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芯聞之,溫婉一笑:“既然如此,奴家願再此專門為林大人演奏一曲,請大人細細品味。”
“陸姑娘,這些糕點你還需要品嘗嗎?”林小風指向桌上琳琅滿目的點心。
“不必了,林大人請自行取用。”陸玄芯回應得大方得體。
林小風聽罷,迅捷地將糕點儘數收入麻袋,而後轉身離場,徑直走下樓梯。心裡暗想:哪有閒工夫在這裡聽你撫琴!
全然不知,陸玄芯仍留在閨房之內,口中低低自語:“那麼,奴家便再次為林大人獨奏一曲,期盼能得到大人的點評。”
然而,回應她的唯有四壁的靜默。
陸玄芯秀眉微皺,瞬息之後又恢複了恬靜優雅的姿態,臉頰上綻放出嫵媚而真誠的笑容:“即便大人無意傾聽琴音,單憑今日這首詩詞,您已然成為我心中無可挑剔的翹楚。”
她聲音愈發柔媚:“奴家願意服侍大人安寢,但須告知大人,玄芯至今仍保留著貞潔之軀,請大人務必憐惜疼愛。”
說完,她徐徐揭開麵紗,轉向門口的方向,期待的目光穿透空氣。
而在那裡,林小風早已不見蹤影,唯剩一室靜謐。
“·······”
“·······”
“哎呀!人呢?”
································
此時,林小風三人承載著滿懷的欣喜,手中緊握著沉重而充實的麻袋,他們仿若自金黃稻田凱旋的農夫,步伐輕捷地下船,沿著那條蜿蜒曲折的河岸棧道徐徐前行。
儘管夜色已然悄然籠罩大地,然而沿街商鋪中溢出的燈火仍堅韌地刺破黑暗,宛如星辰隕落人間,在斑斕陸離的光影中勾勒出稀疏行人剪影與靈動姿態。
李德賢這角色,就如同剛剛痛飲過一杯熾熱的烈酒,臉頰上的亢奮紅潮尚未消退,他倏地擰動脖頸,帶著一種難以抑製的激昂情緒衝著林小風喊道:“老林,你給我說說,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再來這麼一場酣暢淋漓的事兒?”
林小風接話時,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微笑,仿佛在品味生活的酸甜苦辣,“再來?這一遭還不夠你小子喝一壺的嗎?”
李德賢眉梢飛揚,眼中燃燒著宛如初次踏入江湖的少年才有的豪氣與壯誌:“哪裡夠啊!我活到現在,就沒有哪一天能比今天更暢快淋漓,現在感覺,即使是闖進獅虎園麵對猛獸,也不過如此刺激吧!”
林小風則是麵色平靜如水,似乎洞悉了世間萬事萬物的變化無常,“你先彆樂得太早,咱們這次惹下的麻煩可沒那麼容易收拾。”
李德賢略微沉吟,隨後展現出一副深思熟慮後的自信模樣予以反駁:“還能有什麼翻不過的大山?一切不都已經被我們穩穩當當地擺平了嗎?”
林小風聞此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深邃複雜的笑容,那笑容裡交織著難以名狀的無奈與尖銳的諷刺。
他輕輕揚起眉梢,眼神流轉間仿佛能洞察世間的荒誕與虛妄,口中悠悠道來:“什麼叫‘擺平’?你看今日圍觀者摩肩接踵,人頭攢動,隻待明日朝陽初上,此事必將如燎原野火般瞬息間燃遍整個京城。試想一下,《林小風悍然教訓朝廷重臣之子》這個標題,將是何等抓人眼球,何等扣人心弦的一幕大戲!”
