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驅狼吞虎(1 / 2)

滿唐華彩 怪誕的表哥 13445 字 3個月前

第448章驅狼吞虎

冬月過半,長安城中已有許多人在盼著上元節。

興慶宮東北隅名為“金花落”的宮院中,兩個豆蔻年華的小宮娥不知世情,聊及那場襲卷到潼關的叛亂,猶覺遠在天邊。

“真討厭,要是叛亂再不平定,怕要耽誤上元節呢。”

“我可是盼了上元節好久,既進了宮,該能在花萼樓見到薛郎吧?”

“薛郎還有何瞧頭?名聲傳了許多年,定是老了。如今長安最少年俊俏的才子可是崔峒,崔氏嫡子,出身高貴,文彩炳然……”

“你看那邊,消息來了,貴妃一直關注著戰事,那定是來給貴妃送消息的。”

她們偷眼瞥去,能見到謝阿蠻腳步匆匆地走過,有些鬼祟地四下一瞧,拐過長廊。

楊玉環正慵懶地倚在窗邊觀看雪景,微斂著眼簾,顯得有些無聊。

“貴妃,打聽到了。”謝阿蠻趨步上前,小聲稟道:“他月餘前在雍丘,大敗了叛軍,想要收複開封。”

“去拿他的人呢?聖人可是催促得厲害。”

~~

杜乾運登上潼關,放眼眺望,北邊黃河滔滔,東麵叛軍如雲。

“又出了甚大事,這般嚴重?”張雲容故作輕鬆,巧笑嫣然地問道。

一股帝王之氣頓時從禦榻上散發了出來。

於是,他命郭子儀統朔方軍、李光弼統河東軍,大舉東進,一次次地擊敗叛軍,收複河北。於是,各地的官員也紛紛參與平叛,睢陽有許遠、穎川有來瑱、東平有李祇、南陽有魯炅,甚至雍丘有張巡、賈賁……在李隆基的地圖上,洛陽四周已經插滿了唐軍的旗幟。

最初,以羽林大將軍王承業鎮太原,以金吾大將軍程昂坐鎮上黨,保證安祿山無法從太行山以西威脅長安;再以衛尉卿張介然坐鎮開封,高仙芝坐鎮洛陽,保證安祿山無法從河南威脅長安。隻是沒想到張介然、高仙芝如此讓他失望,叛軍在一個月內殺破東都,天下震動,這確實是打破了他的布置。好在局勢並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從容調度,以哥舒翰率二十萬大軍駐守潼關,遏製住了他們的西進攻勢。

來的是聖人安排在軍中的忠臣田良丘,閃身進了屋,道:“可是聖人命你來的?”

楊玉環遂招過張雲容,道:“你去聖人處探探,是晴是雨……”

楊國忠連忙俯身答道:“正駐於灞上,日夜操練,以拱衛聖人!”

他一直都是有戰勝安祿山的信心的,並在叛亂發生後做出了最妥善的應對。

李隆基聽了,臉色愈沉,沒有說話,因他以往沒有發現哥舒翰有這麼厲害的權術手腕。

然而,待到夜裡有人敲門,他立即便醒了過來,雙眼明亮,豈還有半分醉意?

“朕早有所料。”李隆基並不驚喜,以理所當然的語氣道:“胡兒癡心妄想,敢以區區河北之地叛亂,如何抵得過朕的雄師?”

“聖人正在見楊國忠,不許任何人打攪。”

“貴妃想求見聖人。”

在灞上屯兵,自然不會是以“防備哥舒翰”的名義,而是抵禦叛軍、隨時支援潼關。如此一來,哥舒翰給出的理由冠冕堂皇,讓朝廷難以拒絕。

勤政務本樓外,侍立的禁衛們一個個站得筆直,在風雪中不見一點晃動。遠遠見得張雲容過來,他們也不敢有往日的討好,兩柄長戟徑直架在她麵前擋著。

“你也知道,三姐總在打聽薛白,故而讓你對此上心些。”楊玉環解釋了一句,臉上難得泛起了笑容,道:“總之叛亂要平定了便好。”

她試著像過往那樣故作不經意地以妙語化解聖人的怒氣,結果卻被喝叱了一通,之後聖人遂開始冷落了她一陣子,顯然是要她好好反省,休再為不相乾的人操心。

“哥舒翰稱潼關戰事吃緊,為以防萬一,請求讓灞上新軍隸屬於他,方便危急之時緊急調動。”

他是被哥舒翰邀來商議軍情的,待觀望了軍勢,潼關中設了酒宴,王思禮頻頻向他敬酒,欲將他灌醉打探聖人的態度。

雪還在下,這日是個陰天,雲壓得很低,有種沉悶之感。

謝阿蠻道:“據說賀蘭進明也過了黃河,但貴妃放心,據說叛亂很快要平定了,等太平時節,什麼事不能慢慢說清?”

