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園。
此處是一座占地十餘畝地的私人莊園,疊石理水,朱紅橋欄映入水中,水波粼粼,景觀和建築的布局不拘泥於對稱的定式,靈活多樣,布局精巧,十分具有江南園林的特色。
臨湖之閣內,幾案上一尊銅鶴口中不時吐出一股股熏香,沁人心脾。
幾個衣著富貴,或須發皆白、或正當中年的男子分坐於堂上,正中主座左首位上所坐之人,是甄家甄體仁,右邊則是麵發須白的賈代齋,堂下者皆是金陵豪族。
豪族這個大圈子裡也是有自己的小圈子,堂內的金陵豪族內,四大家族之中隻有賈家,其餘三家並未在此。
甄體仁端著香茗呷了一口,銳利的目光環視眾人一圈,悠悠道:“沒想到金陵的糧價居然攀升的比河南、山東災區地帶都要高,倒是令人詫異。”
災民湧入,糧價攀升,這是他們能猜測到的事情,但攀升的如此高昂,令人瞠目結舌。
甄封氏瞧見小紅的熱情,心下有幾許不自然,前段時間都是“寄人籬下”的,受儘了冷言冷語,現下這以禮相待的,倒是不大適應了。
甄封氏接過嬌杏遞來的衣尺,緩步近前,提著衣尺搭在少年的臂膀上,細細測量起來。
測量身形,自然就靠的近了些,此刻的水溶鼻間縈繞著一股溫和的香氣,不濃也不烈,讓人聞起來非常的舒服。
水溶輕輕頜首,起得身來,展開了雙臂。
再者,人靠衣裝馬靠鞍,甄封氏一番拾掇以後,自然也就顯得年輕幾許。
甄封氏聞言心下一顫,纖纖素手捏著衣尺頓了頓,王爺這是在變相的誇獎於她?
水溶見甄封氏愣住了神,蹙了蹙眉,輕聲問道:“夫人,怎麼了?”
甄體仁聞言神色恬然,呷了一口香茗,幽幽道:“運些糧食過來就是了。”
小紅瞧見來人,笑著道:“甄夫人來了。”
眾人聞言神情略顯詫異,倒是沒想到甄家有渠道。
甄體仁很享受眾人的目光,在金陵地帶,他們甄家才是榜首,笑道:“諸位放心,吾等皆是世交,自是共同進退,待糧食運送過來,爾等皆然有份,隻是封鎖關口的事情,還望諸位做的隱蔽一些。”
小紅見甄封氏是來尋王爺的,倒也沒在意,眼前的婦人雖然有幾分顏色,但他們王爺什麼顏色的沒享受過,會對一個嫁過人的婦人動心?
況且小紅眼力勁好,一瞧甄封氏的氣質就知道這不是那些個沒臉皮的狐媚子,想來是因為香菱的事情感激王爺。
提及香菱,甄封氏美眸泛著溫情,眼前的少年對自家女兒如此疼愛,心中止不住的為她高興,她的女兒是幸福的,這也就可以了。
甄封氏聞言,心下微微一緩,抬眸看了一眼水溶,甄封氏玉容上帶著幾許不自然,一閃而逝,輕聲道:“那民婦為王爺測量身形。”
凝眸看了一眼甄體仁,賈代齋笑道:“甄二爺,珍哥兒那邊來信了,糧食正往金陵這邊運送。”
賈代齋聞言,渾濁的目光閃過一抹精芒,這賈雨村確實是不知好歹,莫要忘了他這個金陵府尹還是靠他們賈家起勢。
到底是偉大的母親,能有這種堅持的人,豈能是貪圖富貴之人。
說著,小紅凝眸打量其眼前的婦人來,自打甄封氏在迎賓館落腳後,王爺對其頗為優待,此刻的甄封氏一襲淡黃色的襦袖裙,包裹的身姿豐盈,憔悴的玉容經過打理,竟顯的有幾許豔麗。
笑了笑,小紅道:“王爺在屋裡歇著哩,奴婢去請示一番。”
雖然對甄封氏客氣,但該有的規矩還是得有。