李德賢聞言,如同雕塑般定格在原地,臉龐上的表情凝固成一片驚駭,瞳孔中的疑惑猶如湖麵上投下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你·······你剛才竟還敢出手教訓他,並且刻意令他在眾人麵前顏麵掃地?”他難以置信地問道。
林小風淡然一笑,雙臂環抱胸前,語氣中透出一種堅定與果決,“哎,不動手不行呐!這小子在我眼前反複挑釁,若不給他個深刻的教訓,我在京城還怎麼立足?就像那句俗語所說,‘打虎不成,反被虎傷’,所以我必須一次性徹底解決。”
“今次讓他吃足苦頭,想必短時間內他應當收斂許多,即便回到家中也不敢隨意張揚這等丟人的事情。”林小風目光深邃,似乎看穿了未來的走向,“哪怕全京城的人都目睹了我教訓他的場景,隻要他自己不承認,那就權當無事發生!”
李德賢聽罷,內心油然而生敬佩之情,不由得讚道:“老林,你這招真是高明,詭計多端!”林小風卻搖搖頭,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緩緩回應:“手段並不重要,關鍵在於麵對的態度。”
他一字一頓地說出一段擲地有聲的話語:“世間有人欺我、辱我、賤我、惡我、騙我,我應如何應對?唯有以牙還牙,以拳抵拳,以舌戰舌,以劍對劍,甚至可以挖坑活埋,然後靜待數年,你會發現,他們不過都是黃土之下的一堆枯骨罷了。”
李德賢聞此言,背脊發涼,額頭上瞬間滲出了冷汗,但對林小風的敬仰之意卻又加深了一層。他暗自感歎,這才是真正的快意恩仇,好男兒就該如此!
“老林,你這話說得真狠,我怎麼以前從未聽說過?”李德賢驚歎不已。
林小風微微一笑,顯得從容不迫,“這是佛學裡的智慧,多讀些書自然就能領悟到。”
李德賢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隨著話語聲在空氣中流淌開來,三人悠然步入繁華喧囂的市井街頭。
林小風以一種閒適的姿態,手肘輕揚,眼神中透著狡黠與玩味,他的視線鎖定在街角處,聲音裡夾雜著一絲揶揄,“瞧,看見那個窩蜷在陰暗角落的乞丐了嗎?我們把這份關懷,就交付於他吧。”
李德賢聞聲,眼眸中躍動著純真與衝動的火焰,他疾步如飛,活脫脫一隻撲向目標的獵兔,手中緊緊抓握的麻袋隨風搖曳,仿佛一麵宣告慈悲的戰旗。
眨眼間便到了乞丐跟前,他毫不猶豫地猛力揭開麻袋口,頃刻間,精心準備的糕點與佳肴如山間清泉般傾瀉而出,瞬間填滿乞丐麵前破舊瓷碗,堆砌成一座意想不到的食物小丘。
乞丐麵容愁苦,但見有人慷慨解囊,那飽經風霜的臉龐上竟綻開了一絲驚喜的笑容,然而這笑容尚未完全舒展,就被眼前的“食物山”驚愕地定格在那裡,表情一時陷入木訥。
“萬分感謝公子的大恩大德!”乞丐在短暫的愕然後,終於回過神來,涕淚橫流地高聲致謝。
李德賢聞此言,臉上笑意更濃,心中充盈著無儘的滿足與歡喜,竟一股腦兒將麻袋中剩餘的食物儘數傾倒。
然而,此舉讓乞丐麵色陡然變化,從驚喜變為尷尬與無奈,隻能默默低下頭,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食物。
謝洪信在一旁觀之,嘴角勾勒出一抹深意的微笑,靠近林小風耳邊低語:“少爺,您看這位老哥,是不是有心讓他日後留在咱府上做個幫工?”
林小風聞此,立刻用力搖了搖頭,眉宇間浮現出一抹苦笑,心中思忖:“府上已有一個老實巴交的傻小子和一個傻乎乎的丫鬟,我已經操碎了心,再添一人怕是更加扛不住了。”
此時,李德賢已完成他的“善舉”,他傲然挺胸,得意地叉腰而立,銳利的目光緊盯著乞丐,仿佛期待對方對他這份慷慨之舉感激涕零。而那乞丐則沉默無言,與李德賢四目相接,形成一種無聲的對峙。
林小風目睹此景,心中頓生不適,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李德賢的胳膊,語帶責備之意:“你這是搞什麼名堂?這一大袋食物猛地倒在人家麵前,跟喂豬似的,就不怕把人嚇著嗎?”
