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孩兒出去看看。”李海華起身,緩步走向院落。
來到院中,隻見楊忠義滿臉焦慮,來回踱步不止,額頭上布滿了緊鎖的皺紋。李海華上前詢問,語氣中帶著一絲威嚴:“楊忠義,你來此處有何要事?”
楊忠義一見李海華,立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橫流,哀求道:“懇請少爺替我主持公道!我今日冒昧造訪公子府邸,實屬萬不得已。”
李海華微微揚唇,冷淡地命令道:“直接說重點。”
楊忠義擦去淚水,強忍悲痛,複述了一遍之前的遭遇:“近日我家突遭橫禍,家人離世,遂覺得住宅不祥,打算變賣家產。誰知這幾日冒出一個名叫林小風的人,非要以低價購買我的宅院。原價兩千兩的宅子,他竟然隻肯出五百兩銀子。”
“我堅決不同意,他就威脅我說要在黃虎樓的菜肴中下毒,讓我經營的酒樓無法維持。小人害怕此舉會影響公子您的生意,隻好被迫將其出售。懇請公子為小人做主啊!”
聽聞此事,李海華神情一振,口中念叨:“林小風?他憑什麼攪擾黃虎樓的安寧?”
“小人不清楚他的背景,隻知道他出示過一道聖旨,聲稱即將赴京麵見陛下,受封東宮太傅。因其誣陷小人的賤妾跳井身亡,並揚言要在陛下麵前進讒言,逼迫小人不得不低價賣房。當時小人也曾提到公子您,但那林小風視若無睹,甚至出言侮辱公子,稱公子在他眼中猶如一條狗。小人氣憤之下與他爭執,怎奈那林小風身邊的護衛身強力壯,小人終究不是對手·······”
“果然又是他!”李海華臉色驟變,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那宅子·······最終還是五百兩成交了?”
“成交了·······小人實在走投無路,寧願傾家蕩產也不能因為此事影響到黃虎樓的生意啊。”楊忠義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李海華麵色沉靜地點點頭:“嗯,明白了,你可以退下了。”
“啊?那公子·······林小風他·······該如何處置?”楊忠義愣住了,沒想到竟是這麼個結果。
李海華顯得有些煩躁:“什麼如何處置?你的宅子已經賣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反正也沒影響到黃虎樓的生意!”
“可是他侮辱您啊!小人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楊忠義幾乎崩潰,眼前的狀況完全超出預料。
李海華嗤笑一聲:“哼,他是否辱罵我,我自己會查證清楚。我看你是誇大其詞,林小風再無知妄為,難道尚未正式任職就敢辱罵朝廷官員之子不成?”
“本公子早有耳聞他行事粗魯,但即便再不通世故,也不至於愚蠢至此!”
“楊忠義,我告訴你實話吧,我早就想找借口換掉你了,今天你自己送上門來!看看黃虎樓一年下來微薄的收益,你這個掌櫃是如何當的!真是個廢物!活該被人奪了房產!”
說完,李海華轉身離去,留下楊忠義一臉絕望地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內心悲涼無比,不禁感歎:“這世道究竟怎麼了?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
在那靜謐如深潭的書房內,李秋炎宛如一隻蓄勢待發的雄鷹,炯炯有神的目光猶如利箭般射向剛踏入門檻的李海華,其凝重的表情猶如雕塑一般,紋絲不動。
他的眉頭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話語中蘊含著明顯的慍怒:“海華,門外到底出了何等鬨劇,怎會如此喧囂不堪?”書房裡的空氣仿佛因他的質問而瞬間凝固。
李海華臉色略顯晦暗,仿佛烏雲遮蔽月光,他長歎一口氣,低緩的話語如同秋葉落地:“是黃虎樓的楊忠義,遭了林小風的欺辱,林小風硬生生強買了他的祖宅。楊忠義求我助他一臂之力,想要奪回那座宅子。”
此言一出,李秋炎的眼神瞬間猶如寒冰裂開,銳利無比,他直勾勾地盯著李海華,語調中夾雜著嚴肅責備:“你怎會跟林小風有了瓜葛?你到底在盤算些什麼?”
