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女兒,失了家,失了丈夫,這一刻,甄封氏隻覺晴天霹靂,人生沒有希望,甚至於想過一了百了。
賈雨村聞言,眸中隱隱有異色閃過,往賑災糧食裡摻沙子的做法有舊例可循,倒也不奇怪,甚至於他還有更絕的方法,比如將糧食換成了平時喂牲口吃的麩糠與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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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災民就已經不能當人,隻要災民餓不死,那就皆大歡喜,
說起來,這群人雖不是災民,但與災民無異,相當於是人禍所造成的災民,同為大乾朝百姓,總不能因為災民就對城內的百姓視若無睹。
沉吟一聲,水溶開口道:“這樣吧,你們先留在迎賓館,待本王處理完政務後,你們隨本王去姑蘇吧。”
抽泣一聲,甄封氏揚著掛著未乾淚痕的臉蛋兒,凝眸看向水溶,說道:“王爺,民婦想見英.香菱,不知可否?”
眼下水溶的做法,讓賈雨村明白水溶不是一個迂腐之人,心下對於他的看法愈發高了一重,應道:“下官領命。”
水溶聞言蹙了蹙眉,這賈雨村忙於賑災事宜,正是表現的時候,一般不會來拜見,但來尋他就是有事,不能不見。
水溶並不在意,溫聲道:“本王明白夫人尋回愛女的心情,並不會怪罪,夫人放寬心便是。”
攀交情歸攀交情,可不能忘了正事,隻要把賑災的事情辦好了,他才能獲得賞識,現下露了個臉也就足夠了。
至於甄封氏,隻能說到底是從她肚子裡流出來的,情感上就與眾不同,一直都在掛念著香菱,這就叫母愛。
公務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便是私事,隻見賈雨村拱手道:“王爺,香菱小姐的事情有了著落,士隱兄因出了家,不理俗世,故而並未前來,倒是甄封氏現下在外候著,王爺可要見一見?”
雖然有些不道德,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事有輕重緩急,且先撐過這一段時間,等薛霄將糧食買回來後,情況就能得以緩解。
不過對於冒領一事,水溶也無可指責,畢竟冒領的百姓當中雖有撿小便宜的人,但更多的是因為糧價攀升的原因以至於無糧可食,無可奈何下才去領取救濟粥。
甄封氏雖然穿著寒酸,但其出身的封家家境不錯,從小便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再加上姑蘇甄家的門第也殊為不錯,讓甄封氏過著為人雅致,觀花修竹,神仙一流的日子。
正欲說開口,水溶餘光見一側的丫頭欲言又止的,似是有難言之隱,皺了皺眉,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什麼難處?”
即便現下落魄,以往的修養也沒有落下,雖心中誠惶誠恐的,倒也沒有失了分寸,道了聲謝,安然的落座下來。
這些公務上的事情,沒必要與她們說,將公文放在幾案上,水溶伸了伸懶腰,道:“還成。”
沉吟一聲,水溶清聲道:“本王觀甄夫人的相貌與香菱確實有五六分相似,想來香菱十有八九是夫人的女兒。”
好一番宣泄以後,甄封氏才緩過神來,不由的心下一顫,忙跪在地上,誠惶誠恐道:“民婦失禮了,還望王爺莫要怪罪。”
甄封氏聞言玉容微微一怔,眉眼間透著幾許哀愁,輕歎一聲道:“民婦聽王爺的。”
賈雨村一直觀察著水溶的神色,見其麵色冷然,一時也摸不清水溶的意思,不過從“請”字上便能窺探一二,頓覺自個的做法沒有白費,應了一聲,恭聲道:“下官還有公務處理,就不打擾王爺了。”
甄封氏聞言,也不在意水溶觀她相貌這種近乎調戲的話語,美眸閃過一抹亮色,貝齒緊咬著粉唇,猶豫幾許,忐忑問道:“王爺,香菱眉心是否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記?”
