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你懷孕了
“啾啾、啾”, 清脆的鳥叫聲喚醒了新的一天,窗外的枝丫上綠葉冒出,迎風招展。
沐雨慕收起夾襖, 換上輕便的春夏衣, 依舊是寶藍色的琵琶袖上襦, 配深藍色馬麵裙。
不過料子輕薄透氣, 也更加顯身段。
這邊她剛穿好衣服, 對麵的尹鈺就跑下了床,抱著?恭桶吐了起來。
“嘔、嘔……”
沐雨慕見?狀趕忙走過去,拍著?尹鈺後背,隔著?還是夾襖的衣裳為她順氣, “怎麼又吐了?是不是尚宮局壓力太?大?, 導致你不按時吃飯, 將腸胃都弄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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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鈺慘白著?一張臉, 抱著?恭桶搖頭, “嘔!”
“我看這樣不行,還是為你請司藥過來看看。”
“彆, 嘔!”
尹鈺嘔得眼角淚水都出來了,還執拗搖頭, 沐雨慕犟不過她, 隻得安慰:“好,不找,但?你諱疾忌醫肯定是不行的。”
“我,我知道,等我忙過這陣子的, 尚宮局近日太?忙,我不好告假的, 嘔。”
沐雨慕一邊為尹鈺拍背,一邊蹙眉,尚宮局作為六局中的第一大?局,哪有那麼缺人手,離開尹鈺還轉不動了不成?
而且她與尹鈺一起入的宮,宮正司因為人少,所?以缺少八品掌字輩女官,她們女史升遷很難。
但?尚宮局卻是有掌記、掌言、掌薄、掌闈八位女官位置,可至今為止,以第一名?身份考入的尹鈺,一直都是女史,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想著?這些年來,尹鈺一次正值都沒下過,每每都要?忙碌到深夜,她又是個清高不喜歡與人交談性子,隻怕受欺負了也不會說。
心?裡有了數,她次日就?尋了安米洛。
安米洛一個以女秀才身份成為女官的人,都要?為自己活動到掌膳位置了,聽完沐雨慕的話,當即就?不乾了。
像一隻炸毛的小獅子,“慕慕,你不說我都還沒發現?呢,我這個朋友當的太?失敗了!這樣,我現?在就?去尚宮局打聽。”
沐雨慕趕緊攔住她,“你彆急,要?暗中打聽,千萬彆讓尹鈺發現?了。”
安米洛這個急脾氣,快控製不住自己了,“知道了,你放心?,我這就?去!”
深宮就?如同一個巨大?的蜘蛛網,這個網籠住了所?有人,大?家在網中奮力掙紮,彼此間無論誰抖動,有關聯的另一方都會知曉。
每個人都像是被線纏繞住了,秘密無所?遁形。
尹鈺在尚宮局一直受分管掌薄和眾女史刁難的事,自然也不難查出。
尚宮局之內的明?爭暗鬥比之宮正司有過之無不及,大?家明?哲保身,對尹鈺受欺負的事,全當作沒瞧見?。
既然隻是同僚間的欺壓,那沐雨慕自然可以暗中幫幫尹鈺。
“典正,這是你要?的檔案。”
新分到沐雨慕手下的女史恭恭敬敬將尚宮局女官檔案放在她麵前?,人還忐忑地站在她麵前?等待她下一步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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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頷首示意沒有其他的事情了,讓女史退下休息。
自她開始在宮正司立起來後,便不再滿足於手裡隻有雯雯和茜茜兩名?女史乾活。
手裡空缺的兩名?女史位置,就?被她從剛考入的女秀才中挑選兩名?,要?了過來。
她拿起檔案翻看,很快就?找到了平日裡慣愛欺負尹鈺的女官,沒二話,當即帶著?茜茜和雯雯將人抓入了宮正司。
沐雨慕是典正,官居七品,鄭掌薄不過八品,抓她綽綽有餘。
被宮正司盯上的人,還沒有能全身而退的,在這宮中啊,小心?小心?再小心?都不為過。
這些尚宮局的女官,仗著?自己是第一局的人,平日裡沒少作威作福,這都是能被宮正司攻擊的點。
從掌薄到女史,在宮正司被審了個遍,這其中自然有人遞話,請沐雨慕高抬貴手。
既然有人給了台階,那自然是要?下的,但?話還不能從她的嘴中傳出去,她向雯雯招手,在她耳邊耳語幾句,雯雯點頭,示意自己了解便出去傳話。
而後沐雨慕根據這些女官的罪責,罰一日到三?日提鈴不等,算是個不輕不重,隻起到了提醒的刑罰。
等這些女官被人攙扶著?回去後,都知曉自己到底為什麼會突然被抓進宮正司了,蓋因她們欺負了尹鈺,和她一屋住的沐典正替她出頭來了。
尚宮局鄭掌薄揉著?自己提鈴後快要?斷的手,同其他人抱怨:“這個尹鈺也是,她和沐典正一屋怎麼從沒跟我說過?”
其他幾名?同樣被罰提鈴的女史跟著?附和:“宮正司沐典正還有誰不知道嗎?要?是知道她們兩人交好,我哪裡敢將自己的活推給她來乾。”
“是了,誰還敢再欺負她,焉知會不會被抓進宮正司,年前?整個尚服局和尚功局不都被沐典正篩了一遍。”
“噓,彆說了,日後,我們就?做好自己的份內工作便是了。”
隻一日,尚宮局上下對待尹鈺的態度就?變了。
尹女史長?、尹女史短不說,原本尹鈺負責的活計,也都被人給分走了,到最後留給她的,也隻剩她所?負責的那一點記錄工作。
她是為人清高不願意說話,不是傻子,大?家突然對她如沐春風豈會感知不到。
再稍加一打聽,便知道負責她的掌薄和她的同僚女史,均進了宮正司,被罰提鈴了,還引得了典字輩和司字輩女官的訓斥,當下心?中五味雜陳。
胸中煩悶,索性直接告假,向來喜歡用各種理由不給她假的鄭掌薄這回也欣然給她假了,還囑咐她好好休息,養好身子再來。
西院屋中無人,沐雨慕今日輪差,還要?負責教導新分到她手中的女史,定是回不來那麼早的。
她躲到屏風後,褪去厚重的冬裝,遮掩身材的夾襖下,原本纖細的腰肢是隆起的,她厭惡萬分的看了眼自己的肚子,便開始了每日都會做的事情。
用涼水泡澡、大?力捶打自己的肚子、上下蹦跳、用長?布條去勒自己的肚子,想儘各種辦法,要?將這個孽種墮掉!
