輩子胡人雖然打到了盛京門口,但並沒有攻破盛京,盛京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連續好幾日徹夜難眠之後,他終於將回盛京的念頭給壓了回去,他已經在邊城待了一年多了,眼瞅著六皇子要來邊城了,他不能半途而廢啊!
他得留下。
況且,現在邊城封城,他想走也走不了。
被高誌遠惦記了許久的六皇子,這會兒正在西閃省啃雪。
他在西閃省待了大半年了,之前他隻在書本上見過沙漠,知道這邊很多地區缺水。
但當他的雙腳真的踏上沙漠邊緣,見到了居住在沙漠邊上的大盛百姓,前所未有的沉默籠罩了他。
在這種自然環境惡劣的地方,哪怕他貴為皇子,喝的也是儲藏在水窖之中的雨水。
有潔癖不想喝?
那等著死吧。
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這話真的沒有欺他,不實地感受一番,他真不知道大盛竟還有百姓活的如此辛苦。
當然,大盛很多地方的百姓都過的很辛苦,他認為這是正常的,底層百姓嘛,若是個個衣食富足,那吃飽了之後肯定會沒事找事。
就該讓絕大多數百姓處在溫飽線上,這麼一來,他們一年到頭腦子裡想的全是如何填飽肚子,自然沒有精力去想一些有的沒的。
可是,他認為的苦,絕不是這種風沙漫天、見不著多少綠色甚至連吃水都無法保證的苦!
百姓們再苦再累,最起碼也得隨時隨地都能混個水飽啊……
黎蕎不知道六皇子正在經曆著什麼,十一月底的時候,外出大半年的黎糧、黎二山終於風塵仆仆的回京了。
他們從河西府離開之後徑直去了微青縣,黎穀想著去年天氣寒冷,怕他們被困在半路,所以催促著他們趕緊回京。
二叔催了,黎糧便也沒強求,反正明年大運河就通航了,到時候想來微青縣會方便許多。
於是微青縣原本半個月的行程被縮短為三日,因此黎糧黎二山提前回京了。
此次回京,他們還帶上了鄭屠戶夫婦和李瓶莊武夫婦。
上次李瓶跟著莊豐收回了鄉,但她兒子莊方留了下來,她掛念莊方,此次便和莊武一起來了。
他們夫婦打算住到明年大運河通航,到時候直接走水路去微青縣和莊豐收彙合。
鄭屠戶夫婦思念鄭淺淺以及外孫、外孫女兒,所以此次也跟來了。
家中的生意暫且交給鄭器鄭光,銀子是賺不完的,還是兒子、外孫重要。
黎糧黎二山在外晃了大半年,見了無數的新鮮事兒,自是攢了無數的話要說。
黎二山怕自己忘記了回來之後不能和範圓圓仔細講述沿途的見聞,他一個自小不愛讀書識字的,愣是養成了日日寫筆記的習慣。
這份愛的筆記被黎糧暫時沒收,大半年沒見孫子侄子侄孫,他要用這本筆記吸引家中的小孩子日日圍著他轉悠!
黎糧這種略顯幼稚的行徑,黎蕎很是支持,的確應該讓家中的孩子知曉外麵的天地到底有多廣。
不過,黎糧彆光顧著孫子輩的娃娃,也得考慮一下黎小蘭這個女兒。
黎小蘭現在一門心思認準了江懋,他可是頭疼許久了。
趁著這日下班早,黎蕎和黎糧說起了黎小蘭對江懋從一見傾心到越陷越深的事,黎糧聽完很是震驚。
他這個不聲不響向來存在感的小閨女,竟然還有這麼堅定的時候?
竟然讓小蕎都頭疼不已、束手無策,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小蕎啊,你彆頭疼,這有什麼好頭疼的,你順著她就是。”
“嗯?”黎蕎聞言,雙眉瞬間擰在了一起,眸子也睜大了些許,強調道:“大哥,江懋不是良配。”
“說江家小子不是良配,指的是他沒空多陪小蘭,但男人嘛,想闖蕩出一番名堂,哪能天天在家裡窩著?”
“況且,小蘭不在意這點兒,咱們攔著有什麼用?她自己吃了苦頭,她自會回頭。”
“她現在就想吃白白嫩嫩的奶油蛋糕,但你非得塞給她窩窩頭,她能願意嗎?她不願意,你也頭疼,沒必要。”
黎糧說著抬手拍了拍黎蕎的肩膀:“你就順著她,反正甭管她嫁出去後過的怎樣,咱家永遠給她留個院子。”
黎蕎:“……”
好家夥,他這大哥可真是灑脫啊。
倒顯得他鑽牛角尖了。
緩緩吸了口氣,他問道:“大哥,你真這麼想?”
“當然是真的,就算她將來被休回來了,咱們也能給她一口飯吃,咱們怕啥?反正是她自己選的,她現在高興就成。”
黎糧說著又拍了下黎蕎的肩膀:“就這麼定了,你彆頭疼了,我讓她娘去和她說。”
黎蕎:“……”
此事還真就這麼定了。
黎糧讓王桂花去和黎小蘭說家中同意她和江懋的親事,黎小蘭聽後高興極了,臉蛋紅撲撲,眼睛也亮的驚人。
但很快她忐忑了起來,她同意了,但人家江懋呢?
