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神靈就是小偷
波斯帝國確實對中西亞、歐洲國家,產生了深遠影響,但要說文明多燦爛就不好說了。
不過現在是為了忽悠對方,自然要多說點好聽的。
很顯然,沒有任何一個族群,會不喜歡聽彆人誇自家好的。
尤其是聽一個強者誇自己,那種自豪感會更強烈。
阿紮薩就是如此。
見陳景恪能準確說出許多波斯曆史,且對曾經的波斯帝國讚譽有加,非常的開心。
大有找到了知己之感。
其實來大明之前,他對波斯複國並沒有那麼強烈的想法。
畢竟波斯帝國實在太遙遠了,而伊教又反對祖先崇拜。
而作為世仇的基教,更是明令禁止祖先崇拜。
越是想要驅逐,這個念頭就越是頻繁的出現。
宗教不過是工具,內核是人。
當這個念頭冒出來,他感覺自己的腦袋都炸裂了。
神靈就是小偷。
並且這個念頭越來越叛逆,甚至開始質疑神靈。
如果他依然生活在伊教世界,是可以做到的。
最終答案指向了祖先崇拜。
眼下大明的變革,在他看來就是這種接力的結果。
從小接觸的都是這種東西,作為宗教學者他對神靈的忠誠,是遠超過波斯這個群體的。
整個人的思想似乎分成了兩個,一個指責他褻瀆神靈,一個認為神靈是狹隘的小偷。
但這?教團也隻是為了抱團取暖,沒有明確的複國思想。
然而,此時他身在大明。
有的選擇了法家,有的選擇儒家,有的選擇崇信佛教,有的選擇尊崇道教。
但不論選擇哪種思想,華夏依然是華夏。
一代又一代人接力,才有了現在的華夏。
這裡世俗統治世界,宗教信仰自由。
而後來者,又在前人的基礎上勇攀更高峰。
已經可以視作是對信仰的背叛了。
他試圖尋找這個國度堅韌、強盛的原因。
準備以肉體的磨礪,來反饋到精神層麵。
?也太狹隘了吧?
人類創造的一切,都是在神靈的指引下完成的,一切榮耀歸於神靈。
無所不能、至高至大至偉,又無比的仁慈的神靈,竟然不允許信徒懷念先輩。
這是什麼?這簡直就是在竊取凡人的勞動成果。
那個陳伴讀確實是天才,但他的能力不是神靈賦予的,而是祖先經驗的積累。
這裡的人崇拜祖先,並以其事跡為榮……
最終他悟了。
即便處在低穀,他們依然靠著傳承抱團在一起,尋找下一個複興的機會。
到了大明,他親眼見到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文明。
恰好到他這裡迎來了一次爆發。
他無法解決這個思想問題,最終選擇了苦行。
在遊曆途中,他加入了一個由波斯人組成的薩菲教團。
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試圖將這個念頭驅逐出腦海。
崇敬祖先,為這個族群帶來了有序曆史傳承。
他的這種推測是否靠譜且不去說,就隻說作為一名宗教學者,他竟然對祖先崇拜產生了認同。
身邊的一切都在影響著他,讓他無法做到自我心靈的淨化。
他了解到,華夏有諸子百家,有多種宗教,有很多不同的信仰。
這裡的種種告訴他,原來世界還可以是這個樣子的。
這裡無比的繁華強盛……
所以對複國不感興趣是很正常的。
每一個時期,每一個王朝,都有不同的選擇。
他放下了所有的雜念,步行遊曆大明,用雙眼去觀察這個世界。
工具淩駕於人之上,是本末倒置。
這個念頭生出,之前的種種內心掙紮,都歸於平靜。
隻剩下一個念頭。
複興波斯帝國。
而今日,他也正是為這個目的而來。
他對這個國家有所了解,雖然已經打開國門,但總體思想依然趨於保守。
隻有這個力主革新,又對波斯有所了解的陳伴讀,才最有可能會為他提供幫助。
一番交流下來,他更加肯定,這個陳伴讀確實對波斯很有好感。
於是,他終於圖窮匕見,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不是我等不願意複興祖上榮光,奈何敵人太過強大,如之奈何啊。”
聞言,陳景恪嗤笑道:“此言欺騙一下外人還可,莫要將自己給騙了。”
“大食帝國幾次動蕩,都是不錯的複國機會,你們一次都沒有抓住。”
“據我所知,現在你們就是一盤撒沙……”
“但凡真的有心,就不會如現在這般,連最基本的族群組織都沒有。”
阿紮薩有些尷尬的道:“陳伴讀誤會了,非是我們不想抱團,而是不能。”
“因為過往的榮光,我們波斯人一直備受當地統治者忌憚。”
“一旦發現我們有抱團的跡象,就會出動武力鎮壓。”
“直到蒙古人到來,我們才趁著勢力空白,在阿塞拜疆建立了薩菲教團。”
“但也隻敢以宗教形式存在,不敢暴露複國的想法。”
這話半真半假。
之前說過,薩珊王朝覆滅後,波斯人就化整為零融入了大食帝國。
靠著豐富的行政經驗,成功成為當地的官僚階層,以及宗教學者。
任何一個國家統治中亞,都需要借助他們的力量來治理地方。
在這種情況下,要說他們沒有能力抱團,那是扯淡的。
但他們抱團也確實不容易,不過不是來自於統治者的打壓,而是他們自己丟失了文化傳統。
沒有了共同的文化和追求,血緣關係又逐漸疏遠,想抱團就太難了。
後來波斯複興,也是靠著什派作為立國思想才形成的凝聚力。
什是少數派,全民改信什派之後,就與當地占據大多數的遜派區分開來。
依此形成了內部凝聚力,並抵抗住了其他族群對他們的同化和兼並。
後來更是成為了什派的大本營。
當然,這都是後話,眼下薩菲教團還沒有全麵皈依什派。
隻是一個純粹的宗教組織。
成員雖然以波斯人為主體,但還包含了諸如庫爾德、土庫曼、阿塞拜疆等民族。
這些信息,有些是陳景恪前世就知道的,有些是這兩年收集到的,還有些是阿紮薩自己告訴他的。
不過他並沒有揭穿阿紮薩的謊言,那樣怎麼合作?
所以他故作什麼都不知道,慚愧的道:“原來如此,是我人雲亦雲了,很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