也就?在她大?力用布條纏繞自己肚皮時,屏風轟然倒地,露出在後麵不知注視了多?久的沐雨慕。
她眸中有水,看著?尹鈺仿佛被肚子裡的孩子吸乾了所?有營養,枯瘦的四肢、突出的小腹的樣子。
眼神中沒有柔情、憐憫,有的隻有熊熊燃燒的火焰,卻灼不儘眸中的晶瑩水霧。
雙雙對視半晌,沐雨慕率先發出了一聲嗤笑,似是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似是在嘲笑命運的不公。
也虧得她放心?不下尹鈺,覺得她有事隱瞞,得知她在尚宮局告假後,自己也跟著?回了屋,躡手躡腳進來,才發現?了尹鈺一直隱藏的秘密。
她瞥了眼尹鈺的肚子,頗為冷靜的問:“幾個月了?”
尹鈺向後倒退一步,險些將自己退到浴桶中,她側著?頭,不敢去看沐雨慕的眼睛。
沐雨慕上前?,她幾乎貼在了浴桶壁上,有淚滴自她鼻尖滑落,落到她聳起的小腹上,一件衣裳披到了她的肩頭。
是沐雨慕撿起了一件件衣裳,此時正拿在手裡,準備為她穿衣。
尹鈺伸出手,製止住了沐雨慕的動作,“我,自己來。”
沐雨慕沒理會她,堪稱強硬地伸出手,在接觸到尹鈺的肌膚前?,頓了頓,而後碰觸了上去。
她為她解開了腰間的長?布條,揮退她想阻擾的手,說道:“就?算你要?打胎,也彆用這種傷自己身體的法子,等我旁敲側擊問問司藥再說,這種方式,孩子肯定折騰不掉。”
尹鈺咬唇,忍不住眨下滴淚來。
沐雨慕剛剛受到震驚還冰涼的手指,不斷觸碰著?尹鈺的肌膚,為她穿好一件件衣裳。
她就?說,明?明?都快入夏了,怎麼尹鈺還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似是很怕冷脫不下冬裝,原來是怕自己肚子起來,被人瞧出端倪。
衣裳穿好,她又為尹鈺梳理下淩亂的發絲,再次問道:“幾個月了?誰的孩子?”
這回貪戀沐雨慕溫暖和照顧的尹鈺,認真拉下了沐雨慕的手,一字一句道:“慕慕,彆多?管閒事。”
看著?尹鈺泛紅的眼眶,沐雨慕喉間犯哽,半晌才假意點頭,“好,我不管。”
尹鈺瘦削的像雞爪的手,死死抓著?沐雨慕的手,再次叮囑,“你絕不能插手,這不是你一個典正能管得了的。”
“好,我不插手。”
看著?仿佛一陣風就?能被吹倒的尹鈺,沐雨慕在這一刻,為自己的無力,痛苦到了極點。
她勸說尹鈺用了飯食,看著?人上床榻休息,自己也和衣躺了下去,腦中思索著?尹鈺的事情,進入了夢境。
而後她出現?在了一個令她想象不到的地方,那曾經和淩鳳宴共同“賞春光”的廢棄花園。
她看見?已經顯懷的尹鈺,被二皇子一把推搡到了假石上,看著?懷著?孕的尹鈺,依舊沒能逃得了二皇子的毒手,被百般折磨。@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孕婦果?然彆有一番滋味。”
“彆掙紮。”
難耐地閉了眸,她不想再看見?二皇子的臉,畫麵轉換,她真的換了地方,根本來不及思考原來她在夢境中可以轉換場景。
她就?被麵前?的血紅糊了眼。
血到處都是血。
尹鈺了無生?機地睜著?眼睛躺在床榻上,她的手上還拎著?一個被折斷了脖子的嬰兒。
嬰兒看上去並不足月,瘦小、又渾身青紫。
而最恐怖的則是,尹鈺那被自己剖開的,四敞的肚子,正往外冒著?血。
第三十二章如墜冰窟
血、血、血!
沐雨慕是在血腥味中醒過來的, 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在鼻尖縈繞,手腳因夢中出現的那一幕幕而冰冷。
她仰頭長舒一口氣,撫了下額頭, 沾了一手的汗。
血腥味依舊不?散, 她扶額頭的手一頓, 偏頭去看尹鈺的床榻, “尹鈺?”
“尹鈺!”
沒有人回答她, 她翻身便下了床榻奔到尹鈺床邊,連鞋子都忘了穿,急切地將側著?身的人撥弄正,隻見尹鈺麵白?如紙, 嘴裡還咬著汗巾。
再低頭下看, 她纖細到隻剩骨頭的手腕上, 赫然一道翻著?皮肉血口子。
此時那?傷口處的血跡已經凝固, 不?再往外流出?, 她聞到的血腥味便是從?這裡而來。
像是有人用拳頭重重敲擊了下自己的頭,“嗡”的一下, 沐雨慕還以為這一瞬間自己遇到了夢中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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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床榻邊,她少見的無錯, 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 也不?知自己該不?該去尋司藥。
猛地拍了自己腦門一巴掌,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她先替尹鈺收拾身上,仔細包紮手腕,確認血真的已經不?流了。
而後?將染血的床單撤下來, 為尹鈺蓋上厚厚的被子,喂了她半杯熱水。
自己則披上鬥篷, 攜一盞燈籠在黑黢黢的宮內穿行。
作為一個掌管宮闈的女官,掌握巡邏路線和時間是基本功,知道每一處地方,該去不?該去是必須。
她們需得用此點去核對宮女女官,有沒有違反宮禁,而如今,這讓她可以避人,直接到達淩鳳宴直房。@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直房裡透著?燭光,淩鳳宴尚且未睡,她站在門邊,抿抿唇,終還是扣了下去。
自宮宴後?,兩人默契的沒有提起那?日的事情?,甚至互相均有躲避的想法,所以在宮中並?沒有遇見過幾次。
但無論如何逃避,事情?都已經發生,那?種讓沐雨慕頭皮發麻的尷尬,不?可避免。
門開了,他穿著?一身深綠色團紋長衫,是他下值後?最?常穿的常服,長衫垂至腳麵,腰間懸掛一塊玉牌,配上他出?塵清雋的麵容,文人風骨撲麵而來。
冰冷的眉眼在瞧見是她時,轉瞬變得溫柔起來,“典正?”
沐雨慕垂眸,回避他讓她心亂的視線,低聲道:“不?讓我進去嗎?”