楊國忠身為宰相,自是該想好了應對才敢來稟報,遂道:“臣以為,未嘗不可。此事若不允,倒讓哥舒翰有了戒心。而若允了,臣敢斷言,哥舒翰依舊調動不了新軍,反而能讓杜乾運試探他的心意……”

謝阿蠻又道:“我方才來時見有五百裡急遞,該是有新的消息來了,卻是打聽不到。”

戰爭一旦進入這樣的消耗階段,大唐朝廷的勝局就已經是注定的了,因為叛軍不能久戰。這一點,當了一輩子皇帝的李隆基非常了解,可於他而言,若隻是打敗安祿山,遠遠不足以挽回他的威望。他需要一場大勝。

禁衛們冷峻地搖了搖頭,雖無言,但也表露出顯然是出了壞事。

~~

“最新消息,薛白攻克偃師,兵進洛陽了。”

杜乾運心中了然,裝醉吐露出楊國忠正憂心忡忡叛軍攻破潼關一事。

此時李隆基先說了薛白在偃師的勝戰,緊接著便問起這支新軍,言下之意顯然是要防備薛白與哥舒翰勾結。

想必等到太平時節,薛白回來了,無非是像以往那般於禦前談笑之中把罪名洗清過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潼關不通,消息是賀蘭進明從寧陵發出,經南陽,走武關道遞至長安的,驛馬日行五百裡,非常及時。可局勢瞬息萬變,誰也不知明日會發生什麼。

這支新軍的主將叫杜乾運,是這對君臣精挑細選出來的,忠心且擅戰。

話雖如此,可他臉上也不敢露出喜色來。

殿內,李隆基的臉色十分凝重,親口把剛得到的情報告訴了楊國忠。

可其實連楊玉環也不知薛白這次犯了什麼大罪,使得李隆基如此嚴令要捉拿他。

安祿山甚至來不及稱帝,就隨時要被唐軍如潮水般淹沒,這一切都是因大唐國力強盛、天子英明。

“看來,叛亂很快要平定了。”楊國忠小心翼翼地應了,輕聲道:“無論如何,此事可喜可賀。”

勝利是理所當然的,李隆基從來沒把雜胡放在眼裡,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於是語氣一沉,問道:“讓你操練的新軍,如何了?”

他們原本是想調朔方軍進入關中護駕的,結果哥舒翰拿出了人證物證指出安思順與安祿山勾結,對此李隆基更多感受到的是哥舒翰的威脅,可對安思順也心生警惕,遂派了信得過的大臣往靈武先整頓朔方軍,又讓楊國忠操練新軍。

“說。”

楊國忠非常清楚,一旦薛白、哥舒翰要擁立新君,第一個要殺的必然是自己這個佞臣,以正天下視聽。他遂一掃過往報喜不報憂的習慣,道:“聖人,還有一事。”

“正是,聖人疑哥舒翰有異動,命我改隸於他,以方便探知他的心意。”

田良丘問道:“疑在何處?”

杜乾運道:“疑他交構東宮,此事有薛白於其中串聯,然也?”

“我確是在軍中發現了些異常。”田良丘眼神中滿是憂慮之色,猶豫著方才說了出來,道:“哥舒翰軍中藏著一些人,輕易不肯讓我見到。”

“誰?”

“不甚清楚,其中有一人,顏真卿稱作‘阿兄’。”

杜乾運驚奇道:“可是平原太守顏杲卿?我聽聞此人與薛白轉戰雍丘,豈會在潼關?”

田良丘道:“我不曾見到人,無法確定。我是有次借著軍務之名,悄悄潛在屋外,聽了他們的談話,雖斷斷續續,其中卻有些關鍵之句。”

說到這裡,他不自覺地壓低了些聲音,道:“他們說‘薛白是對的’、‘高仙芝對聖人深感失望’,另外還說‘炸藥已然布好了’。”

“什麼?!”

“噓,小聲些。”

杜乾運大感驚恐,問道:“這些話是何意?高仙芝不是已被斬首了嗎?他們到底在謀劃什麼?”

“眼下尚無更多實證,唯請聖人小心防備,無論如何,待平定了雜胡的叛亂再談。”

夜裡不便多聊,田良丘說罷,很快離開,悄然消失於黑夜之中。

杜乾運則望著夜色中秦嶺的輪廓消化著今夜聽到的消息,漸漸地,他感到前方山勢像是要奪人而噬,他不由打了個寒顫,喃喃自語了一句。

“等平定了叛亂,隻怕就來不及了啊。”

整夜輾轉反側,次日天光微亮杜乾運已起身,在潼關城內各處巡視著,有意無意地往監軍吳元孜的住所去。待到了附近,果然被兩個士卒攔下。

寒暄了幾句之後,得知吳元孜病了。

“原來如此,盼吳監軍早日康複。”杜乾運不經意地道,“聽聞高仙芝被斬首以後,是吳監軍親自核驗,把首級與屍體葬在一處?”

“是,當時高仙芝從城頭押下來時還在大喊,軍中士卒們是親眼見他被斬首的,杜將軍有何疑惑。”

“我沒問這個。”杜乾運笑道:“我是說吳監軍心善。”

等他轉身離開,臉上的笑意很快脫去,向親兵吩咐道:“走,立即離開潼關!”

匆匆取了馬匹奔向城門,前方卻見王思禮正在趕來。

“杜乾運,節帥還未下令讓你離開!”

“我有緊急軍務要回灞上!”

“立即停下,否則以違反軍令處置!”

杜乾運反而一揮馬鞭,衝向城門。他知田良丘一定已經被扣押了,他必須儘快離開潼關,向聖人稟報高仙芝以及炸藥之事。

“停下!”

“駕!”

西邊城門還沒關,杜乾運直接撞了過去;王思禮跨坐於戰馬之上,也不多話,雙手掄起長刀,徑直橫掃。

這是決心與力量的對決。

“駕……”

“噗!”

戰馬還在往前奔,馬鞍上杜乾運的身體依舊坐在那,可是頭顱已經不見了,唯有脖頸的斷口處還有鮮血激射……

~~

“陛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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