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豬不化龍(2 / 2)

滿唐華彩 怪誕的表哥 14141 字 3個月前

阿史那承慶大恨,道:“我精兵馬上就到,為何多一個時辰都守不住?大事未成,就開始爭權奪勢!”

他想到了自己做的那個夢,今夜,他真的在安祿山黑豬化龍之時,將其阻止了。

隻要阿史那承慶衝鋒過來,他們便可殲滅不可一世的隴右名將王難得。

作為安祿山的謀主,他對大局還是有所了解的,因此能看到薛白的處境有些隱憂。

而洛陽皇宮地圖正是通過達奚珣得到的,其中卻還有樁小故事。達奚珣盜圖之後並不願直接交給李遐周,提出了不少條件,李遐周遂言一時難以做到,須先看一眼地圖再儘力而為,可就這一眼,李遐周回去後就重新畫了出來。

安祿山的肚子卡在樓板上,還拚命想往下躍,卻像待宰的豬一樣被五花大綁,他隻好放聲大罵。

然而,爛了腳、瞎了眼的安祿山並不再試圖站立奔逃,而是四肢著地爬行,亂衝起來,同時用手摸尋著,想要撿一把刀。

“哇!”

薛白並不去聽安祿山的咆哮,隻下令將其帶下去。

“不急坐。”薛白道。

今夜,唐軍主力都隨薛白進入洛陽去控製局麵了,他則隻率了八百人佯攻含嘉倉城。

~~

安祿山被關在了一片黑暗當中,忽聽到號角聲,不由豎起耳朵。

“用力!”

與此同時,阿史那承慶的麾下騎兵們已勒住韁繩,進行調整。

與此同時,胡來水兔起鶻落地上前,手持哨棒,重重砸在安祿山的手上。

“你進城了嗎?見到聖人了嗎?”

當糧窖的蓋子被燒塌,顯出下麵空空如也的倉窖,薛白歎息一聲。能想象到安祿山的鬱悶,更能體會到失去了儲備糧的河南百姓的艱辛。

可他不想死,心中極是不甘。

等安守忠走了,嚴莊道:“阿史那承慶雖不知含嘉倉是空的,但見了昨夜的大火,篤定我們糧食不多。另外,滎陽、開封應該還未被攻下吧?”

於是唐軍士卒們高聲呐喊,反過來震懾著叛軍。他們要儘快擊敗田乾真部,然後據城而守,再抵禦剛剛趕到的叛軍精銳。

“噗。”

他覺得自己真的要化為豬龍了,翱翔於天際……

他尚且如此,叛軍士卒們更是軍心大亂,於是許多人不肯繼續等著,衝下城頭,他們卻忘了正是他們親手把含嘉倉城布置成了陷阱。

“阿兄。”卻是阿史那從禮道:“我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府君被捉了,大家該為前程做考慮……”

“當時高仙芝見洛陽不可守,準備在陝郡的窄道上布置火藥,以求奇效,他撤得倉促,卻將我給落下了,往後他如何,我卻是不知。”

~~

“報!”

唐軍士卒們一齊擁上,硬生生地拉住了肥碩的安祿山。

一杆長槍從田乾真破裂的胸甲刺進了他的身體,他怒吼著,緊緊握住它,不讓敵人把它拔出去。

但安祿山太重了,一下子沒能拉住,竟是隨之一起飛出了明堂。

“殺!”

“貧道還以為,郎君會坐在那裡。”李遐周一指龍椅,半開玩笑地說道。

~~

“將軍,敵軍到了。”

田乾真心中暗道中了薛白的調虎離山之計,不由甚是擔憂安祿山的安危。

很快,號角聲響徹一方,為叛軍助威,也震懾著唐軍。

邊軍驍將做事果決,馬上兵分兩路,向著火光奔襲而去。

“我們這些賤民從小受到的苦楚,以及不公正。”嚴莊微微歎息,“伱們身為貴胄,恐怕是不能體會的。”

明堂第三層是二十四邊形,象征著二十四節氣,安祿山撞破了其中的“清明”,於是,一個巨大的身影衝出了明堂,躍向了夜色中的天空。

一聲重響,破子楞窗被撞碎,木屑紛飛。

“捆住他!”

他看起來極為笨重,肚子垂到了地上擦拭著滿地的血液,可實際上他卻異常靈活,仿佛化身為了拜火教的戰鬥豬神。

“你說什麼?!”阿史那承慶喝道。

忽然,遠處陡然響起了號角聲。

安祿山嘴上不認,可看到是嚴莊帶隊,其實已知道來的正是薛白了。而薛白若要的不是他的命,那就是想要他的十餘萬邊軍驍騎了。

安守忠樣貌威武,卻顯得有些怯懦,隨著嚴莊有樣學樣地對薛白行禮。他不是一直就這麼懦弱,而是越富貴,想保留的越多,越豁不出去,膽氣就越小。

有反應快的士卒拉住了安祿山的另一條腿,也有更多的士卒們撲上前,拚命拽住他們。

於是他發現,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含嘉倉城已經完全封閉了,原本是為了不讓唐軍殺入內城,可現在卻使得叛軍無法支援。

安守忠大為吃驚,不明白為何安祿山都被擒了,阿史那承慶竟像是不在意。

“嘭。”

他絕不肯給!