“自然。”他側過身,迎她進屋,待她脫下鬥篷的帽子,才發現她未施粉黛,青絲批肩,便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她有些不?自在,“我有正事找你。”
淩鳳宴“嗯”了一聲,目光迅速在屋中搜尋了一遍,深更半夜,又隻有他們兩人,自然是不?敢將她引到床榻旁的,唯有書桌算是個正經地方。
帶著?她去了那?裡,沐雨慕剛一入座,抬眼便瞧見了掛在毛筆旁邊的青釉藥瓶,思?緒翻飛,想到了兩人初見時,她給予他的那?個藥瓶,便是眉目一凝。
一杯熱水放在她麵前,“典正?”
沐雨慕捧起杯子,收斂起自己的思?緒,深夜造訪,她不?是來探究淩鳳宴這個人的,而是,有事相問?。
便直接開口道:“我記得,你曾托米洛捎了外傷藥給我,你有相熟太?醫是不?是?”
話落,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淩鳳宴也下意識摩挲了下手指,那?藥,是他怕她給她抹那?裡的……
好在淩鳳宴不?是個會讓沐雨慕羞紅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人,說道:“確實有相熟的人,典正可是想找太?醫看病?”
夢中尹鈺渾身是血冷冰冰躺在那?裡的場景,讓她迅速脫離開了當下這種令人心跳飆升的氣氛,她道:“我想找一位口風嚴的太?醫。”
“這隻怕不?好找,”淩鳳宴坦白?道,“他們也隻是因陛下最?近對我多加關注,而給兩分薄麵,典正何不?找尚食局的司藥女官?”
沐雨慕不?語,不?找當然是因為不?方便,司藥一把?脈便會知曉尹鈺懷孕,她原想著?找太?醫,讓太?醫開些方子來給尹鈺喝。
想到方子,她又問?:“我記得你初入宮時身子骨也不?大好,喝了許久的湯藥,那?些藥方你可還記得?”
燭光下,淩鳳宴鴉羽扇起,他認真注視著?沐雨慕,問?道:“出?什麼事了典正?久病成醫,我也會些許醫術,可能會幫到典正一二,典正若是信我,不?妨告訴我。”
沐雨慕對上他的眸子,一時被其所懾,咬著?唇內的軟肉,她自然是信他的,他們兩人畢竟已經做過那?般親密的事,有了共同的秘密,要不?她也不?能來此處尋他。
她眼下確實沒有頭緒來處理?這件事,他要是能幫忙,自是好的。
便道:“你說,這宮裡,若是女子懷孕想墮胎,能生還下來的幾率大嗎?”
燭火輕搖,淩鳳宴鴉羽長睫寸寸落下,在沐雨慕肚子上轉了一圈,而後?才開口道:“幾乎不?可能,十墮九死?。”
“是了,不?可能。”
沐雨慕喃喃出?聲,她在宮正司,見過太?多和侍衛通奸懷孕,墮胎將自己墮沒了的宮女了。
這世道對女子太?難了,生產是一道鬼門關,墮胎是另一道鬼門關,就憑尹鈺現在這樣折騰自己的方法,孩子就算沒了,她也得跟著?去了。
正如夢境中那?般,那?個孩子瘦削的像個貓兒,哪裡像足月的孩子。
這些她都知道,隻是想從?他嘴裡再聽到肯定的一遍回答,她怕她勸說尹鈺勸說的是錯的。
“典正,可知懷孕幾個月了?”他輕聲問?道。
沐雨慕搖頭,“不?知,但觀形態,也得有個三?四月的樣子。”
三?四月……淩鳳宴悄然收回自己在沐雨慕平坦小腹上的注視,低聲嗯了一句。
墮胎這條路走不?通,且觀尹鈺狀態也實在不?好,已經有了輕生的念頭,沐雨慕索性思?索起了另一種可能性。
她望著?杯盞中透明的水,幽幽問?道:“你說,要是將那?個孩子生下來,然後?將其悄悄送出?宮去呢?”
“或者,悄無聲息處理?掉……”
杯盞和桌麵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亦代表了沐雨慕的決心,她定定看著?淩鳳宴,“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所以那?個孽種,她……隻能對不?住了。
她為自己提出?這種可行性,為自己的冷血和冷漠而感到心驚。@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你有辦法將一個嬰兒送出?宮嗎?”她呢喃,“我沒有。”
就連她送出?宮給弟弟的信件,都要經過多人把?關查看,方能送出?,何況一個孩子,當宮裡的守衛是擺設不?成。
這幾乎是一個,那?個孩子必死?的局麵。
淩鳳宴沒說話,他沉默坐在她的對麵,燭光晃動,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黑影,他問?:“是誰的孩子?”
問?完,他沾了杯中的水,在桌麵寫下一個“二”。
沐雨慕點頭,隨即覺得晦氣,伸手將那?字抹掉了。
淩鳳宴盯著?那?抹水漬蒸發,逐漸在桌麵上消失不?見,方才略有些為難的開口:“我興許有法子讓那?孩子活下來,但……尚且不?知是否可行。”
“真的嗎?”
沐雨慕心中堵塞的那?口氣散去,“若那?孩子能有一線生機,是最?好不?過的。”
淩鳳宴雖不?想潑她冷水,卻還是道:“先等我消息。”
“嗯!”
沐雨慕眼眶裡瞬間就存了淚,“多謝你。”
淩鳳宴遞過汗巾,“典正不?必跟我如此客氣,若是那?位也信得過我,讓我給她把?次脈是最?好的。”
沐雨慕回道:“這我做不?了主,且等我回去問?過她。”
“好。”說完,淩鳳宴就起身,往床榻走去之際,稍稍回頭看了沐雨慕一眼,沐雨慕立刻懂了他的意思?,規規矩矩坐好,撇過了頭,示意自己不?看。
他的聲音從?床榻附近傳來,“我這裡有些溫補身子的藥,去除孕婦不?能吃的,我煮給她,典正帶回去給她喝。”
沐雨慕盯著?自己粉白?的指尖問?:“你煮?你這裡還有藥壺?”
淩鳳宴藏好自己的藥包,拿出?上次生病太?醫開得溫補藥材放在藥壺中,複又看了她一眼,這才起身,簡短回答了一句。
沐雨慕看他卷起袖子,露出?具有線條感的小臂,熟練地放炭、刷鍋、熬藥,乾著?同他這身衣服,這通身氣質截然不?同的活,突的說:“要不?我帶回去自己熬煮吧?”
