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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寵夫郎 不曾阿 126593 字 5個月前

第241章 胡人二十萬鐵騎

“常大人彆急, 冰破胡人掉入河中這種老天爺出手相助的大喜事,我既然遇見了,那必然要親眼瞧一瞧, 不然回京之後我如何向聖上回稟?”

黎蕎不慌不忙、理直氣壯的答道。

“……現在你瞧見了,快回城!”

一瞬的無語之後,常無常又急道。

“我得多瞧幾眼,此等喜事,聖上必然追問細節。我若是隻掃幾眼便回, 那向聖上回話時怕是要支支吾吾。這怎麼能行?”

黎蕎還是理直氣壯。

常無常:“……”

他要生氣了。

這話聽著雖然有理,但也太任性了。

向聖上回稟自然重要, 但和黎蕎的命比起來, 這算個屁啊!

黎蕎身邊帶的護衛是皇子同款侍衛,每日乾的差事是給聖上當代筆,不說位極人臣, 但也確確實實是半個皇子的待遇。

黎蕎若是在邊城出了事, 那他的罪責不亞於邊城被破胡人長驅直入直逼盛京!

更何況黎蕎還得給他殘疾了的兄弟尋一份活計,黎蕎還撐著善堂、學館, 黎蕎還發明了灰泥,黎蕎做了無數對大盛江山和百姓有益的好事!

黎蕎可比他的命貴重多了!

怎麼就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彆的文官此時怕是已經躲回軍營了,這個黎老弟倒好, 竟然膽大包天又回來了!

他扭頭直接對近衛隊隊員吼道:“還不背著黎大人回去?!”

“誒, 常大人,您彆氣, 我力氣其實也不小, 真遇見了胡人, 隻有我揍胡人的份。不信您看,這來回跑一趟, 我頭上隻是微微冒汗,但他們在大口喘氣。”

黎蕎指著身旁的一幫人道。

其實近衛隊和黎滿幾個人還真沒喘的特彆厲害,畢竟是大盛戰力最高的一幫人。

但黎蕎一個文弱書生能一直跑在他們前麵,這已經足夠讓他們汗顏了。

此時被黎蕎一指,他們紛紛低下頭來,甚是羞愧。

常無常:“?”

他不敢置信的盯著這些人,懷疑自己眼花了,也懷疑自己聽錯了。

就黎老弟這個書生,竟然將這幫精銳給襯的無地自容?

但他還沒來得及張口,黎蕎咦了一聲,一臉凝重的開口道:“大人,您看對麵,胡人竟然還在源源不斷的衝下土坡,胡人此次出動的兵力不隻是一兩萬人吧?”

“嗯?”

常無常聞言,心中一驚,立馬朝著對岸看去。

借著蒙蒙亮的天光,可以模糊看見對麵的胡人依舊跟餃子下鍋一般衝下土坡。

經曆過冰破的慌亂之後,胡人已經鎮定下來了。

哈克庫所在的伯爾碩特部眾人停留在岸邊救從河裡爬上去的倒黴蛋,烏泱泱的,看著有數千人,將土坡下那塊地全給占據了,並且擠得後來的胡人在土坡上就直接往東、西兩個方向分流。

岸邊還有喧嘩聲,應是在為哈克庫哭喪。

當然,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往東、西兩個方向俯衝而下卻不為哈克庫哭喪的胡人,這些胡人肯定不是伯爾碩特部的。

胡人五個部落雖然聯手了,但互相之間也一直提防戒備,據探子來報,這五個部落每次攻打大盛,每一部出的人手在數量上都相同,免得某個部落因為死傷過多傷了元氣而被其他部落給吞掉。

掉入河中的都是哈克庫這一部的人手,應是有上千人,再加上圍聚到岸邊的數千人,那光是伯爾碩特部這一個部落就出動了大幾千人。

伯爾碩特部出動了這麼多人,再加上餘下四部的,那今日胡人少說要出動三萬人。

聽著震天響的馬蹄聲,他心頭一緊:“剛才伯爾碩特部大汗的弟弟哈克庫掉河裡死了,但後麵的胡人對哈克庫不管不問隻是悶頭往咱大盛衝,看來今日胡人要來三四萬人。”

“黎老弟,你快回城,老常我求你了,彆在這裡讓我分神了,你若是出事了,我擔不起這個責!”

“那您和眾將士怎麼辦?”

黎蕎不答反問。

“當然是硬拚啊!”常無常急道,不等黎蕎再開口,他一把推著黎蕎的身子往後走,嘴巴裡還大喊道:“大家快往東、西兩個方向探一探情況,說不定冰層還會裂,大家不要放過掉入水裡的敵人!”

黎蕎被常無常推的趔趄了一下,他順勢從東邊走:“我也去瞧瞧。大人您忙您的不用管我,我看完就回城。”

話音落,他沿著河岸跑了出去,速度極快,眨眼間就在十米開外。

常無常:“……”

他低罵一聲,現在是真的生氣了。

但他隻能去追黎蕎,他擔不起黎蕎出事的責任。

他一邊追,一邊吼著讓其他人去東、西兩個方向查看冰層的情況,若真有胡人跨河而來,那就引著胡人到壕溝前,將戰場定在壕溝前。

黎滿幾個還有近衛隊的隊員趕緊也去追黎蕎。

黎蕎沒管後邊的人,保持著比他們領先還不至於太多的速度,控製著水珠一邊在河裡殺人,一邊去刺破更遠處的冰層。

他心情有點沉重。

因為根據他聽到的,四裡地外,胡人的鐵騎還響的像是炸雷。

胡人今日出動的何止是三四萬人啊……

岸邊是有些濕軟的泥土,黎蕎跑起來比穿越壕溝快多了,與此同時,大盛的士兵也分作兩個方向,往東、西兩邊查看情況。

黎蕎用水珠模糊的感知東邊最遠處的情況,不能在胡人過河前、過河後破冰,得胡人在河邊時破冰。

此時後來的胡人,雖然知道冰層破了,但這些人都以為這是大盛將士搞的鬼。

開玩笑,這麼冷的天,葫蘆河上遊包括他們胡人地盤上的池塘、河流都凍的結結實實,大盛邊城這個河段的冰怎麼會突然裂掉?

肯定是大盛人做的手腳!

但大盛人又不知道今日他們要集整個草原之力攻打邊城,畢竟他們也是昨天傍晚才下的決定。

大盛人應該是想鑿冰捕魚,因此將冰層給鑿開了。

伯爾碩特部衝在最前麵,於是就倒了黴。

但大盛人怎麼可能在整個河段都捕魚?

遠離正對著北大門的那段河道就沒事了。

現在冰裂的範圍距離北大門隻有一裡地多點,他們跑遠點兒,遠處的冰層肯定沒破!

沿著河岸準備繞過冰裂河段的這幫胡人,不管是東邊還是西邊的,挑了個離斷裂河道大約百米遠的地方,然後迫不及待的渡河。

他們今日集草原二十萬鐵騎之力,準備一舉拿下邊城,殺的大盛士兵越多,那分到手的物資就越多!

奶奶個腿兒的,他們被逼的都要和馬兒搶牧草吃了,大盛的兵卻是好肉啃著,好酒喝著。

憑什麼?

今日他們要踏破邊城,掃儘一切物資!

這些胡人如同哈克庫一般,都惦念著邊城的物資,也不信大盛士兵能提前在全段河道做手腳,因此信心滿滿的驅使著馬兒快快過河。

而且,因為此時聚集的胡人多,位於後邊的胡人不耐煩跟在前麵的馬屁股後過河,就跑的更遠一些,好快點過河。

這麼一來,跨河的胡人比哈庫克跨河時多了不少,這麼多人在冰麵上奔騰,黎蕎的水珠其實根本不需要出多大的力氣,就能將冰層戳破。

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情形出現了,河麵上的胡人,猝不及防都掉入了水中。

大盛士兵遠遠瞧見這一幕,趕緊舉著長槍過去戳刺。

而黎蕎則是操控著水珠開始殺人。

按照慣例,常無常對待胡人的屍體都是把腦袋砍下計算軍功,餘下的身子全燒了。

現在河裡有不少胡人掉落的武器,再加上鋒利的冰塊,即便胡人身上有傷口,那他也不怕常無常看出什麼。

況且,這麼多死人,常無常也不一定費功夫去打撈。

因此,這會兒他動起手來一點兒都不懼。

當然,他也一直在往前跑,水珠隻能模糊感知那邊的情況,想精準殺人,還是得靠他的眼睛。

常無常跟在黎蕎身後,氣的要死又無能為力,同時還異常震驚。

他雖然塊頭大,但他並不笨拙,跑起步來速度挺快的,可他媽的這會兒他竟然追不上黎蕎這個看著有幾分單薄的書生!

不隻是他追不上,黎蕎的幾十個護衛也追不上!

見了鬼了!

怪不得膽子大,就這速度,胡人真衝過來了,那還真抓不住他!

不過,常無常也並沒有隻盯著黎蕎。

借著越來越亮的天光,看遠處冰麵上又消失了一批胡人,他又想咧開嘴巴笑。

娘嘞,今日老天爺真開了眼啊!

光是冰破就能滅掉兩三千人吧?

他心中暢快,一邊去追黎蕎,一邊讓身旁的士兵趕緊去前麵戳刺河裡的胡人。

而尚未掉入河中的胡人,見前麵一大批人又掉入河中,策馬向前的動作一點兒都不帶猶豫的。

應該是這批人離哈克庫太近,冰層支撐不住這麼多人馬同時過河,所以冰層裂了。

他們跑的再遠些就是了!

今日東胡五大部落出動二十萬鐵騎,勢必馬踏邊城!

還沒掉入河中的胡人往更遠的地方跑去,而黎蕎此時已經跑到第二批胡人落水的地點了。

這裡距離哈克庫那批人落河的地點不足千米,對他而言小意思。

他站在岸邊,一邊雙手撐著膝蓋呼哧呼哧喘氣,一邊睜大眸子去打量河裡的胡人,但實際上,他正動用水珠悄無聲息的收割這些人的命。

他不需要一下子徹底殺死這些人,他隻需要在這些人的手腕、脖子上劃出血口,低溫+失血過多,就足以要這些人的命。

還沒殺幾個人,常無常跑了來,常無常身穿幾十斤重的鎧甲,這會兒累的說話有些不利索:“黎、黎老弟,你藝、藝高人膽大,老常我服了,求你回城吧!”

說到最後,他都快哭出來了。

黎蕎聞言,直起身子指了指河中的胡人,又指了指還源源不斷朝更東邊跑去想要跨河的胡人:“大人,我覺得不對勁,這一次胡人太多了,光是往東而來的胡人就見不著尾巴,再加上往西邊去的,指不定一共有多少。應該是咱們一起回去。”

“啊?”