輕笑一聲,水溶溫聲道:“甄夫人不必客氣,香菱是個極好的,本王甚是喜愛,厚待夫人也是因為香菱。”
北靜郡王是欽差大臣,這要是乾擾賑災事宜,不就是和北靜郡王唱反調,為了利益而得罪北靜郡王,劃不來啊。
乖乖,這不是賣糧食,這是賣金子了。
達成共識後,眾人商議了一會後紛紛離去,堂內隻剩下了甄體仁和賈代齋。
其實她有布料,隻是做衣服測量身形,不知尺寸,哪裡就能合適。
思及此處,甄封氏手中的活計並未停頓,淺淺一笑道:“王爺,不知香菱念書念的如何,可有進展。”
賈代齋明白其中的意思,賈家作為北靜王府的姻親,按理來說應該是站在王爺一方,隻是結為姻親的是京城的賈家一脈,得益者又不是金陵賈家一脈。
嘖嘖這要是換上了香菱的衣服,遠處看來怕要是分不清兩人來了,若是近處看,即便不是姐妹,那也是小姨。
況且,這不是有甄家與賈家頂在前麵,一個宮裡有老太妃,一個是姻親關係,就算知曉了,難不成還會治罪不成?
甄體仁聞言會心一笑,這筆生意,可是他們甄、賈兩家相商定下來的
迎賓館。
甄封氏領著丫鬟嬌杏沿著抄手遊廊走著,穿過一處月牙洞,瞧見一個身著青緞背心的丫頭坐在廊簷下,招呼道:“小紅姑娘。”
眾人聞言眼神一亮,他們是金陵的本地蛇,關係錯綜複雜,封鎖關口絕對沒問題,隻要外地糧商進不來,這塊蛋糕還不是他們自己人分。
按理來說,私下封鎖進出金陵的關口最好便是由作為金陵府尹賈雨村施行,如此方可萬無一失的隱瞞起來,原先他們也暗示過賈雨村,隻是賈雨村婉拒於他們,讓素來頤高氣使的甄體仁頗為鬱悶。
甄封氏聞言心下一愣,揚著螓首看向少年,眉眼間似有幾許憂愁,輕聲道:“以王爺對香菱的喜愛,想來是過的順遂。”
白姓男子眉頭微蹙,凝眸看了一眼賈代齋,神色猶豫道:“糧商的到來有益於緩解糧食短缺的問題,咱們要是下絆子,北靜郡王那兒可不好交待。”
況且以王爺的恩德,就算.呸,王爺情形謙和,豈會是那等醃?之人,
水溶聞言笑道:“香菱天賦不錯,想來是遺傳了夫人。”
賈代齋端著香茗抿了一口,緩解口中的乾澀後,歎氣道:“要是那賈雨村識相些,咱們何至於分出一杯羹。”
說罷,白姓男子有些惋惜道:“哎,要是早知如此,咱們當初就不該將糧食全都運往河南、山東。”
糧價攀升的緣由就是因為缺糧,但等糧商運糧過來,糧價就會趨於穩定,要想賺銀子,賺的就是時間差。
水溶聞言凝眸看著甄封氏,倒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有如此的氣度,人美雖十分重要,但心地善良同樣重要。
嗯,這回想來香菱定是喜笑顏開的,合不攏嘴。
上回是因為自個丟失的女兒才主動求見王爺,算是情有可原,可眼下她一個婦人主動求見王爺.芳心處有一股淡淡的難為情。
轉念一想,水溶大致有了猜想,所謂相由心生,甄封氏以前隻是抱著唯一的執念苟且,得過且過的,自然也就顯的憔悴,可眼下尋回了愛女,精氣神回來了,氣色就與眾不同。
金陵現存的糧食攏共就那麼多,物資短缺,糧食自然也就上漲,這是無可厚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