淩鳳宴扇著?藥壺,隨口問?道:“典正那?裡有壺?”
“嗯……沒有。”
“典正會熬藥?”
“嗯……到是也沒熬過,不?過應該不?難吧?”
她們女官生病,都是可以請司藥看病的,還真是沒自己主動熬過藥。
淩鳳宴看了她一眼,唇邊隱有笑意,“所以我來就好了,典正帶回去一碗藥,沒有藥渣,誰也查不?出?來典正帶回去的是什麼藥,更加安全。”
沐雨慕點頭,“哦,好。”
熬藥的時間裡,她靜靜坐在燭光下,看他細心煮藥,不?知不?覺也笑了起來。
待將沐雨慕連人帶藥送回西?院,淩鳳宴方才走去另一條道路,對一位正在低頭掃地的太?監道:“煩請告知太?子千歲爺一聲,就說鳳宴有要事相商。”
太?子與太?子妃三?年無子,陛下隱有廢太?子之兆,且新年後?,更為大膽,已經開始正式同內閣協商,眼看著?協商無果?,又要大鬨了。
第三十三章把他生下
沐雨慕回去時, 天邊魚肚白初顯,她仰頭望著驅散黑幕的一道亮光,心裡不知怎的有些難過。
多?想, 也讓它將自己身邊人的陰霾也驅散了。
屋裡, 尹鈺已經醒了?, 失血過多?的人, 唇色都是慘白的, 聽?見動靜,便側頭看她。
她將食盒放在桌上,拿出藥碗摸了?摸,走了?一路, 裡麵的藥汁竟還是溫的, 剛好可以喝, 便端過去給尹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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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鈺二話不說接了?便喝下, 還問了?一句, “這是找司藥拿得墮胎方子?嗎?”
沐雨慕靜默看了?她片刻,方才歎了?口氣?, “這不光不是墮胎藥,還是給你補身子?的藥, 你看看你把自己都糟蹋成什麼樣子?了?。”
尹鈺立刻就將頭抬起?來了?, 不敢置信道:“慕慕?”
眼淚刷得就從她眼中?冒了?出來,“我不能要這個孩子??不能!”
她搖頭,十分抗拒,甚至想將手指伸進?嘴中?,將剛剛喝下的藥汁吐出來。
沐雨慕卻按住了?她想掙紮起?來的身子?, 她一哭,沐雨慕便也跟著想哭, 哽咽道:“你非要將自己折騰死才甘心,寧願不要這條命,也不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是不是?”
“是!”尹鈺瞪著她,眼淚簌簌而下,她難以啟齒,要怎樣說,這個孩子?是在她非自願的情況下懷上的?
若要她生下來,除非她死!
她搖頭,“慕慕,你不懂,我絕不能要這個孩子?!”
沐雨慕一把擁住她,將她的頭抱在懷裡,淚水打濕她的臉,所以你寧願剖開肚子?,用那樣慘烈的方式,結束你們母子?二人的性命,也不願留下他。
可是,不該這樣啊,錯的不是你,憑什麼要你承擔錯誤的後果?。
她知道無論怎麼勸,尹鈺都不會同意的,索性違心的說了?重話,“你有考慮過,墮胎中?有個萬一,你死在屋裡,我怎麼辦嗎?”
“尹鈺,你想死可以,但你不能拖累我。”
“我可是宮正司的典正,結果?和?我同屋的女史,卻犯了?大罪,而我知情不報,尹鈺,你不能這樣對我。”
尹鈺掙紮地動作停了?下來,埋在沐雨慕懷中?痛哭出聲。
沐雨慕撫著她的發,“哭吧,尹鈺,好好哭一場,哭夠了?,我們一起?來想想,有什麼解決辦法。”
這一場哭,哭得尹鈺筋疲力儘,哭出了?她所有的委屈,哭得她沉沉睡去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沐雨慕一直照顧她到天亮,又將她的手腕重新?上藥包紮,這才起?身上值。
她比往日裡出發的還要早,先去尚宮局同負責掌管尹鈺的鄭掌薄處,替尹鈺告假,又去了?尚食局尋安米洛,讓她給尹鈺做些好消化的飲食,這才前往宮正司。
用自己的典正牙牌,調出宮正司的案卷卷宗翻看起?來。
宮女秘密懷孕生子?,這在宮內屢見不鮮,宮正司有過這方麵的記錄,她需得好好查看一番。
這一查,便又過了?幾日,她忐忑不安地等著淩鳳宴的信,終於等來了?一句準話。
他在熬藥時說,讓她放心,他會安排好那個孩子?。
沐雨慕心下大鬆,拿著藥急急忙忙就回到了?西院,既然孩子?有了?去處,那自然是生下來穩妥!
可折返回屋中?,便見安米洛比尹鈺哭得還大聲,反而現在是尹鈺在安慰安米洛。
安米洛淚眼朦朧地看過來,沐雨慕伸手將門?關上彆好門?閂,她臉上還帶著喜氣?,惹得安米洛罵她沒良心。
尹鈺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跟她說,還是她自己來尹鈺這來得勤,自己發現,尹鈺迫於無奈告訴她的。
沐雨慕瞥了?她一眼,“你叫嚷的再大聲,整個西院都該知道了?。”
安米洛狠狠擤鼻子?,控訴沐雨慕,“你沒有心!你冷血!你變了?!”
尹鈺拉住安米洛的袖子?,“米洛,彆這樣說慕慕,不是這樣的。”
沐雨慕沒管鬨情緒的安米洛,繞過她,遞給尹鈺藥碗,尹鈺乖乖聽?話喝了?,看得沐雨慕心下一軟。
她說:“我有解決法子?了?。”
話落,四隻?眼睛齊刷刷向她看來,她道:“我們把他生下來。”
尹鈺臉色一白,安米洛更是如同個炮仗般開口反駁,“這怎麼能行!沐雨慕我看你腦子?不清楚!生下來怎麼養?誰養?”
“聽?我說完!”沐雨慕冷下臉來,還是頗為滲人的,作為一個在宮正司掌管刑罰的典正,身上積累的氣?場冷不丁朝友人射去,便叫人招架不住。
安米洛委委屈屈坐了?回去,握住了?尹鈺的手,兩人互相支撐,等著她繼續開口。
她冷靜道:“誰說我們要生下來養了??”
兩人不明所以,隻?聽?她冷冷開口:“這宮中?,枯井、殘塘那般多?,隨意一個地方,都可將他扔進?去。”
她說得太?過於平靜,以至於渾身生出寒意的安米洛,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生下來那就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她們這是在做什麼?