常無常聞言,慌忙往身後看去。

在他視線所及之處,胡人跟螞蟻搬家一樣直直的往東邊衝來,震天響的馬蹄聲壓過了他因為跑動而變得劇烈的心跳聲,刺激的他腦殼痛。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他心頭,胡人這不像是出動兩三萬的樣子啊。

此時大盛這邊軍營裡不少人正在吃早飯,按照他和幾個副總兵的約定,敵人大規模來襲,那就出動三萬到五萬人。

因為到目前為止,胡人最瘋狂的一次攻城才出動了五萬人。

可今日胡人搞出這麼大的陣仗……

“大人,不知道前麵的冰層還破不破了,不過,依我看將士們還是先回城吧。胡人這次好像要和咱們決戰。”

黎蕎一臉凝重的道。

現在胡人正往東邊衝去,他沒有理由繼續往東,不然所有人都會懷疑他。

他現在隻能回城。

但他想讓將士們也後退,不然若是被胡人切斷了這批將士回城的路,那就遭了。

先把在城外的士兵帶回城再說。

胡人圍城就圍城吧,之前也不是沒打到城下過,若胡人真到了城下,離得這麼近,那倒是方便他動手了。

常無常麵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望向身後綿延不絕的胡人鐵騎,吼著讓大盛士兵聚集起來一起往後退。

至於掉入河中的胡人,這些人凡是會水的,都在往對岸遊,大盛的長槍夠不著。

不會水的,則是往河底沉。

所以他和士兵們沒必要留在這裡了。

先退,邊戰邊退,看看情勢,若是見機不對,那就趕緊回城。

而黎蕎一見常無常帶著人退,借著天色掩護,他將掉入河中的胡人殺了個七七八八。

不多時,東邊的胡人終於繞河而來,而此時河對岸的胡人竟然還在源源不斷的從土坡而下,這下子常無常不再耽擱,讓所有人回城。

第242章 動用異能,鼓舞士氣

胡人雖然來的快, 但其實邊城三麵都挖了壕溝,大盛的將士先一步退回壕溝,胡人不能打馬去追, 隻能跳下駿馬去穿越壕溝。

這麼一來,胡人雖然來勢洶洶,但有壕溝阻擋,東邊的將士全都安然退回壕溝。

西邊的將士因為沒有黎蕎提醒,常無常派去報信的人晚了一步, 因此將士們與胡人短暫交上手了。

但幸好大盛這邊將士退的快,隻有少數人受傷, 暫時無人死亡。

北大門緊閉, 天色已亮,黎蕎與常無常一起上了城樓。

邊城的城牆有十三米高,城樓有二十米高, 水泥出現之後, 盛鴻讓人裡裡外外都抹了一層水泥,論堅固的話, 邊城的城牆還是沒問題的。

但是,城外,第二批負責運送武器的胡人已經到了。

這些武器很重, 因此走的慢, 有拋石機,有雲梯, 還有攻城車。

一部分胡人正在壕溝上鋪上堅固的木板, 好將這些重型武器運送到城門口。

第一批的鐵騎沒抓著大盛的將士, 隻能幫第二批負責運送武器的胡人慢慢逼近北大門。

常無常盯著遠處,臉色難看的像是生吞了老鼠, 登高望遠,在他視線所及之處全是胡人!

而且,胡人竟然還藏著這麼多攻城的大型武器!

之前胡人攻城,也出現過拋石機、雲梯、攻城車,但隻有十多輛,不足為懼,可眼下粗粗一掃,竟是有四十多輛了!

胡人這是把老底都拿出來了。

這麼多重型武器,還有這麼多人手,僅憑邊城十二萬將士,守得住邊城嗎……

剛才因為冰破而死了上千胡人的喜悅消失殆儘,城樓上其他將士瞧著遠處黑壓壓的人頭,也是表情凝重。

城樓上的氣氛壓抑極了。

常無常那位姓韓的親兵,有些受不住此時有些窒息的氛圍,想要開句玩笑烘托氣氛:“幸好昨日火急火燎的吃了肉,不然還真沒機會吃著。”

但這話一出,無人應答。

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所有人都知道那看不到儘頭的黑壓壓人頭代表著什麼。

常無常深吸一口氣,讓吳副總兵趕緊派人點燃狼煙向大敬門那邊報信,好讓大敬門往關堡報信。

關堡原本有三萬將士,已經被調往邊城兩萬,現在隻餘下一萬。

這點人手根本不足以支援。

他讓人直接燃起六道濃煙,這是表示敵人圍城請求朝廷支援的信號。

若是黎蕎不在此地,那他不至於這麼急慌慌的找上盛京,怎麼著也得浴血奮戰一番。

可現在他恨不能盛京的禁軍能身負翅膀空降邊城,他擔不起黎蕎出事的責任!

讓人燃起狼煙之後,他又吩咐人趕緊準備床弩,拋石機,狼牙拍,滾木礌石,箭矢、金汁等守城武器。

交代完這些,看黎蕎站在他身旁聽的認真,一副乖乖好學生的模樣,他顧不上說彆的,一把抓住黎蕎的肩膀,推著黎蕎讓黎蕎下城樓。

城門危險!

敵人的拋石機砸過來,萬一石頭落黎蕎身上,那就遭了。

但黎蕎紋絲不動,他認真道:“大人,您忙您的,若真到了危險時刻,我自會下去。”

“?”

常無常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他不敢置信的盯著他抓著黎蕎肩膀的蒲扇大手,他竟然沒能推動黎老弟?

但情況緊急,他來不及多想,立馬改推為拎,五指猛的抓住黎蕎的肩膀,準備親自將黎蕎拎下城門去。

可誰知道黎蕎肩膀輕輕一晃,就掙脫開了常無常的大手,然後他退後兩步,一臉正色道:“大人,我不會拿我自己的命開玩笑,我有夫郎有孩子的,我可舍不得死。真到了危險時刻,不用您催,我絕對跑的比所有人都快。”

常無常:“……”

小黎大人獨寵夫郎的事跡,他也有耳聞。

小黎大人跑路的速度,他剛才也見識到了。

恰好這時另外一位姓李的副總兵急急的奔上城樓找他,他立馬轉了視線。

罷了,待會兒真打起來了,他直接將黎蕎打暈,他不費口舌了。

李副總兵找常無常是要報告北大門門後守城武器已備好的事兒,雖然說現在城門牢固,但該有的防守必須得安排上。

黎蕎站在角落裡,不擋道,不占用守城武器的位置,他雙手放在城牆上,一邊分神去聽常無常的布置,一邊眺望遠處,用水珠模糊的感知四裡外的情況。

四裡地外依舊有馬蹄聲,但不密集了,據常無常所說,東胡五大部落的鐵騎加一起有五六十萬人,這五大部落肯定不會傾巢而出,因為胡人除了東胡還有西胡。

萬一全軍覆沒,那就隻有被西胡吞並的份。

現在西胡正在西閃省開戰,西胡若是在大盛這邊討不得好,那肯定會調轉矛頭,攻向東胡五大部落。

所以,五大部落絕對不會不遺餘力,若換做是他,他最起碼要留一半的兵力以防萬一。

若是五大部落隻出動一半的鐵騎,那也有二十多萬人。

但邊城如今隻有十二萬駐軍。

敵眾我寡啊……

他不由眯了眯眸子,胡人打了常無常一個措手不及,上輩子也是這樣嗎?

若真如此,那六皇子還真是倒黴。

上輩子盛鴻沒有考核禁軍,禁軍戰力不強,也沒有那麼多物資源源不斷送往邊城。

但偏偏六皇子有一顆好戰、想要立功的心。

抿緊了唇,他將跑遠的思緒收了回來,眸子看向距離城樓隻有四五百米的胡人。

這些胡人正努力將攻城的重型武器往北大門運送。

盯著胡人的拋石機看了幾眼,十粒水珠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指尖,而後沿著城牆滾了下去。

當胡人在壕溝上鋪了木板之後,拋石機被推上了木板,透明如同米粒大小的水珠立馬來到拋石機的木板下,另外一粒水珠則是輕輕的趴在拋石機用來拋石頭的杠杆上。

一個無聲的輕輕爆裂,木板頓時斷成兩截。

笨重的拋石機立馬陷入了壕溝中。

伴隨著拋石機的晃動,杠杆上的水珠也裂開,於是這根最重要的杠杆頓時也斷成了兩截。

這下子正在推這輛拋石機的胡人傻眼了。

邊城的大門就在眼前,結果拋石機廢了?

黎蕎沒管這輛拋石機前胡人的反應,他動用同樣的手法,又廢了四輛拋石機。

拋石機可以遠攻,對城門的威脅最大,重重的石塊砸過來,不管是碰上人還是碰見建築,都能砸爛砸破。

而且看胡人拋石機的類型,其射程應該有兩百米左右。

既如此,胡人的拋石機就壞在邊城三百米外吧。

在那裡壞掉,絕對能把胡人氣吐血。

至於大盛這邊會不會有什麼懷疑,他已經顧不上了,若是邊城破了,城內十幾萬的平民能活幾個?

這些將士又能活幾人?

胡人的反應,的確如黎蕎所猜想的那般跳腳,馬上就到拋石機的射程之內了,結果連續摔壞了五輛拋石機?

這太影響戰力了!

也影響士氣!

先是冰破,兩三千人掉入河中,現在又直接摔壞了五輛拋石機,這他媽的真的要氣死!

不過不應該啊,出發前明明仔細檢查了這些木板,咋會突然斷了?

可攻城在即,這些胡人沒時間去研究這個問題,他們將壞掉的五輛拋石機暫時擱下,轉而去幫著運送其他重型武器。

反正今日必須拿下邊城,等搶了物資之後再拉回去慢慢修吧!

城樓上的常無常瞧見這一幕,哪怕心情沉重,也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今日胡人出師不利,老天爺在鉚足勁幫他了。

他轉過身舉起手來,大聲向城樓上的眾人開了口,現在的士氣太低落,得借此機會狠狠鼓舞一下將士,不能讓將士們未戰心先怯。

大盛的好男兒可不能慫!

“大家夥兒都看到了,胡人先是掉河裡,現在又壞了拋石機,老天爺是站在咱們這邊的!”

“連老天爺都在幫咱們,那今日胡人必然被咱們打的哭爹喊娘,大家說對不對?!”

“對!!!”

整齊劃一的對字,在常無常話音落了之後,頓時響徹雲霄。

剛才城樓上不少人也瞧見胡人拋石機壞掉那一幕了,他們如同常無常那般,哪怕心情糟糕透了,但心底還是忍不住冒出希望來。

常總兵說的不是假話,胡人今日的確倒黴,連續倒黴兩次,接下來說不定還會繼續倒黴!

既然老天爺都出手了,那人多又怎麼樣?

反正打是死,不打更是死,既如此還不如豁出去打一場,拚命之下誰勝誰負還真不一定!

乾他祖宗的!

“好!今日一戰之後,老常我請大家喝酒,絕對讓大家喝個痛快!”

