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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 曲小蛐 10519 字 8個月前

“戒色?誰是色?”

黑衣少年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輕眯起來, 有些纖薄的肩胛骨繃緊了,像是隻奶毛還沒褪乾淨卻又蓄勢待發的小豹子, 隻趁你一不留神, 便會衝上來撕開你的喉嚨。

連望人的眼神也是又薄又厲的,半點不似之前頹懶——

“怎麼,你也在心裡拿我和那青花樓的新花魁作比較麼?”

“……”

謝忱深覺著, 自己此刻若是給個肯定答案,麵前這隻“小豹子”定是要撲殺上來了……儘管受傷的隻可能是它自己。

但假意欺人也不是他的秉性。

於是正在最惱怒的峰頭上, 宋絕便見麵前的白衣少年似乎蹙了會兒眉,才慢吞吞地跟自己開口:“……花魁,是什麼?”

宋絕:“……”

他身體裡提起來的力勁兒一鬆, 整個人便渾沒正行的癱軟回了青草地, 還伴著聲輕笑。

也是。

是他自己太敏感了,跟這麼個菩薩道士模樣、一看就六根清淨紅塵不染的貴少爺計較什麼呢?

於是宋絕枕著手臂,有一搭沒一搭地懶洋洋地斥說:

“連花魁是什麼你都不知道,還能知道什麼是戒色?色就是女兒家的美色,至於花魁,那就是女兒家裡麵美得拔尖兒的。”

身旁沉默良久, 宋絕也沒指望這小菩薩道士能跟你在這方麵探討下去, 他正準備說點彆的打發一下時間,順便轉移一下總想往身上痛處跑的注意力, 便聽旁邊響起個聲音。

“色是美色, 但不隻屬女兒家。你也是美色。”

“……”

這要是換了彆人說這話,宋絕估摸著自己該跟對方拚命了。可偏偏他一個跟頭翻起來, 麵前的白衣少年神色正經又肅穆,端端莊莊地拿雙黑沉安靜的眸子看著他,一副跟自己探討道家學問的架勢。

——

他想生事都找不出借口。

……木頭,白長成這樣,還是根木頭。

宋絕歎了聲氣,“你若是這樣跟彆人說話,小心他們去找你家裡長輩,告你輕薄。”

白衣少年沒什麼情緒的臉上,眉又蹙了蹙,“什麼是輕薄?”

宋絕:“……”

謝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隻覺著麵前黑衣少年似乎惱得厲害,一副恨不得上來咬自己兩口的模樣。

隻不過沒等他挽救,便見眼前少年神情一轉,色澤淡粉的薄薄的唇抿起一點細小的弧度,一雙桃花眼的眼尾也勾起來——

“你不知道什麼叫輕薄?……我教你啊。”

他剛聽清宋絕的話,便發覺麵前的陰翳驀地貼近,微灼的呼吸拂過他的鼻翼,一直抵到耳邊去——

“你也很漂亮……小道士。”

話到尾音,宋絕猶覺著這氣解得還不夠過癮,順勢輕抬了下下巴。

白衣少年的身形和神情都僵住。

而那猩紅的舌尖停了須臾,才伴著一聲忍不住的促狹輕笑,從他耳垂邊退離。

這一退之後,宋絕瞧清了白衣少年的反應,愣了下之後,他愈發忍俊不禁。

——

之前還頗有些仙風道骨菩薩架勢的小道士,此時似乎有些驚怔了,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清俊五官間仍不見情緒,唯獨被他輕舔了下的耳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泛起紅暈。

“你……”

“這就叫輕薄,小道士,我是在教你呢。”宋絕趕在對方開口發難前,先一步堵住了對方的話由。

沉默了片刻,白衣少年麵上不易顯露的窘色便淡了,又恢複到之前神態。

“我不是道士。”

“哦,那就是小菩薩唄?”

“……”

“小菩薩”不搭茬,兩人之間便又安靜下來,隻剩下過耳的山風和頭頂的雲色。

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在之前的玩笑裡衝淡了不少,仰麵在青草間躺了一會兒,宋絕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隻是時候不早,他終究沒這麼清閒自在……不過喜歡這小道士實在有意思,他這才貪戀最後一點相處的時間。

這僅有的一點時間就這麼安靜地捱過去的話,似乎有些可惜了。

宋絕想了想,沒話找話地問:

“小道士,你父親除了教你要戒色,還教你什麼彆的了麼?”

白衣少年猶豫了下——

“無關人事,不能妄自插手,徒擾定數、徒生事端。”

“……”

仰躺著的黑衣少年眨了眨眼,坐起來,“你是在說跟我解釋麼?”

白衣少年點頭。

宋絕笑了起來,一雙本就漂亮的桃花眼裡,映著天光水色愈發瀲灩了幾分。

“之前說的話本和英雄俠客,都是騙你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那都是哄人的故事。”

宋絕扭過身,往白衣少年身前一湊,笑著問:“你知道為什麼故事的結局都是好的嗎?”

白衣少年搖了搖頭。

“因為沒講完啊。”宋絕笑吟吟的,“惡霸強欺了民女,英雄趕走了惡霸,可英雄沒看見,幾天以後,民女被養好傷的惡霸打死了。——救一而不能救三,不如不救,你爹說的一點都沒錯,徒擾定數罷了。”

“……”

以靈力掃過麵前,黑衣之下傷痕累累,而黑衣之上笑顏明媚。

謝忱驀地皺起了眉。

這是生平第一次,他感覺到了“憤怒”這種情緒,儘管還不足夠強烈,卻像是在他心底那一片死地裡,留下了第一顆種子。

父親曾說,身背聖族不可逃避的命數,生得如他這般無情無欲也算幸事。

那遇見這人,就是我的“不幸”了麼,父親。

可我竟有些好奇……他能讓我如何“不幸”?

……

夕陽差一線,堪堪掛在遠處的山頭上的時候,宋絕站起身,撲了撲身上的草葉子。

“我要回去做活了。”宋絕看向陪自己坐了半下午的白衣少年,“能交你這樣一個朋友,真的很有意思。”

“朋友?”白衣少年抬眼望他。

“怎麼,不算麼?”宋絕挑挑眉,“你是因為這次世家集會才來宋家的吧?”

“嗯。”

“那就是說,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朋友好做呢。不過……你不姓焦吧?”

白衣少年一怔,隨即搖頭。

“噫,你不是焦家的,那我看十年以後焦家的第一世家之位要不保啊。”

宋絕毫不掩飾自己語氣裡對焦家的幸災樂禍。

謝忱微蹙了眉,“如果是,那就不能做朋友了?”

“也能啊。”宋絕輕泠一笑,不知是不是天色暗了,連映進那雙桃花眼裡的光都涼了下來——“那就是另一種做法了。”

謝忱不解,但並沒有追問,“明日你早些來。”

“咦,你這小道士竟然這麼主動的麼?”

“……”聽不懂這莫名其妙的少年在胡言亂語些什麼,謝忱也不在意,“今日未準備過,明日起,我為你溫養經脈,調理體內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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