殺人?
沐雨慕看透了?她們的心思,說道:“現下墮胎,他就不是一條生命了??隻?不過早死和?晚死的區彆。”
“我的方法,尹鈺可以順利產子?,也不用負擔心理壓力,之?後可以恢複正常的生活,兩全其美。”
“至於那個孩子?,我來處理,你們彆過問。”
“不是你們做的,你們心裡會更好受些。”
安米洛回頭看尹鈺,尹鈺低頭撫下小腹,對自己聽?都這個方法動心了?而感?到羞恥,可她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可是,那慕慕你怎麼辦?”
沐雨慕看著她,說道:“我堂堂一個宮正司女官,手中?都不知折過多?少宮女的命了?,不過區區一個嬰兒,我還能怕它不成?”
她看著尹鈺心緒不平地撫肚子?,便知她心動了?,她垂下眼眸,是她騙了?尹鈺,她和?淩鳳宴想法一樣。
既然尹鈺已經決絕到,寧願死也不要這個孩子?,那就不要讓她知道,孩子?可以活下來。
到時候,就讓她以為那個孩子?死了?,讓她可以繼續她的生活,她則將孩子?交給淩鳳宴,讓淩鳳宴給他找一個穩妥的家人。
事實上,她其實也不知道淩鳳宴會將孩子?帶給誰。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她們誰都不知道後續,那便是最安全的。
她閉了?閉眸,複又睜眼肯定道:“我覺得此?法可行。”
尹鈺眼神也慢慢變得堅定起?來,裡麵有了?生的希望,“我也讚同。”
安米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泄氣?似地一癱,說道:“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眼見著尹鈺的肚子?就要大起?來了?,天也熱了?,總不能還穿著冬裝啊。”
沐雨慕隻?有兩個字:“多?吃!”
“將自己吃胖,平日裡走路,多?揣著手,用琵琶袖遮擋一下小腹,至於馬麵裙,”她想了?片刻,“我手裡有尚服局不少女官的秘密,我會以此?為威脅,讓她們做幾條寬腰馬麵出來。”
“尹鈺你就放心養胎,一切有我們。”
尹鈺重重點?頭:“好。”
她們這裡定下計劃,便開始了?尹鈺的養胎之?路,安米洛變著法的用尚食局的食材給尹鈺開小灶。
沐雨慕則用自己的宮正司身份給尹鈺掃清一切障礙。
期間,淩鳳宴還隔簾為尹鈺把了?次脈,再次將藥方調整的更加溫和?一些。
尹鈺認真?吃飯、喝藥,吐了?就繼續吃飯、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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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個月,她臉上就開始掛肉了?,成功換上了?夏裝,看著她下巴上的軟肉,尚宮局還有女官語重心長勸說她少吃些,這都胖的快要認不出來了?。
對此?,尹鈺是歡喜的,真?的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肚子?。
三個人共同為尹鈺的肚子?忙活,誰都沒理會宮中?的暗潮湧動,大人物的事情,跟她們有什麼關係呢。
因而,她們也不知曉,宮中?又有大事發生。
太?子?妃有孕了?,因之?前未到三個月,所以一直瞞著,如今胎兒坐住了?,便將這喜事分享了?出來,東宮上下一氣?得了?三個月賞錢。
陛下得知當天,便摔了?他最愛的一套杯盞。
太?子?妃有孕,他自然不能用太?子?無後為由廢太?子?了?。
內閣堅定擁護太?子?,太?子?為人謙遜有禮,將會是不可多?得的仁君,至於二皇子?,內閣重臣搖搖頭。
本等著兒子?當太?子?的刁貴妃自然是不依的,和?陛下好一番吵鬨,陛下焦頭爛額,反倒讓賢妃閒適了?下來,喜滋滋的看了?幾個月的樂子?。
而淩鳳宴也趁機添了?把火,自宮宴後,他便開始利用自己在宮內鋪設的太?監網,去搜尋二皇子?的罪證。
將其在宮外的種種行徑,透漏給了?一批敢於直言的諫臣。
諫臣在這個節骨眼上上奏二皇子?欺男霸女,每每出行,如惡霸過市,等等罪狀不一而足,徹底點?燃了?陛下的怒火。
陛下一人,對抗整個內閣、太?子?、諫臣,心神俱疲,還要想法子?保護二皇子?,將他派去南方賑災,又怕他完不成,派了?自己最信任的高大伴一同前去。
前朝無論鬨得多?凶,對後宮的影響都不大,但二皇子?和?高深一走,無論是宮女還是太?監,都覺得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而等二皇子?和?高深動身後不久,尹鈺就開始發動了?。
沐雨慕和?安米洛像兩隻?無頭蒼蠅,在屋裡亂轉,無論之?前做了?多?少準備,當尹鈺開始生產時,她們都有些手足無措。
第三十四章難產哭泣
屋內房梁上垂下兩根繩子, 尹鈺便抓著?這兩根繩子,站在地上?用力,地上?則鋪著?厚厚的棉被, 若孩子出來?, 便可直接掉落其?上?。
“嗯……唔!”
她用勁, 但除了疼就是疼, 孩子根本下不來?, 血水已經快把身下的棉被都打濕了,她還不敢發出聲響,隻能自己默默忍痛,一副快要力竭昏厥的模樣。
安米洛急得不行, “怎麼辦啊慕慕。”
沐雨慕用手擦了把臉, 擦了自己一臉血, 她目光在屋中查看, 一下看到桌子, 喊道:“過來?,我們將桌子推到尹鈺身前, 讓尹鈺抓桌子。”
尹鈺鬆開繩子,扶住桌子, 人倒是有了施力點?, 比之剛才?好受多了,但依舊生不下來?。
“這可怎麼辦?”
安米洛問得也是沐雨慕想問的,她看尹鈺都快要將嘴唇咬破了,趕忙給她換了個汗巾咬著?,自己則瘋狂在腦中想著?, 她還有沒有誰的把柄,可以再這個時?候用一下。
實在不行, 她就去找司藥,用自己的典正身份做威脅。
此時?,西院突然有人奏樂,琴聲、笛聲混合交織在一起,還有女官的歡笑聲。
安米洛擦了下眼淚,“都什麼時?候了,還有人奏樂?我真想衝過去扇她們一巴掌!”
