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話彆(2 / 2)

滿唐華彩 怪誕的表哥 13127 字 3個月前

隨著聖駕到,禦案開場了。

臣等見過聖人,請聖人萬安。”

“哈哈,都泡過溫泉湯了吧?果然,諸卿看著都精神了許多。”

“謝聖人隆恩。”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坐吧。”

今夜這場禦宴目的在於安撫楊家人,因此李隆基是帶著楊玉環來的。

薛白的位置稍稍偏後,行禮時有心想看楊玉環一眼,但忍住了。

彼此之間原本就沒有什麼,隱隱地卻又受到了猜忌,大可不必招禍,但終究是不自然。

刺駕案還沒有過很久,最近的禦宴都是中規中矩,沒有搞那些大花樣,無非是美酒美食吃著,看著曼妙歌舞,以及李隆基排的新戲。

這戲名為《月庭春》,講的是李生夢中登月與仙女相會的故事。

“彆夢依稱獨望月,無緣再見芳卿麵,空惆悵.....”

管樂不停,薛白心知等唱完了,李隆基肯定要他評價,隻好冥思苦想說辭。

果然。

“薛卿覺得如何啊?”

“溫柔纏綿,恍然如夢。”薛白起身道,莫名感覺到楊玉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接著道:“意境清雅,可堪千古。”

“比你排的《白蛇傳》如何?”李隆基道:“你是純臣,與朕說真話。”

薛白本已有了措辭,聽得後麵一段話,不由為難起來。

賜宴與臣同樂,這樣就很沒意思了,李隆基以前從不這樣,近來真是有些針對薛“《月庭春》勝在意境,勝在唱腔高雅,勝在編排……不過《白蛇傳》戲文字字斟

酌,有花費時日填出來的詞句,雖匠氣了些,但勝在詩詞更多。”

李隆基又問道:“伶人唱得如何?”

薛白回頭看了一眼許合子,腦子裡飛速作著思量,末了應道:“臣不通音律,但覺得論唱腔,許永新……稍勝於貴妃。”

“哼。”楊玉環反應飛快,當即問道:“三郎以為呢?”

李隆基被這般一問,笑了笑,不再為難薛白,轉而稍稍沉吟著,笑道:“薛白嗓能懂什麼,自然是太真唱得好。”

“我也要唱三郎寫的戲。”

楊玉環不由分說,直接便跑下台階,登上那小小的戲台。

她也不換妝扮,示意薛瓊瓊彈古箏,之後舞了一圈,開口唱起來。

薛白則低頭抿酒,將目光看向吳懷實,想著官途之事,不去看楊玉環。

在河南府,吳懷實隻認識兩個縣令、一個縣丞嗎?恰好還就在偃師縣與相鄰的洛陽縣。不會這麼巧,隻能說明河南府很多官員都在孝敬這個宦官。

天子不理政,含嘉倉占天下半數之糧,如何保證官吏不伸手?

“霜綃雖似當時態,爭奈嬌波不顧人…..”

楊玉環唱到李生對月長歎,忽改了詞。

因她知道她的聲音沒有許合子高亢,遂換了唱法。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薛白聽得一愣,心思終於被楊玉環牽回了戲台上。

他在《白蛇傳》的戲本裡用了這首《鵲橋仙》的後兩句,而這前麵的詞句,隻在長生殿裡與楊玉環說過。

此時她忽然用出來,應當是沒彆的意思,隻是平時真的不方便,故而她借這個機會提醒他“我沒忘記你的功勞”……也許吧。

或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她就是借他念的詞用用,也沒甚大不了的。

薛白轉過頭看了戲台一眼,一道曼妙的舞姿便映入眼簾。

他不由在想,洛陽不會有這樣的傾國佳人,但洛陽有他的誌向。

楊玉環舞罷,禦宴還在繼續。

她心情挺好的,多喝了兩杯,微紅的酒暈便泛上了她的雙頰,笑道:“良辰美景,佳期如夢,我們來玩點不一樣的酒令。”

“哈哈,太真想如何玩?”

“贈詩吧,我阿兄沒有詩才,為難他一下。宴上若得了旁人贈的詩詞,務必回贈一首,否則罰酒三杯。”

“好,這倒是新奇,那朕先來。”李隆基說著,環顧眾臣,笑道:“朕既賜你等溫泉水,便以此再賜你等一首詩,每人都得回贈一首。”

他也是才華橫溢,張口就來。

“桂殿與山連,蘭湯湧自然。”

“陰崖含秀色,溫穀吐潺湲。”

“績為邪著,功因養正宣。”

“願言將億兆,同此共昌延。”

一首詩念罷,眾人紛紛喝彩。之後,各自絞儘腦汁地賦詩。

薛白聽得李隆基的最後一句詩卻是感受頗深,又想起了唐太宗的《溫泉銘》。他端起酒杯,正要自罰三杯,馬上便意識到不能不給聖人回詩。

好在,王維給了他好幾首歌功頌德的詩,背一首出來就可以。

堂上氣氛高漲。

楊玉環拉過張雲容,笑道:“你去舞一曲,我送你一首詩。”

“貴妃寫詩送我?真的?”

“你去舞。”

“喏。”

張雲容大喜,行了萬福,往殿內跑去,因太過興奮,繞過呈筆墨的宮人時,她差點踢到了薛白的桌案。

待她一舞罷,楊玉環微微沉吟,真送了她一首詩。

“羅袖動香香不已,紅蕖嫋嫋秋煙裡。”

“西繡嶺上乍搖風,芙蓉池邊初拂水。”

眾人沒想到楊玉環真會作詩,不由歎服,稱讚聲此起彼伏。

張雲容更是喜不自勝。

但緊接著,便聽楊玉環道:“好了,該你回一首詩了。”

“我?奴婢不會作詩呀。”

“不管,依酒宴上的規矩,你若不能回贈詩詞,自罰三杯吧……聖人且看,她喝醉了可是要發酒瘋的。”

“哈哈。”

李隆基已經醉了,因他方才收到了太多的歌功頌德,不得不醉。

張雲容好生為難,可憐巴巴地四下看了一眼,行禮道:“奴婢可否請人代寫?”

“可,得要他願意幫你才行。你想找誰?永新,你來。”

“我可不幫她。”

張雲容無可奈何,目光一轉,落在薛白身上,盈盈一拜,擺出可憐姿態來。

“狀元郎,幫幫奴婢可好?

薛白連忙擺手推卻,認為不必沾惹這樣的麻煩。

楊玉環的態度他已知道了,無非是提醒了他,之後需要他一個答複。

點點頭的事,倒也不必作詩,徒增猜疑…….但之後,薛白想到一個不會被猜疑的辦法。

像是經不住張雲容的軟磨硬泡,薛白終於作詩了,題為《贈張雲容舞》。

“小符斜掛綠雲鬟,輕汗微微透碧紈。”

他仿佛醉了,格律也不管,隨口亂作。

“彩線輕纏紅玉臂,佳人……佳人相見...”

吟到這裡,最後一句薛白死話作不出來,搖了搖頭,苦笑道:“不合韻,還差一句,我罰一杯。”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儘,十分爽快。

楊玉環也笑笑,心裡已收到了薛白的最後一首詩,他在台上讚過她。

“佳人相見一千年。”

她遂也端起酒,飲了一杯。

這是話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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