常無常聽著震耳欲聾的回答,豪情頓生,臉上的神色輕鬆了不少,忍不住扯著嗓子大聲許諾。

這話一出,眾將士立馬興奮了起來,此次四皇子捐的美酒並沒有拿出來分給所有人,因為不夠分,所以常無常決定等下次打了勝仗之後獎給有功的將士。

現在常無常說要請所有人喝酒,眾人口中忍不住嗷嗷的發出怪叫,剛才的沉悶壓抑徹底消散,一些膽大的小兵,還向常無常點起菜來了,不僅有酒,還得有菜啊!

昨日那一頓肉根本解不了饞!

常無常聞言,咧開大嘴笑了起來,將心口的護心鏡拍的直響:“行行行,有菜,老常我一定好酒好菜的伺候。”

得了常無常的許諾,眾人更興奮了,有人喊著想吃的飯菜,有人開始對胡人罵罵咧咧,還有人祈禱老天爺繼續出手再幫他們一把。

黎蕎瞧著這一張張表情鮮活的臉龐,他也扯了扯嘴角,大盛這邊不懷疑他的小動作就好。

等眾多將士的聲音小了之後,他先是重重的拍了幾下手,等不少人都朝著他看來,他大聲開口道:“既然常總兵要請大家喝酒吃肉,那我黎蕎自是不能落後,今日這一場仗若是勝了,除了朝廷給的獎勵,我黎蕎也會給大家夥兒奉上謝禮,每人十兩銀子,我感謝大家對邊城百姓的保護。”

“另外,若個彆勇士不慎受傷落下殘疾,那我黎蕎一定會為其尋一份足以讓他們養家的活計。”

“若是殘到連活計都做不了,那我一定會建一個善堂,好吃好喝的供著他們直到老死。”

“若是更倒黴直接丟了性命,那除了朝廷發的恤銀,我個人也會給他們的家人奉上銀子,每人一百兩!”

“大家夥兒不要怕,不要有顧慮,隻管去殺胡人,甭管是殘了還是沒了,我黎蕎都會負責。”

“這麼多人瞧著,我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為真,戰後必踐!”

這一番話可比好酒好菜有魔力,聽的眾人不由愣住,城樓上瞬間靜了下來,隻有呼呼的風聲。

啊?

不僅有十兩銀子的賞銀拿,還不管殘了死了,黎大人都會負責?

這……

這種許諾聽著咋像是做夢啊?

這種好事夢裡才會有啊!

常無常最先反應過來,他比所有人都激動,此時也不急著讓黎蕎下城樓了,他急著確認道:“黎老弟,你說的是真的?那得好大一筆銀子啊!”

“的確需要花不少銀子,但今日胡人圍城,我黎蕎能不能活,城內的十幾萬百姓能不能活,全指望大家夥兒了。”

“大家夥兒要拚的是命,命都要豁出去了,難得還不能拿一點謝禮銀子嗎?”

“這些銀子是大家夥兒該得的。”

黎蕎說著伸手指了指眾人:“各位,這份銀子,這個待遇,大家不該拿麼?大家不配享有麼?”

“該拿!該拿!”

“配!配得上!”

短暫的寂靜之後,驚天動地的回答猶如炸雷一般響在城樓上。

大戰在即,死亡的陰影籠罩在眾人頭頂上,說心中不怕那絕對是假的,沒人能坦然迎接死亡。

如果說剛才回應常無常的話還帶著幾分假嗨,可現在聽了黎蕎的話,前所未有的激奮在他們體內衝蕩,刺激得他們隻想大聲嚎叫。

他們該拿這份銀子。

他們配得上這個待遇!

他們豁出去的是命,是唯一的一條命!他們憑什麼不能拿?他們為什麼配不上?!

黎大人許諾的一切都是他們該得的,這是他們拿命拚回來的!

他們要戰,他們要狠狠殺胡人,他們要打的胡人屁滾尿流,黎大人承諾的東西,他們一定會掙到手!

常無常看著眾人磨刀霍霍隻盼著胡人趕緊來的模樣,一時間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

這份士氣,他喜歡。

黎蕎的承諾,他更是感動又驚喜。

他大踏步的來到黎蕎跟前,抬起手一把抓住黎蕎的肩膀,不過,這次他特意放輕了力道。

“黎老弟,謝謝!”

他不說黎蕎不懂事了。

黎蕎堅持留在此處,發揮了大作用!

第243章 胡人的武器壞掉

看著常無常有點微紅的眼眶, 黎蕎輕輕一笑,隨後搖頭道:“大人,您不必謝我, 您能請大家夥兒喝酒吃肉,那我也想為咱大盛的熱血男兒做些什麼。”

“可惜我個人能力有限,能做的不多。”

“你這還叫不多啊?你剛才承諾的,我做夢都不敢想!”

常無常真的激動壞了。

他一直琢磨的是黎蕎能安排幾個殘疾兄弟就安排幾個,他不強求, 就算隻安排一個,他也心生感激。

可剛才黎蕎說了什麼?

那是仙樂啊!

是夢中才有的美妙聲響!

“從今天開始, 你就是我常無常的親弟, 今後有什麼事……不,是這次,這次我豁出去老命也得送你回京!”

想到胡人兵臨城下的嚴峻形勢, 他也不提什麼以後了, 這話說完就想推著黎蕎下城樓。

黎蕎穩住身形,趕緊道:“大人, 其實我也是為了我自己,不刺激一下大家夥兒,萬一城破, 那我也難以獨活。”

可不能和手握重兵的邊城守將關係如此親密, 免得惹來盛鴻的猜忌。

“不過,就算我今日死在此地, 我的夫郎也一定會履行我剛才的承諾, 您將心放回肚子裡, 安心対敵。”

“還有,我拎得清, 待會兒若是有危險了,我自會下去。”

說罷,他伸出手來抓住常無常比他小腿都粗的手臂,然後把常無常往城樓中間推。

常無常自是不肯,他還是想推黎蕎,但誰知黎蕎稍稍一個用力,他就被推開了半米遠。

這下子他驚呆了。

他去推人,結果反被黎老弟這個弱書生給推開了?

他猛的往前跨了一步,大聲道:“得罪了黎老弟!”

伴隨著他此話,他雙手抓住黎蕎的衣領,用勁往上一提,想直接將黎蕎扛到肩膀上去。

可下一秒令他尷尬的事出現了,黎蕎隻是腳步微微晃了兩下,身子還是站在原地。

“……”

常無常徹底愣住。

突然想起剛才鼓舞士氣前他推黎蕎的那一下,他牛眼又睜的老大。

剛才情況緊急,他沒多想。

可現在兩次了!

特彆是這一次他用上了五成的力道,竟然沒把人拎起來!

“大人,我力氣其實也不小,畢竟從前乾了不少累活兒,我真的能自保。您給我尋一身鎧甲就成,我還是那句話,真遇見危險了,我絕対比所有人都跑的快。”

黎蕎神色真摯的道。

“還有,敵軍馬上要攻城了,您就彆在這兒跟我耗了。”他又指了指城下。

他一直在關注著胡人的動靜,胡人往城門移動的速度很快,最前麵的攻城武器距離城門隻有二百米了。

這個距離,已經在胡人拋石機的射程之內了。

更糟糕的是,就在他們鼓舞將士的間隙,胡人的隊伍中竟然又出現了二十輛拋石機和三十架床弩。

東胡五大部落的家底,有點超乎他的想象。

不過,想到臨行之前惡補的胡人曆史,他又釋然了。

胡人曾入住中原建立過大一統的王朝,王朝覆滅退走草原時他們帶走了一批工匠和各種物產。

因此,這會兒能拿出這麼多重型攻城機械,也不算奇怪。

看胡人將拋石機和床弩往隊伍最前麵運送,二十粒水珠又滑下了城樓。

常無常被黎蕎提示,忙抬頭去看遠處的情形,瞧見胡人的床弩,他一顆心瞬間沉入湖底。

得了,三十架床弩,再加上拋石機,這不得把城樓砸個稀巴爛。

除了祈求老天爺出手……

他苦笑一聲,彎下腰去抱著黎蕎的腰想把黎蕎扛起來。

整個邊城的人都可以死,但黎蕎不能死。

南大門目前還算安全,他這就讓人送黎蕎出城。

但是,他使出了八成的力氣,可黎蕎步子一跨,在地麵上站的很穩,他根本不能把黎蕎扛離地麵。

反複試了五六次,他泄氣。

罷了!

他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黎老弟仗著速度快力氣大,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等待會兒打起來城樓滿是鮮血和屍體,黎老弟自會麻溜的下樓。

他叫來一個親兵,讓其趕緊去給黎蕎準備鎧甲,又叮囑黎滿這些人保護好黎蕎,然後他急匆匆的站到了城樓中間,準備指揮戰鬥。

守城戰其實並不好打。

城樓又高又大,怵在原地不能跑不能動,這就是個靶子。胡人在城下可以隨意蹦躂,但他和眾將士隻能站在城樓上迎敵。

胡人的石頭和箭矢砸過來,他們就隻有站著挨打的份。

他們想搞壞敵人的拋石機和床弩,難度太高了。

他們隻能往胡人的人堆裡扔石頭,具體能砸中幾個人,那就看運氣了。

用拋石機砸人,精準度得看天。

床弩的殺傷力大些,精準度也高些,但因為城樓位置有限,不能一口氣塞下幾十個重型守城武器,因此,若是他和胡人用床弩互相対射,但肯定是他這邊吃虧。

現在城樓上隻有十架床弩。

盯著対方正在繼續往前移動的大型武器,他忍不住慘笑。

之前胡人攻城真是手下留情了,他能活到現在,他是不是得謝謝対方?

其他將士瞧著遠處,剛才的勇氣和義無反顧頓時被壓下去了不少。

氣氛重新沉悶了起來。

但他們彆無選擇。

常無常看胡人還要繼續向前,他咬了咬牙,盯著対麵黑壓壓的人頭下了命令:“床弩、拋石機準備!”

負責這兩種武器的士兵裝石頭的裝石頭,裝箭矢的裝箭矢。

伴隨著他的一聲“射”,城樓上十架床弩、十輛拋石機同時發動,二百多支箭矢和十個比籃球大一些的石頭扔了出去。

胡人已經在床弩和拋石機的射程之內,這些箭矢和石頭扔出去,直接砸到了胡人堆裡。

胡人人多,而北大門距離葫蘆河隻有三裡地的距離,現在葫蘆河冰層破裂,胡人沒辦法站在冰麵上,因為這會兒胡人都擠在了葫蘆河到北大門前的這片壕溝上。

雖然達不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但人絕対不少。

因此這些箭矢和石頭殺傷力挺大,落在胡人堆裡之後,當即帶走了五十多人。

另外還有一些人受傷。

一擊即中,常無常沉著臉讓士兵繼續發射。

胡人經曆過小小的騷亂之後,立馬鎮定了下來,他們本就不打算繼續前進了,因為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已經在拋石機和床弩的射程之內了。

現在大盛搶先動了手,他們立馬準備還擊。

今日為了確保一定能踏破邊城,五大部落拿出一半的家底和兵力攻城,在他們看來,邊城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開玩笑,一個小小邊城,哪怕有十萬大軍,但他們這邊有二十萬大軍!