接下來的火災,讓經濟又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以至於生活窮困,後來的鄉下日子過不下去了,投靠父親,又被父親百般羞辱,最後丈夫出了家。
水溶聞言冷笑一聲,自幼丟失的愛女有了下落,這作為父親的甄士隱居然以出家的理由拒絕會見,實在是令人嗤之以鼻。
骨肉分離,無異於是剜了一塊肉,怎能不痛徹心扉,這群人販子著實該死。
同為二等丫鬟,柳五兒做的都是近身服侍的體麵事,反觀於她,大抵都是端茶遞水的,即便是那晚她都是撿了柳五兒剩下的。
出家逃避的男人,你指望他能做什麼,原著中麵對湘雲聲嘶力竭的呼喊,賈寶玉不也是出家逃避。
作為丫鬟,她是最明白夫人的心境,那日子過的,實在是難熬,要不是掛念著小姐,怕就
水溶擺了擺手,表示並不在意,凝眸看向掩麵而泣的甄封氏,心中頗為複雜,原著中對於甄封氏不過是一筆帶過,描述的也僅僅是英蓮丟失時哭得幾乎死過去,可從賈雨村的隻言片語中,便知曉甄封氏從未放棄過,即便是那甄士隱都扛不住的出家逃避,由此可見他們一家過的有多淒慘。
“嬌杏.”
雖說甄士隱出家逃避,但到底是香菱的父親,既然答應香菱尋找父母,那就不能落下,至於甄士隱去不去京城,那就是他自個的事情。
水溶凝眸看著甄封氏梨花帶雨的玉容,那雙柳眸哭的紅腫,見著幾分破碎之感,不禁讓人心生憐惜。
當然,水溶可以給銀子讓甄封氏回姑蘇,但水溶知曉甄封氏是投靠了娘家封家,然而眼下的窘迫便可知封家的態度,既如此,何必讓甄封氏回去。
沉吟一聲,水溶道:“那就當眾往救濟粥裡摻沙子,能撐多久是多久。”
其實賈雨村主要是因為甄封氏的事情才親自來一趟,王爺能為香菱小姐尋親,由此可見在王爺心中的地位,這若是不親自接待,怎能表明隆重。
輕點頷首,水溶開口道:“請進來吧。”
水溶聞言了然,輕聲道:“香菱在京城,夫人也不用著急。”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逃避,沒個擔當,真就是隱了起來。
此刻,水溶凝眸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婦人,臉上薄施脂粉,芙蓉秀臉上刻著歲月的痕跡,眼角上爬上了隱約可見的幾條魚尾紋,但眼睛裡還透露出一股靈秀的神采。
丫頭見水溶詢問起來,偏眸看了甄封氏一眼,咬唇道:“王爺,我們來金陵的時候就用光了銀子,現在”
將腳收了回來,端坐於羅漢床上,淡淡道:“讓他進來吧。”
目前而言,賑災事宜一切順利,倒是讓水溶放寬了不少心思。
甄封氏帶著的丫頭見狀,忙上前安撫,見甄封氏已然不能自理,柳眸蘊著霧氣看向水溶,道:“王爺,我家夫人一直惦記著小姐,現下得了小姐的消息,一時情難自控,還望王爺莫要見怪。”
自家女兒找了回來,甄封氏自然想要見見,以解思女之情,隻是甄封氏也知曉英蓮此刻是在王爺身邊當差,那就是王爺的人,而且眼下女兒不叫英蓮,而是香菱,若是她想見一麵,需得到王爺的許可。
隻是賈雨村與水溶相處的時日雖短,但從水溶賑災的舉止來看是一個憂民的王爺,想來不會不把災民當人看,故而賈雨村才沒有提出此等建議。
眼下那香菱有被拐的經曆,同時眉心又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記,這不就是自家的英蓮。
賈雨村離開後,不大一會兒,隻見身著一襲洗的發白的襦裙的甄封氏領著一個丫頭走了進來,跪伏在地,行禮道:“民婦甄封氏拜見王爺。”
頷首示意一番,水溶也不寒暄,直問道:“賈府尹,可是出了什麼事?”
甄封氏聞言心下一愣,抬眸看向眼前溫潤的少年,芳心處湧上一抹暖流,抿了抿唇,盈盈一禮道:“那就勞煩王爺了。”
雖說心中臊的慌,但銀子的問題終究是硬傷,原是打算厚著臉皮向賈雨村借些盤纏,可王爺台階都給了,如何能不接。
也罷,自家女兒本就受了王爺的恩德,自個留下來做些端茶遞水的活計,也算是當做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