得問問江懋的意見啊。
江懋現在日日在戶部,黎蕎想見他很容易,這日中午吃過午飯,黎蕎將江懋叫到了自己的小辦公室。
江懋應是同意這門親事的。
可有些醜話他必須得說在前頭。
江懋想借著他往上爬,但他的人設是不乾涉官員的升調,所以江懋不要指望能借著他升官。
想升官,得拿出真能耐和態度讓盛鴻滿意。
另外,黎小蘭將來若是過的不順心,或者是等將來江懋色衰,那黎小蘭有和離的權利。
江懋坐在黎蕎的辦公桌對麵,一臉乖巧的聽完黎蕎提到的兩個條件,他沒有露出欣喜之色,也沒有憤怒,他垂著眼睛,認真考慮這兩個條件。
足足過了一刻鐘,他這才抬頭看向黎蕎:“大人,學生同意這門親事。”
“不反悔?”黎蕎語氣平靜的問。
“不反悔。”江懋答的很是堅定,望著黎蕎的眼睛清亮亮的。
“好,那你在這個協議上摁手印吧。”黎蕎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契約書。
口頭上的答應不算什麼,畢竟江懋不是宋石頭那種普通小民可以任由他拿捏。
江懋也是朝廷命官呢。
為了讓這兩個條件具有法律效力,江懋必須得先簽了這個婚前協議。
江懋有些詫異,不過等看完這份契約書之後,他毫不猶豫簽了自己的名字,還摁了手印。
和黎大人結親,明麵上沒有好處,可暗地裡的好處,那自是大大的。
而且,他又不打算納妾,黎小蘭應該不會因為他色衰就愛弛,成親了那就是一輩子,他怕啥,簽就簽。
第234章 江懋沒有看不上黎小蘭 胡人犯邊
江懋在契約書上摁了手印, 這門親事算是成了。
黎蕎給江知府去了信,告知江知府此事,並建議黎小蘭和江懋早些完婚。
當然, 他不是不想養黎小蘭了,是黎小蘭自己太渴望這門親事了,自打知道江懋同意之後,整個人就一直處在一種很飄的狀態。
甭管做著何種事,都能突然笑出聲來, 走路也跟當初的黎瑜安一樣,走著走著就突然蹦兩下。
當然, 也不全是高興, 因為她和江懋不是兩情相悅,純粹是江懋想娶黎家女,而她恰好姓黎。
因此, 偶爾她也會蹙眉, 咬唇,失魂落魄。
這種狀態的黎小蘭, 黎蕎隻想讓她快些和江懋成親,不用在家裡幻想了,親身體驗吧, 甭管是甜是苦, 如同黎糧所言, 反正都是她自己選的。
等真的受不了了,她自會回頭。
可是, 哪怕做了最壞的打算, 但到底是自己親侄女, 黎蕎至今還記得穿越過來第二天, 七歲的黎小蘭背著一個小背簍來給他送魚湯的畫麵。
當年的小丫頭,乖巧、靦腆、勤快,多年來在黎家的存在感一直不高,現在小丫頭搖身一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這個當小叔的,哪能真的看著她多年後哭著回黎家呢。
於是,接下來他隻要在戶部,那日日都會將江懋叫到自己跟前,為其講述大盛耕地、糧食產量的現狀。
還提點江懋身為盛鴻的督糧官,平日裡該朝哪個方向努力才會討得盛鴻歡心。
人人都說對待鳳凰男應該一直壓製,不能提拔,免得鳳凰男得勢之後翻臉不認人。
但江懋不算是鳳凰男,人家是探花,爺爺是知府,以江知府的能力和人品,升官是早晚的事兒。
江懋的身價,遲早也會漲上去。
況且,有兩家的交情在,他哪能真的出手打壓江懋。
他這會兒提點江懋,隻是想讓江懋今後對黎小蘭溫柔些體貼些,哪怕將來這兩人和離,但黎小蘭至少真的幸福過。
除此之外,他還讓江懋多來黎府與黎小蘭培養感情。
感情是處出來的,婚前感情濃了,那婚後兩人相處的能愉快些。
不過,江懋這個工作性質,注定了黎小蘭要吃苦。
督糧官是盛鴻特設的官職,今年督糧官是督促盛京、暨北省這兩地的糧食種植情況,萬一明年盛鴻讓這幾個督糧官去其他省,那真是想想就頭大啊。
但黎蕎對此毫無辦法,盛鴻有他自己的安排。
進入臘月,又下了一場大雪,這一次降雪讓天氣嗖的一下子冷極了,去年冬日因為天氣太冷人們懶得上街的一幕又出現了。
寒風似刀子,滴水成冰,不到臘八盛鴻就給官員放了假,不想讓百官在這種天氣裡半夜就趕去衙門受罪。
但黎蕎沒有假期。
身為盛鴻跟前的紅人,他得幫盛鴻處理各種繁瑣的政務。
不過幸好是放假,他不用跟平日裡一般半夜就出門,他在天亮前趕到皇宮即可。
在這種天氣裡,黎大山、黎二山黎菽幾個也不日日去鋪子裡了,反正生意慘淡,與其在路上受凍,還不如窩在暖房裡貓冬。
陶竹雖然是善堂管事,但今年他早早就把收購來的棉花發出去了,所以現在善堂沒什麼大事,他也不必出門了。
於是,黎蕎身為一家之主,日日需要出門,餘下的眾人卻是待在家中吃吃喝喝,逗逗孩子,順便準備過年。
現在黎家的日常就是上午時黎小睿黎長風黎雲帆黎二寶橘哥兒讀書,大人們若是無其他事,就待在前院的多功能休閒房,好節省一些乾柴煤炭。
下午時,幾個孩子的體育課被取消,天氣太冷了,穿的圓滾滾的在院子裡玩出一身汗,這樣很容易感冒。
不能在院子裡玩,幾個孩子就坐在炕上,聽黎糧給他們講南下途中的見聞。
當然,這得結合著黎二山的日記,但黎糧不識字,於是便是他口述,鄭淺淺或黎大山拿著筆記讀,算是給他做補充。
他這一路著實精彩,從前他一直待在北方,此次南下,見到了奔騰不息氣勢磅礴的長江,也見著了和旱地不同的稻田,還看到了連綿不斷的丘陵、大山,嘗到了一些新鮮的水果、特產。
當然,還有這一路的風土人情。
之前鄭淺淺跟著黎蕎來盛京時,覺得這一路上的地形、莊稼都和平城差不多,因此感覺跟沒離家似的。
但北湖省的地形、莊稼和北方不一樣。
種了半輩子麥子,他很想種一下水稻,順帶在水稻田裡養魚,那可真的太有趣了。
可惜,盛京沒有水田。
黎糧的遺憾被黎蕎知道之後,黎蕎不由笑了,這有什麼難的,沒有現成的水田,可以改造幾畝出來,好讓他這閒不住的大哥過把種水稻的癮。
但黎糧聽了之後連連拒絕。
就盛京的地價,他舍不得瞎折騰。
不過,他對黎蕎的提議很心動,盛京的耕地貴,可微青縣便宜呀,將來他要在微青縣改造出幾畝水田!
江懋放假之後,日日都會來黎家拜訪,黎糧會拉著江懋嘮嗑,江懋熟知各種農事,他和江懋很聊得來。
在他看來,江懋是個不錯的女婿,懂得種莊稼,身上也沒有書生的嬌貴毛病,這多好的女婿啊。
王桂花原本對江懋不夠滿意,但現在親事已經定下,她隻能儘力對江懋好,好讓江懋今後善待黎小蘭。
黎家人的善意和熱情,讓江懋一邊享受一邊有些無奈,黎家人把他當洪水猛獸,唯恐他不好好待黎小蘭。
他想說黎家人把他想的太混蛋了,他沒那麼糟糕。
當年是他太心急了,所以才會給黎家留下那麼狂傲的印象,真實的他其實挺謙遜的,不然他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懂那麼多農事啊。
江家在前朝時是個小世家,但大盛建立後江家敗落,他出生時,他爺爺還隻是個小小知縣,家中除了一點兒非大事不能動用的祖產,也就剩下上千畝田地,幾間鋪子。
他的成長經曆跟黎小蘭的沒有什麼大的區彆,平日裡也就是讀書,跟著家中佃農、長工學種莊稼——
他受他爺爺影響,自小便知道莊稼的重要,再加上聖上一直出怪題,他便自小就接觸農活。
黎小蘭自幼也是識字,做家務,乾農活,做點心,這和他的成長經曆有本質上的區彆嗎?
