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門被推開,雜貨鋪老板趕緊迎了上去,表情有種說不出的緊張:“回來了?”
來人將傘收起掛好,輕輕“嗯”了一聲。
此時,外麵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天色十分陰沉,傘柄不斷往下滴著水,很快在地麵上形成了一灘水窪。
池醉順著老板的視線望去,隻見一個年紀約莫五六十歲的老婦人站在門前,左手小臂還挽著個菜籃子,似乎是剛剛買菜歸來。
她穿了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長相並不是很漂亮,氣質卻溫婉大方、端莊慈祥,有如一位大家閨秀。
在池醉的印象裡,具備這種氣質的人無一不受到過良好的教育。
雖然對老婦人的身份有所猜測,但他還是故作驚疑地起身,看向雜貨鋪老板:“這位是?”
雜貨鋪老板剛要開口,老婦人卻搶在他前麵答道:“我是他的老伴兒。”
“原來是夫人,”池醉恍然大悟,隨即表現出一點羞赧來,“差點忘了問,兩位怎麼稱呼?”
“他單名一個洪字,平日是個混不吝的,你們叫他洪叔就行,”老婦人微微一笑,“我單名一個平字,鎮上的人都叫我平姑。”
聞言,池醉點點頭:“洪叔,平姑。”
其他兩人也跟著叫了叫,以示尊敬。
等平姑也坐下,池醉才繼續問道:“洪叔,剛剛那個問題……”
“噢!殷小少爺啊……”洪叔的笑容有些僵硬,“我不太了解,你們不如去問問彆人。”
聽到他的回答,池醉暗了暗神色,心底那根名為‘直覺’的弦開始繃緊。
他又轉向平姑:“那夫人,您知道一些關於殷小少爺的事情嗎?”
“殷小少爺?可是殷府前幾日死的那位小少爺?”平姑的臉色變得奇怪起來,她沒有正麵回答池醉,而是岔開了話題,“你們同殷府是什麼關係?”
“我們三個都是殷家的遠方親戚,這次特地回來參加葬禮,眼下正住在殷府。”
此話一出,平姑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板起臉正色道:“你們最好快點離開那裡,否則等到殷小少爺結冥婚的那天,你們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池醉一驚:“怎麼說?”
平姑卻搖頭不語。
池醉隻得露出一個苦笑來:“不是我們不信您,可您好歹說個理由,讓我們找個借口跟殷老夫人辭彆……不然我們怎麼做人呢?”
平姑歎了口氣:“你們果真要聽?”
“那是自然。”
眼見三人態度堅決,平姑不再賣關子,而是將她所知道的和盤托出。
第一句話就是一個重磅炸/彈:“善惡輪回,因果有報,你們可知道,殷府這一個月來發生的怪事都是厄孽纏身的後果?”
池醉心下早已有數,並不覺得吃驚,麵上卻一個激靈:“難道是殷小少爺?”
平姑沉重地點了點頭。
世人隻道殷家好福氣,萬貫家財不說,還一舉得了個金珠玉貴的孫子,後繼有人。殷老爺和殷老夫人也是這麼認為的,可他們沒想到,一味的嬌寵、縱容,卻將殷月星養成了一個毫無人性可言的紈絝!
年歲不過十五,手上便有了數十條人命,偏偏殷府上下無人敢勸、敢罵,更是助長了這位少爺的囂張氣焰。直到又一條,也是最後一條人命的消逝——
事情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殷月星跟著幾個狐朋狗友迷上了舞刀弄槍。有一次他逛鐵鋪時,看上了鐵匠的女兒小魚,小魚同他差不多年歲,已經許了人家。殷月星卻不管,當即搶了小魚回府,納為妾室,悲劇自此而起。
鐵匠前往殷府要人,卻在門口與守門的小廝起了衝突,叫幾個惡仆打了個半死,抬回家不過三日便不治身亡。
不久後,小魚也香消玉殞,死因不明。
接著殷府就開始發生各種各樣的怪事,不少人都覺得,那是小魚的冤魂前來複仇了……
起初,殷老夫人還不肯相信,直到殷月星身死,還死得異常可怕,她才驚慌起來。此次冥婚,一方麵是為了給孫兒找個伴,一方麵也是為了安撫小魚,讓她做殷家的“正妻”,以此平息她的怨氣。
聽完平姑的敘述,池醉氣得渾身發抖:“真是個畜牲!死了也是活該!”
宿琬也冷哼一聲,罵道:“豬狗不如的東西!還有殷老夫人,怕不是老糊塗了,真當彆人稀罕她殷府?!”
“就是!害了人家姑娘的一輩子,還這麼恬不知恥!”池醉撲進薄冰懷中,從白裙裡掏出手帕細細擦拭著眼角的淚痕,“小魚太可憐了,我們去祭拜一下她吧,就是不知道她的屍身葬在哪兒……”
薄冰被他一個猛撲撲的老腰隱隱作痛,麵上雖不顯,心裡卻讓他襠雞立斷了無數次。
感知到‘性’福不保,池醉很快從薄冰懷裡抬起頭,露出通紅的眼眶:“我們想去祭拜小魚,好平息她的怨憤,夫人您知道小魚的屍身葬在哪兒嗎?”
“這個……”平姑閉了閉眼,“多半是扔到亂葬崗了,聽人說,殷家是用小魚的衣冠塚來結冥婚的,就是因為找不到屍體。”
“啊……”池醉黯然神傷,“那好吧。”
薄冰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接著對洪叔和平姑道:“時間已到中午,殷府規矩森嚴,我們得回去用餐,就不叨擾二位了。今天實在是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