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章(2 / 2)

她想問,不過就是受了一點傷,吐了一口血,還能有什麼事?但是她還來不及問,就又睡了過去。

聶小鳳在前院見了陳天相,又聽身邊的梅絳雪跟陳天相說陳玄霜已經離開清風齋回了仁義山莊,笑了笑,也就跟陳天相擺了擺手,她說話的語氣非常平靜,情緒已經被她收拾得滴水不漏。

“我與你過去的那些事情,等日後我再來與你一筆筆算清楚。你如今既然是仁義山莊的大夫,聽說朱富貴身上的箭毒也是你醫治的,想來他十分信任你。你走吧,回到仁義山莊,不妨告訴朱富貴,他若是想要殺了快活王,冥嶽願與他結盟。”

陳天相眉頭一皺,微微側首,臉上的神情有些狐疑,卻沒有出聲。

本以為過去的那些事情,不管誰是誰非,早已隨著師父自困血池、聶小鳳遠走雲南而成為過往。如今故人重逢,才知曉那些過往,並沒有成為過往。

那些令他無奈又痛苦的過去,依然還在。

先是被江清歡所救,如今又與聶小鳳重逢,陳天相心緒大起大落,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他轉身,在梅絳雪的指引下有些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清風齋。

聶小鳳看著陳天相離去的背影,眼底一片平靜。十幾年過去,陳天相依然還是她所熟悉的那個陳天相,隻是可惜,聶小鳳卻早已不是陳天相和羅玄所熟悉的聶小鳳。

物事全非。

聶小鳳沒能讓自己沉浸在過去的事情當中太久,因為黃藥師派了曲靈風來請聶小鳳到東廂去。

不久前還在師父麵前撒嬌的江清歡,此刻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清歡?”

聶小鳳看到小徒弟的第一個反應,是江清歡怎麼了?第二個反應是梅絳雪不是說了她和江清歡住在西廂的麼,怎麼此刻江清歡卻躺在東廂?

黃藥師站在床前,毫不掩飾對江清歡的親昵,他彎腰,伸手摸了摸江清歡的眉骨,“她受了內傷,身上還中毒了。”

聶小鳳聞言,眉頭微蹙,顧不上其他的,上前來坐在床沿,修長白皙的指按在江清歡的脈門上。

她師承羅玄,羅玄雖不會教她習武,但教給她的,並不隻是琴棋書畫,她也學醫。隻是她自從少女心動,愛上了羅玄後來又經曆了種種之後,並不像陳天相那般專攻醫術。但該懂的,還是能懂,不過是並不能說是高明罷了。

聶小鳳將手指從江清歡的脈門上移開,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黃藥師的目光在江清歡的五官上巡視著,徐聲說道:“這事還是等她醒了再跟嶽主說較好。”

聶小鳳:“清歡什麼時候能醒?”

黃藥師:“我封了她周身要穴,暫時將毒性壓製。可她本就受了內傷,毒性第一次發作時損了一點根基,如今有些虛弱。我給她服了安神散,明日清晨便能醒來。”

聶小鳳徐徐抬眼,看向黃藥師,看了半晌,忽然笑道:“這一年多來,多謝黃島住對清歡的關照之情。如今她既已受傷,我也在此,讓她待在此處不妥,我還是將她帶回西廂吧。”

說著,聶小鳳就要差人來將自己最疼愛的小徒弟帶走。

黃藥師見狀,也沒說什麼,他隻是上前一步,俯身,把在躺在床上的姑娘打橫抱起來。姑娘緊閉著雙目,察覺到異動,眉頭狠狠得皺緊了。

黃藥師俯首,在她耳畔輕聲安撫,“沒事,我在。你睡你的。”

沉睡的江清歡聽到熟悉的聲音,眉頭舒展,呼吸平穩。

黃藥師抱著江清歡回了西廂,步履平穩,在他懷中睡著的姑娘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聶小鳳見狀,依然不動聲色。江清歡為什麼受傷,聶小鳳心中還是有數的。她到清風齋見到梅絳雪,就已聽梅絳雪說陳天相被人擄走之事,江清歡受傷之事,肯定跟她去救陳天相也有關係。

但那些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包括眼前的桃花島主黃藥師跟江清歡到底是什麼關係,聶小鳳都並不是太在意,最重要的,是江清歡醒來向她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還以為這個在雲南作天作地的小徒弟到了中原曆練一年多,應該不會像從前那樣膽大妄為地胡鬨了。誰知她竟將自己弄成這副病歪歪的模樣,等她醒來,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都要上方揭瓦了。

而在睡夢中的江清歡並不知道明天自己可能要麵臨的事情,依然睡得很香。黃藥師將她抱回房間的時候,白虎跟在後麵進去了,原本一直站在屋頂上的白雕也飛了下來,站在江清歡的床上。

江清歡頭碰到枕頭,不自覺的蹭了蹭,隨即不知道在夢中遇見了什麼事情,嘴角揚起一抹羞澀的笑容。

黃藥師見狀,笑了笑,沒忍住抬手蹭了蹭她的嫩臉。

聶小鳳仿若不知他的舉動一般,淡聲說道:“多謝黃島主送清歡回來。”

黃藥師倒也沒在意,說道:“我明日再來看她。”

他一邊說一邊目光落在站在床上的白雕,雕兒不緊不慢地在床上走了兩步,走到江清歡的身側,還用頭蹭了蹭江清歡,然後抬起雕頭,那雙眼睛十分無辜地看向黃島主,明晃晃的示威及炫耀。

黃島主:“……”