沐雨慕也是聽得煩躁不已,但她還不能亂,隻能安慰安米洛,不要受她們乾擾,並道:“她們奏樂也是好事,萬一尹鈺受不住叫嚷出來?,也傳不出去。”
“也是。”安米洛又道,“尹鈺你再加把勁。”
尹鈺痛苦搖頭,吐出嘴中的汗巾,“我,我不行,好痛,我,我生不下來?。”
她淚眼朦朧,似交代後事一般道:“我若去了,煩請替我書信一封送回家中,就說?我,全了他們的生養之恩了。”
“我,我對不住你們,我死了,你們可怎麼辦?”
“若我真死了,你們,你們就把他從我肚子裡剖出去,千萬彆讓人,發現了。”
“好了,彆說?了。”沐雨慕實在聽不下去了,她為尹鈺擦著?額上?的汗,囑咐安米洛,“你照顧好她,我去找司藥。”
尹鈺抓住她的手,“不行!”
沐雨慕卻堅定道:“我可是宮正司典正,她若想活命,就得給我過來?給你接產,她若是敢往外說?一個字,我讓她再也出不了宮正司大門!”
“慕慕!”
她甩開尹鈺的手,讓安米洛按住她,還沒走到門口,房門被驟然拍響。
外麵顧典正令人生厭的聲音傳進來?,“沐雨慕開門!你在屋中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呢?我和黃司正要查看一番。”
“沐雨慕,開門!”
沐雨慕用手按了按額角,她真的是要繃不住了,氣已經到了脖頸,咽不下去了,這個時?候,她敢肯定,顧典正是故意叫黃司正過來?的!
眼看著?人就要衝出去,身後安米洛急忙喊道:“慕慕,等等,你的臉!”
終是受不住了,沐雨慕大力將汗巾摔在地上?,深呼吸了兩次,人才?折返回去,用冷水將臉上?的血洗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方才?和安米洛一起拿屏風擋住門,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一張臉冷如寒冬臘月的寒冰,刺得人生疼。
她就站在門外,擋住她們一切探究的目光,問道:“何事?”
顧典正道:“你最近行為詭異,我與黃司正懷疑你做了什麼危害宮正司名聲的事,你現下就讓開,讓黃司正查看一番。”
沐雨慕勾起唇角,沒理?顧典正,對黃司正道:“黃司正都是宮正司的司正了,怎麼還不知道,宮正司拿人也要講證據,你們空口白牙一句我有問題,我就要讓你們兩人搜查?”
“我乃宮正司七品典正,就算你六品司正要查我,也得先拿上?證據,問過丁宮正的意思。”@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黃司正自上?次被沐雨慕落過臉麵,就一直記恨此事,這回聽顧典正說?沐雨慕最近行事詭譎,當下就過來?了,又見她百般推脫,更是認定她有鬼。
便笑道:“證據?你管我要證據?真是天大的笑話,等你進了宮正司大牢,證據自然就有了,現在,我以司正的身份命令你,讓開。”
“你若執意不讓,也行,那?我就先將你抓進監牢,再破門而入。”
沐雨慕就靠在門邊上?,能聽見屋內尹鈺隱隱壓抑的痛苦聲,實在不想和她們掰扯,說?道:“既如此,那?想必黃司正也做好,會惹惱賢妃娘娘的準備了。”
“怎麼?黃司正難道不知,娘娘對我多有喜愛之情,你信不信,隻要我去娘娘麵前掉一滴眼淚,迎接你黃司正的,都是萬劫不複之地。”
黃司正麵色一變,沐雨慕喝道:“給我滾開!”
顧典正見勢不妙,趕忙道:“司正彆聽她胡說?,都說?娘娘對她信賴,可最近,娘娘可沒叫她去錦樂宮。”
沐雨慕挑眉,這才?將視線投到顧典正身上?,一身怒意就要蓬勃發出,西院中的樂音驟停,整個西院沉寂了下來?。
“吱呀”一聲,在門口對峙的三人,齊齊看去。
隻見對著?沐雨慕房門的屋子內,相繼走出尚服局秦尚服、尚食局殷司藥、尚宮局鄭掌簿。
尚服局的秦尚服,上?下睨了一眼沐雨慕道:“這可不是我認識的沐典正,沐典正收拾我們尚服局的時?候,那?手段可厲害了,怎麼麵對自己司裡的人就膽怯了?”
“說?的是呢,沐典正將我抓進宮正司的時?候,那?可是冷麵閻王,今兒這是怎麼了,區區一個司正,便讓沐典正怕了?”尚宮局鄭掌簿跟著?開口。
殷司藥跟著?兩位姐姐,一起朝沐雨慕走去,對她點?頭,“好久不見,沐典正。”
沐雨慕警惕地注視著?她們三人,目光又忍不住在殷司藥身上?打轉,急不可耐地想讓殷司藥進屋幫幫尹鈺。
三人越過黃司正與顧典正,款款而來?,還在火上?澆油,“若我說?,甭管什麼以下犯上?,直接將人關?進你們宮正司的大牢不就好了,正如之前她所說?,進了大牢,證據還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黃司正也聽出不對勁了,這幾人是想讓沐雨慕懲治她,頓時?道:“我宮正司的事,還輪不到其?他六局插手。”
剛剛說?話秦尚服微微側頭,她正好踩在台階上?,看人便有些居高臨下,“縱使?如此,你區區一個司正,焉敢在我一個五品尚服麵前開口?我看啊,你們丁宮正,得重?新教教你們規矩了。”
說?完,三人就上?了台階,沐雨慕擋在門前,一臉嚴肅,不待說?話,肩膀就被秦尚服一把推開了。
她慌張一瞬,趕忙要製止其?餘兩人推門的手,卻又被秦尚服給攔下了,她低喝:“秦尚服你這是何意?怎麼,還想讓我帶人去趟尚服局清查一遍嗎?”
“哎呦。”秦尚服湊近沐雨慕,她有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配上?她的尖下巴,不笑時?便顯得人刻薄,此時?眼眸挑起,卻又有風情流出。
她道:“幫你忙,你還不領情了?”
而後揚起下巴,“你們先進去,這裡我跟她說?。”
殷司藥與鄭掌薄應了一聲,便推開了門,直接進去了。
沐雨慕頓時?緊張:“你們!”
秦尚服照舊攔著?她,卻眼眸如鉤,低聲道:“你還想不想讓尹鈺活下來?了?”
“什、什麼?”
“噓,小點?聲,你想讓那?兩個等著?抓你把柄的人聽到嗎?”秦尚服翻了個白眼,“就你們那?拙劣的遮掩方法,真當我們看不出來??也就騙騙那?些未婚的小女官罷了。”
“尹鈺她,懷孕了吧?”