再加上這麼多重型攻城器械,若是拿不下邊城,那他們活該餓死。

至於因為木板斷開而被摔斷杠杆的五輛拋石機,這自然讓他們心痛不已。

但沒關係,他們還有三十輛拋石機。

這足以將邊城的城樓給砸個稀巴爛。

胡人手腳麻溜的將所有拋石機和床弩都裝上了武器,三十輛拋石機、三十架床弩,他們已經將邊城包圍了!

但是,還沒等胡人首領下令將石頭和箭矢射向城樓,令胡人跌破眼球的事情出現了。

拋石機絞車中間的那根木軸突然斷裂了!

而且不隻是一輛拋石機如此,三十輛拋石機都出現了此種情況。

拋石機因為比較高大,靠人力無法將石頭拋向最遠之處,因此需要絞車將石頭扔出去。

現在絞車的木軸斷掉,那這三十輛拋石機直接變成了廢物。

還有床弩,床弩需要輪軸才能將將箭矢射出去,可現在三十架床弩的輪軸都突然斷了!

什麼情況?

這是什麼情況?!

胡人瘋了,不隻是十多位首領湧上前去查看情況,很多普通胡人也衝了過去。

好端端的,這些武器怎麼會壞掉?

為什麼會壞掉?!

這些武器壞了,他們拿什麼搶物資?!

常無常站在城樓上,見胡人要反擊了,一邊讓黎蕎趕緊下城樓,一邊更加用力的扯著嗓子讓士兵們持續扔石頭、射箭矢,趁著胡人擠在一起,得多帶走一些胡人,今日可不能白死!

可短短兩分鐘過後,他雙手不由扒著城牆將上半身子探了出去,他想知道対麵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情況?

胡人不是擺開架勢要反擊嗎?

咋突然都朝著拋石機和床弩湧去啊?

不忙著攻打城樓,而是去看拋石機和床弩,這……

一個大膽的、令他狂喜不已的猜測瞬間占據了他的腦袋,他激動得抓著城牆的大手微微顫抖,還倒吸一口冷氣。

這時,他身旁的吳副總兵結結巴巴的開了口:“常、常大人,胡人這是、是壞掉了?拋石機!床弩!壞掉了?”

此話一出,常無常剛才吸的那口氣瞬間吐了出去。

他沒看錯。

他沒猜錯。

他舍不得移開眼睛,隻是語調顫抖的回道:“應該是,應該是。老天爺又出手助咱們了。”

“老天爺又出手助咱們了!”

說到後一句時,他渾身已經滿是力量,他猛的回頭看向身後的眾人,眼神狂熱:“兄弟們,看到了吧?敵人的拋石機、床弩壞了,壞了!”

他說完也不看眾將士的反應,而是去瞅黎蕎,看黎蕎站在角落裡震驚不已的看著遠處,他一個箭步朝著黎蕎衝了過去。

“黎老弟!老天爺今天在看著咱們,老天爺又出手幫咱們了,老天爺是站在咱們這邊的!”

“這怎麼回事啊?!”

黎蕎雙眸睜的老大,嘴巴也張開,他伸著手臂指著遠處的胡人,清秀臉龐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大人,怎麼會突然壞掉?”

“哈哈哈肯定是胡人自己心不齊唄!”

常無常已經衝到了黎蕎跟前,他激動的有些手舞足蹈,雙手在半空裡胡亂的揮舞著,五官被這絕處逢生、天降驚喜給刺激的有些扭曲。

他哈哈笑著,仿若癲狂一般:“肯定是胡人自己有內鬼,咱們的探子隻能打探到一點皮毛消息,彆說是給他們的拋石機、床弩做手腳了,我是今日才知道這幫蠻夷他媽的藏著這麼多攻城重器!”

反正和他無關。

胡人那邊対奸細、情報之類管的也很嚴,和大盛這邊沒什麼差彆,他的探子給他傳遞的消息非常有限。

今日胡人大張旗鼓的將這些拋石機、床弩運送到邊城門口,這說明胡人自個兒都不知道這些攻城重器出了問題。

不是他的探子動的手。

絕大部分胡人也不知道。

除了胡人自個兒出了內鬼,那還有第三種解釋嗎?

沒有啊!

原本以為今日就得去下麵見列祖列宗了,可誰知道胡人自己狗咬狗!

哈哈哈!

“這樣啊……”

黎蕎盯著高興的原地轉圈雙手亂舞的常無常,他眨了眨眸子,一副恍然的模樣。

很好,他原本想的也是這個理由。

可現在常無常先說了出來,省得他故意引導了。

不過很快他又皺起眉來:“胡人此次出動這麼多人,應是要一鼓作氣拿下邊城,在這種時刻,他們怎麼會出內鬼呢?”

“哈!老弟啊,這你就單純了。”

常無常嘿嘿一笑:“肯定是胡人裡麵有人想奪權啊,胡人這次氣勢足的像是要生吞了咱們,可若是沒拿下邊城,那你說會不會有另外一波人站出來斥責此次的領頭者?”

“胡人那邊的爭權奪利也挺嚴重的。”

他說著輕輕拍了拍黎蕎的肩膀,朝黎蕎挑了下眉毛,一副“你懂的”的模樣:“老弟啊,哥哥我剩下的就不多說了,你自個兒悟吧。”

多淺顯的道理啊。

胡人那邊普通百姓吃不飽,正是民不聊生的時候,一些人想改朝換代,於是就在這些最重要的武器上做了手腳。

事後這些人肯定要問罪此次的領頭者,然後裹挾民意將此次的領頭者給砍了,他們自己上位掌握部落大權。

這種套路太常見了。

嘿!

內鬥,胡人內鬥,鬥的好哇!他今晚絕対要給這些想上位的野心家上香,祝他們和此次的領頭人一起同歸於儘死光光!

黎蕎看著一臉美滋滋的常無常,他不由也勾起了嘴角。

很好。

不需要他解釋了,常無常已經給出完美答案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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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胡人退兵,錢三來請人

大盛這邊高興的要瘋了, 胡人那邊也要瘋了。

沒了可以遠攻的神器,他們拿什麼去將城門砸個稀巴爛?

拿什麼砸!

怎麼會這樣?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五大部落本就心不齊,現在臨門一腳關鍵性武器壞掉, 這五個部落此行的負責人頓時大吵了起來。

和常無常想的一樣,這些武器都是他們部落的鎮部重器,彆說是大盛的探子了,就是他們自己部落的人也不能靠近一步!

現在突然壞掉,肯定和大盛無關, 隻能是他們五大部落內部人搞的鬼!

退出拋石機、床弩的攻擊範圍,這五大部落的負責人站在葫蘆河岸邊互相指責、懷疑, 對今日還要不要繼續打下去起了爭執。

伯爾碩特部的負責人先檢查了餘下的雲梯、攻城車, 確認沒問題之後,便堅持要繼續打,他們要為哈克庫報仇。

哈克庫是伯爾碩特部的第一勇士, 還是大汗的親弟弟, 在五大部落舉行的各式比武中給他們部落贏得不少榮譽,是他們部落的臉麵。

而且, 當他們部落與其他部落真刀真槍的動武時,哈克庫也給他們部落打了不少勝仗。

在他們部落看來,哈克庫何止是他們伯爾碩特部的第一勇士, 哈克庫是東胡五大部落的第一勇士!

因此, 當伯爾碩特部的人看到哈克庫沉入河中之後,他們第一時間跳入冰涼的河中將他的屍體撈了上去。

哈克庫手上的大動脈和喉嚨上都有明顯的刀口, 伯爾碩特部的人搞不清楚河中的刀和冰塊怎麼會給他帶去那麼致命的傷口。

但他的確是死在了葫蘆河裡。

他們部落的第一勇士, 出師未捷身先死, 而且還是一敵未斬憋屈的死在了河中!

這種倒黴事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讓他們發狂了!

伯爾碩特部此次的負責人如同常無常那般癲狂的嘶吼,今日必須要繼續攻打邊城, 要為哈克庫報仇,要搶了邊城的糧食、肉、煤炭,要從大盛人口中逼出灰泥的製作方法。

他們要洗劫邊城!

但其餘四部的人猶豫不定。

沒了拋石機和床弩這兩種遠攻武器,想拿下邊城,那就隻能靠他們部落勇士的命去消耗大盛的拋石機、床弩。

這麼一來,他們肯定要死傷慘重。

可是,若是將拋石機、床弩帶回去修好了再來,那大盛這邊肯定會大批量增兵。

到那時,即便是將五大部落全部的拋石機、床弩都帶來,那也必定是一場血戰。

今日他們衝過來的氣勢之所以這麼足,一是因為他們拿出了半數家底,在武器和人數上都碾壓了邊城。

二是他們在搞突襲,想打常無常一個措手不及。

東胡五大部落雖然有五六十萬鐵騎,但論硬實力是絕對拚不過大盛的。

此次他們暴露了他們真正的家底,大盛的皇帝必然會再派大軍過來支援。

若是錯過了今日這個突襲的好機會……

唉。

此次拿出一半兵力進攻大盛,雖然有些突然,但也是五大部落爭吵了一日才敲定的。

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有的行動。

沒辦法,去年遭了蝗災,許多牧草被蝗蟲啃了個乾淨。

天氣又太冷,凍死了不少牛羊。

他們真的撐不下去了。

若是不從大盛搶糧食,那不少人都得餓死。

而且,自打開始搶劫大盛,民間走私的路子幾乎被斷了個徹底,不管是普通牧民還是貴族都麵臨著物資緊缺的問題。

所以五大部落思慮許久,覺得這場仗必須打。

既然早晚都要打,那不如趁著大盛皇帝給邊關將士賞肉這一時機打。

為了刺激他們的勇士,這二十萬大軍臨行之前,敞開肚子吃了頓好的。

這麼一來,存糧又消耗了不少。

若是兩手空空的回去把武器修好了再過來,哪怕隻是耗時三天,那也得需要不少糧食。

三天的話,足以讓大盛的援軍趕來了。

況且,三日肯定修不好。

五大部落又沒住一塊,每個部落用來自保的另外一半家底,都在他們各自的老家。

目前他們是在伯爾碩特部的地盤上暫住。

伯爾碩特部沒有能力在三天之內將壞掉的拋石機、床弩修好,今日出動的這些拋石機、床弩可是他們五大部落多年的積累。

……

既如此,那還是打吧!

撤退之後再來麵臨的是血戰。

今日沒了拋石機、床弩的遠攻,同樣也是血戰。

那就今日打!

拋石機、床弩是如何壞掉的,這事兒等回去了再研究,除了拋石機、床弩,他們還有雲梯和攻城車。

雲梯他們有二十輛,攻城車有八輛,這兩種重型攻城武器不能遠攻,但近攻是非常有效的。

而且,除了重型雲梯,他們還有普通的沒有輪子的雲梯,這種輕便型的雲梯他們有五十個!

