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處崖把母親的死全部歸咎於這個陌生的女人和這個初來乍到的孩子,在江處崖心裡,很久之前就埋下了叫做“恨”的種子,那個種子種到了他心裡,生根發芽,長成了一顆鬱鬱蔥蔥的大樹。
所謂血債血償,也是從江遲寒出生的時候開始的。江處崖總想殺了江遲寒,這樣就能為死去的母親報仇了,也許是江處崖這種舉動,讓江遲寒出生開始就對江處崖產生了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排斥。
在江遲寒還是嬰兒的時候,江處崖掐著他的脖子差點讓他斷了命,後來江遲寒稍稍大了些的時候,江處崖就在他鞋子裡倒玻璃渣,經常紮的江遲寒腳心全是血,江遲寒原以為江處崖僅僅是對他的厭惡排斥而已,可是沒有想到江處崖想要的實在太過單純,他要他死,就隻有這一個要求。
小的時候,江遲寒不明白為什麼江城能把江處崖帶出去見人,卻總是把他關在江家那個大宅子裡,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有母親,他的母親卻不跟他住在一塊兒,他不明白明明是都是上學的年紀,為什麼他不能跟江處崖一樣去學校上學卻隻能上江城請的家教上的課。
後來他才知道,因為他是私生子,就因為是私生子,所以才見不了光。
他從一出生開始,就被剝奪了太多太多的權利,他被禁錮在江家的大籠子裡,逃都逃不出來。
這還是當時一個家教說的,江遲寒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人用著輕蔑的語氣對他說“一個私生子而已,還敢脾氣那麼大”。
對,他是江城的私生子,所以他不能發脾氣。
他是江城的私生子,所以他不能被江城帶出去見人。
他是江城的私生子,所以他不能跟自己的母親住在一塊。
他是江城的私生子,他媽是介入彆人婚姻的騷浪賤,所以他沒有一點人權。
江遲寒把那個家教趕了出去,那時候他拿著台燈往人家頭頂砸,玻璃燈罩把家教砸了一頭的血,江城後來賠了好多錢才私了了這件事。
也是那時候開始,對家教產生了一種排斥的心理,覺得他們的眼神裡總是藏著一種蔑視。縱使江遲寒腦袋聰明,高中已經開始修大學的內容了,江遲寒在他們眼裡還是看不見一點讚賞的感覺。
就這樣,從小心理就有缺陷的江遲寒,遇到了安靜,這個紮著清清爽爽的馬尾辮的女孩,她眼裡的純淨像是清潭一樣,乾淨見底。
她總是笑盈盈地“遲寒遲寒”地叫著他的名字,江城對他會直呼其名,江處崖偶爾會叫他名字,大多數時候都會罵他“狗雜種”,身邊的下人隻會叫他“小少爺”,隻有安靜,這個姑娘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樣,親近的叫著他“遲寒”。
從一開始對安靜的排斥,到後來發現兩人的共通點之後,兩人慢慢地就走近了,江遲寒把自己世界的大門敞開,那是第一次他邀請彆人走了進來。
初戀總是美好的,最起碼對江遲寒是這樣。
發現江遲寒繪畫天賦的安靜,每次來的時候都會帶著林鹿的各種畫冊,給江遲寒買好的畫紙和畫筆,有時候還打著帶江遲寒去實驗室做實驗的借口,帶著江遲寒出去郊遊畫畫。
安靜在的時候,江遲寒覺得也許人生這樣也不賴。
隻要跟她待在一起,好像每一天都很快樂,就像是能夠從頭笑到尾一樣。
世間萬物,都有個秤擺在那兒,哪邊下去了哪邊就上來了,江遲寒一直覺得,一個人的運氣是有個定數的,他遇到安靜這件事已經用掉了他這一生的運氣,所以他們後來才會那麼悲慘。
周圍的眼睛太多,兩個人走的太近,自然也就傳出了一些閒言碎語,這股子閒言碎語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被江城聽去了。
江城在安靜陪江遲寒畫畫的時候,一腳踹開了江遲寒的房間門,在安靜的尖叫聲中,把江遲寒剛剛畫好的畫撕了粉碎。
江城赤紅著眼睛對安靜叫道:“你明天不用來了!”
“江先生,遲寒非常有繪畫天賦,他一定會成為一個非常厲害的畫家的!”
“安小姐,我沒有讓你教他畫畫,你知不知道你在害他?他是以後要掌管我江家的人,你覺得靠一支破畫筆,他能怎麼掌管?”
“遲寒他很優秀,畫畫是……”
“安小姐,麻煩你出去!這是我們江家的私事!”
“可是……”
江遲寒看了一眼江城捏緊的拳頭,扯著喉嚨對安靜叫道:“你趕緊滾啊!耳朵聾了嗎!”
那是第一次,把安靜吼哭了,江遲寒從來沒有見過她哭的那麼傷心過,就連當初安靜胃疼的在地上起不來的時候,她也沒掉一滴眼淚,可是這次好像真是傷著她了,江遲寒心口隱隱發痛。
是喜歡吧,就是喜歡啊,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走,可又怕傷害到她,拚了命地又把她往外推。
那一次,江城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