李海華麵色更加沉重,眼底劃過一抹無奈,他低聲回應:“楊忠義情緒激動,似乎有意引導我去與林小風正麵衝突。這種渾水,我可不願輕易涉足。”
李秋炎微微搖動著頭顱,嗓音裡蕩漾著理性的波紋:“買賣既已成交,又無旁證佐證,即便是訴諸公堂,扳回局麵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李海華垂首沉思,濃眉緊鎖,內心深處反複權衡對策。此刻,他心頭湧起一股強烈的憤慨——楊忠義竟在與林小風交易之時搬出了父親的大名,對方仍悍然購下宅子,分明是對他李家的蔑視!
“對於此事,你有何打算?”李秋炎的眼神愈發冷峻,猶如北風吹過冬夜的湖麵。
李海華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他淡然回應:“三日後便是休沐佳期,未名湖將舉辦一場遊船辯詩大會,屆時諸多名妓與達官貴人均會出席。若是能借此機會引誘林小風到場,便可借機探察其真性情。”
李秋炎聞言,嘴角悄然挑起一抹冷笑,聲音中透出一絲玩味:“嗬,林小風的劣跡斑斑已是眾所周知。倘若他在那辯詩大會上稍有不慎,隻怕會招致更大的禍端。”
李秋炎拍了拍李海華堅實的肩膀,臉龐洋溢出欣慰的笑容:“海華,你已非吳下阿蒙,能夠明辨是非,顧全大局,實乃令我欣慰之事。”
“然而你要銘記,成就一番偉業之人必有膽識!林小風雖然與你同年,但在膽識謀略上卻望塵莫及。如果你想與他一較高下,就必須果敢行動,勇往直前!要知道,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在背後全力支持你。”李秋炎堅定的話語如春風拂過大地,給予李海華無比的力量。
聽罷父親的激勵,李海華胸中熱血沸騰,頓時精神煥發。他立即展開紙張,研磨飽蘸濃墨,揮毫潑墨,洋洋灑灑寫下一紙邀請函。寫畢,他小心翼翼地折疊密封,加蓋上自家的朱紅印鑒。
“楊忠義現在還在外麵等候嗎?他認得路,讓他親自送過去吧。”李海華扭頭對身旁的老管家吩咐道。
“公子,楊忠義此刻正在門外守候。”老管家恭敬地答道。
李海華步履堅定地走出書房,隻見庭院之中,楊忠義正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那嗓音沙啞得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嚴酷的淨身儀式。
他心中頓生不悅,狠狠地朝楊忠義踹了一腳:“夠了!彆在這兒哭天搶地的!”
隨後,他將手中的信函塞給楊忠義:“你把這封信親手送到林小風府邸,告誡他三天後務必前往未名湖參加辯詩大會,屆時眾多社會名流翹楚均渴望與其結交,務必請他賞光赴約。”
楊忠義接過了信,感激涕零地連連叩首:“多謝公子!小人的宅子能否失而複得,就全指望您了!”
李海華皺起了眉頭,心中疑惑:“宅子?哪來的宅子?此事與我何關?”
楊忠義捧著信箋,口齒不清地囁嚅著:“公子·······如果他不肯去,那該如何是好?”
李海華昂首挺胸,眼神中充滿自信與驕傲:“他必定會去!我李家所發出的邀請函,從未有人敢於拒絕!”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
楊忠義的步伐如同疾風一般,在夜色籠罩下的街巷之中穿行,身影刹那間消失在幽深的巷口,隻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就在瞬息之間,他已經抵達了林小風那座莊嚴肅穆的府邸門前。
夜空繁星點點,猶如黑絨布上鑲嵌的明珠,它們竭力照亮了這片黑夜,也映照在林府敞開著的大門之上。大門在黑暗中尤為引人注目,仿佛一頭吞噬一切的巨獸張開了大嘴。楊忠義的目光停留在那麵斑駁的影壁上,一塊破舊的衣物掛在其中,宛如秋風中無助飄搖的枯葉,給人一種難以名狀的淒涼之感。這裡曾是他曾經的家園,如今卻荒蕪衰敗至此,心中痛楚猶如刀絞,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然而,當他想起摯友李海華的堅定支持,心中的絕望猶如冬日冰雪遇見暖陽,瞬間消融成一股希望的力量。於是,他挺直腰板,眼神堅毅,毫無遲疑地跨過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大門。
此刻,林小風與其妻妾子女以及一群親朋好友正圍坐於燈火通明的餐桌旁,歡聲笑語彌漫在整個廳堂。楊忠義突然闖入,一眼瞥見角落裡的謝洪信,不由得喉頭一緊,話語卡在喉嚨裡,隻能靜靜地立在一旁,高聲喊道:“林大人!”
