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師把江清歡橫抱了起來, 江清歡頭枕在他的肩膀,額頭滲出了細汗。
她覺得身上很熱,胸口很悶,好像有什麼東西梗在胸前, 剛才嘔出了一口黑血,感覺像是好多了。胸口不悶了,但周身的力氣不受控製地往外泄。
她掀了掀那像是有千斤重一般的眼皮, 有氣無力地跟黃藥師咕噥了一句:“我覺得好困。”
黃藥師低頭看了看她, 臉色蒼白,唇上也沒有了血色。她嘔出了一口黑血, 分明是受了傷的緣故, 為何方才在前院, 她一點動靜都沒有表現出來?
黃藥師眉頭皺緊了, 顧不上其他的, 直接把江清歡抱進他的廂房, 伸手封了她周身要穴。少幫主也跟著進去, 隻見方才還活蹦亂跳的清歡妹妹此刻躺在床上, 雙目緊閉, 臉色蒼白, 透著十分脆弱易碎的感覺。
不等黃藥師發問,洪七已經將事情說了出來。
“我與清歡妹妹帶著白飛飛去找了白靜, 清歡妹妹說白飛飛是白靜之女, 我們得了白飛飛當人質,大概便能將白靜手中的陳天相換回來。”
黃藥師沒有抬頭, 一隻手摸在江清歡的手腕上,替她把脈。
洪七:“可誰也不知道白靜那個婆娘竟然那樣狠毒,她不僅不願意用陳天相將白飛飛換回去,竟然還要對白飛飛痛下殺手,幸好清歡妹妹離白飛飛較近,在白靜動手的時候將白飛飛救下,可她救下白飛飛已經來不及避過白靜那一招,便與她硬碰硬,愣是將白靜那一掌接了下來。”
說起來,少幫主心裡難免有些內疚,他也是沒想到白靜竟然那樣心狠手辣,所以根本就沒防著白靜會去殺了白飛飛,江清歡才會去接了那一招。要是他再謹慎警惕一點,江清歡也不會受傷。
黃藥師沒有吭聲,他隻是低頭幫江清歡把脈,半晌之後,將她的手放在床上,隨即從袖中的暗袋中取出九香玉露丸,一連讓江清歡服了兩粒。
洪七看黃藥師半天不搭腔,心裡也有些忐忑,“黃島主,清歡妹妹到底怎麼了啊?”
黃藥師站直了,瞥了洪七少幫主一眼,“受傷了。”
洪七:“……”
他當然知道江清歡受傷了,問題是她好像傷得很嚴重啊!
黃藥師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他似是有些心浮氣躁,但瞬間又被壓了下去。
黃藥師:“有我在,她不會有事的。”
洪七看了看那個和衣躺在床上的江清歡,又看了看黃藥師,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方才黃藥師對江清歡的舉動。
“黃島主,你和清歡——”
黃藥師回過頭,朝洪七少幫主露出了一個微笑,十分淡定地說道:“我和清歡,就是你想象的那樣。”
洪七:“……!”
少幫主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去山西吃一頓肉夾饃的功夫,黃島主竟然就已經和清歡妹妹心心相印了。心酸,他和表妹認識的時間比黃島主和清歡妹妹認識的時間要長得多,清歡妹妹和黃島主都已經成雙成對了,他跟表妹還八字沒一撇。幾天前路過表妹家裡,他想念得慌便想去看看表妹近況如何,還沒進門呢,就被表妹十分嫌棄地攆走了。
表妹說你不是都半年沒來看我了嗎?如今來做什麼?回你的丐幫去當好你的少幫主,少來我跟前礙眼。
被嫌礙眼的少幫主委屈巴巴地聽表妹的話,心酸地走了,這一走就走到了開封來。
誰知道到了開封,就被黃島主和清歡妹妹的事情虐了,簡直就是虐心虐肺虐肝啊……少幫主覺得雖然清歡妹妹還受傷躺在床上,可大概是因為他心裡有什麼,就看到什麼,他覺得黃島主方才那樣,好像是在跟他秀、恩、愛!
為什麼被表妹虐完還不夠,還要被清歡妹妹和黃島主虐啊?!
這日子,簡直是沒法過了。
洪七少幫主滿心憋屈,想懟黃島主兩句,可卻發現黃島主此刻臉上的神情並沒有春風得意的神態,他的神情可以說是有些凝重。洪七眉頭一皺,問黃島主:“清歡的傷是不是挺嚴重的?”