他們有二十萬大軍,但邊城隻有十萬人,人數上他們碾壓了。

隻要他們的勇士彪悍一些,那隻靠著雲梯和攻城車,他們同樣能把邊城包圍!

於是剛才撤退的胡人又朝著邊城逼近。

一部分人推著雲梯、攻城車快速往北大門前進。

一部分人扛著輕便型的雲梯往北大門跑。

更多的人是拎著大刀背著弓箭快速跨越壕溝直奔北大門而來。

邊城這邊的輕鬆頓時又消失了。

在胡人退走時,不少將士都在心中祈禱,希望胡人就此退走,好給朝廷支援的時間,可沒想到胡人還是要進攻。

常無常沉著臉,下令繼續攻擊胡人。

大盛這邊礙於城樓麵積有限,拋石機、床弩不多,攻擊力有限。

但這會兒二十萬胡人紮堆擠在北大門至葫蘆河這片空地上,人口密度大,因此石頭和箭矢砸過去,次次都能立功。

黎蕎已經穿上了鎧甲戴好了頭盔,他盯著遠處,水珠與拋石機、床弩一起行動。

石頭、箭矢去哪裡,他的水珠就去哪裡,砸死、射死的胡人他不管,但砸傷、射傷的,他悄悄讓水珠進入這些人的傷口,然後收割性命。

反正戰場上一片混亂,胡人都忙著往北大門跑,無暇顧及身邊的同伴,他的小動作不會被人發現。

但是胡人太多了,密密麻麻,而大盛這邊的拋石機、床弩太少,哪怕黎蕎在悄悄噶人,殺傷力依舊不夠。

胡人很快就衝到了城下。

一個個輕便型的雲梯靠在了城牆上。

一輛輛帶輪子的重型雲梯也在城牆下就位。

輕便型的雲梯和普通梯子比起來,外觀一樣,就是長度比普通梯子長不少。

這種梯子一旦架在城牆上,隻靠個人的力量其實是很難推倒的。

因為梯子太長,本身就很重,上麵再掛一串人的話就更重,再加上有地麵做支撐比較牢固,所以隻靠單人去推這種長梯的話,很難推動。

至於那種帶底座、輪子的重型雲梯,這種就大型兵器就更難推動了。

常無常一看胡人的梯子架在城牆上,立馬讓人用滾木礌石把胡人給砸下去。

大盛的滾木上都裝了鐵刺,滾木砸下去之後,給胡人帶去不小的傷亡。

直接噶掉的,黎蕎沒管。

受傷的,凡是在他視線之內的,他都用水珠弄死。

他還是站在城樓的角落裡。

他身後站著黎滿幾人和近衛隊的隊員,這些人也都穿上了鎧甲。

常無常見胡人一時半刻攻不上來,便沒催著他下去。

因為胡人不隻是用雲梯攻城,他們還用上了攻城車,攻城車的巨木撞在緊閉的大門上,沉悶的巨響給眾多將士蒙上了一層陰影。

在這種情況下,城下也不一定安全。

不過,很快變故出現了,攻城車隻撞了三四下,中間的巨木就斷成了兩截。

不隻是這一輛攻城車如此,胡人將八輛攻城車都試了一遍,每輛攻城車都是撞了三四下之後中間的巨木就突然斷了。

這可把胡人氣了個要死。

剛才明明檢查過的,他們剛才明明認真檢查過了,確認攻城車沒事他們才選擇繼續攻城,結果這八輛車子壞在了北大門門口?

要不要這麼玩他們?!

到底是什麼情況?!

到底是什麼人動的手腳?如此隱秘,他們一點兒都檢查不出來!

而且攻城車有情況了,那雲梯呢?

雲梯有沒有事?

胡人心驚膽戰的看著邊城城牆上密密麻麻的雲梯,每一個雲梯上都掛著好幾個人。

但目前來看,這些雲梯都挺牢固的,一點事情都沒有……

那接下來有沒有事?

胡人的軍心頓時亂了。

上雲梯的胡人有些小心翼翼的,怕動作大了雲梯出事他們直接摔死。

但黎蕎這會兒並沒有對這些雲梯動手。

他剛才之所以隻搞壞了拋石機、床弩而沒有動攻城車雲梯,是想讓胡人攻城,胡人若是繼續攻城,那大盛借著地利可以滅掉不少胡人。

若是他剛才直接將雲梯、攻城車都搞壞,那胡人八成會直接跑路。

胡人這次跑了,下次必定還來。

可他卻是要回盛京了。

他一回盛京,那大盛就隻能和胡人硬拚,到時候會死傷不少將士。

因此剛才他沒對雲梯、攻城車動手腳,隻是將水珠放在了這些武器裡——若胡人真跑路,那他肯定還是要弄壞這些武器的。

胡人不是野草,不能春風吹又生,他此時多殺一個胡人,那將來就少死一個大盛的將士。

不過,攻城車的威脅太大,邊城的城門可經不住八輛攻城車的連番撞擊,因此他先將攻城車廢了,暫時留著雲梯。

他的目的是消耗胡人。

現在即便有個彆胡人爬著雲梯上了城樓,但立馬就會被大盛的將士給砍了,既如此,那當然是要殺更多的胡人。

雲梯沒出事,但胡人已經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每個上雲梯的胡人都心驚膽戰,下意識放輕了動作。

胡人爬的沒那麼快,大盛的將士扔滾木石頭時就輕鬆了一些。

就這樣,雙方打了約小半個時辰,大盛這邊的滾木礌石金汁等物資被消耗的快要見底了。

不是大盛的物資不夠多。

而是胡人此次的雲梯太多。

從前胡人隻來十幾個雲梯,現在胡人突然來了七十個,大盛儲存的滾木石頭等物資消耗的極其快,能撐小半個時辰已經算不錯了。

至於用普通弓箭射殺敵人,這個有點危險。

用弓箭射敵的話,需要將腦袋探出去,這很容易被胡人用弓箭射中。

胡人不是隻用雲梯攻城,一大批背著弓箭的胡人緊緊盯著城樓,大盛的將士一旦探出腦袋,那等待他們的就是胡人密密麻麻的箭矢。

常無常臉色陰沉,他大吼著,讓城牆上的將士都握緊了刀槍弓箭長槍等兵器,敵人若是衝了上來,要第一時間殺死。

沒了威脅最大的滾木、石頭,胡人上來的速度頓時快多了。

不過,大盛這邊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雙方在城樓上展開了貼身搏殺。

常無常猶如戰神下凡,他抓著一把陌刀,出手速度極其快,一刀一個,利索的猶如砍瓜切菜。

他一個人守住了兩個雲梯,凡是從這兩個雲梯上來的胡人,都被他砍了。

黎蕎雖然站在角落裡,但距離他一米遠的地方也架著一個雲梯,現在胡人爬了上來,不用常無常開口,黎滿幾個拉著黎蕎後退,然後幾個近衛隊隊員衝了上去。

近衛隊的人對胡人自然也是深惡痛絕,砍起人來毫不手軟。

黎蕎也沒閒著,他視線盯著整個城樓,看哪個胡人比較彪悍,他就動用水珠讓其腳下打滑,就這一打滑的破綻,足夠大盛將士補刀了。

擠著上城樓的胡人,他也動用水珠時不時搞個小意外,免得胡人上來的太多,大盛將士應付不過來。

或讓某個雲梯突然從中間斷了,或當胡人踩著梯子要跨上城樓時,他讓個彆人腳滑一下直接從梯子上掉下去。

總之,不能讓衝上城樓的胡人太多。

就這樣,雙方在狹小的城樓上又打了半個時辰。

因為有黎蕎掌控衝上城樓的胡人的數量,所以大盛的將士始終占據著優勢。

城樓上血腥味衝天,到處都是刺目的鮮血,但這幾乎都是胡人的血。

死掉的胡人有的被當做滾木石頭砸向梯子,用來阻擋胡人的衝擊。

有的被士兵扔到了城內,太占位置,礙事!

大盛將士也有一些人受傷,這種貼身肉搏需要全神貫注,也需要體力,一旦動作遲緩了,那就有可能挨刀。

凡是受傷的,立馬下去,絲毫不戀戰,好讓城樓下的士兵補上來。

城樓下不少士兵摩拳擦掌,就等著替換呢。

黎蕎沒有放大招,異能消耗的慢,再加上他一直在從自然界中吸收能量,因此他的異能一直沒枯竭。

他身上的鎧甲也濺上了不少鮮血,但他一直未動,就站在角落裡,看近衛隊的成員哪個累了,就讓其退至一旁休息,換彆的人頂上去。

常無常累的呼哧呼哧喘粗氣,他臉上滿是胡人的血,手中的陌刀已經換到了第三把——前兩把被他砍的已經卷刃了。

他靠著城樓的另外一邊城牆,爭分奪秒的休息。

他視線在城樓上掃來掃去,雖然累極了,但他想仰天大笑。

他就沒打過今日這麼順利的仗!

從開戰到現在,大盛的將士壓著胡人打,胡人空有那麼多人手那麼多雲梯卻是拿不下城樓。

而且!

而且而且而且!

大盛這邊隻傷了人,沒死人!

一個都沒死!

打仗卻不死人,他做夢都沒夢到過這種好事,哪怕這會兒累的快站不住了,他還是忍不住伸出手狠狠掐了下大腿。

巨痛讓他立馬齜牙咧嘴。

但下一秒,他張著嘴巴哈哈笑了幾聲。

他媽的這真不是夢。

他常無常這輩子就是打了這麼牛逼的仗,隻有胡人在一直死,他手下的兄弟一個沒死!

美妙!

美妙的他想放鞭炮!

他要樂死了,今日就是死在這裡,那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不過,樂完之後,他視線看向了黎蕎。

打了這麼久,他這位黎老弟此時是站在血水裡,盯著黎蕎腳上那雙帶精致花紋的黑色靴子,他嘖嘖了兩聲。

這麼好的靴子,被血水一泡,可惜了。

但他這位黎老弟可真是膽大啊。

都打成這樣了,還能麵不改色的繼續留在原地,這的確是牛逼。

但他此時也沒力氣扯著大嗓門讓黎蕎下去,因此他隻是瞧了黎蕎幾眼,便又轉了視線。

他得趕緊恢複力氣,然後多砍幾個胡人!

城樓下的胡人這會兒已經瘋了,他們的人手比大盛多一倍,可大盛占據著城樓這個地利,他們竟是殺不上去!

可惡!

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殺紅眼的胡人,將大盛士兵丟下去的胡人屍體堆到了一起,雲梯可能會斷裂,但屍體堆不會。

今日他們就算是踩著屍體堆,那也要登上城樓!

