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休回答,又觀察裴茂神情變化,多少有些擔心。
裴茂起身:“走,隨我去縣府看一看。”
不怕許攸意外被人毆死,就怕這個人沒死。
這樣一個毫無弱點,又經曆過大場麵的人,如果鐵了心搗亂,會讓朝廷非常被動。
裴茂終究是代表朝廷的敕使,又擔任過尚書令,又是設計除掉李?三族的英雄,本身又有侯爵在身,新豐縣令不敢敷衍,引著裴茂來到城南監牢。
說是監牢,更像是一個燒炭、鍛鐵的工坊。
裴茂根本不在意什麼真相、口供,他隻想親眼看一看許攸的屍體。
如他擔憂的那樣,許攸的屍體,不在監牢方麵。
縣府方麵也沒有,就那樣離奇的失蹤了。
忙活到半夜,裴茂終於確定,在許攸配合下,有人接走了許攸。
新豐城外就有好幾個百戶所,新豐令的公文,對方根本不認。
至於朝廷敕使、謁者仆射、亭侯裴茂……這些人也不會當回事。
總之,他一時不察,許攸脫身逃亡。
此刻的許攸,已經來到新豐西邊的一座百戶所。
相對寬大的帳篷裡,許攸端茶小飲,思索自己未來的發展。
他是真的累了,現在脫離曹操的掌控,他想重新生活,娶個妻子,生一些孩子。
還要隱姓埋名,避免河北人報複。
腳步聲傳來,帳篷揭開,來到關中隻有三四天的婁圭低頭鑽進帳篷。
這個帳門對身高七尺有餘的許攸來說恰到好處,對身形高大的婁圭來說,就要低頭。
婁圭落座:“裴茂可有襲殺黑鎮北之意?”
“不知,隨行兩班虎賁皆是關中籍貫的老虎賁,天子借機遣返家鄉。”
隻有看到婁圭,許攸才漸漸心安:“這些虎賁反複搜查過,沒有攜帶書信,不會重演衣帶詔之事。”
婁圭聽了一笑:“你說沒有衣帶詔,何以斷定?”
許攸愕然,皺眉:“曹操不會忽視這一點,除非……”
兩人目光相觸,婁圭緩緩點頭:“我已經與商雒令司馬芝交談過,他要建設官營茶山,我會為他提供茶種。馬壽成等人也在輞川各山穀中修建莊園,茶種價值高昂。若無意外,司馬芝會向黑鎮北舉薦我。”
他也摸清楚了黑熊的巡查規律,想要拜見黑熊,就去藍田或池陽等著。
投放拜帖的人太多了太多了,如果拿到司馬芝的舉薦書信,連同拜帖一起送上去,黑熊大概率要擠出時間見他。
許攸聽著有些感慨,茶價暴漲三倍……成本還是那個成本,暴漲出來的全是利潤!
現在各地修建茶山,茶種就貴,還要投入其他成本。
等這些新茶山開始盈利時,擁有茶種的婁圭會擁有更大的產量和收益。
他是真的有些難以接受,就婁圭那個祖傳的破茶山,竟然因為黑熊帶動的飲茶風氣,竟一舉變成了金山。
但也理解婁圭此刻緊迫的心情,原來在曹操那裡掛了個將軍的官位,還能唬住伊籍和鄉黨。
如果現在婁圭還待在南鄉,極有可能一個通賊,或從叛、奸細的罪名就扣下了。
隻有得到黑熊這裡的庇護,婁圭才能保住祖傳的小金山。
所以這段時間想要拜見黑熊的人太多了,雖然黑熊不惦記他們的東西,可他們的好鄰居、好姻親們會惦記。
韓遂都派人來了,敦煌、酒泉的人也帶禮物來拜見黑熊了。
斬獲十萬顆首級的含金量,值得他們這樣小心伺候。
婁圭講述完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曆,就對許攸說:“黑鎮北越發強勢,與河北之盟趨於脆弱,此盟不存,子遠出仕的話再無障礙。但這進身之禮,還需慎重。”
“是,裴茂影響頗大,不宜拿這人開刀。”
許攸想著剛才討論分析出來的行刺計劃,就皺眉說:“若這刺客是真,那衣帶詔可就是假的了。”
以天子衣帶詔的方式接近、騙取黑熊的信任,然後刺客伺機發動刺殺。
就算這次不發動,也能憑借衣帶詔獲取信任,以後有時間了依舊會發動。
隻有連續的刺殺,才能動搖黑熊的根基與聲望。
在輿論觀念的潛意識裡,掌權者遭遇刺殺,往往是民間義士的勇敢行動。
行刺的人,往往也都是這樣的觀點,認為自己是義舉。
對於刺殺當權者的刺客,大家會本能的抱有好感。
好感不是憑空出現的,必然會在相反麵出現同等量的惡感。
許攸思索在三,講述自己的想法:“子伯,我想獲取進獻這密詔之功,又想獲取黑鎮北的信賴。這刺客,恐怕不會讓我如願。”
使者團隊裡肯定藏了刺客,肯定不止一人。
或許這些人在動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刺客。
進獻衣帶詔的肯定是義士,如果這義士突然或潛伏一段時間動手刺殺黑熊,這會引發很多問題。
甚至,這義士進獻衣帶詔的時候,真的相信自己是奉天子密詔,在給黑熊傳遞密詔。
許攸的想法很正常,刺客是很難控製的。
婁圭也想扶持許攸,哪怕許攸在未來的大司馬公府裡做個閒職,也能讓自己的茶山順利經營。
可使者團隊哪裡是好計算的,其中變數太多了。
甚至刺客會有明暗兩股,暗地裡的刺客會揭發表麵刺客,以獲取靠近黑熊的機會。
婁圭反複思索,就規勸說:“不再再想密詔,你我二人涉及這樣的陰私之事,固然能受重用,但也隻是一時之用,絕非長遠之策。”
“子伯,容我再想想。”
許攸飲一口茶,神態趨於堅定:“我等不起,我要試一試。還請子伯拜謁黑鎮北時,能為我美言一二。若是黑鎮北能見我一麵,我自會竭儘所能,為黑鎮北分憂。”