這一聲呼喚打破了廳內的熱鬨氣氛,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轉向門口,才驚覺有外人擅自闖入。林小風臉色陡然一沉,他瞪向正在悠然用餐的尹佳妗,厲聲道:“尹佳妗!為何門戶不關?停下吃飯,去牆角罰站!”尹佳妗被嚇得麵色蒼白,無言以對,隻好低頭順從。
林小風的表情旋即換上一副親切的笑容,戲謔道:“哎呀,老楊!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是不是又有便宜的房子要賣啊?”楊忠義聽聞此言,怒火中燒,眼中泛起血絲,手足冰冷,他緊握手中一封密信,語氣冷硬地回應:“林大人!你惹上了不該惹的人!隻怕是要大禍臨頭了·······”
然而,話音未落,林小風就下令:“謝洪信!給我教訓他,扇他兩個耳光!”謝洪信聞令如虎,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抓起楊忠義的衣領,毫不留情地甩了他兩巴掌。楊忠義的臉頰瞬間腫脹起來,疼痛讓他來不及說出更多的話語,隻能忍辱吞下這兩記沉重的耳光。
抬頭望向陰霾的天空,楊忠義心中滿是死灰般的絕望。林小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語如寒冰般刺骨:“哼,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膽敢擅自闖入我的私宅,還敢口出狂言!給我搜,看他身上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謝洪信行動敏捷如獵豹,立即對楊忠義展開了粗暴的搜查。楊忠義雖然內心恐懼萬分,卻仍試圖掙紮抵抗,但在謝洪信鐵鉗般的掌控下,他就像一隻被困在蜘蛛網中的小蟲,無論如何也無法逃脫。
頃刻間,原本整潔的衣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楊忠義赤裸的身軀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肌膚在冷風中瑟瑟發抖,流露出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助與絕望。這時,謝洪信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從楊忠義貼身的內衣中翻出一個暗袋,打開一看,裡麵竟是整整齊齊疊放著五百兩銀票。
見到此景,楊忠義的雙眼頓時血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聲嘶力竭地呐喊:“你們不能這樣做!這是搶劫!你們這群強盜!我要報官!我要告禦狀!”
他的聲音飽含無儘的恐慌與憤慨,響徹在這凝重的空氣中。林小風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他厲聲道:“搶劫?我林小風一世清白,做事光明磊落,怎容你在此胡言亂語?!給我帶過來!”
謝洪信聞聲,立刻將楊忠義拖拽到林小風跟前。林小風怒氣衝衝地走到影壁前,謝洪信則拎著楊忠義緊跟其後。林小風指向影壁,厲聲訓斥:“你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上麵寫的什麼!”
楊忠義忍著劇痛,努力睜開腫脹的雙眼,吃力地辨認著眼前的字跡,一字一頓地念出:“吾·······皇·······潑·······墨·······處?”
林小風滿臉嘲諷地冷笑:“看來你還算是讀過書的人。”他步步緊逼:“你知道這四個字背後的價值嗎?這可是你平白無故就能看到的?五百兩銀子,對你來說已經是便宜的了,還不知足的狗東西!還不快滾!”
林小風的話語如一把尖銳的劍,深深刺入楊忠義的心頭。楊忠義愣在那裡,他看著影壁,又看看林小風,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宛如斷線的珍珠灑落。隨後,他被謝洪信無情地拋擲出門外,摔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麵上,身體僵硬,如同一片凋零的落葉,任憑寒風吹過。意識逐漸模糊,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離他遠去。恐懼、絕望、無助·······種種負麵情緒如同潮水般淹沒他的心靈。
········································
在將楊忠義逐出門外之後,謝洪信仍保持著那份標誌性的豪放氣概,他用力一揮臂膀,門扉隨之發出震耳欲聾的“咣當”巨響,這一聲撞擊如同畫師揮毫潑墨,在眾人的生活長卷上重重添了一筆色彩,瞬時平息了先前的紛擾,院落複歸寧靜。
此刻,在庭院的一隅,林桃花拾起一封悄然飄落的信箋,她瞪大好奇的眼睛,細細打量著手中的神秘物件。她抬起手腕,招呼周圍的人群,“各位,剛才那位客人好像是給咱們家少爺送信來的。”
林小風聽聞“信”字,眉心微蹙,一臉茫然地接過了信。“信?莫名其妙的。”他喃喃自語,旋即拆開信封,裡麵赫然躺著一張精致的邀請函,預告三天後的未名湖畔將舉行一場盛大的辯詩大會,並且主辦方署名處還蓋著尚書府莊嚴的朱印。
“辯詩會?”林小風皺緊了眉頭,神色苦澀,“這玩意兒可超出了我那僅有的九年義務教育知識範疇,要知道,背誦古詩詞對我而言,比登天還難呐。”
林桃花在一旁觀察著,關切地建議:“少爺,您要不要赴這場約呢?”