“嘭。”

他認為阿史那承慶是在調整陣列,不停鼓勵著士卒們再堅持一下。

“狗雜,小爺外麵脫得精光你不敢見,還不是要挨這一棒?!”

也許田乾真還寄望著能殺敗唐軍,救援安祿山。

~~

李遐周走進明堂,得知薛白還在上方,遂登上了階梯。

薛白轉頭示意了一眼,胡來水會意,從地上提起一個受傷的叛軍士卒,推向安祿山。

他們披上盔甲,各自換乘了隨行的戰馬,係緊馬鞍,一手舉著長槊,另一隻手捉緊鞍環,準備著衝殺。

可皇宮中很快傳來了求救的鼓聲,明堂上方,安慶和的旗令不停搖晃。

最開始是隅城望樓上的哨兵看到了宮中的火把陣,看出有一隊人馬從西隔城一路殺到了億歲殿,又從億歲殿殺到了明堂,很快與宮中禁衛們殺成一團。當時田乾真麾下的將領們還不信,喝令那哨兵休得動搖軍心。

又是一聲響,安祿山以為自己要被砸成爛泥了,可他卻感到身上的瘡癤被砸得巨痛。

感受到薛白的氣場,安守忠轉述了這句話之後,緊跟著便補了一句,“真是猖狂。”

“怎麼會這樣?!”

一聲響,安祿山終於劈中了一人,聽到了淒厲的慘叫聲。

李遐周站到了他身邊,負手觀星,道:“我曾與安祿山說過,倘若他的左輔右弼不能護住他,他的命格便要為郎君所奪,沒想到一語成讖了啊。”

胡來水翻身爬起,努力捉住了安祿山的腳,偏是他的體重尚不到其一半,被拖著向前。

在他眼裡,安祿山所謂的皇帝十分可笑,然而,嘴角才揚起,他轉頭間看到了那張擺在明堂正中的龍椅。

接著,他才發現自己頭朝下,原來是撞在了明堂的板門之上,並未落地。

~~

有一點積雪堆在了千裡鏡的鏡筒之上,薛白的眉毛上也染著霜雪。

“薛太守已攻入明堂,可以退兵了。”有將領建議道。

薛白問道:“他可有說他憑什麼?”

他遂果斷下令道:“告訴他們雜胡已敗亡,不降者殺!”

事實是,他被嚴莊賺走了將印,而薛白正是利用他的將印從西城門進入洛陽皇宮。當時守城的主帥安慶和還隻顧盯著含嘉倉城沒有防備。

而這麼大動靜傳到了紫微城中,安慶和卻根本看不到,認為唐軍並不能炸穿內城門,計劃一切順利,殊不知田乾真已陷入了苦戰之中。

千裡鏡移開,能看到阿史那承慶已在城北安營下寨,既沒有選擇攻城,也沒有選擇投降,那就是要談條件了。

“不重要,結束這場醜劇就行。”

李遐周這些年待在陸渾山莊研製火藥,顯然對薛白的野心有所猜測,才會這樣裝神弄鬼,故作高深。

“薛白,你不讓我死,你馬上要死了……”

~~

含嘉倉城。

“眼下再說這些已經無用了,敗亡已成定局。”安守忠遙望了含嘉倉城,道:“田乾真是罪魁禍首,你救援他無用。倒不如歸順朝廷,謀一個好出身?”

薛白不必解釋,隻需淡淡點個頭便好,可他再次回望了那把龍椅,卻是道:“不,我能體會。”

他沒想到的是,含嘉倉城內的一把大火,反而把原可能馳援安祿山的兵馬吸引到了城北來。

薛白知嚴莊意有所指,是在暗示聽聞了他是李瑛之子的傳言。

但在此時,阿史那從禮回來了,徑直驅馬到陣前,稟道:“阿兄,安守忠到了!”

“不。”薛白堅決搖了頭,認為嚴莊的做法雖解決了眼前,卻會在往後造成更大的問題,甚至大到難以彌補,“不可被這些軍頭扯的虎皮嚇到,安祿山在我們手上,事實上他們主將心虛、軍心動搖,卻猶貪得無厭,賊心不死,此例若開,後患無窮。”

哨馬趕到了阿史那承慶麵前,稟道:“發現洛陽城北麵火光大作,唐軍似乎攻入城中了。”

“阿史那承慶到了!”

“全速行進!救援洛陽!”

“薛白已入主紫微宮,府君被他擒獲,投降了。”

垂死之際,田乾真才意識到活著真好。

這一下極重,換作是旁人必要被砸得骨折,安祿山皮肉厚,雖未骨折,卻也是疼得握不住手裡的刀。

安祿山竟真有些勇猛,以相撲的姿勢撲倒了胡來水。

阿史那承慶皺著眉,目光一轉,見安守忠沒有披甲,穿的是家中的常服,喝問道:“出了何事?!”

眼皮緩緩合上,卻又睜開,因為看到朝陽已經升起,灑在了人間。

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叛軍十餘萬精兵夾在洛陽與潼關之間,西進東歸,一步不通,要不了幾日必定撐不住。

這場大亂,基本上就要在前期被平定下來了,隻差最後一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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