沐雨慕被駭地腦子都不轉了,又聽她說?,“今日生產?”
看她眼眸瞪得溜圓,秦尚服瞬息便懂了賢妃的惡趣味,又扔下一句重?磅,“不然你以為,這些勞碌了一天的女官,為何突然奏起樂來??”
“她們?!”沐雨慕回頭,目光在一間?間?屋子上?掠過,震驚問:“她們都知道?”
“有些猜出來?了,有些猜出來?當不知道,有些壓根就不知道。”秦尚服眸子在顧典正和黃司正掃過。
毫不客氣的威脅道:“我們三人今日過來?幫尹鈺接產,可不想被牽連,將命與前途一道丟在這。”
“這整個西院的人啊,都在默默注視這裡,你若能處理?好她二人,皆大歡喜,你若處理?不好……”
秦尚服冷笑一聲,“你且看背地裡那?些猜出來?的牛鬼蛇神,能不能放過你們吧。”
“怎麼做,想來?沐典正心中有數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她鬆開抓著?沐雨慕胳膊的手,人徑直進了屋。
沐雨慕閉了閉眸,再次睜開,便對上?了黃司正與顧典正不善的目光。@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餘光掃過身後房門,眸子漸漸變得堅定,她今日就站在這,誰也不能打擾尹鈺生產。
揚聲道:“張茜與雯雯何在?”
“臣在。”
“臣在。”
不知窩在哪間?女官房的張茜與雯雯走出,沐雨慕微揚起下頷,直接吩咐道:“黃司正與顧典正,濫用宮正司職權,現我特命你二人,將她們兩人壓入宮正司大牢。”
兩人異口同聲:“臣聽令。”
黃司正與顧典正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沐雨慕,卻聽她又道:“諸位姐姐妹妹,還請繼續奏樂,不要讓不相乾的人,擾了大家的興致。”
第三十五章啼哭嘹亮
絲竹樂音重新揚起, 天邊晚霞紅如泣血。
屋內屏風後,殷司藥淨手、鄭掌薄扶著尹鈺回到?床榻上、秦尚服則抱臂指揮安米洛重新鋪在地上的被子。
鄭掌薄道:“真是胡鬨,才開?了六指, 怎麼可能生的出來, 這個時候, 正是要保存體力的時候。”
秦尚服走?近觀察, 跟著道:“進宮前都是黃花大閨女, 你還指望她們知?道怎麼生產。”
“我來看?看?。”殷司藥一來,兩?人齊齊讓開?位置,她伸手檢查一番,說道, “確實宮道還未開?全, 她之前已經喪失太多體力了, 讓她多歇息會兒。”
“這裡可有?吃食?”
安米洛趕忙點頭:“有?的, 有?的, 有?備了加糖的小米粥,還煮了雞蛋。”
秦尚服眼眸一挑, “那?還不快拿過來,喂她吃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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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安米洛小跑著去盛了溫在炭火上的小米粥, 然後一口一口喂尹鈺喝下?。
兩?人像兩?隻互相依偎在一起的鵪鶉, 大氣也不敢出,讓乾什麼就乾什麼。
縱使心中存疑,不知?為何除了殷司藥,秦尚服、鄭掌簿也跟著來了,但她們選擇相信沐雨慕。
相信她讓她們進來幫忙, 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尹鈺喝下?小米粥,胃裡有?了東西, 便躺在床榻上休息,還被殷司藥囑咐,若是陣痛不明顯,能睡就睡會兒,她聽話地合上眼睛,積蓄力量。
安米洛則被指使著燒水,準備剪子等物。
不得不說,有?了殷司藥,和其?餘兩?位一看?就生產過的女官在,兩?人心裡都有?了依靠。
晚霞愈發紅得豔麗,如在天空上潑上了鮮血一樣,沐雨慕就這樣挺著背脊站在門?前,聽著耳邊絲竹聲和身後的隱隱痛苦的低叫。
自將黃司正與顧典正直接壓入宮正司大牢,效果立竿見影,西院的一間?間?屋子,仿佛知?道這事跟她們無關一般,逐漸熄滅燭光。
也不知?在外麵站了多久,待黑夜侵蝕、晚霞退儘,濃鬱的黑墨潑灑上天際,幾?顆星子點綴其?上。
她終於聽到?了身後房間?內,傳出的嬰兒啼哭聲,隻哭了兩?下?,隨即聲音一掐,再?沒了動靜。
沐雨慕心中一緊,房門?打開?,滿臉是汗的安米洛拉著她進了屋。
屋中,房頂的吊繩被舍棄不用,床榻下?的腳踏被整個移開?,上麵鋪著的被褥上,全是鮮血和羊水。
尹鈺就跪在其?上,力竭地半趴在床榻邊,此時正被殷司藥收拾身上,而一旁的秦尚服正用她們早準備好的厚實毯子包裹著一個嬰孩。
嬰孩的嘴裡被塞入了一個軟塞,讓他不再?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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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尹鈺和嬰孩都活得好好的,沐雨慕眼眶當即就是一紅,隨即懷中便被塞入了一個軟軟的,讓她動都不敢動一下?的嬰兒。
秦尚服道:“這孩子身上的臟汙我們沒有?清理,他身上是否有?胎記和痣我們全然不知?曉,你們可放心。”
沐雨慕僵硬著臂彎抱著他,看?了看?胎毛上還有?屎的他,又看?了看?,已經被殷司藥和鄭掌簿扶著躺下?休息的尹鈺,低聲問道:“她可看?了?”
秦尚服搖頭,“生出來後,我們就將其?包裹,交給你了。”
“好。”
沐雨慕現在像是被喂了一碗又酸又苦的湯藥,酸澀於母子離心連麵都見不上一麵,苦澀於此事無兩?全解決辦法。
都無錯、都無辜,便誰也彆怨誰,隻盼日後,母子二人再?不複相見,縱使相見,也互不相識。
她道:“我會將其?處理掉的,今日之事多謝三位。”
“處理”一詞出現,三位女官都沉默了,大家都是在宮裡摸爬滾打出來的,何嘗不知?沐雨慕話中意思,心裡也知?道這對尹鈺是最好的。
小小的生命,短暫如煙花。
最後憐惜地看?了一眼被她們親手接生出來的嬰孩,她們便恢複了正常。
沐雨慕再?次承諾:“今日之恩,我永記。”
秦尚服將手上的血洗乾淨,聞言道:“呦,宮正司的典正這樣說了,那?我可真當真了。”
“尚服自然可以當真,”沐雨慕說完,試探一問,“卻是不知?,今日為何要幫我們?”