黎大人發家太快,幾年間就走完他爺爺半生的路,因此他和黎小蘭年齡相近,成長經曆也相同,他真沒有看不上黎小蘭的意思。
雖然說他想借助黎家好升官快一些,但他決定求娶黎家女時他就想好了,既然娶了,那就不能辜負。
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調解後宅爭鬥上,後宅太平,這樣他才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公務上。
至於黎家人要求的體貼,多陪伴,這個他會儘力,既然把人娶回去了,那就不能把人給晾著。
不然兩家壞了交情,那多不好。
至於愛不愛的,他現在對黎小蘭的確談不上愛,但黎小蘭模樣秀美,溫柔賢惠,也識字,見識還廣——自小接觸黎家的生意,這份見識不是一般的大家閨秀、富家千金能有的。
黎小蘭其實很符合他對娘子的要求。
如黎大人所說的,感情是處出來的,將來哪怕真的愛不上,應該也會轉為親情吧。
江知府接到黎蕎的信,很是欣喜,他也希望這門親事能早日結成,黎蕎已經請高人選了幾個黃道吉日,他挑了一個最近的,就在明年三月。
三個月,夠兩家準備這門親事了。
婚期定下之後,黎小蘭開始繡嫁衣,陶竹則是按照之前黎瑜安黎瑜寧出嫁時的規格給她置辦嫁妝。
江家在京城置辦了宅子,位於城北,但城北離現在的黎家有些遠了,江知府這些年攢了一些家底,他托黎蕎在城東為這對新婚小夫婦購置宅子。
陶竹對城東很熟悉,黎蕎將這事兒交給了陶竹,不過,這一段時間天氣寒冷,他讓陶竹過了這個時間段再出門看宅子。
其實陶竹更心疼黎蕎。
現在黎家一家人都在享福,但黎蕎這個頂梁柱卻是日日都得冒著酷寒出門。
唉。
當官真不如當地主舒服。
黎蕎也覺得當官兒不如當地主舒服,酷寒對他這個異能者來說是小事,現在的大事是胡人那邊同樣很冷,酷寒+缺糧,胡人開始連番對邊城發動了進攻。
而且,臘月十四那日,盛鴻收到了西閃省八百裡加急的奏報,胡人在西閃省發動了攻擊,搶掠糧食和人口。
接到奏報的盛鴻臉色很不好。
看來天災真的把胡人給逼瘋了,沒辦法,他隻能增兵。
而黎蕎想到身在西閃省還未回京的六皇子,心中不由顫了顫,六皇子該不會跑到前線去吧?
他雖然不喜歡六皇子,但也沒盼著六皇子早死,年初六皇子決定去西閃省,這其實讓他鬆了口氣,不去邊城便好。
可現在西閃省有了戰事,以六皇子那顆想建功立業的野心,八成會跑先前線去……
猶豫不到半個時辰,他便對盛鴻講出了他的擔憂,是不是該召六皇子回京?
當然,他也和盛鴻講清楚了,他不是怕六皇子立功,他是擔心六皇子年輕,經驗不足之下反而會傷著自個兒。
畢竟現在胡人已經瘋了,而且胡人一向彪悍。
盛鴻也是這麼想的,他雖然覺得繼承人必須得有守護江山、指揮打仗的能力,但他這六兒子此前沒有任何行軍打仗的經驗。
而且,西閃省遠離盛京,物資、醫療都比不上位於暨北省的邊城,他也擔心六皇子出事。
盛鴻下詔讓六皇子回京,為防止這個兒子不聽話,他讓趙存帶人前往西閃省。
就是綁也得把人給綁回來。
這兩場戰事,讓這個新年沒有什麼過年的氛圍。
盛鴻每日都能接到邊城的奏報,胡人小規模的騷擾和大規模的進攻一直未停止,大盛這邊每天都有人傷亡。
這些數字讓黎蕎心情沉重。
若他能去前線……
*
作者有話要說:
黎蕎要去前線動用異能了!
第235章 盛鴻派黎蕎去邊城 陶竹擔憂
黎蕎動了去前線的心思, 正好現在天氣寒冷,他的水異能雖然無法將水凝結成冰,但就這個滴水成冰的氣溫, 他想用異能凍死人太容易了。
當然,這很危險。
他不能確保萬無一失。
他雖是異能者,但因為不能明著大開殺戒,他隻能趁著夜色偷襲,可他對對方的營地不熟悉, 他不敢保證能悄無聲息的大批量殺人。
他雖然心疼那些喪命的士兵,但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況且, 他也沒有理由去前線。
他一個文官, 還是盛鴻的得力助手,除非是大盛的武將都死完了,不然輪不到他上前線。
綜合考慮了一下, 他隻能忍下去前線的心思。
但他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現在大盛被迫兩地開戰, 這每日燒的都是銀子,於是, 在大年初四盛鴻開始辦公的日子,他趁著進宮幫盛鴻處理瑣事的機會,向盛鴻表達了他想為前線捐銀捐物的意願。
大過年的, 但盛鴻的臉色有幾分憔悴, 眼睛裡掛著紅血絲, 明顯沒休息好。
聽得他這話,盛鴻略一猶豫, 而後輕輕點頭:“那你捐些煤炭吧, 邊城將士們的禦寒是重中之重。”
“是。”黎蕎應下:“等微臣出了宮, 就去範家尋範不著。”
盛鴻嗯了一聲, 又道:“昨日謐兒和小七都來找朕,他們倆想去邊城瞧瞧情況,你說朕派誰去合適?”
“嗯?”黎蕎聞言詫異:“聖上,邊城危險,怎麼能讓皇子以身犯險?”
“隻是去邊城替朕親眼瞧一瞧那邊的情況,不是拎起大刀去和胡人動手。”
盛鴻解釋了一句。
他各種物資不要錢一般源源不斷的往邊城運送,他不能隻聽信邊城守將的一麵之詞,他得派真正信任的人去那邊看看,好了解邊城的真正情況。
順便,大過年的,得犒賞一下英勇守邊的將士。
本來他想派旁人去的,但他那四兒子和七兒子都自告奮勇想要去邊城,他斟酌一番,覺得派臣子的確不如派皇子合適。
他的繼承人必須得會打仗,不然如何守護大盛江山?
前些年是大盛無戰事,所以他這幾個兒子沒機會上戰場,如今他這些兒子們年紀著實不小了。
他不能老母雞護崽子似的把他們養成沒經過風吹雨淋的嬌花,如今邊城還挺穩固,他便打算挑一個兒子前去感受一下真實的戰場。
而且,犒賞將士,這種收買人心的行徑,自然是派皇家人比較好。
盛鴻這解釋很合理,黎蕎聽了,忙道:“若隻是如此,那哪位皇子都合適。隻是,年前您派趙隊長前去西閃省請六皇子回京,若是六皇子得知您派了其他皇子去了邊城,他會不會不高興?”
“……”
盛鴻歎了口氣:“朕忘了這事兒了。”
他這六兒子在胡人第一次犯邊時就嚷嚷著要去前線,此次若是他將這六兒子綁回來而派了小七或者是四兒子去了邊城,那等他這兒子回來,豈不是要鬨翻天。
頭疼。
用手抵著額頭思忖了片刻,他掀起眼皮子看向黎蕎:“黎愛卿,要不你去一趟邊城吧,你年輕力壯的,受得住酷寒和顛簸。”
他能真正信任的、也能代表他的臣子也就是內閣那幾個大學士,年紀最小的周正業都要六十了,這麼幾個老骨頭,他總不能將人派去邊城吧。
盛鴻此話讓黎蕎吃驚的睜大眸子,他剛按下前去邊城的心思,結果現在盛鴻卻是要讓他去邊城?