黃島主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清歡,“有點棘手。”
洪七頓時愣住。
黃島主看著洪七那怔愣的模樣,笑了笑,說道:“這事情少幫主不必憂心,有我在,自然可以保她周全。”
洪七見黃藥師那氣定神閒的模樣,說要是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黃藥師微微頷首,緊接著就讓曲靈風送洪七離開了清風齋。
黃藥師站起來,走至床沿看著那個躺在床上的江清歡。她原本臉上還在滲出細汗,此刻那些細汗都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她眉頭微蹙,身上好似極冷一般,她翻了個身,整個人蜷縮起來。
黃藥師伸手摸了摸她頸部的肌膚,觸感極冷。
江清歡眉頭微蹙,身體輕顫著,無意識地說了一聲好冷。
黃藥師見狀,直接上床將她抱進了懷裡。
那個無意識說著冷的姑娘,似乎是察覺到了熱源,本能地靠近,然後窩進了他的懷裡。
淡淡的草木清香縈繞在鼻端,那個結實的懷抱裡有著源源不斷的溫暖,江清歡窩了進去之後,額頭在他的頸側蹭了蹭。
“師父……清歡……冷……”
囈語無意識地從她嘴裡溢出,黃藥師聽得眉頭一皺。
師父?他哪裡像是她師父的模樣了?
在這種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的師父聶小鳳嗎?
黃藥師伸手,一隻手摸到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抬了起來。她依然雙目緊閉,對抱著她的人到底是誰毫無所覺。他將她的頭抬起來像是讓她感覺不舒服,她皺著眉頭想要躲開。
可黃藥師卻不讓,他直接低頭,將那毫無血色的唇含進了嘴裡。
江清歡睡了過去,身上一會兒冷會兒熱,她已經許久沒有受過這樣的皮肉之苦,好像是回到了年幼時生了一場大病的時候。那時候就是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既難過又虛弱,她以為自己會撐不過去。是師父一直在陪著她,照顧她,哄她喝藥。那藥很苦,每次喝完藥之後,師父都會給她糖果。
隻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師父給她糖果的時候,那糖果好像讓她吃得有些費勁,還將她堵得快喘不過氣了。
喘不過氣的四姑娘終於清醒,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黃島主近在咫尺的俊臉。
男人麵不改色地與她對視著,從她的嘴裡撤了出來,滿意地看著她原本毫無血色的唇變得水潤紅腫,還十分自然地再親了一口。
江清歡:“……”
黃藥師與她對視著,半晌,江清歡才問:“你怎會在這裡?”
黃藥師:“這是我的房間。”
江清歡一愣,將他推開坐起來一看,她從未進過黃藥師的房間,但這房間裝置簡潔明了,顯然不是她的房間。
黃藥師也隨她推,男人半靠在床頭上,好整以暇地看著鬢發有些微亂的四姑娘。
江清歡:“我師父呢?”
黃藥師:“不清楚,嶽主此刻,應該還在跟故人相聚吧?”
江清歡:“我要去找師父。”
黃藥師看著她的模樣,笑了笑,說道:“去啊,你要是能下得了床,那我就喊你師父。”
江清歡回頭,看向黃島主,神情十分無辜地眨了眨眼,也笑了,“黃島主這話說的可就惹人誤會了,就你我這般,你怎能喊我師父呢?”
江清歡剛醒來的時候,恍恍惚惚,還沒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呢。如今記憶回籠,她當然也沒忘記自己失去意識之前吐血了。既然吐血了,洪七少幫主也還在,她當然知道自己陽奉陰違去找白靜的事情已經被黃島主發現了。
發現了也沒什麼,江清歡倒不覺得自己錯了,有的事情,隻是冥嶽和她師父的事情。黃藥師性情和洪七少幫主也很不一樣,少幫主那樣的人去收拾一下白靜,那是行俠仗義,他自己樂意得很。可黃藥師這人,讓他去收拾白靜,他說不定還嫌掉架子。四姑娘覺得自己是個善解人意又體貼入微的好戀人,在這些事情上,能不麻煩黃藥師那是最好的。
黃藥師靠在枕頭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搭腔。
江清歡見他不搭腔,也無所謂,轉身就要起床,誰知還沒站起來,忽然渾身無力,整個人往床上栽。黃藥師長臂一伸,將她撈了回懷裡。
江清歡被人撈了回去,渾身發軟,連手指頭都提不起一絲力氣。
她皺著眉頭,有些恍惚地看著眼前淡青色的衣襟,有些狐疑地問道:“我怎麼了?“
黃藥師將她安置在床上,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笑著低頭在她的嘴角親了一下,“受了點小傷,被我封住了周身要穴,暫時動不了內力,這兩天你可能會很虛弱,所以你就暫時留在東廂。”
江清歡瞪大眼睛看向他,“那怎麼行?!”
黃藥師挑眉,“有什麼不行?”
江清歡被他那理所當然的態度一噎,男未婚女未嫁,顯然不行啊?!
黃藥師那雙桃花眼中閃著幾分戲謔,輕笑著說道:“你那時將我推在牆上輕薄我之時,也沒說不行啊?”
江清歡瞪他,可惜瞪也沒有用,她的身體變得很奇怪,方才還能用上一些力氣,此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連瞪黃藥師都覺得有些吃力。她想問些什麼,可是黃藥師的手已經覆上了她的雙眼,眼前一片黑暗。
她隻聽到黃藥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睡吧,有我在,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