她對三人及時出現這事,在她心中一直存疑。
秦尚服勾唇笑了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問了。”
她道:“卑躬屈膝久了,本官都快忘記當人是什麼滋味了,你那?日點醒她們的話,又何嘗沒有?點醒我,我們是女官,可不是供人玩樂的對象……”
“至於幫你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也隻是,覺得想幫,便幫了。”
“是了,”鄭掌簿看?著在床上已經昏睡的尹鈺接話道,“我縱使平日裡看?她不順眼,卻也不想她折在這事上,這宮裡誰都不容易,看?著她,就仿佛看?見當日生產時,無助的自己。”
此話一出,連帶著秦尚服和殷司藥均沉默了。
對於已經成婚的女子來說,進宮當女官是下?下?策,是她們實在被逼得沒有?法子,活不下?去了的選擇。
若不是遭受了太多的苦難,誰會進宮呢,和家人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不是更好。
殷司藥歎道:“我給她檢查過了,她之前心思過重,憂慮太深傷了肺腑,但幸而孕期吃得東西跟上了,身體沒有?垮掉。”
“我給她開?個方子,藥材你們自己想辦法。”
沐雨慕和安米洛一同感激道:“多謝。”
秦尚服擺手,“行了,彆在這裡謝來謝去,真有?那?個心,宮正司日後給我們開?個恩典,尚食局時不時給我們來個小灶就行了。”
而後她看?著沐雨慕懷中要哭的嬰孩道:“且去吧,這裡有?我們看?著。”
沐雨慕低頭,示意安米洛將嬰孩臉上的毯子拉下?,隻留一條可供呼吸的口子,對她們點了點頭,隨即出了門?。
鄭掌簿眺望片刻,有?些出神,“你們說她會將孩子帶哪去?”
沉默在屋中蔓延,宮中太大了,誰知?道呢。
沐雨慕抱著嬰孩走?到?和淩鳳宴約定好的地點,點點星光照耀在池塘的水麵之上,有?蟲鳴清晰可聞。
此處又是一廢棄宮殿,就連池塘裡的荷花都無人打理,開?的東倒西歪。
淩鳳宴就站在池塘邊,大紅鬥牛服在這夜晚,都變得不那?麼紅了,聽見腳步聲,他轉身看?她,清冷的麵容映入眼底,沐雨慕下?意識手中一緊。
嬰孩不舒服的努嘴,她眼眶中慢慢蓄上了淚,連她也不知?自己這是為什麼。
可能是因為,它雖小,可身子卻也很?溫暖吧,也可能是,悲歎於她們幾?人的命運,她們在這宮中,當真命比草賤。
他走?近,便看?清了她眼底的水霧,垂眸道:“給我吧典正。”
沐雨慕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嬰孩,伸手將其?遞了過去,淩鳳宴同樣僵硬著胳膊接過,突然換了個人抱,嬰孩不舒服地蹬了蹬腿。
他手臂有?力,單手抱著他,另一隻手掀開?嬰孩臉上的薄毯看?了看?,複又蓋了回去。
沐雨慕道:“這孩子,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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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後便被包裹上了,誰也沒洗,誰也沒看?,便連他的生母也沒看?一眼。”
“好,”他仔細觀察沐雨慕,片刻後道,“雖近日氣溫回升,但夜晚還是寒涼,我給典正備了手爐,典正自己去拿。”
“這孩子,我親自交出去。”
沐雨慕嘴唇蠕動,後點頭,“嗯。”
看?她什麼都沒問,他便又補了一句,“典正在此等我?”
她便又點了點頭,“好。”
是等他,也是等他有?沒有?成功將嬰孩送出去的訊息。
她手中揣上手爐,手爐中的溫度緩慢灼燒著她焦躁的內心。
而淩鳳宴則用另一隻手嗬護著小小的嬰孩,一路避開?宮中巡邏的人,來到?了東宮。
東宮偏門?處,早有?人在此候著,見他過來,趕緊打開?門?將其?迎了進去,他剛一進去,人就微愣了。
“千歲爺?”
東宮太子伸手,“是我,快將嬰孩給我看?看?。”
淩鳳宴上前小心將嬰孩送到?太子懷中,“您怎麼在這?”
太子抱好後,掀開?嬰孩臉上的毯子,很?顯然沒有?任何準備的被他一頭的屎給衝擊了,忍了片刻後,終還是怕凍著嬰孩,將薄毯給蓋了回去,但露出了嬰孩尚且粉紅的臉在外麵。
他說:“彭玉,這將是我的大皇子,我怎能不來。”
再?次聽到?太子這般稱呼他,淩鳳宴微微晃了晃神,隨即道:“千歲爺還是稱呼我為鳳宴吧,彭玉早已不再?這個世上了。”
太子聞言抬頭,清秀的麵容肖極了他已故的生母,他道:“彭玉,你要與我分得這般清楚?”
他自小身子孱弱,母親又沒教養他幾?年就病故了,是以身體一直不大好,同淩鳳宴一般的瘦。
年少時,偷偷溜出宮,用化名的身份同淩鳳宴成了至交好友,本還想等淩鳳宴登榜提名時,再?突然出現,給他個驚喜。
卻沒想到?,等來的是淩家抄家,淩鳳宴被罰入宮中。
太子以真心相待,淩鳳宴便反駁不下?去了,隻能道:“這孩子的去向,唯我一人知?曉,千歲爺可安心。”
晃著懷中的嬰孩,太子又問:“他生母?”@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生母及經手人,全部沒有?看?過孩子,剛生下?來就被裹上交給我了。”
“而且,”他看?著太子道,“她們都以為這個孩子,死了。”
有?蟬鳴聲突然乍起,“知?了、知?了……”
第三十六章我好累啊
纖纖素手包裹著手爐, 暖意源源不斷通過手爐傳遞過來,可沐雨慕依舊覺得自?己很冷,仿佛置身於冰窖, 凍得喘不過氣。
淩鳳宴回來了, “典正。”
沐雨慕轉身, 卻是改變了主意, 搶先開口, “彆說。”
那孩子?是?生是?死,是?否穩妥交了出去,是順利出宮了還是沒有,到底去哪了, 什麼?都?彆跟她說。
待日後尹鈺突然有一日, 想問她的時候, 她便?可以坦然的說, 自?己也不知。
淩鳳宴便?止住了話, 順從道:“好,典正, 天快亮了,我送典正回去, 典正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