但兩秒過後,他立馬應下:“是。”
“你怕嗎?”盛鴻說著有些猶豫:“你要是怕,朕讓……”
“微臣不怕!”
黎蕎立馬搖頭,聲音鏗鏘有力:“皇子都能去邊城,微臣自然也能去,邊城現在固若金湯,微臣何懼之有?”
“真不怕?”
“真不怕!”
黎蕎聲音和神色都極為堅定。
盛鴻見他的確沒有懼怕之意,便放下心來:“那此事就交給你了,你先看看邊城每日的奏報,等到了邊城之後,核查這些奏報符不符合實際。三日後帶著你捐的煤炭啟程。”
“是!”
黎蕎大聲應下。
邊城的奏報都是盛鴻親自過目的,黎蕎雖然摻和了一點兵部的事兒,但這等機密之事他之前無權過問。
現在盛鴻讓他看,他便快速將這段時日的奏報瀏覽了一遍。
盛鴻坐在一旁,給他解說有關的情況。
邊城現在有十二萬大軍,再加上城內的十幾萬百姓,一共不到三十萬人。
邊城其實是一座小城,但並不是孤城。
邊城是前朝時為了和胡人通商所建立的一個集市,後來雙方來往比較多,慢慢的就由集市發展成了一個小城。
因此,邊城是建立在大盛與胡人的交界處,邊城之後便是長城。
長城不是孤立無援的一道城牆,長城後是軍事重鎮、重城,與長城這道防禦牆一起構成了一道堅固的防禦網。
所以說,邊城的兵力一點兒都不弱,此行沒有任何危險。
當日,黎蕎一直到天黑才回府。
陶竹有些奇怪,現在還在假期裡,黎蕎雖然是聖上的得力助手,但聖上還沒正式辦公呢。
前兩年過年時聖上都是處理一些瑣事,黎蕎當完代筆之後早早就回府了。
今年咋回來的這麼晚?
黎蕎知道自己要去邊城這件事會讓陶竹很擔憂,因此晚飯過後,他特意將陶竹帶到了書房,單獨與陶竹說此事。
果不其然,陶竹聽完他的話,水眸瞬間就睜圓,原本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不由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邊城?!”
“那邊在打仗啊!”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烈,裡麵滿是擔憂,雙眉也擰在一處,不等黎蕎回答,水眸就聚集起了水珠。
這可把黎蕎心疼壞了,長臂伸出,直接將人抱在了懷中:“彆擔心,邊城很安全,聖上原本打算讓七皇子或者是四皇子前去,皇子都能去,真的很安全。”
陶竹已經掛上了哭腔,擔憂一點兒都沒減少:“那為何換做你去?”
“因為聖上怕六皇子回來了鬨騰,而其他幾個大學士上了年紀,聖上看來看去,便選了我。”
“這說明聖上信任我,今天聖上給我看了邊城的防務資料,從前我為了避嫌,連餘光都不能瞄一下那些奏報呢。”
黎蕎說著輕輕拍了拍陶竹的背,放柔了語氣:“彆擔心,那邊真的和盛京一樣安全。”
“怎麼會和盛京一樣安全?那邊可是在打仗!”
陶竹咬緊了牙關,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可眼淚不聽話的往外跑,他視線很快模糊了。
他寧肯黎蕎不那麼受聖上信任……
可現在黎蕎已經應下了,聖命不可違,他乾不出讓黎蕎進宮否了這差事的事兒。
他隻能抱緊了黎蕎,努力讓自己的眼淚憋回去。
懷中人的擔憂,黎蕎感受的明明白白,他不由抿了下唇。
他就知道會這樣。
可是,他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
早知道這樣,他肯定不會向盛鴻提議讓六皇子回京,六皇子的命哪有竹哥兒的擔憂重要,這麼一來,差事就落在七皇子或者四皇子身上了……
深吸一口氣,他抬手輕輕揉了揉陶竹的背:“竹哥兒,相信我,我肯定會活蹦亂跳的回來的。”
陶竹不吭聲,隻是默默的哭,眼淚已經打濕了他身上穿著的棉袍。
他沉默了一會兒,按下了將異能告訴給懷中人的衝動。
現在竹哥兒的情緒本就不穩,他要是再拋出這個炸彈,那竹哥兒會是什麼反應……
他隻能抱緊了懷裡人,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邊城很安全的話語,並且,他將一些能說的不算是機密的邊城現狀告訴給竹哥兒,好用數據讓竹哥兒放下擔憂。
那麼多駐軍在呢,胡人根本打不進城。
他又不出城,他真的可安全了。
他這些安慰,讓陶竹慢慢止住了哭聲,等陶竹抬起眸子看向他時,水眸已經腫起來了。
陶竹睜著腫起來的雙眸看了他好一會兒,又微微踮起腳親了他一下,然後才啞著嗓子道:“我看那些俠義小說裡有很多刀槍不入的軟甲,這種軟甲你能買到嗎?”
“還有毒藥,毒藥也能用吧?”
“……”
看著陶竹腫腫的眼皮,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洶湧的情感,低頭狠狠親住了陶竹的唇。
他的竹哥兒,又堅強又愛極了他,這叫他怎麼不愛?
陶竹被黎蕎親著,眼眶裡不自覺又湧出了水霧,有時候他寧願黎蕎沒考科舉,這樣他和黎蕎永遠都不會分開……
等黎蕎和陶竹從書房出來時,夜已深,陶竹又累又困,但他腦中亂糟糟的,不肯入眠。
一會兒想該給這人準備什麼樣的行李,一會兒想該怎麼讓黎蕎保護好自己。
可惜黎損黎受在彭縣,這會兒就是傳信也晚了。
但幸好不矜不伐在家。
而且,奉命前去暨北省四府挖河的黎滿幾人也因為過年而回了盛京。
黎蕎把這十個聖上賞的護衛都帶上,再加上聖上此次也會派近衛隊保護黎蕎,就算是城破……
啊呸,呸呸呸!
邊城牢固著呢,才不會破!
還有,俠義小說裡的那種火燒不了、刀砍不了的軟甲,現實裡真沒有嗎……
陶竹一夜都沒睡好,翌日醒來,雙眼腫的更厲害。
這可把家裡人嚇了一跳,咋哭成這樣啊?
等得知黎蕎要去邊城,這下子家裡炸鍋了,黎小蘭、黎菽紅了眼睛,其他人皆愁眉不展唉聲歎氣徹底沒了吃早飯的食欲,黎糧更是問能不能讓聖上派其他人前去。
他家小蕎是文官,文官!
哪能上前線呢!
黎蕎隻能把昨晚安慰陶竹的話語重複再重複,但這打消不了眾人的擔憂。
刀箭無眼啊!
