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為止, 你弄明白了嗎,佑佑?”
謝菲先生坐在昂貴皮革沙發裡,翹著腿,雙手交叉置於其上;他的動作漫不經心,但眼神卻很銳利,“關於你本身的一切。”
我坐在他的對麵, 衣衫整齊,大腦還有些發脹;目光遊移了一會,我抬起頭,很誠懇地問:“大概……不過在我們討論之前,”頓了頓,我道:“能先讓我吃口熱飯麼?”
謝菲:“……”
事情發生在一個月前。
那個自稱是伊萊和夏希長輩的亞汗伯叔叔,在得知我的來曆後, 先是大聲懊悔了許久, 嚷著什麼“不就錯過了一次”之類的,然後便毫無道理地、立刻要求伊萊他們把我賣給自己。
當然,他的無厘頭想法, 隨即就被伊萊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夏希像是很習慣這個人的奇葩,從頭到尾都不帶搭理他,和往常一樣該乾嘛乾嘛,一個人在旁邊翻肚皮打滾玩。而伊萊耐著性子,傲慢又直截了當地拒絕後, 就讓侍從請他滾蛋。
至於我, 反正很快就可以走人, 就算他們同意,我也不會放心裡去;我比較在意他說的辣味是什麼意思——是說味道,還是繞著彎地誇我身材很辣嗎?
晚上休息的時候,我在衛生間裡對著鏡子比較了好一會,也沒發現胸部有超過B的趨勢;心情鬱悶地鑽進被窩裡後,我裝作非常不在意地提了句這件事。
穿著絲綢睡衣的夏希聞言,倒是很直接地說,我一直都是甜甜的、又嗆嗆的,像他每天都吸的藥草,完全沒有辣的感覺(受到打擊);而伊萊白天上課,晚上又玩了半天,已經很累了,所以早早地就抱住我的胳膊呼呼大睡;沒能對此發表任何意見。
我看了一會漆黑的天花板,想不出個所以然,也就閉上眼睛,安穩地睡覺。
……
再睜眼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位於一艘正在夜間飛行的小型飛艇之內——狹小的室內倉儲和不漏風的封閉窗口,向外看則是夜幕裡的流雲。
我靜靜地思考了一會整個事件的過程,發現自己對此一無所知、也毫無記憶;起初,我在想自己是不是被那對雙胞胎轉手賣了,但既然夏希說明天繼續玩抽鬼牌的話……應該不是他賣的?
伊萊睡著了什麼都沒說,嗯,那先擱置他好了。
撇下第一個的可能性,針對目前的狀況,第二需要被證實的是——
我又被綁架了麼?
***
事實幾乎無需證明,早晨,我正睡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那扇鎖得死禁的鐵門就被人輕輕打開,把我抱出來的人嘟囔著“藥效還沒過啊”,摸了摸我的額頭,像是在測體溫,然後和旁邊的人小聲地商議著什麼。我儘力維持了三十秒左右的清醒,就又昏睡了過去。
住了幾天的新安置房,在迷蒙的半睡半醒中,我大概弄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亞汗伯叔叔,在沒有經過雙胞胎的同意,就把我偷偷地帶走後,並沒有把我送給他的朋友,而是直接把我帶回了他的老巢。
他!的!老!巢!——這個人,萬萬沒想到,看著人摸蛇樣的,居然還是個二道販子!!!
被警衛嚴密看管的豪宅,二十四小時的貼身照顧,各種各樣奇異的珍寶,從未見過的變異人和幻獸,甚至還有幾隻未成年的夜鶯——而現在加了個我;我覺得……他是想把我賣個更高的價格。
不知服用的是什麼藥物,它讓我渾渾噩噩,意識模糊;令人驚訝的是,我甚至還遇到了之前那個拍賣會的紅眸少女。
她頭上的角斷了一半,衣服破破爛爛,整個人被塞在金屬籠子裡,潔白的手臂上全是結痂了的傷口。聽女仆私下的討論,她是被亞汗伯在哪裡隨手買的滯留品,因為逃跑了好幾次,所以外型沒有以前漂亮,就比較便宜。第二天,我就沒有看見她,聽說是收整了一晚,賣稀奇貨的時候就順便當作贈品給送了出去。
我聽得心裡發寒,但身上沒有任何力氣,隻是偷藏了幾塊餅乾,思索著應該怎麼從這重重的包圍和監控中,想辦法,起碼發個信號……然而——
一周的適應後,亞汗伯似乎覺得把我照顧得差不多,就又一次,給我做了相關的體檢,看樣子是準備好把我賣出去了。
……
………
“她是成年的夜鶯,你不知道?”眸色暗沉、像是醫師的男人用拇指和食指揚起我的下巴,幫我仔仔細細地檢查了遍牙齒,“有齲齒和牙洞,我明天補一下。……就為了隻夜鶯,你費了那麼大的勁,還得罪了祖讚家的那兩個寶貝,你是不是年紀大了,開始更年期、腦子不好使了?”