隨後,林小風語重心長地教誨:“這些食物應該分批給予,畢竟在這座城市裡,還有許多乞丐等待我們的援助,不能一次性全給了一個人。”
李德賢聽完,若有所悟地微微點頭,發出一聲懊悔的“哦”。
於是,在林小風的指導下,李德賢開始逐步調整自己的行為模式,他走在隊伍前列,逐個走到每個乞丐麵前,鄭重其事地將食物一份份遞出。
每當收獲一聲真心誠意的感謝,他都會欣喜若狂,眼中閃耀著熠熠光輝,仿佛找到了生活真正的價值所在。
林小風與謝洪信默契地尾隨其後,默默關注著他的每一個舉動,心底泛起陣陣欣慰之情。
時光在行走間悄然溜走,不久,他們帶來的兩麻袋剩飯剩菜幾乎悉數贈予他人。此刻的李德賢已卸下最初的激情,雙手染上了油漬,他隨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後走向林小風,臉上洋溢著既充實又疲憊的笑容。
林小風看著他,關切地詢問:“都發放完了嗎?感覺怎麼樣?”
李德賢嘿嘿一笑,用最簡潔的兩個字回答:“開心。”
林小風滿意地點點頭,語重心長地道:“這就對了,幫助他人,才是獲得快樂的根本途徑。今天你表現得很出色,年輕人!”
在李德賢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猶疑的神色,仿佛一團濃霧在心頭繚繞,他微微皺眉,慢條斯理地道出心中的疑惑:“為何有人四肢俱全卻選擇沿街行乞?他們手中有力,腳下有步,難道竟至於連一頓飽飯都無法自給嗎?”
言辭間流露出不解與困惑,仿佛是對世間百態的一種質問。
林小風聞此言,心頭猶如春風拂過,一片舒暢。
眼前的太子不僅品性純良,且思維敏銳,這讓他深感欣慰。
他沉吟片刻,語重心長地回應:“僅憑肢體健全,並不足以支撐人生,關鍵在於內心的希望。有了希望,人的力量才會如泉水湧動,源源不絕。”
他以自身經曆為例,娓娓道來:“以往我在家鄉,日日懶散至日頭高掛才起身,然而自從踏入京城,一想到即將麵見皇上與太子,心中的期盼便化作無儘動力。每日醒來,滿目皆是生活的希冀,因此總能按時履行職責,勤勉不怠。”
他進一步解釋:“假設太子您每日聆聽李太傅講學,但課業枯燥乏味不說,還時常遭受責打,這樣的日子無疑是痛苦不堪,幾乎讓人覺得生不如死。那時,或許裝病逃避,或是直接向皇上申訴李太傅的行為,反而會帶來短暫的解脫,久而久之,對明日的期待自然蕩然無存。”
他繼而把話題引向街頭的乞丐們:“這些流浪者,能找到一份勞作已屬不易,即便找到工作,也許收入無保障,即便有微薄收入,也可能杯水車薪。相比之下,他們認為躺在路邊乞討更為實際,至少能換來生存所需。”
他進一步舉例深化理解:“比如,如果你是一位作者,每日都被人批評作品短小無力,你是否會覺得前路黯淡,毫無希望?反之,如果這些人轉而追捧你的作品,甚至年年送來豐厚的年貨,那麼,你細細品味,這其中滋味如何?”