黎家眾人的擔憂,並不能改變什麼,黎蕎吃過早飯,先是去了範家找範不著核對此次的煤炭交易。
他昨天已經派人通知範不著了,他打算給邊城捐三十萬斤煤炭。
這幾年範家的煤炭生意很不錯,範家在盛京儲備了不少煤炭,他現在一口氣要買這麼多,算是把範家在盛京的庫存給清了。
範不著與他做交易,隻想收成本價,但他拒了,不過,範不著堅持說兩家是親戚,再加上這批煤炭是捐給邊城的將士的,範家絕不能按照市場價收費。
最終,一番拉扯之後,他以每斤比市價低十文錢的價格買下了這批煤炭。
煤炭搞定了,他又進宮繼續聽盛鴻給他講邊城的事兒。
昨天隻知道了邊城的防務,今天要了解民生。
這仗,能不打就不打。
第236章 啟程 陶竹送行
邊城在前朝由集市發展成小城之後, 當時是胡人和漢人各占一半。
前朝末年,胡人趁著戰亂,南下燒殺搶掠, 邊城被胡人占據。
大盛建立之後,胡人欺負大盛初建,不把大盛放在眼中,越過長城搶掠財物和人口。
盛鈞親自率兵北上,禦駕親征, 前後與胡人打了十多年,這才將胡人逼入草原腹地再不敢露麵, 於是邊城成了大盛的領土。
如今邊城裡居住的都是大盛人, 這些年來,邊城風平浪靜,明麵上大盛與胡人是沒有貿易往來的。
但民間有悄悄走私的。
胡人貴族需要大盛的絲綢、茶葉、香料、藥材、鐵器等剛需物件, 而胡人的駿馬牛羊以及一些藥材也是大盛人所需要的。
這種走私的規模不大, 影響不了什麼,盛鈞盛鴻父子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權當沒看到。
水至清則無魚嘛。
眼下,胡人連著幾年進犯邊城,這種民間的走私被徹底禁止, 現在邊城的十幾萬百姓靠養殖、種地、打零工、做點小生意為生, 整體經濟很一般。
當然, 盛鴻並沒有將邊城經濟搞上去的想法。
這是大盛的門戶,起的是警戒作用, 本就不該太過熱鬨。
但這幾年胡人持續南下, 胡人這不是吃飽了撐的故意作惡, 胡人是被逼上絕路必須南下, 於是他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胡人缺糧,那大盛能不能和胡人恢複前朝時的貿易往來?
如今大盛不是很缺糧,而且糧食也不是白給胡人,若是雙方恢複了商業交易,那雙方都不用像如今這般天天死人了。
盛鴻從沒想過能把胡人趕儘殺絕,他父皇雄才大略,依舊和胡人糾纏了十多年才讓胡人消停了二三十年,他身為二代帝王,沒親身上過戰場,哪有能力將胡人給滅絕。
況且,曆朝曆代,凡是大一統的王朝,都和胡人糾纏不清,甚至還有胡人入主中原建立政權的日子,曆朝曆代都沒能把胡人給收拾完,他就不癡人說夢了。
最好的方式就如前朝那般,雙方開展貿易往來,互通有無,這樣才能和平共處。
但是,想要講和,那肯定得把胡人給打服了,這樣才能占據主動位置。
現在大盛是被動防禦,沒有主動出擊。
在這種情況下大盛若是講和,那胡人絕對會認為大盛是在求和,肯定要蹬鼻子上臉。
盛鴻的想法,黎蕎很同意,可不是,與其費勁巴拉的浪費人力和財力,不如恢複貿易。
想讓對方主動求和,的確得把對方打服了,讓對方看不到勝利的期望。
但盛鴻信心不足。
當年盛鈞在盛年花了十幾年功夫才把對方給打消失,現在的大盛,哪有十幾年的時間去和瘋狂的胡人糾纏?
胡人最擅長搞遊擊,而且還都是騎兵,但大盛對那邊的地形不熟悉。
大盛打不起這個仗。
頭疼。
盛鴻愁眉苦臉,黎蕎也是一籌莫展,他是文官,雖然當年為了考科舉看過一些兵書,但他不懂軍事。
他也唉聲歎氣,愁眉不展。
從宮裡回家,莊文、徐瑛沈畫還有孟月都在,他們幾人在盛京當官這麼久,不出差則已,一出差就是危險重重的邊城,黎蕎此行要保重啊。
黎蕎笑著將安慰自家人的邊城數據擺了出來,十二萬大軍呢,哪裡會有危險。
而且,盛鴻此次會派一百名近衛隊隊員貼身保護他,近衛隊的戰力就不必說了,就算真遇見了危險,這支小隊也能給他殺出一條血路。
話是如此,但幾位好友還是有些擔憂。
胡人那邊也遭了蝗災的事他們聽說了,胡人這是被逼上絕路了啊。
不過,聖命難違,知道黎蕎此次捐了三十萬斤煤炭,莊文、徐瑛、孟月表示也想捐點東西。
此次黎蕎還要代盛鴻犒賞眾將士,他們想捐一百頭豬,讓守邊的將士吃些好的。
此事黎蕎得先經盛鴻同意才能答應,翌日,他進宮向盛鴻稟明此事,盛鴻很痛快的應下。
邊城十二萬駐軍,盛鴻此次準備了三千頭豬、三千隻羊、兩萬隻雞,準備讓全體將士吃頓好的。
現在有人主動要捐贈一百頭豬,這是好事啊。
南方三省的屯田,讓他的開支有些大,今年看看屯田的收成,若是不能讓他滿意,那他明年就要在朝堂之上公開募捐了。
現在彆人肯捐肉讓他的將士吃的好一些,他很滿意。
而且,昨日他那七兒子和四兒子知道他選了黎蕎前往邊城,兩人也沒鬨,隻是表示也想為邊城將士捐些物資。
這兩個兒子,一個捐了五千壇白酒,一個捐了五千斤藥材。另外,他那大兒子也捐了一萬兩銀子,用作撫恤金。
都是他的好兒子。
盛鴻接受了捐贈,黎蕎回到家將此事一說,黎小睿聽了,嚷嚷著也要給辛苦守邊的將士捐肉。
他剛得了不少壓歲錢,他願意拿出來二百兩給將士們買酒!