黎蕎聽不懂胡人的話,他也一直老老實實的縮在角落裡沒探頭去看城下的狀況,但他能用水珠模糊感知到城樓下的情形,胡人要踩著同伴的屍體上城樓,這可不行。

他邁開步子朝著常無常走去。

常無常見他過來,先是朝著他豎起了大拇指,然後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老弟,去軍營裡歇著,站了這麼久,肯定累了。”

黎蕎聞言歎了口氣:“大人,就胡人這狠勁兒,我覺得還是待在城樓上看近衛隊殺敵比較安全。”

“肯定還是軍營裡安全。不過現在胡人都在北大門這邊,南大門風平浪靜,我還是讓人送你回京吧,盛京最安全。”

常無常立馬道。

他這位黎老弟的思想有問題啊。

怎麼會覺得待在城樓上安全呢?!

“大人的好意我明白,但我現在想說的是咱們把胡人的屍體扔了下去,從開戰到現在,咱們怕是已經殺了一萬多人了吧?”

“這麼多屍體,雖然扔到了城內一些,但大多數是扔到了城外,萬一胡人踩著屍體上來咋辦?”

“什麼?”

黎蕎此言一出,常無常登時睜圓了銅鈴大眼,但不足一秒鐘,他立馬往另外一邊城牆衝去,想看看城樓下的情形。

他之前沒打過這樣的仗,因此他剛才竟是未想過這個問題!

黎蕎見狀,立馬伸手去抓他的手臂:“大人,此等事情,您讓彆人去,危險。”

胡人的箭矢還沒消耗乾淨,一些踩在雲梯上的胡人,借著身處半空中的便利想射殺城樓上的將士。

幸好城樓上的將士都穿著鎧甲而且比較幸運,一些人隻受了傷,沒有丟掉性命。

但常無常身為總兵,最好連受傷都不要有。

常無常自是明白這一點兒,他喊了一個普通小兵讓其探頭打量樓下的情形。

這小兵拿著一麵鐵盾擋著半張臉,飛快往樓下瞥了一眼,頓時惹來了幾支飛箭。

但幸好他躲的快,沒有受傷。

而且,他也看到了城樓下的胡人在乾嘛,胡人的確在壘屍體牆,已經壘的有三米多高了。

這讓常無常黑了臉,他立馬讓人準備猛火油。

猛火油就是石油。

幾桶油澆下去,再把火把扔下去,那些屍體頓時燒了起來。

不能澆太多油,畢竟就在牆根下,火若是大了,那燒的可不就隻是屍體了,還有城牆。

將那些屍體燒著,胡人不敢踩上去就成了。

屍體燃了,胡人的確是不敢上去了。

望著燃燒的屍體,胡人這下子是真的又瘋狂又絕望。

屍體堆在牆根下,現在屍體燒了,那很可能會連累他們的雲梯!

胡人忙把還完好的雲梯挪走。

剛才黎蕎為了控製衝上城樓的胡人的數量,將七十個雲梯弄壞了三十多個。

現在胡人隻剩下三十多個完好的雲梯了。

胡人一邊搶救還完好的雲梯,一邊瘋狂問天問大地問他們自己,他們這麼多人手,竟是沒能將城樓拿下來,到底是誰弄壞了他們的攻城重器?

到底是誰?!

而且,這場仗還有必要打下去嗎?

攻城車壞了,七十個雲梯也隻剩下了三十多個,現在屍體一燒著,他們得避讓。

再打下去就要中午了。

他們半夜裡吃的飯,此時已經消耗完了。

原本想著他們能快速拿下邊城,這樣中午就能把邊城的糧食、肉食當做他們的午飯。

可現在邊城固若金湯,他們卻是死傷慘重,他們上哪兒吃飯去?

他們要沒力氣了。

今日這他媽的都是什麼事兒?

先是過河時淹了兩三千人,雖然一部分人爬上了岸,但死了的絕對接近兩千人。

衝向城樓時,大盛的拋石機和床弩最起碼帶走了三四千人。

今日大盛武器的威力格外大,一砸一個準,一射倒一片!

等到了攻城時,打了一個多時辰,樓下的平地上、壕溝中密密麻麻一具壓著一具的全是他們勇士的屍體,多到他們已經數不過來了!

至於還活的人,望著眼前高大堅固布滿了他們同伴鮮血的城樓,他們除了絕望就是無力。

雲梯隨時會壞,隻靠著剩下的雲梯,他們拿下邊城的可能性小的接近於零……

回去嗎?

撤兵嗎?

五大部落此行的負責人並沒有衝在最前麵,他們在大盛拋石機、床弩的射程外,遠程關注這一場戰爭。

有人源源不斷的給他們彙報前方的消息。

他們一直在爭吵。

他們最想知道到底是誰弄壞了這麼多武器,今日這些攻城重器可不是出自一個部落,是出自他們五個部落!

誰有這麼大的能力將他們五大部落的重器全部搞壞?

到底是誰有這個能力?!

有猜測,那就有爭吵。

他們誰都不承認與他們自己的部落有關,隻覺得肯定是彆的部落的人動的手。

等攻城車、雲梯壞掉的消息傳來,他們爭吵的更激烈了,一邊互相譴責翻舊賬,一邊猶豫著今日的仗要不要繼續打。

伯爾碩特部還是堅持要繼續打。

此次他們損失了第一勇士,還損失了鎮部重器,他們不拉著餘下四部一起攻打邊城,那隻靠著他們自己,肯定不能為哈克庫報仇。

餘下四部則是不願意。

哈克庫死了管他們什麼事兒?

要他們說,哈克庫死的好!這樣等以後再爭地盤時,那就沒哈克庫這個猛將攪局了。

這對他們四部是有利的!

其實,若是實在拿不下大盛邊城,他們四部聯起手來將伯爾碩特部給吞了,那也不是不能撐到春暖花開。

四部的人都藏著小心思,因此,得知大盛這邊放火燒屍體而前線不少勇士心生退意之後,這四部的人當即有了決定。

不打了!

再打下去,那他們死的人更多!

他們部落的勇士雖然英勇,但不是沒有腦子,沒了重型攻城武器加成,隻靠著三十多個隨時會壞掉的雲梯,怎麼可能拿下邊城?

撤兵!

至於回去之後鬨成什麼樣,那就各憑本事了,若真是四部聯手,那吞掉伯爾碩特部的可能性極其大。

而且,說句冷血的,今日損失兩萬多人,這麼多人死了,那就不用消耗糧食了。

餘下四部的人都不打了,伯爾碩特部的人大急,今日和其他四部相比,他們損失了一位悍將,損失了東胡五大部落的第一勇士,這筆賬隻憑著他們討不回來啊!

但伯爾碩特部的人命令不了餘下四部的人,餘下四部的人吹響退兵的號角,讓自家部落的勇士回來。

伯爾碩特部無能狂怒之後,也隻能將自家的勇士喊回來,已經死了一個哈克庫了,不能有更多的傷亡了。

常無常這幾年和胡人打交道,已經能分辨出他們的號角聲各代表什麼意思,聽到胡人要退兵,他下意識看向了黎蕎。

雖然說黎蕎是文官,但剛才是黎蕎提醒他燒屍體,由此可見黎蕎是一個膽大又心細的人。

他下意識的想征詢黎蕎的意見。

追不追?

“不追。敵人應是看攻破城門無望所以才撤兵的,若是咱們打開城門主動去追,那他們說不定會殺一個回馬槍。”

“剛才咱們雖然殺了不少胡人,但在人數上胡人還是勝過咱們的,若是開了城門,那等於是主動放胡人進來了。”

黎蕎想也不想的直接道。

雖然他很想繼續用異能多殺幾個胡人。

但他們此時不應該開城門。

今日能殺這麼多胡人,對他而言已經是意外之喜。

若是按照他自己設想的溜出城跑到胡人的地盤讓胡人凍死,那他能凍死的胡人絕對不如今日多,暴露的風險也大。

他個人能力有限,他不是神,今日在保住他自己的前提下他儘力了。

等回到盛京再得知邊城的消息時,他不用琢磨若他在邊城那能如何如何了。

他來了邊城,雖然過程和他預想中的不一樣,但他也的確殺胡人了。

“不過,可以繼續動用拋石機和床弩,我看還剩下一點點石頭和箭矢。”

他又道。

常無常聽了黎蕎的話,不由哈哈笑了兩聲:“老弟,是我殺紅了眼,被剛才的順利衝昏了腦子,這事我就不該問,的確不能追。”

“您是太累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黎蕎笑眯眯的道。

“嘿!老哥我就愛聽你說話,你願意給我留臉!”

常無常聞言又是哈哈大笑,心中暢快極了。

今日殺了那麼多胡人,但大盛這邊隻傷了幾百人,死亡的,一個沒有!

這場仗足以讓他吹一輩子了。

不,等他入土了,他還得讓他的兒子、孫子繼續吹,因為今日不但沒死人,胡人在衝過來時還掉河裡了!

老天爺出手+胡人自己內鬥,今日這場仗能談論的地方可太多了!

不隻是這常無在大笑,城樓上的眾人望著敵人竄逃的背影也都在笑,一邊笑一邊用拋石機和床弩痛打落水狗。

他們的心思和常無常差不多。

今日這場仗讓人津津樂道的細節可太多了,他們一會兒死亡罩頂一會兒歡欣雀躍的,這種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柳暗花明足夠他們記一輩子。

等胡人跑的沒影了,常無常先是派人出去查看了一下,確認胡人真的跑了,他和黎蕎下了城樓。

剛才打的激烈時,士兵們把不少胡人的屍體扔到了城內,這些屍體得清掃出去。

還有城外的屍體,也得堆積到一起。

可惜城外的屍體被燒了一些,而軍功是按照殺敵的數量算的,當然,常無常自己並在意那些賞賜,他是為今日殺敵的將士在意。

辛辛苦苦打了那麼久,又是受傷又是掄大刀掄得手臂酸疼都抬不起來的,結果卻不能精準的計算殺敵數目,太可惜了。

黎蕎沒有回驛站,他一直跟在常無常身邊,看常無常指揮人打掃戰爭,統計胡人的死亡數目。

常無常的煩惱,他看出來了,但他一個字都未說。

如實報上去就成。

今日這一場仗打的如此漂亮,盛鴻龍心大悅之下給的賞賜隻會比實際的多,絕對不會少。

盛鴻雖然現在有些缺銀子,但這份賞賜銀子,他絕對會發的足足的。

一直到天黑,黎蕎這才回了驛站。

與他同行的幾個官員見他終於回來了,都鬆了口氣。

這幾個人的想法和常無常的差不多,黎蕎的待遇完全就是半個皇子,若黎蕎出了事,那盛鴻肯定會覺得他們沒有勸說黎蕎與他們一起待在安全的驛站。

現在黎蕎平安無事的回來,那盛鴻不用遷怒他們了。

不過,邊城可真危險啊!

雖然在來之前也做好了會碰上胡人攻城的準備,但誰成想此次胡人竟搞出這麼大的規模!