“嗬嗬,”亞汗伯奇異地衝他笑了笑,示意女仆給我換上雪色的長絨裙,“不過是蛇祖的殘次品而已,又不是繼承人……彆說得罪他們,就算是用一百隻、一千隻的小夜鶯來交換,也是值得的。”看著女仆躬身後離開,他豎起手指,噓了一聲,然後微笑起來,“就特彆給你提前感受感受好了!”
他說著,就拎起掛在我脖頸中間的項鏈,調試了幾下,便不動了。
“……”
醫師先是疑惑於亞汗伯的做法,爾後……他突然瞳孔乍縮、倒抽了口冷氣!
他按住我的肩膀兩側,湊近我的臉,唇角幾乎貼到了一起;然後,他揚著眉毛,偏過頭問亞汗伯,“百分之百的純度?!!”
“如假包換。”
亞汗伯站起身,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紳士禮,眼含笑意,搓了搓手,興致勃勃地對他道:“發現了吧?……你也完全沒有想到?!我隻開到了三,但你的嗅覺一向不錯……找到這個寶貝後,我回去就生疑了;晚上把她帶出來後我用何曼新研發的那個違規、那個小玩意兒做了次堿度測試——結果你猜怎麼著?超高標!於是我又連夜把她運回來,去斐蒙他家的地下研究所,不用等三個月,這老家夥聽了後立刻就半夜從被窩裡爬出來了!……”他越說越亢奮,最後說著說著揮舞起拳頭,歡快地在原地跳起了踢踏舞,“……老弟,告訴你,我們要發了,發大了!那兩個小崽子完全將明珠蒙塵,竟然將她當作洋娃娃養著,這麼一個小美人兒,我也能理解——可我怎麼說來著?我就是超級探測器,什麼稀奇的讓我一看就……”
他情緒激動又喋喋不休,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背後一下子給打暈了。
……
“唉,”將他一個手刀砍下去的男人有點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手,又轉了轉脖子,“暴露得太早了,不妙呢;你說對不對?”
我被捂著嘴,隻能睜大眼睛,望著這個灰眸的陌生醫生。
“嗬,忘記給你取下來了;小可愛,稍等一下啊……但這個家夥實在是個人渣嘛,我可看不下去了,那就這樣吧,不演了~”
“……”
“說來,我們兩個人,真是有緣呢——這是第二次吧?這回你總該承認:我是救你於水火之中的英雄了嗯?”
他偏頭看向我,嘴裡開著不輕不重的玩笑話,淡灰色的眼珠慢慢變了顏色。
隨著眼睛顏色變化的,是那張原本冷硬的臉——
漸漸地,等恢複到本真的模樣後,他輕輕籲了口氣。
“……還記得我?”
——是謝菲先生。
“小可愛啊,”他眨著那雙碧色的眸子,揉了揉額角,有些疲倦地歎息,“……我就猜到,檢測的結果就會是這樣。”
他動作流利地從旁邊的醫藥箱裡拿了隻針管,繼而毫無猶豫地在我的胳膊上打了一針,我的意識逐漸回籠,一清醒,就立刻開始給自己按摩僵成死肉的地方,揉胳膊揉腿,“說起來,你不是在坎特拉住的好好的麼?怎麼這麼倒黴就跟著我過來了?”
他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問我。
……我才不是跟著你過來的!
我沒勁兒說話,想像一下被連續灌了一禮拜安眠藥的病人,就知道我此刻的狀態了。
於是,我在沙發上喘息了一會,才回過神來,輕聲道:“這個人綁架我,”又歇了陣,我慢慢地說:“既然知道我在那裡,就不能和我聯絡一次嗎?”
還是依靠彆人另辟蹊徑;這人真沒有同事愛呢。
“當然可以。”他微笑,將手放在我的額頭,像是安撫;神情有些憐愛,又有些可惜,“但你要知道,私人渠道,我嘗試過了;但,我可是一次也聯係不上你呢?”
“我打了很多通電話……”
“祖讚的那兩個小家夥換掉了你的線路,”他平靜地解釋,“他們對你的來曆心知肚明,隻是在等待一個契機,對於任務期沒有遇到危險、卻不和總部定期聯絡、擅自離職的員工,梟的解雇也不會避開誰,就算是我也一樣;更彆說是像你這種剛入職卻不努力工作的職員了。”
我有點混亂了,“可我是被伊萊帶走的,我不安全啊……?”
“你不是經常和你家人朋友聯係麼?但卻從來拒接公事的通訊,這就是緣由了。”
我……
我好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