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任刺史司馬騰南下,他困守上黨尋月。竟不知天下事竟變化如此之大!
他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出言再次問道,“穀絹綿各五百萬,可不是小數目。朝廷真能調撥如此多物資?”
劉琨神秘一笑。語氣輕描淡寫,將自己兄長備受太傅信賴,稍稍點了一下。
劉惇頓時恍然,連忙拱手,“使君牧民本州,真乃本州之福也!”
“有此多救援,定能重聚民心,回轉生氣。待時日,良機成熟,共襄盛舉,一舉屠儘胡虜。”
見安了劉惇的心,劉琨開始細問並州近況。
原來前一年,並州發生的大饑饉,影響仍在持續。
匈奴賊劉淵將都城從離石遷往黎亭,也是因為如此。黎亭在上黨郡長子縣,靠近壺關縣。
上黨曆來是穀糧豐盈之地。遷移近此,就是為了劫掠各地糧倉方便。
前刺史司馬騰領兵跑路,也是因為這次饑荒。無糧,兵心不堪再用。加上,屢與匈奴大戰,敗多勝少,士氣零落。
不等劉琨到任,司馬騰已經提前跑了。從太行八陘的井陘東下,到冀州,再前往他的新駐守地,鄴城。
聽聞司馬騰跑路,上萬官員百姓跟隨,自號“乞活”,如今在冀州、司州等境,求食。至於怎麼求食,不說也都知道。
劉琨緊皺眉頭,“如今,並州尚餘多少戶?”
劉惇道,“怕是不足二萬戶!”
“且除胡虜外,盜寇遍布,縱橫為禍,道路也為之斷塞。各地餘戶,結塢自保。”
劉琨想到艱難,但不意竟如此艱難。
於是轉言,想借些兵馬,以供前往晉陽。
劉惇不敢推卻,但又實在無能為力。
遂將自己如今的處境,也一一道明。
“劉賊竊黎亭為城,距此不過一二百裡。此地雖有山險堅城,但胡騎兵鋒四出,不以攻打城池為勝,隻劫掠周近城縣。”
“下官兵少將寡,不能討,隻得據守此城,苦之久矣。”
說著,他滿是風霜的臉上全是苦色。
“今又有賊將綦毋達率胡兵萬餘,正虎視壺關關隘。時不時,就興兵攻伐。至今有大小戰,不下百餘。全軍上下將士,縱精疲力竭,亦不敢懈怠。”
“壺關一旦失守,則上黨全郡危矣。上黨危,則晉陽與洛城之路為之所斷。並州之北,將全為賊所隔絕,久無救援,遲早為胡虜儘得。”
“使君明鑒,不是下官推卻,實無兵可分!”
說到此處,劉惇已老淚縱橫。
匈奴叛亂這兩年來,特彆是進駐黎亭這一年,他壓力徒增,夜夜輾轉難眠。朝廷又陷入王亂,無暇救援。
他生怕哪一天被敵攻破,為俘或者被殺,亦或自己忍不住投降。
劉琨聽完,見他滿頭發絲花白,也是心酸。
不小百餘戰,肯定是誇張了。但一郡之首痛哭流涕,失態至此!也確實可見,其狀況之艱難。
劉琨長歎一口氣,“也罷!本刺史一路所見,知府君之言不虛,實苦了汝等。”
“待我去了晉陽,整頓城池,與上黨南北守望,定能一解上黨危機!”
“待那時,本官為汝等請功朝廷!升官加爵,封妻蔭子,絕不會寒了功臣之心。”
劉惇長揖一禮,“謝使君諒解之情!惇唯刺史馬首是瞻!”
劉琨繼續道,“至於兵馬之事,我就於上黨停留些時日,募集一些流民為兵。希望能有所得!”
劉惇道,“募流民為兵,使君不必擔憂。往日上黨多富庶,故多聚集各郡縣流民前來求食。有使君出麵,帶領他們活命,必能得一二!”
他也早想,募集這些流民為他抵禦匈奴,但糧草有限,最終也沒有敢開這個口子。
不患寡而患不均。選上的流民還好,沒選上的,要是急了眼,鬨糧,後果他承受不住。
若選多了,供應不足,導致軍士斷糧,後果他也承受不住。
不如直接不選。而且,他一直都沒讓流民靠近過城。
募集確實很順利。
有劉惇的配合,劉琨募兵的消息,很快在周圍塢堡中傳開。
不到十日,應募的老幼青壯,就達千餘口。又過幾日,遠些的也得到了消息,應者更多。
劉琨開始擇選其中青壯,最終選了千餘人留下。
但時日卻不順。接著就開始大雪。道路儘斷。
劉琨隻得停在上黨,等到天氣好轉,道路暢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