這話聽的黎蕎發笑,小家夥還知道讓將士們喝酒啊。
黎長風黎雲帆看自家爹爹沒反應,也很豪氣的拍了拍腰包,他們也能捐二百兩哦。
他們也願意讓邊城的將士吃好喝好。
黎蕎謝過他們的好意,挨個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明天一大早他就要出發了,來不及準備了。
等下次吧。
盛鴻的犒賞可不止這一次,今後機會多著呢。
當然,這句話得在心裡說。
明天就得啟程,陶竹和一幫家人自是不舍,黎蕎此行預計得一個月才能歸來。
太久了。
晚上,陶竹四肢全纏在黎蕎身上,緊緊的抱著他,腦子裡亂糟糟的,難以入眠。
黎蕎也沒有睡,輕聲交代這一個月內家中的諸多事務。
他應該在二月初回來,趕得上黎小蘭和江懋的親事,婚前的一應事務得讓陶竹先操持了。
他並不打算把除了黎受黎損的十人都帶上,陶竹出門也需要侍衛保護,盛鴻已經給了他一百名近衛隊的成員,他隻需要帶上黎滿黎招黎不矜黎不伐就行了。
在他不在盛京的這一月內,家裡人少出門,關起門來低調過日子。
陶竹時不時的嗯一聲,算是回應。
一直到他叮囑完了,陶竹也開始叮囑他,千萬彆亂跑,若是非得出門,那一定要把近衛隊帶上。
而且還要穿好鐵甲,以防萬一。
黎蕎一一應著,心中也滿是不舍。
但很快就到了起床的時間,天還黑著,這時一百名近衛隊的隊員已經來了。
他穿戴整齊,稍微吃了點早飯,便在家人的依依不舍中坐上了進宮的馬車。
到了宮中,盛鴻又交代了他幾句,然後便催著他出發。
因為帶的物資多,所以駿馬跑不起來,路上得走四五日才能到達邊城。
今日是陰天,黎蕎迎著清晨冷颼颼的寒風,踏上了前往邊城的路。
至於他此行所帶的各種物資,此時全都停在城外。
除了他之外,與他一起前往邊城的還有兵部的兩位官員以及吏部的一位官員。
車隊以他為首,很快馬車來到了城門口。
黎滿充當車夫,正當他閉目思索此行該如何利用異能時,馬車車門被輕聲叩響,緊接著黎滿的聲音響了起來:“老爺,竹老爺在側前方站著。”
“?”
他趕緊睜開眸子,彎腰緊走幾步來到了馬車門口。
將馬車門打開,果然,陶竹站在距離他十四五米遠的地方,正對著他招手。
“……走快些。”他催促黎滿道。
但這話說完,他便看到陶竹由單手對他招手變成了雙手擺動加搖頭。
很明顯,陶竹在拒絕他下車。
緊接著,陶竹又做了個手勢,手往城門揮動了幾下,這是示意他快出城。
陶竹不願意在他辦公務時影響他,隻是過來瞧他幾眼。
他眼神好,哪怕隔著十餘米,他也能看到陶竹在寒風中被凍的紅撲撲的臉。
陶竹肯定是在他出門之後就乘坐著馬車來到了城門口,竹哥兒等他多時了。
難言的情緒瞬間包裹住他的心臟,讓他鼻子有些發酸,竹哥兒不知道他的實力,明明擔憂的要死卻也隻能強撐著為他送行。
等此次回來,他一定要尋個合適的機會將他有異能的事告訴給竹哥兒。
他見不得竹哥兒這樣。
很快,馬車來到了陶竹跟前。
四目相對,陶竹對他笑了一下,又伸出右手對他揮了揮,還張口無聲的說了四個字:
早點回來。
他不由也笑了起來,對著陶竹招了招手,然後對陶竹身後的學而不厭四人喊道:“快送竹哥兒回去。”
學而不厭四人大聲應了一句是。
但陶竹卻是趕緊搖頭,他往城門口走了兩步,意思很明顯,他要看著他馬車遠去才回府。
明白了陶竹的意思,黎蕎示意學而不厭四人跟上陶竹,他在城門口的確要停留一會兒,好核對此行的物資。
出了城,負責此次物資的戶部小官迎了上來,拿著一個長長的單子與他核對各項物資。
這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
就這還隻是一部分物資,他捐的煤炭太多,不可能一口氣運往邊城,得分批運送。
在這期間,陶竹一直站在人群外默默盯著他,一直到他坐上馬車要啟程了,這才又依依不舍的與他揮了揮手。
忍下了衝過去抱一抱陶竹的衝動,他對陶竹露出一個笑臉,然後關上了馬車車門。
他發誓,等此次回京,他一定會把異能的事告訴給竹哥兒!
之前他還有一點點擔憂,怕陶竹接受不了,但今日瞧著寒風中堅持陪同他到最後一刻的竹哥兒,他所有的擔憂都消失了。
竹哥兒這麼愛他,愛極愛慘了他,甭管他是不是原身,甭管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竹哥兒肯定都會接受他。
*
作者有話要說:
第237章 到達邊城,異能的能力 邊城現狀,常總兵,形勢不是很樂觀
陶竹站在路旁, 看黎蕎的馬車被淹沒在車隊之中消失不見,但他沒有走,一直到車隊末尾的那輛牛車變成一個黑點, 他這才收回了視線。
抿下了唇,他低頭裹緊了身上的披風。
然後紅著眼眶有點失魂落魄的進了城。
要一個月見不著黎蕎……
回到馬車中,他依靠著車廂,雙手緊緊攥著身上的披風,在寒風中站立了太久, 他有些冷。
片刻之後,察覺到這樣還是有些冷, 他便扯了扯身後披風上的帽子, 準備把帽子帶上。
他可不能凍出病來,昨晚黎蕎一再的叮囑他讓他照顧好自己,他可不能讓黎蕎在外還放不下心。
但是, 帽子一扯動, 輕微的重量感傳來。
嗯?
他有些意外,帽子裡有東西嗎?
不應該啊。
他坐著馬車來城門口時是帶著帽子的, 當時帽子裡什麼都沒有。
他扭過頭,左手將披風帽子扯到了肩膀上,右手伸到了帽子中。
冰涼的觸感傳來, 涼的他不由顫了一下, 他更驚訝了, 他這是摸到冰塊了嗎?
他帽子裡什麼時候有一個冰塊?
剛才他怎麼一直沒發覺?
是全部思緒都在黎蕎身上嗎?
想到黎蕎,他有些失神, 愣了足足十多秒才意識到他的手還在抓著一個冰塊。
輕輕呼了口氣, 他將帽子裡的冰塊拿了出來, 不過, 等看清楚手中的冰塊,他不可置信的睜大了水眸。
他手裡握著的不是一個冰塊,而是兩個,這兩個冰塊隻有葡萄大小,而且凍的並不徹底,表層是冰,裡麵是水,水還在晃動。
更重要的是,這兩個冰塊一個是陶字,一個竹字。
冰塊的形狀是他的名字:陶竹!
這是黎蕎放進去給他的小驚喜嗎?
可在來城門口的路上他是戴著帽子的,當時帽子裡絕對不可能有這兩個小冰塊。
不然他一定能發現的!