李德賢聽完,雙眸閃爍出豁然開朗的光芒,他大聲道:“我明白了!”言語間透露出一種頓悟的驚喜。
林小風內心戲謔:明白就好,那就趕緊去找皇上參奏李太傅一本吧。
麵上不動聲色,繼續深入剖析:“然而,你看到的隻是表麵的一部分。那些看似四肢健全的乞丐可能並不健康,而那些外表殘疾可憐的人,也未必真如你想象中的那樣悲慘。”
“若單以外表判斷他人,往往會陷入假象的迷霧之中。有的人看似身體健康,實際上可能早已身患重病;有的人雖顯殘疾,或許隻是為了博取同情而偽裝。世間之事,往往難以一眼洞穿。”
李德賢一聽,立刻瞠目結舌,質疑反駁:“怎會有此事?那些缺失手腳或者失明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啊!”
麵對李德賢的質疑,林小風嘴角泛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平靜地回答:“不必急躁,讓我們繼續前行,生活中更多的真相,還在前方等待我們去發現。”
三人再次踏下步伐深入巷陌,街角一道突兀的剪影映入眼簾,那是一位隻有一隻眼睛的盲乞丐,他那雙慘白的眼球空洞無光,猶似一對喪失了靈魂的死魚眼,散發出一股異樣的寒冽。
在這位骨瘦嶙峋的身軀前方,一隻殘破不堪的青瓷碗孤零零地擺放著,其中散亂地滾落著幾枚鏽跡斑斑的銅錢,無聲訴說著生活的貧瘠與艱辛。
林小風的目光觸及這幅畫麵,眼底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手臂如靈蛇出擊,瞬息之間,將那幾枚銅板悄然無聲地從碗中攝取,旋即藏入寬大的袖口中。
這一係列動作如行雲流水,迅捷至極,旁人幾乎無法捕捉其軌跡。
站在一側的李德賢目睹這一切,瞠目結舌,滿麵愕然,腦海中堆滿了困惑的問號。
未及他開口詢問,那位盲丐仿佛感應到了某種變化,刹那間,如離弦之箭般從地麵彈射而起,直撲向林小風,那雙空洞的眼白緊緊鎖定了林小風的臉龐。
麵對如此攻勢,林小風非但沒有流露出半點懼色,反倒是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微笑,雙手坦蕩地攤開,調笑道:“哎呀,可憐的乞兒,你剛剛失落的這點財物,是從我左手盜走的,抑或是從我右手滑脫的呢?”
話音剛落,他便展示出左右手掌,左邊的手心裡穩穩地躺著幾枚熟悉的銅板,右邊則托著一塊熠熠生輝的銀元寶。
盲丐聞聲稍作猶豫,繼而咧開嘴,憨厚一笑,毫不猶豫地回答:“右手!”
然而,林小風狡猾一笑,高聲宣布:“答錯了,那就全數充公!”
盲丐聽到這句話,臉色微變,頃刻間,他眼中先前的偽裝如霧般消散,恢複正常瞳孔,但其中卻充滿了狠辣與狡詐。
此時,謝洪信亦緩緩步入視野,衣袂飄搖間,隱約可見腰間懸掛的各種小巧兵刃,宛若一座行走的武器庫。
盲丐察覺到這一幕,立刻恢複盲眼的姿態,靜默地退回原位。
李德賢在旁看得瞠目結舌,忍不住對林小風驚呼:“老林!你連乞丐的錢都要拿?”
林小風麵色沉靜,淡然回應:“他是個騙子,我這是替天行道,懲惡揚善而已!關鍵是揭露他的偽裝,你沒看到嗎?他實際上並非真瞎!”
李德賢聽罷,心中泛起一陣酸楚,為自己的善良被這位乞丐所利用而感到萬分委屈。
他憤慨地走向盲丐,重重踢了兩腳,質問:“你為何要假裝瞎子!”
盲丐滿臉哀傷,強忍疼痛,緊緊抱住膝蓋,把臉深深地埋入膝間,承受著李德賢的憤怒。
就在這時,李德賢一腳踢過去,卻不慎將盲丐破爛的衣服撩起,又有幾枚銅板滾落出來。林小風眼疾手快,一把抓過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