聶小鳳將一切收入眼底,嘴角微揚了下,隨即又端著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讓梅絳雪送客。

名滿天下的桃花島主並沒什麼不好,如果他和江清歡能成好事,聶小鳳也並不反對。隻是,這個小徒弟是她費儘心血培養長大的,不管配給了誰,身為師父的,都隻會覺得不甘心。更何況,這個小徒弟向來懂得哄師父開懷,又體貼師父,無端端就給了彆人……聶小鳳光是想,就十分不舍得。好比是自家種的大白菜被彆人家的豬拱了一樣,就算黃島主是非一般的豬,依然不妨礙她會有那樣的心理。

聶小鳳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清歡,又看了床上趴著的白虎和蹲著的白雕,倒也沒將它們趕出去。

這一虎一雕就像是江清歡的守護獸一樣,江清歡日行一善不管去到哪兒都會帶著的,就隨它們守著吧。

聶小鳳出了房門,就看到了送走了黃藥師的梅絳雪踏進門來。

梅絳雪本來一直低著頭,像是在想什麼事情,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江清歡門口打量著她的聶小鳳,不由得微微一愣。

聶小鳳看梅絳雪的眼神,有些奇怪。那雙漂亮的眼睛,在冥嶽眾人麵前的時候,總是帶著幾分淡漠和威嚴,但此刻她看梅絳雪時,眸底裡更多的是探究以及等待。

“師父。”

梅絳雪走了過去,姿態恭敬。

聶小鳳看著梅絳雪,臉上的神情放柔了,她與梅絳雪一同離開了江清歡的房前,一邊走一邊與梅絳雪笑道:“一年多不見,你與清歡都變了許多。為師的徒兒們,都長大了。”

語氣中帶著幾分欣慰,又有幾分感歎。

梅絳雪:“徒兒就是長大了,在師父跟前,也永遠是師父的徒兒。絳雪願意永遠侍奉師父。”

聶小鳳腳步一頓,臉上神情動容。她沒打算再去想上一輩子的事情,但到底意難平,此刻聽到梅絳雪的這句話,又想想前世她手下留情,梅絳雪卻與情郎將她逼上絕路的事情,那種洶湧的感情又被衝淡了不少。

聶小鳳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梅絳雪的肩膀,沒說話。

她們本是母女,如今卻是師徒。梅絳雪到底認不認母親,聶小鳳並不像從前那樣看重,可奇怪的是,她聽到了梅絳雪這樣的話,心中依然不由自主湧起欣喜的感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聶小鳳縱然因為梅絳雪的話而動容欣喜,心中的感情起伏卻十分克製。

師徒二人一路無話,來到後院。

朱七七正百無聊賴的在後院裡待著,手裡還拿著一朵花在撕花瓣,發現梅絳雪和聶小鳳過來,也隻是抬了一下眼皮,隨即繼續撕。

梅絳雪與聶小鳳說道:“那是仁義山莊暫時留在清風齋的朱姑娘。”

聶小鳳微微頷首,也懶得與朱七七一般計較,她看也沒看朱七七一眼,隻跟梅絳雪說道:“帶我去你的房間,與我說說你們到了開封之後的事情。”

師徒兩人旁若無人地離開,被忽視得徹底的朱七七見狀,氣得將手中的花扔到了地上。可她發脾氣也沒有用,在清風齋這個地方,沒有人會像是仁義山莊的人一樣寵著她、慣著她。

朱七七氣鼓鼓地看著被扔到地上的那朵花,氣死了,氣夠了之後又將那朵花撿了起來繼續撕。

日子百無聊賴,她前兩天不小心打爛了一個花瓶,分明是個普通的花瓶,江清歡非說那是古董,要她賠,身上沒銀兩就乾活。小泥巴心疼她,非要替她頂罪,如今小泥巴都被江清歡罰去廚房做飯。

她十分氣憤,覺得江清歡盛氣淩人。不過是個花瓶,她可是仁義山莊的朱七七,怎麼會賠不起?可江清歡隻是冷笑,說那你倒是賠啊,我知道價值連城的古董仁義山莊也賠得起,朱姑娘你倒是賠啊。

賠就賠,有什麼難事?她馬上修書一封,讓人送去仁義山莊。江清歡隻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真的讓丐幫的弟子來將信件送去了仁義山莊,可是她爹竟然沒有派人送銀子過來!

朱七七十分心酸,這段時日她被江清歡修理著學做人,終於懂得好女子要能屈能伸。小泥巴都去廚房燒飯了,她要是弄不好,說不定也被江清歡送去廚房砍柴。這輩子沒乾過任何粗活的朱七七想到那個場景,莫名心酸,決定這段時間還是忍辱負重較好。

既然要忍辱負重,就不能再吵吵鬨鬨。

朱七七如今終於意識到,朱富貴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對她千依百順了。江清歡說的那些話,在她的心底發酵。

她伸手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玉佩。

七月七日長生殿。

那是玉佩上的字,在那行字的最下方,有一個柴字。如果真的是爹送給娘的,為什麼會是一個柴字?這個柴字,是什麼意思?

她心中很迷茫,可她見不到爹,也見不到任何仁義山莊的人,就連沈浪那個家夥,也沒有再見到。可她還是想見爹的,她想知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江清歡說她或許不是爹的女兒,難道會是真的嗎?

心中各種各樣的疑問,無人解答。想要解惑,就要先離開清風齋,她終於願意消停了。一旦消停,就不能再折騰,身邊又無人陪伴著玩耍說話,她如今除了撕花瓣來打發時間,也沒其他事情做了。

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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