所以,這是什麼情況……
當然,他知道這一定和黎蕎有關。
除了黎蕎,沒有人會這麼逗他。
可黎蕎是怎麼把這兩個冰塊放在他帽子裡的,在這一刻之前,他完全沒發現這兩個冰塊。
而且,兩個冰塊分明是剛剛凍上的,隨著他手的晃動,冰塊裡的水也在晃動……
垂眸盯著手中的冰塊看了好一會兒,一直到手被冰的生疼了,他這才把冰塊放到了膝蓋上。
馬車很快就到了家門口,黎學請他下馬車,他盯著冰塊看了看,又放回到了帽子裡。
若是放在懷裡,這冰塊肯定要融化的。
今日氣溫雖然低,但一路回來,冰塊裡的水一直在晃動,還沒徹底凍上。
等進了院子,黎小睿黎長風黎雲帆三個小家夥正領著黎二寶和橘哥兒玩滑板車。
黎二寶和橘哥兒年紀小,對滑板車還處在新鮮階段,三個年紀稍微大一點兒的哥哥便領著他們倆在前院玩。
看他回來了,幾個小家夥丟了滑板車朝著他衝來,抱著他的大腿問見著黎蕎了沒。
他挨個揉了揉他們的小腦袋,一一回答,他見著黎蕎了,他還得了一個黎蕎送給他的小禮物呢。
當然,最後這句他是在心裡說的。
讓幾個小家夥繼續玩,他回了自己房間,拿了一根棉線,他將兩個冰塊串在一起,然後搬出人字形梯子,將小冰塊掛在了廊下的燈籠上。
屋子裡溫度太高,會讓這兩個精巧的小冰塊融化,不能掛在屋子裡。
掛好之後,他站在廊下,仰頭盯著兩個小冰塊仔細打量。
恰好一陣風吹來,小冰塊隨風飄動,碰撞在一起,叮叮作響。
他眉間頓時閃過憂慮。
若是碰見了大風,兩個小冰塊撞一起,會不會撞的缺胳膊少腿?
畢竟這兩個小冰塊太精致了,一筆一劃又清晰又迷你,很脆弱的。
越想越擔憂,他又上了人字形梯子,將兩個小冰塊摘了下來。
最近天氣冷,西跨院那邊池塘裡的冰一直未融化,但過幾天就說不定了,因此,這兩個小冰塊還是彆放在屋外了。
但也不適合放在暖房。
他拿著兩個小冰塊去了家裡的冰窖。
還是放在冰窖最合適,這樣等黎蕎從邊城回來都不會化掉。
從冰窖裡出來,他回了房間,坐在自己的小書桌前,他翻出一個空白的冊子,然後開始磨墨。
黎蕎讓他每天都寫日記,把他每日都做了什麼詳細寫下來,他今日光是為了這兩個小冰塊就耗了不少神。
這人到底是什麼時候把兩個小冰塊放入他帽子裡的?
而且,這幾日黎蕎隻要在家,他就和黎蕎形影不離,黎蕎是什麼時候做這兩個小冰塊的?
陶竹一顆心在為了小冰塊甜蜜,此時坐在馬車中的黎蕎,掌心也有兩個小冰塊,不過,他這兩個小冰塊是他的名字:
黎蕎。
既然決定要在回來之後找個合適的時機將異能之事告訴給陶竹,那首先得讓陶竹感受一下異能的神奇。
於是剛剛趁著所有人不注意,他操控水珠在陶竹身後組成了陶竹兩字。
今日天氣冷,這兩個字很快就上凍了。
上凍之後,他操控著兩個小冰塊沿著陶竹身上的披風,悄悄潛入了陶竹的帽子。
陶竹一顆心全在他身上,根本沒發現這點兒小異樣。
這會兒陶竹應該正在奇怪這兩個小冰塊從何而來吧?
有這兩個小冰塊為媒介,他坦白時比較好開口。
盯著掌心的黎蕎兩字看了一會兒,他將這兩個小冰塊也放到了自己帽子裡。
他並不怕帽子將冰塊捂化,因為他現在是用異能操控著這兩個字。
臘月底的時候,他異能由六級升到了七級。
一級異能時,他不能操控自然界的水。
捉魚時還得靠著他自己凝出來的泡泡去偷襲河裡的魚兒。
二級異能時,他能操控自然界的水,但這個是有範圍的,當時他隻能操控方圓十五米內的自然界的水。
三級異能時,他能操控方圓三十米內的自然界的水,同時能調動身體裡從自然界吸收的能量,可控製這些能量在體內遊走,消除疲勞。
四級時,方圓六十米內的自然界的水,他都能隨意調動。
異能升到五級之後,方圓六十米變成了一百二十米,並且掌控了新技能:他可以從一切含水的物體中抽取水分。
同時,攻擊速度、範圍、持久度等都有大幅度的增加。
一級異能時,他能聽到方圓十五米範圍內普通人聽不到的細微聲音。
每升一級,這個數字就會翻倍。
到五級時,他能聽到方圓二百四十米範圍內的各種聲音。
但到了六級,這個數字開始翻三倍,也就是變成了方圓七百二十米。
現在他的異能是七級,他能聽到方圓兩千一百六十米範圍內的各種聲音。
當然,雖是異能者,但說到底還是人。
在這個範圍內,他聽力比普通人好上很多,但也沒神奇到能聽到兩千米內的所有聲響,比如說兩千米外老鼠洞內的聲響,這種就太細微了,他聽不到。
不然他早就被折磨的無法正常入眠了。
伴隨著聽力範圍的擴大,他的水珠所能到達的範圍也擴大,與聽力範圍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以他為中心,方圓兩千米內,他的水珠可自由行動,哪裡都去得。
至於他現在所能操控的自然界水的範圍,比水珠稍遜一些,因為這個能力並沒有隨著升級而翻三倍,依舊是兩倍兩倍的翻。
現在,在他方圓四百八十米範圍內的自然界的水,他都可隨意操控。
這個範圍與他自己凝出來的水珠相比,著實差的有些多,因此,他平日裡更愛動用他自己凝出來的水珠。
而且,他的水珠不管去哪裡,他都能模糊感知到那裡的大概情況。
他有這麼神奇的異能,而且現在氣溫不高,方便他行事。
此次邊城之行,他一定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為大盛做些什麼,以戰止戈,隻有將胡人給殺絕望了,那才能防止更多的將士受傷甚至是丟掉性命。
去年剛進入臘月時氣溫猛的下降了一波,但到了臘月底,氣溫明顯上升了一些,沒有那種即便躲屋子裡也冷到骨頭縫裡的奇寒了。
但天氣依舊挺冷的,家中池塘裡的冰一直沒化,盛京城外那些大河、溝渠、池塘裡的冰也沒化。
黎小睿整日嚷嚷著要出去滑冰,當然,這個要求被他否了。
他整日忙忙碌碌,不可能親自帶著他們幾個小娃娃去城外滑冰。
但其他人帶著他們幾個去,他是一百個不放心。
他寧願多下幾場雪,讓黎小睿幾個在家門口滑雪打雪仗玩雪橇也不願意他們去滑冰。
說起來,今天冬天著實下了幾場大雪,去年這時候農人已經在辛苦的澆灌麥子了,但今年農人還在家中過年。
他一路行來,水泥路兩邊的農田中隻有剛冒出地麵的翠綠麥苗,偶爾能看到幾個正在挖野菜的農人。
但灌溉的,一個都沒有。
這個冬天,老天爺仁慈了一回。
很快到了中午,但車隊沒有停下,運了這麼多活物,要儘可能快的趕路,不然光是每日的喂食就讓人很頭大。
下午,為了儘快趕到驛站,避免露宿野外,車隊的速度明顯提升了不少。
就這樣走走停停,當第四日中午時,車隊終於到達了長城地界。
這裡有一個名叫關堡的軍事重城,原本有三萬駐軍,現在被調去了邊城兩萬,隻餘下了一萬人駐守。
現在邊城全城戒嚴,關堡雖然還沒達到家家戶戶閉門不出的程度,但凡是途徑關堡的任何人和車,都要受到嚴格的盤查。
黎蕎哪怕是盛鴻的欽差,也在關堡耽擱了一個多時辰,守城的將士放行之後,車隊繼續北上。
走了不足十裡地,長城便到了。
和黎蕎記憶中的那個古老建築差不多,他出了馬車,坐在車轅上抬頭四顧,細細感受這個防禦工事的偉大。
不隻是他,車隊裡的差役、包括近衛隊的隊員,都忍不住抬眼打量眼前這個堪稱奇跡的宏偉建築。
城牆之上,有士兵在迎著呼呼的寒風站崗。
很快,有一身穿銀色鎧甲的小將策馬而來,這是長城大敬門的守將,想過長城,依舊得經過嚴密的檢查。
這位身穿銀色鎧甲的小將名叫齊爽,隻是六品小官,大盛雖然沒有明顯的重文輕武,但武官的待遇、官職著實比不上文官。
大敬門守將才是區區六品官。
齊爽恭敬的向黎蕎以及同行的幾位官員行禮,他眼神熱切,見禮之後,話雖是朝著黎蕎說的,但眼睛卻是忍不住看向車隊裡那些家畜。
“黎大人,下官得搜檢一番才能放行,請您見諒。”
“應該的,你帶人檢查吧。”黎蕎微微一笑,指了指長長的車隊,讓齊爽隨意搜查。
齊爽大聲的應了一句是。
但他還未來得及抬步,前方出現了噠噠噠的馬蹄聲,緊接著,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齊小子,可是小黎大人到了?”