林小風嗤笑一聲,眼中閃爍著狡黠與警惕,“赴約?怕不是個鴻門宴吧,多半是尚書府那個叫李海華的公子哥想找茬,那個大嘴巴楊忠義估計也摻和在其中。”
“鴻門宴?那是什麼,能吃嗎?”謝洪信插科打諢的話語引來一陣輕鬆的笑聲。
林小風則揶揄道:“你去的話,保準能吃個夠!但我嘛,才不去淌這渾水。”言畢,他便打算將那封信撕個粉碎。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牆角邊的尹佳妗突然發聲製止,她的聲音雖輕,卻在這靜謐的空間內猶如銀鈴般清脆,“哎呀,彆撕!彆撕!”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她,隻見她臉頰緋紅,兩手緊張地攥成拳,顯然是鼓足了勇氣才站出來的。
尹佳妗羞澀地挪動著碎步,走至林小風跟前,纖細的手指輕輕抽出他手中的信函。她低頭凝視信封上的印章,然後謹慎地啟齒:“少爺,這封信是尚書府寄來的,那個·······”
她略微停頓,思索著合適的表達方式,而後繼續說:“這辯詩會啊,必然彙聚不少達官貴人出席。”
林小風聽到此處,眼神陡然明亮起來,原本愁容滿麵瞬間轉換成了激動與期待的表情,他搓著手掌,仿佛已看到金銀財寶熠熠生輝。
尹佳妗偷偷瞥了眼林小風,內心感慨於他的貪欲,深吸一口氣,繼續建議:“這樣的交際場合實屬難得,您初來乍到京城,人脈尚淺,何不·······就將這封信當作一個機會出售?”
林小風聽罷,臉上綻開如花般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尹佳妗的頭頂,讚許道:“小尹,你真是越來越機靈了!這法子妙得很!”
尹佳妗受此“摸頭殺”,驚愕之餘,心中暗自咬牙切齒:“哎呀!摸頭殺怎麼又來了!我可不能讓他糊弄過去,我有自己的打算哪!”
林小風轉而看向林桃花,吩咐道:“小桃花,你明日就去各大酒樓、書院等地探探口風,看看有沒有人對這封信感興趣。如有質疑者,就領他們回府,我親自接洽。”
尹佳妗迫不及待地接下話茬:“這件事讓我來做就行了!我剛來京城還未好好逛過,桃花姐也該歇歇腳了。”
林小風狐疑地審視著尹佳妗,半信半疑地問:“你·······行嗎?”
尹佳妗挺直腰板,自信滿滿地拍打著胸口:“少爺放心,我一定可以辦妥!”
“那好,明天就讓謝洪信陪你一起去。尹佳妗,你今天的表現確實出色,若成功賣出,我將給你百分之十的提成作為獎勵。”
“我才不在乎那幾個小錢!”尹佳妗在心底暗暗嘟囔,麵上卻乖巧回應:“少爺,其實早年間我父親曾與京城一些商賈有過交往,我自己去尋訪應該更方便,不必勞煩洪信哥了·······”
“既然如此,那你路上務必小心,注意安全。”林小風叮囑道,“今天你的表現的確很棒,趕緊去用膳吧。”
尹佳妗領命而去,心中的盤算卻是另一番天地。林小風望著她的背影,也暗自點頭,雖然略感意外,但對尹佳妗的能耐也多了幾分期待。這場圍繞一封邀請函展開的鬨劇,預示著未來幾天必將掀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