幸好老天爺相助,再加上胡人自己也在內鬥,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他們的忌日了。

越想越覺得邊城危險,翌日清晨,與黎蕎一起吃早飯時,他們幾個忍不住向黎蕎提建議,讓黎蕎提前回京。

他們知道盛鴻肯定給黎蕎布置了一些他們不知道的任務,但此行主任務犒賞將士已經完成了,而黎蕎的身份又那麼重要,連常無常都擔不起黎蕎出事的責任,那何不趁著胡人退兵他們麻溜回盛京呢?

常無常也是這麼想的。

這一次胡人攻來,可真把他給嚇的半死。

他雖然不怕死,但也不想死,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不能坦然赴死。

除此之外,黎蕎這位好似半個皇子的欽差大臣也把他嚇的不輕。

他就沒見過比黎蕎膽子更大的文官!

黎老弟藝高人膽大,但他的小心臟不大,他承受不住黎老弟一心往前線衝的英勇,他想讓黎蕎回盛京,一刻都不耽擱的馬上啟程。

麵對著這些人的催促,黎蕎自是不答應。

這既然來邊城了,那就得好好完成盛鴻給他布置的任務。

再者,他也想看看胡人那邊會有什麼反應。

若胡人再來,那他正好再消耗一波胡人。

“大人,你承諾戰後要請大家夥兒喝好酒吃好菜,這事兒不如咱們倆合辦吧,此次將士們隻受傷,沒致殘,我的承諾隻能履行一半。”

黎蕎提起了此事,表示他身上真的還有很多沒有辦完的事兒。

常無常聞言,瞬間頭大:“不用不用,你不必記掛此事,這種小事由我一人操辦就好了。”

“但我的確想請奮勇殺敵的將士們喝酒吃肉,我當時站在城樓上,將士們殺敵殺到力竭的畫麵我終身難忘,這頓好酒好菜,就由咱們一起請吧。”

黎蕎一臉誠懇的道。

“那你回京,你今日回京,這頓酒菜就咱們倆一起請。”

常無常立馬改了話。

“那不行,聖上下的命令未完成,我怎可回京?”

黎蕎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聖上絕不會怪罪於你!”

常無常也重複剛才的話。

黎蕎見狀,擺了擺手:“那我還是繼續留在邊城吧。”

常無常:“……”

腦殼痛。

常無常不能將黎蕎綁上馬車,他隻能看著黎蕎詢問關於昨天戰事的各種情況。

武器的耗損具體是多少,何時能補上?

胡人具體死了多少個,此次的軍功準備如何報?

城外的戰場上死了那麼多人,應該撒些生石灰以及其他藥物消消毒。

還有葫蘆河裡敵人的屍體,這會兒都飄到下遊去了,也不知會不會影響下遊的水質。

當然,胡人此時如何了?

胡人內鬥的如此厲害,常無常的探子能不能打探出什麼消息?

他還要去關心一下昨日受傷的將士。

總之,他有無數關心的事,讓他走是不可能的。

常無常:“……”

他真的腦殼痛!

不過,他已經給聖上傳信了,聖上應該會讓黎老弟回京。

於是,他按下心中的焦急,隻能讓黎蕎跟著他,或者是他跟著黎蕎四處走動,這樣一日又過去了。

而此時的盛京,盛鴻在大起大落之後,心臟都要嚇出病來了。

邊城八百裡加急來報,說胡人二三十萬大軍圍城,他當時看完密報,眼前一黑,差點兒暈倒。

他的黎愛卿還在邊城!

他來不及懊惱為何當初腦抽竟是派了黎蕎前去邊城,他也來不及後悔為何隻給了黎蕎五十個近衛隊隊員,他勉力穩住身形,大腦快速思索該派何人前去支援。

思索了一圈,他盯上了錢三。

除非民間有隱世不出的高手,不然錢三的戰力肯定是當世第一。

由錢三領著他和他父皇的七百近衛隊,八百裡加急衝往邊城,應是能救出黎愛卿吧……

常無常是個腦子拎得清的,哪怕城破,也必然會派人護送黎愛卿回盛京。

所以由錢三帶人過去應該有希望。

再派一萬禁軍過去,另外再把附近幾府的紅巾軍調過去,那就算胡人衝入大敬門,那也能擋得住。

從盛鴻接到奏報到錢三帶著七百近衛隊離開盛京,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

錢三一行人直奔邊城而去,但他們很快就遇見了來自常無常的八百裡加急的奏報。

錢三沒資格看八百裡加急的奏報,但他可以從送奏報的驛騎口中得知邊城的大概情況。

得知黎蕎平安無事而且此次邊城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錢三便帶著人回盛京了。

不過,此次他在宮裡隻待了一刻鐘,便又率領人出城去了。

因為常無常在奏報裡寫了,希望聖上能將黎大人召回京,他怕胡人再來一次,那邊城就沒那麼好運了。

黎蕎晃晃悠悠走了四日才走完的路程,錢三一行人一日就趕到了。

於是,大戰後的第三日,當黎蕎站在壕溝上看士兵們忙活時,他聽到城內突然出現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

他頓時有些奇怪,城內怎麼會有這麼急促的馬蹄聲?

但下一秒,意識到這應是盛鴻傳了消息過來,他又把注意力轉到了眼前的壕溝中。

胡人此次踏平了一些壕溝,一些士兵正在重新挖坑,他在琢磨要不要在壕溝內撒一些鐵蒺藜,順帶和這些士兵拉拉家常,打探一下邊城的情況。

其實,靠著他超絕的聽力,他這幾日聽到了不少真實的聲音,這些聲音所透露出的事實跟常無常奏報裡寫的一樣。

但他領了盛鴻的任務,那他必須得做出實際行動,不然他沒辦法向盛鴻回稟。

但一分鐘後,他不由看向了軍營的位置,他沒聽錯吧?

他怎麼聽到錢總管的聲音了?

盛鴻就算是派人傳信,那也不至於用到錢總管啊?

第245章 黎蕎回京,見著陶竹

很快, 黎蕎的疑惑解開。

他聽到了常無常和錢三的談話,錢總管是來接他回京的。

……

他在盛鴻心目中這麼重要的嗎?

不僅派了錢三過來,還派了七百近衛!

之前盛鴻派了趙存帶人去西閃省請六皇子回京, 又給了他五十人,五百近衛一下子給出去近百人。

此次又向盛鈞借人,現在盛鈞、盛鴻父子倆身邊各自隻有百名近衛。

對於帝王而言,哪怕身處皇宮,這個人數也真的太少了。

自這父子倆有近衛以來, 應該是第一次出現身邊近衛如此之少的情況。

說不感動是假的。

心中淌過暖流,他抿了下唇, 儘力控製住五官, 免得流露出異樣。

常無常見著了錢三,也是驚的差點兒跳起,他知道盛鴻肯定會召黎蕎回盛京, 但他萬萬沒想到盛鴻竟是派了錢總管和七百近衛來護送黎蕎回京!

聖上是真把黎老弟當半個兒子啊!

他原本正在倉庫那邊看士兵將前日使用過的滾木礌石等物資收入庫中, 眼下錢三來了,他也顧不上這些了, 當即領著錢三出城去找黎蕎。

出城的路上,錢三有些困惑,怎麼, 黎蕎此時竟是在城外嗎?

膽子有點大啊!

提及黎蕎膽大, 常無常真的要哭了。

這會兒跑城外算什麼?

胡人攻過來時,黎老弟又是跑河邊看胡人落水又是站在城樓上近距離看胡人攻城, 論大膽, 彆說是和一幫文官比了, 和大盛所有人相比,那黎蕎都能穩居前列!

這話聽的錢三咂舌。

黎蕎也聽的無語。

不過, 他裝著不知道錢三到來的樣子,繼續和他眼前的小兵話家常。

他的確想和常無常一起請眾將士喝酒吃肉,所以他剛才正在和幾個小兵說菜單的事兒。

這幾個小兵見他隨和,膽子就大了起來,一邊乾活一邊笑嘻嘻的說他們想吃的美味。

“大人,小的家裡窮,從小到大從沒大碗吃過肉,您讓小的點菜,那小的就想吃殺豬菜,那種一層肥一層瘦的五花肉,還有大肘子,小的想敞開肚子吃。前幾天的粉條燉肉小的沒吃過癮。”

“大人!小的想吃烤全羊!聽說胡人的烤全羊味道可美了!”

“就是就是,聽說胡人那邊的羊肉沒膻味,隻蘸著鹽巴都美味。不過,大人,嘿嘿,小的想嘗一嘗皇家點心鋪的點心,聽說裡麵的點心可軟了,還又香又甜。”

“自打聽說世上有這樣的好東西,小的就一直在琢磨到底是個什麼味兒,現在您讓小的隨便點菜,那小的就想嘗嘗又軟又香甜的點心。”

這個小兵的話,立馬引起了其他幾位小兵的附和,沒錯,聽說皇家點心鋪的點心和傳統點心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暄軟,特彆暄軟,但又和饅頭不同。

不過,點心畢竟是點心,和肉比起來吸引力差了不少。

這幾個小兵說了幾句之後,又把話題拐到了肉上。

除了第一個提到皇家點心鋪的那個小兵,餘下的幾個都想吃肉,他們想好好過一把肉癮。

黎蕎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笑眯眯的開了口:“這幾樣都簡單,你們且等著,我和常總兵一定會讓你們吃上這幾樣美食。”

“那小的們就等著了!”

得了他的準話,這幾個小兵眼睛發亮,乾起活兒來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兒。

這時,一直在觀察四周的黎滿冷不丁瞧見遠處正走來的錢三,他驚訝了一瞬,隨後立馬提醒黎蕎:“大人,前方似乎是錢總管。”

“嗯?”

黎蕎頓時一臉震驚,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眯起眸子瞧了瞧,確認是錢三來了,他忙朝著錢三走去,口中還不忘對黎滿交代:“把這幾個小兄弟的名字都記下來,還有他們想吃的菜。”

幾個小兵聞言頓時感動不已,黎大人一諾千金啊!

黎蕎很快就來到了錢三跟前,錢三是四品官,他的品級比錢三高了一級,不過,麵對錢三,他態度和從前一般尊敬。

“錢總管,怎是你親來邊城?聖上可是有要事吩咐?”他作出不知情剛才什麼都沒聽到的模樣。

“小黎大人,咱家是奉聖上之命護您回京呐。聖上接到關堡守將的奏報,得知胡人圍城,頓時心急如焚。他去尋太上皇他老人家,向太上皇借了四百近衛,又加上他自己的三百近衛,他讓咱家率領七百近衛火速前來邊城救援。”

“後雖又接到常大人的奏報,得知您安然無事,但他依舊讓咱家趕來護您回京,唯恐您出了意外。”

“小黎大人,聖上對您掛念不已,咱這就啟程回京吧?”