這一嗓子,將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黎蕎也抬眸看了過去。
隻見一個留著絡腮胡的彪形大漢正騎著快馬飛奔而來,黎蕎盯著他標誌性的胡子,知道這是邊城的總兵常無常到了。
果不其然,齊爽立馬為他介紹,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崇敬:“黎大人,這是常總兵,一身力氣無人能敵,在前日的戰事中,他一個人殺了一百多個胡人!”
“猜出來了。”
黎蕎嘴角翹起一個弧度。
其實他和常無常有過一麵之緣。
這個常無常彆看隻有三四十歲的模樣,其實已經五十歲了,他天生神力,個子也高,十歲時就跟著盛鈞上了攻打胡人的戰場。
靠著一身無人能敵的力氣,他成功獲得了一個著名的稱號:索命黑無常。
之前胡人第一次犯邊時,他恰好休假回盛京,結果被胡人闖入城內,死傷不少無辜百姓。
盛鴻罰了他三個月俸祿,但沒有動他的總兵之職。
現在大盛跟著盛鈞上過戰場且老當益壯還對胡人比較了解的老將,已經不多了。
盛鴻讓其戴罪立功,他這幾年將邊城守的挺好,去年打的胡人不能越過邊城前的那條河,今年胡人大瘋狂,成功越河,但邊城依舊牢固。
盛鴻對他的能力還算滿意。
就在黎蕎在腦中搜尋這位常總兵的消息時,常無常已經來到了車隊跟前。
他從馬背上跳下,銅鈴一般的眼睛一掃,立馬就鎖定住了黎蕎。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小黎大人,幸會幸會。總算能和你這位聖上跟前的紅人話一話家常了。”
黎蕎盯著他一米九的個頭,拱了拱手,笑著道:“常大人此言折煞晚輩了,晚輩對大人仰慕已久,今日這般近距離與您接觸,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有您這樣的守將在,大盛邊城無憂啊。”
“你這年輕人說話就是好聽,我喜歡!不過,邊城可不是我一個人撐起來的,那是咱們大盛的精銳拿血和命換回來的。”
常無常繼續哈哈大笑,笑聲猶如撞鐘般洪亮。
他和黎蕎都是正三品,現在黎蕎這位在盛鴻跟前堪比半個皇子的紅人以晚輩自居,態度謙和,這讓他心情不錯。
不過,真正決定他心情的是黎蕎身後那一溜幾乎看不到尾的車子。
他咧了咧嘴巴,下巴朝著車隊點了點:“小黎大人,我也不和你瞎客氣,你身後這些就是聖上賞給眾將士的年禮吧。”
“正是。”黎蕎笑眯眯的點頭:“一共是三千一百頭豬,三千隻羊,兩萬隻雞,五千壇美酒,五千斤藥材。另外還有五千斤粉條。”
他將此行所帶的主要物資報了一遍,並且每一樣物資具體是誰出資的,他也特意表明了。
在出發的前一晚,陶竹聽他講了有關邊城將士日子艱苦的事跡,便提出想捐一些粉條。
粉條對平民而言,依舊是難得一嘗的美食,邊城的普通士兵肯定沒嘗過粉條。
現在盛鴻賞了這麼多家畜,屆時軍營裡的廚子肯定不搞油炸,隻會大鍋燉。
大鍋燉肉,這怎麼離得了粉條呢。
必須安排上。
城北紅薯作坊每日都開工,所以除了供應自家鋪子外,家中還有上萬斤的粉條儲備。
他也覺得粉條不錯,便連夜找了車子,又向盛鴻報備,順利的帶了五千斤粉條過來。
“小黎大人慷慨啊!”
常無常聽完黎蕎這話,一臉感慨,他忍不住抬起蒲扇般的大手,準備拍拍黎蕎的肩膀。
上次他回京時恰好碰到了大朝,他隻來得及認一認黎蕎這位紅人,沒時間打招呼。
現在黎蕎的慷慨終於溫暖到邊城了。
三十萬斤煤炭,五千斤粉條,就這份大方,哪個皇帝不喜歡?
他不是皇帝也喜歡!
不過,在自己的鐵掌落在黎蕎肩膀上的前一刻,他動作頓住了。
小黎大人的肩膀好單薄啊。
哪怕裡麵穿著裘衣,外麵披著厚厚的披風,但和他的手一對比,也顯得有些弱不禁風。
他嘿嘿一笑,收回了自己的大掌,而是朝著黎蕎拱了拱手:“我代邊城十二萬將士謝過大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以及小黎大人、徐大人、孟大人、莊大人。”
“這一批物資來的及時,下麵的兄弟盼了許久了。”
“當然,最應該謝的是聖上。”他說著朝著盛京方向拱了拱手。
“不錯,最應該謝的是聖上。聖上雖身在盛京,但心中日日都牽掛著邊城,邊城一應事務他都親自過問。將士的吃住、賞銀以及恤銀等,聖上異常關注。”
“邊城將士們的付出,聖上都看在眼中,記在心間。”
黎蕎也朝著盛京方向拱了拱手。
這一番話,聽的常無常心中暖呼呼,但又壓力大。
盛鴻對軍餉、戰場上殺敵所得的賞銀、恤銀這三個對普通士兵極為重要的銀子一向看重,不允許層層克扣,他身為總兵,他能切身感受到盛鴻對普通士兵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