錢三仔細打量著黎蕎,確認他的狀態很好,不由鬆了口氣。

剛才錢三向常無常說明來意時,沒細說經過,現在黎蕎聽完錢三此話,大受感動。

心中暖呼呼,他朝著盛京的方向拱了拱手:“勞聖上掛念,黎蕎惶恐,此行我太過莽撞,回京之後一定會向聖上請罪。”

他站在城樓不肯回軍營的行徑,不止會嚇著常無常,肯定也會嚇著盛鴻。

“不過,總管你率人日夜兼程,此時定然疲累不已,要不咱們在城中住一晚再走?”

勞煩錢三跑一趟,他挺不好意思的。

這會兒錢三一臉的風塵仆仆,白淨的臉龐被風吹的紅撲撲的,倦意明顯。

“哎呀小黎大人,住就不住了,咱家撐得住,咱們先離了邊城再說。想休息的話,咱們去關堡亦或者是其他驛站休息。”

錢三立馬搖頭。

常無常也在一旁幫腔:“就是,黎老弟,你若真體恤錢總管,那此刻就啟程,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讓錢總管一行人好好歇息。”

黎蕎:“……”

他深吸一口氣,回頭望向又被凍上厚厚一層冰的葫蘆河,離彆來的如此快,他不能消耗更多的胡人了。

收回視線,他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幾個小兵:“我答應那幾個小兄弟要請他們吃殺豬菜,烤全羊,牛乳麵包。大人,若是胡人來襲,還望您能讓他們幾個負責後勤事務,等吃了我請的美味,再讓他們上戰場。”

常無常聞言抬眼看了過去,隨後立馬點頭:“好兄弟,此等小事交給我,我一定按照你說的辦。”

“行,那我現在就啟程,黎滿他們幾個回驛站給我收拾行李。”

黎蕎說著往北大門走去,準備進城。

常無常大喜,立馬笑了起來:“沒問題,我親自陪同黎滿幾個去驛站!”

錢三也笑:“這就對了,咱們先行一步,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歇息。小黎大人您彆為邊城擔憂,聖上已經派了援兵過來,若胡人再來,那肯定討不到好處。”

“那就好。”

黎蕎聽了這話,略微放了心。

但他還記掛著要請邊城將士喝酒吃肉的事兒,邊城沒那麼多物資,他一邊走一邊和常無常商議,他和常無常各出一半銀子,就近采購豬羊雞鴨等家畜和美酒,好讓將士們早日吃上美味佳肴。

另外,他承諾的每人十兩銀子的賞銀,等回盛京之後,他會讓人快馬加鞭的送過來。

還有傷號房裡那些殘疾了的傷員,等回京之後他會稟明聖上,能安排的他一定安排。

這一條條一件件,全都是常無常牽掛的事兒,常無常一邊陪著黎蕎進城,一邊不舍。

雖然說黎老弟仗著藝高給了他很多驚嚇,但不得不說黎老弟是一個真誠且實在的人。

也是個能帶來好運的人。

從前每一次和胡人開戰,他都打的苦哈哈,不僅自己累出血,手下的兄弟也會有傷亡。

可此次黎老弟一來,嘿,這場仗順利的能載入大盛史冊!

這麼好的黎老弟,今日一彆,不知何時才能再想見啊。

黎蕎進了北大門,駿馬已經準備好了,七百近衛嚴陣以待,隨時都能出發。

黎蕎也跨上了馬兒,他看向常無常,心中也有不舍,這一趟邊城之行很是短暫,他還有很多事沒做。

但皇命難違。

“常大人,您保重。”再多的言語,隻能化作這幾個字。

“黎老弟,你也保重。”常無常滿肚子的話,也隻能化作這簡單的幾字。

黎蕎聞言笑了笑,朝著他拱了拱手,而後便揚起了手中的馬鞭看向錢三:“錢總管,咱們回京。”

“這就回京。”

錢三朝著常無常道了句常總兵告辭,然後便也揮起馬鞭往北大門而去。

七百近衛緊隨其後,陣陣的馬蹄聲猶如響雷,傳的極遠。

路過高誌遠所住的地方時,黎蕎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不免遺憾。

他還沒想好要不要搞死高誌遠,結果就急匆匆回京了。

不過,邊城不會一直封著,等開春之後胡人消停了,戒嚴令肯定會解除,到那時高誌遠肯定會回盛京。

等高誌遠回盛京再說吧!

黎蕎與錢三很快出了邊城,又過大敬門,今日值守的依舊是小將齊爽,齊爽也是一臉不舍的看著黎蕎,黎大人的到來,給肅穆的邊城帶來不少鮮活呢。

黎蕎勒住馬兒,彎下腰看向齊爽:“齊校尉,你現在統計一下你和你這一幫兄弟想品嘗的美味,待會兒我的侍衛黎滿過來,你把統計結果交給他,我和常總兵要請大家夥兒吃肉喝酒。”

此話一出,齊爽瞬間睜圓了眼睛,隨後頓時感動不已。

黎大人都要回盛京了竟還記掛此等小事,嗚嗚嗚黎大人真好!

而黎蕎交代完,又揮鞭匆匆離去。

錢三一幫人一日一夜未合眼,等到了關堡驛站,他讓眾人修整之後再回京。

不過,真的到了關堡,錢三等人卻是不願休息。

現在聖上還在牽掛著小黎大人呢,早日趕回去早日安心。

於是黎蕎隻能繼續趕路。

直到半夜路遇一個驛站他說他累了,撐不住了,眾人這才停下休息。

歇了幾個時辰,又匆匆趕路,一日後,他回到了盛京。

此時夜已經深了。

但他還是和錢三一起進宮向盛鴻複命。

求賢殿燈火通明,盛鴻的確還未歇下。

之前接到關堡守將的奏報,他就近調暨北省北部幾府的紅巾軍前往邊城支援,這隻是權宜之計。

這一抽調,暨北省北部兵力空虛,盛京沒了防護。

雖然說胡人打過大敬門的可能性很小,但邊城距離盛京如此近,若胡人快馬加鞭,那一日就能兵臨城下。

不妥。

這種情況很不妥。

想長久支援邊城,得從其他地方調兵。

因此,哪怕夜深了他還未回寢殿休息,依舊在研究該從何處調兵。

不過,得知黎蕎回來了,他忙放下手中看得他頭暈腦脹的各地兵力布局圖,讓黎蕎快快進殿。

片刻之後,黎蕎進入殿內。

雖然臉色有些憔悴,但五官清秀,脊背挺直,大步流星,走路帶風,正是他的黎愛卿。

完好無缺的黎愛卿。

他雙手撐著禦案起身,一臉喜色:“黎愛卿,你總算回來了。”

“多謝聖上遣錢總管趕赴邊城護送微臣回京,聖上厚恩,微臣永生難忘。”

黎蕎快步來到禦案跟前,撩起衣擺跪了下去,臉上有感激,有激動。

“快起來快起來。”

盛鴻忙從禦案後繞出,他彎腰攙扶黎蕎起身:“你身陷邊城,朕自然得派人救援,你是國之重臣,整個邊城加一起都不如你一人重要。”

“……微臣惶恐。”

黎蕎這下子是真的有些惶恐了,眸子睜大了幾分。

“無需惶恐,朕說的也是事實。”

盛鴻笑著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後看向他身後的錢三:“賜座上茶,朕要和黎愛卿好好聊一聊此次的邊城之行。”

“聖上,邊城之行三言兩語講不完,此時夜深,您的龍體要緊,微臣長話短說,隻講咱們與胡人的那一戰,如何?”

黎蕎看著盛鴻眼睛裡的紅血絲,忍不住道。

“嗯……”盛鴻略一思忖,而後點了頭:“也是,你這一路舟車勞頓,此時肯定也疲累,那就長話短說。”

不是他不願放黎愛卿回府歇息,是他太想知道前幾日那一戰的細節了。

大盛竟然打了這麼順利的仗,這幾日他每每想起,不管當時在做什麼,心情都能瞬間飛揚起來。

於是黎蕎落座,小宮女端上了茶水點心,黎蕎先吃了兩塊點心墊墊肚子,這才說起那一戰的經過。

首先得從將士捕魚說起。

葫蘆河裡的冰為何會裂,事後他和常無常做了不少猜測,但琢磨來琢磨去,並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唯一能解釋的就是過了年之後天氣暖了,再加上將士捕魚,於是北大門前的冰層凍的不如其他地方結實。

當然,更迷信一點的說辭是老天爺出手了。

但不管是何種緣由,反正胡人的確掉河裡了,事後常無常隻是去葫蘆河邊看了看屍體,並沒有派人將那些屍體打撈上來。

河水那麼冰冷,費那個勁兒乾啥?

當時將士們忙著將使用過的滾木礌石箭矢等物件撿回去,哪有空去撈河裡的屍體。

不過,常無常也簡單統計了一下河中屍體的數目,大概有兩千人。

也就是說,胡人還未跑到大盛的地盤就先死了兩千人。

這一事實,大大鼓舞了大盛將士的士氣,胡人出師不利,老天爺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說起鼓舞大盛將士,黎蕎從椅子上起身向盛鴻請罪:“當時微臣為了活命,就許下每人賞銀十兩的承諾,好刺激咱們的將士奮勇殺敵,還望聖上勿怪。”

他一個三品官自掏腰包賞賜邊城眾將士,這名不正,言不順,他得先和盛鴻講清楚此事。

不過,以盛鴻對他的看重,肯定不會怪罪他。

果然,盛鴻忙抬手讓他起身,一臉的理解:“這有什麼可請罪的?你的做法是對的,彆說是自掏腰包了,就是讓朝廷掏這個銀子,那也沒關係。”

“黎愛卿啊,你要認清楚你的身份,你是天子近臣,國之重臣,大盛不能沒有你,今後你不管身處何種境地,保命是你的第一要務。”

“隻要你活著,隻要你沒掀翻大盛的江山,那不管你做了什麼,朕都原諒你。”

黎蕎:“……”

心中再次暖呼呼,他眼眶紅了起來,這是何等的寬容。

說盛鴻不玩帝王之術是假的,但盛鴻的馭臣之術隻有倆字:真誠。

盛鴻這一番話是真心實意的。

“聖上,微臣絕不會辜負您的信任,微臣此生第一要務便是守護大盛江山。”

“朕信你。”

盛鴻微微一笑,又抬手讓他起身:“快起來,彆跪著了,你無罪。”

“那微臣明日就將所需的銀子送入宮,由您派人送往邊城。”

黎蕎惦記著履行承諾,並沒有起身。

“這是自然。正好這一戰朕的賞賜還未送過去,你的銀子就先送入宮來。”

盛鴻道。

“還有,因為這一戰並未有士兵致殘,微臣的承諾隻能兌現一半,於是微臣便想和常總兵一起請將士們喝酒吃肉。”

黎蕎又道。

“應該的,打了這麼順利的仗,將士們的確該吃點兒好的。”

盛鴻很理解。

“有一小兄弟想吃皇家點心鋪的點心,能不能請皇家點心鋪的廚子往邊城去一趟呢?”

伴隨著此話,黎蕎臉上顯出幾分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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